輔導的孩子從20分漲到87分後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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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輔導的孩子從20分漲到87分,他媽媽卻要求我降家教費。

孩子進步這麼大,你現在教起來很輕鬆吧

我拒絕後,她直接拉黑我,連尾款都冇結清。

三個月後,她突然每天打十幾個電話：程老師,孩子成績又掉到30分了！

您不是覺得我很輕鬆嗎我看著來電顯示輕笑,可這次,我得按分鐘收費了。

01

試卷在日光燈下白得刺眼。

87。

這個數字像一枚剛剛淬火完成的勳章,帶著灼人的熱度和沉甸甸的分量。

落在李浩那張原本總是被灰暗籠罩的試捲上。

程德師的目光在那鮮紅的筆跡上停留了幾秒,指尖幾乎能觸碰到那油墨未乾的微凸感。

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緩慢而堅定地從心底深處瀰漫開來,驅散了初冬傍晚從窗戶縫隙滲進來的寒意。

他記得第一次翻開李浩的作業本時,那觸目驚心的20分,還有孩子幾乎要把頭埋進桌肚裡的羞赧。

每一次挑燈夜戰的講解,每一個被反覆推敲的基礎概念。

那些因思路堵塞而抓耳撓腮的煩躁時刻,都彷彿被眼前這個數字悄然熨平了。

老師……我……我真的考了八十七李浩的聲音怯怯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彷彿怕驚擾了這易碎的美夢。他捏著試卷一角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程德師用力點點頭,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一個溫暖的弧度：真的！浩子,我就說你行的！這分數,是你自己實打實考出來的,一點水分冇有！

他拍了拍男孩單薄的肩膀,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瘦小身軀下傳遞過來的激動和喜悅的震顫。

男孩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落進了兩簇小小的火苗,驅散了長久以來的迷茫和畏縮。

太好了！太好了！李浩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破音的興奮,我……我這就給我媽看！

他像一隻終於掙脫了束縛的小獸,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動作太大帶倒了旁邊的水杯。

他顧不上擦拭濺到褲子上的水漬,一手緊緊攥著那張承載了全部希望的試卷。

另一隻手笨拙地掏出他那螢幕有些磨損的手機,手忙腳亂地對著試卷拍照。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照亮了他漲紅的臉頰和眼睛裡閃爍的淚光。

媽！媽你看！87分！程老師教我的！我真的考到了！男孩對著手機,聲音因為激動而劈了叉,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喊著。

程德師看著他興奮的樣子,心裡那點成就感更滿了。

他默默收拾好被碰倒的水杯,用紙巾擦乾桌麵,順手把李浩書包裡散落出來的、那些曾經佈滿刺眼紅叉的舊卷子整理好。

對比鮮明,觸目驚心。這進步,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他和孩子一起,在那些無人看見的夜晚,一個字一個字、一道題一道題,硬生生從泥濘裡刨出來的。

程老師,李浩放下手機,小臉上還帶著激動的紅暈,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程德師,我媽說謝謝你！她說馬上給你發資訊！

嗯,不客氣,這是老師該做的。程德師笑了笑,開始收拾自己的教案和資料。

他拿出手機,螢幕果然亮了,顯示著李浩媽媽的微信新訊息提示。指尖劃過螢幕,點開對話框。

02

預想中的感謝或喜悅的話語並未出現。

映入眼簾的,是兩條風格截然不同、帶著冰冷距離感的文字。

【李浩媽媽】程老師,浩浩這次進步確實很大,辛苦你了。

【李浩媽媽】既然孩子現在基礎打好了,學起來肯定也輕鬆多了。你看,後續的家教費,是不是可以適當降一些一小時三百五,對我們普通家庭來說,負擔還是太重了。兩百五,你看怎麼樣

後麵還跟著一個係統自帶的、毫無溫度的[微笑]表情。

程德師盯著手機螢幕,感覺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水。

剛纔心頭的暖意瞬間凍結、碎裂,一股難以名狀的滯澀感堵在喉嚨口。

他手指懸在螢幕上方,指尖冰涼。輕鬆負擔太重

他眼前閃過這幾個月：那些為了扳正李浩混亂基礎而準備的針對性練習。

那些熬到深夜整理的易錯題集,那些為了點燃孩子興趣絞儘腦汁設計的互動方法……

哪一樣是輕鬆兩個字能概括的三百五一小時的費用,在這座一線城市。

對於一個有口碑、有實績的985理科家教來說,甚至可以說是偏低的。

程老師李浩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帶著點疑惑。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老師臉上笑容的消失和瞬間繃緊的嘴角。

程德師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口那股被輕視和冒犯的濁氣。

他抬起頭,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些,對李浩說。

浩子,你先去客廳喝口水,休息一下。老師跟你媽媽……溝通點事情。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

但尾音還是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李浩看了看老師,又看了看老師手裡捏著的、螢幕還亮著的手機,似乎明白了什麼。

眼神黯淡了一下,小聲哦了一下,默默轉身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書房的門。

房間裡隻剩下程德師一人,和手機螢幕上那兩條刺眼的資訊。

日光燈管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顯得房間格外空曠寂靜。

他點開輸入框,指尖帶著一種壓抑的力道,敲下回覆。

【程師】：李浩媽媽,李浩的進步是他自己努力和我針對性輔導共同的結果。現在基礎初步建立,但知識體係還很薄弱,需要持續鞏固和提升難度,教學投入並不會減少。費用方麵,維持原價是合理的。請理解。

文字刪刪改改,最終還是保持了基本的剋製和專業。發送。

資訊氣泡旁邊立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灰色送達標識。

等待回覆的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

03

程德師盯著對話框,螢幕的光映在他臉上,明暗不定。

他感到一種荒謬的疲憊,剛剛為孩子進步而生的喜悅,此刻被一種冰冷的現實感完全覆蓋。

價值被如此輕率地否定和討價還價,這種感覺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心上。

大約過了三四分鐘,螢幕再次亮起。

【李浩媽媽】：程老師,話不能這麼說。孩子分數都從二十多提到快九十了,這說明啥說明最難的時候過去了！你現在教他,不就等於摘現成的果子輕輕鬆鬆就能賺錢的事,少賺點怎麼了我們家賺錢也不容易！兩百五,一口價。你接,我們就繼續；不接,那就算了。有的是大學生願意教！[再見]

最後那個[再見]的表情,像一根針,尖銳地刺破了程德師最後一絲耐心和職業性的剋製。

摘現成的果子輕輕鬆鬆賺錢程德師閉了閉眼,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

幾個月的心血,無數個深夜的付出,那些為瞭解決一個知識點反覆推敲的焦灼。

那些為了調動孩子積極性而不斷調整的教學方案……所有的專業付出。

在對方眼中,竟然隻是摘果子一種被徹底貶低和侮辱的感覺,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他。

他猛地睜開眼,眼底隻剩下冷硬的決絕。

指尖在螢幕上快速敲擊,每一個字都像砸在冰麵上。

【程師】：教學成果是雙方投入的結果,並非輕鬆可得。費用問題無法讓步。既然您有更合適的選擇,那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請結清上次課時及本月的尾款,共計八百元。

點擊發送。資訊顯示已送達。

這一次,回覆快得驚人,帶著一種撕破臉的決絕。

【李浩媽媽】：喲,還惦記那點小錢呢就你這態度,難怪隻能當家教！尾款門都冇有！教個孩子還把自己當大爺了滾蛋吧你！[訊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

鮮紅的感歎號和一個冰冷的係統提示,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程德師的臉上。

被對方拒收。

他被拉黑了。

連帶著那八百塊錢的尾款,也被對方以一種極其蠻橫無理的姿態,徹底抹去。

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程德師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書房裡迴響。

憤怒像滾燙的岩漿在胸腔裡衝撞,燒得他指尖都在發顫。

他捏著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一股強烈的衝動驅使他想衝出去,質問那個女人,討回那應得的報酬,哪怕撕破臉也在所不惜！

然而,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李浩小小的腦袋探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不安和困惑的神情,怯生生地看著他。

小聲問：程老師……你……你冇事吧我媽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孩子那雙清澈的眼睛,像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程德師即將爆發的怒火。

他不能。他不能在孩子麵前失態,不能把大人的醜陋撕扯給孩子看。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強行將翻騰的怒氣壓迴心底最深處。

那感覺,像吞下了一塊棱角分明的冰,冰冷而刺痛。

冇事,浩子。程德師努力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

聲音卻乾澀沙啞得厲害,老師……有點事,今天先走了。

他幾乎是有些慌亂地收拾起自己的揹包,動作失去了平日的條理,教案本和筆胡亂地塞了進去。

老師！李浩往前追了一步,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慌亂和挽留,那……那我們下次課……

程德師背對著他,腳步頓了一下,冇有回頭。

04

他怕自己一回頭,看到孩子那無措的眼神,會控製不住情緒。

他隻能硬著心腸,用儘全身力氣才擠出一句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下次課……老師來不了啦。你……好好學習。說完,他幾乎是逃也似的,拉開門,快步穿過客廳。

他甚至能感覺到背後李浩那茫然又受傷的目光,像芒刺一樣紮在他的背上。

衝出李浩家那扇厚重的防盜門,初冬傍晚凜冽的寒風立刻像無數細小的冰針,紮在他因憤怒和屈辱而發燙的臉上。

他站在樓道裡,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氣。

樓道聲控燈因為他急促的呼吸而亮起,昏黃的光線將他孤獨的影子拉得很長,斜斜地投射在斑駁的牆麵上。

那影子微微顫抖著,如同他此刻內心無法平息的波瀾。

八百塊。對很多人來說可能不算什麼。

但對一個需要自己負擔房租、生活費,還計劃著攢錢更換那台老舊筆記本電腦的大學生而言。

這不是一筆可以隨意抹去的小數目。

那是他熬了多少個夜晚,付出了多少心血的具象證明。

而如今,它連同他的專業尊嚴,一起被那個女人踩在了腳下,碾得粉碎。

程德師抬起頭,望向樓道窗外鉛灰色的、壓抑的暮色天空。

他咬緊了後槽牙,下頜線繃得死緊,將那幾乎要衝口而出的、混雜著憤怒和委屈的低吼,死死地嚥了回去。

嚥下的苦澀,沉甸甸地墜在心口。

夜風更冷了。

日子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最初的劇烈漣漪過後,表麵終究會恢複平靜。

程德師的生活重新被上課、自習、實驗報告和尋找新的家教機會填滿。

那場發生在李浩家書房裡的衝突,連同那個鮮紅的感歎號,彷彿真的被時間的流水沖刷得模糊不清,沉入了記憶的河床深處。

他很快接了一個新的家教,教一個初三女生的物理。

學生很乖巧,家長也客氣,按點付費,從不拖欠。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軌道上。

隻是偶爾,在深夜整理教案,或者看到某個與李浩曾經卡殼過的類似題型時,程師的手指會微微停頓一下。

腦海裡會不受控製地閃過那張因為考了87分而激動得漲紅的小臉。

以及那雙在書房門口探進來、帶著不安和怯生生的眼睛。

一絲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遺憾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會悄然滑過心頭,但很快又被他強行壓下。

成年人,總要向前看。他這樣告訴自己。

轉眼,日曆翻到了深冬。

期末考試季的氣氛如同窗外的寒流,一天緊似一天地籠罩著校園。

圖書館和自習室人滿為患,空氣裡瀰漫著咖啡因和紙張油墨混合的、緊張而焦慮的味道。

這天下午冇課,程德師抱著一摞厚厚的專業書,打算去圖書館搶占一個寶貴的座位。

穿過人聲嘈雜的教學樓中庭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毫無征兆地瘋狂震動起來。

嗡嗡嗡——嗡嗡嗡——

短促、密集、固執,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打樁機,帶著一種近乎歇斯底裡的焦灼感。

程德師被這突如其來的高頻震動驚得腳步一頓。

他皺著眉,費力地把那摞搖搖欲墜的書在懷裡調整了一下,騰出一隻手去摸手機。

手指剛觸碰到冰涼的金屬外殼,震動停了。

他剛鬆了口氣,螢幕甚至還冇來得及完全暗下去,那催命符般的震動又再次響起！嗡嗡嗡——！

這一次,螢幕上清晰地跳動著來電顯示。

05

一個熟悉的、曾經被刻意遺忘的名字,此刻帶著灼人的熱度,固執地霸占著整個螢幕。

【李浩媽媽】。

程德師盯著那四個字,瞳孔驟然收縮。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驟然停跳了半拍,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撞擊著胸腔。

一股混雜著驚愕、荒謬、還有一絲早已預料卻不願深想的冰涼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中庭中央,周遭的一切喧囂——

同學們的談笑聲、書本翻頁的嘩啦聲、遠處隱約傳來的廣播聲——彷彿都在這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

世界隻剩下螢幕上那個瘋狂閃爍的名字,和掌心傳來的、持續不斷的、帶著某種絕望意味的震動。

嗡嗡嗡——嗡嗡嗡——

刺耳,固執,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逼迫感。

他冇有動。既冇有接起,也冇有掛斷。

隻是站在原地,像一個突然被凍僵的雕塑,任由那手機在掌心持續不斷地發出沉悶的嗡鳴,震得他指骨都微微發麻。

那震動彷彿帶著電流,沿著手臂一路竄上,直抵心臟深處某個早已結痂的角落。

電話終於因為長時間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了。螢幕暗下去一秒。

然而,僅僅是一秒之後,它又再次亮起！

【李浩媽媽】的名字,帶著不依不饒的執著,又一次跳了出來！嗡嗡嗡——！

這一次,程德師冇有猶豫。

他伸出微微有些發顫的手指,不是去按接聽鍵,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力道,狠狠劃向了紅色的拒接圖標。

世界清靜了。

但那被強行掐斷的震動感,似乎還殘留在他的掌心,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餘波。

他低頭看著恢複平靜、但名字依舊頑固顯示在未接來電列表頂端的螢幕。

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冰冷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冇有絲毫溫度、近乎嘲諷的弧度。

他抱著書,繼續邁步走向圖書館,腳步卻比剛纔沉重了許多。

剛走了冇幾步,手機再次震動！

這一次,是微信的提示音,連續不斷,密集得像冰雹砸在玻璃上。

他停下腳步,點開那個沉寂了三個多月、如今卻閃爍著無數紅色未讀標記的對話框。

【李浩媽媽】：程老師！程老師你接電話啊！

【李浩媽媽】：程老師救命啊！浩浩他完了！徹底完了！

【李浩媽媽】：[圖片]

【李浩媽媽】：你看！你看他的數學卷子！程老師！隻有三十分啊！三十分！比最開始還差！[抓狂][抓狂]

【李浩媽媽】：他現在天天被老師點名批評,回家就關在屋裡哭！誰說他跟誰急！再這樣下去,這孩子就毀了！程老師,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李浩媽媽】：求求你了程老師！回來吧！浩浩他不能冇有你啊！隻有你能救他了！[大哭][大哭]

【李浩媽媽】：費用！費用好說！按原來的！不！雙倍！我給你雙倍！隻要你肯回來！程老師！求求你了！接電話啊！

文字一條接一條地往上蹦,字裡行間充斥著巨大的恐慌、崩潰和語無倫次的哀求。

那張被點開的圖片,是一張皺巴巴的數學試卷的區域性特寫。

卷麵上方,一個用紅筆狠狠圈出的30,像一攤刺目的、尚未乾涸的血跡。

旁邊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和潦草劃掉的筆跡,透著一股自暴自棄的絕望氣息。

程德師的目光在那鮮紅的30上停留了很久。

06

三個月的刻意遺忘,此刻被這張圖片輕易擊穿。

他彷彿能看到李浩坐在教室裡,麵對那些重新變得麵目猙獰的題目時。

那種熟悉的、深入骨髓的茫然和恐懼再次將他吞噬的樣子。

他彷彿能聽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後麵,孩子壓抑的、無助的哭聲。

一股尖銳的、混合著痛心和某種近乎殘忍的果然如此的複雜情緒,猛地刺中了程德師的心臟。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了,指節再次泛白。

就在這時,【李浩媽媽】的電話,又一次瘋狂地打了進來！

嗡嗡嗡的震動聲,在圖書館靜謐的走廊入口處顯得格外刺耳,引來旁邊幾個同學側目的視線。

程德師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種近乎麻木的清醒。

他冇有再拒接。他盯著螢幕上那個瘋狂閃爍的名字,指尖懸在接聽鍵上方,停頓了足有三秒鐘。

然後,他緩慢地、極其穩定地,劃開了接聽鍵。

喂他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像一塊沉入深潭的石頭。

電話那頭幾乎是立刻就爆發出一個女人帶著哭腔、語速快得幾乎破音的尖利喊叫,穿透聽筒,直刺耳膜。

程老師！程老師你終於接電話了！謝天謝地！程老師救命啊！求求你快回來救救浩浩吧！他完了！他這次數學隻考了三十分啊！三十分！比最開始還不如！他現在整個人都廢了！天天哭,誰的話都不聽！程老師！隻有你能救他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是我混蛋！我鬼迷心竅！我給你道歉！我給你磕頭都行！程老師！求求你回來吧！費用！你說多少就多少！雙倍！三倍都行！隻要你肯教！程老師！浩浩他不能冇有你啊！嗚嗚嗚……

那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慌和哀求而扭曲變形,帶著一種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絕望力量。

背景裡似乎還隱約夾雜著孩子失控的哭喊和什麼東西被砸碎的刺耳聲響,一片混亂狼藉。

程德師靜靜地聽著。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電話那頭,那個女人是如何涕淚橫流、捶胸頓足的樣子。

三個月前那冰冷刻薄的話語——輕輕鬆鬆賺錢、摘現成的果子、滾蛋吧你——言猶在耳,此刻卻變成了最尖銳的諷刺。

等電話那頭的哭訴和哀求稍稍有了一個緩氣的間隙,程德師纔不緊不慢地開口。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在圖書館這種環境裡顯得格外突兀的、近乎刻意的溫和。

李浩媽媽,他清晰地念出這個稱呼,每一個字都像冰珠落在玉盤上,您先彆急,慢慢說。

電話那頭似乎被這反常的平靜噎了一下,抽噎聲停頓了片刻。

程德師的目光掠過圖書館走廊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窗外,是鉛灰色的、壓抑的冬日天空,寒風捲起枯葉打著旋兒。

他微微側過身,讓自己的聲音更清晰地傳入話筒,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憫的殘忍。

您三個月前不是說,他的語調平緩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孩子基礎打好了,我教起來‘很輕鬆’嗎

電話那頭驟然失聲。連背景裡孩子的哭鬨聲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電流微弱的嘶嘶聲。

程德師甚至能聽到對方驟然僵硬的呼吸。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更遠處,那片被高樓切割得支離破碎的灰暗天空。

然後,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將那句話拋了出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不可商榷的分量。

現在要我回去他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短促、冰冷,冇有絲毫暖意。

可以。

不過這一次,我的時間……

……得按分鐘收費了。

07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程德師那句冰冷而清晰的話語,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匕首。

精準地刺穿了李浩媽媽所有的慌亂和偽裝的哀求。

那句很輕鬆嗎的反問,更是將她三個月前的刻薄與短視**裸地攤開在眼前,讓她瞬間啞口無言。

背景裡隱約的哭鬨聲都彷彿被凍住了,隻剩下電流微弱的嘶嘶聲和她自己驟然變得粗重、窘迫的呼吸。

幾秒鐘令人窒息的沉默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彷彿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帶著濃重鼻音和顫抖的聲音。

與之前的歇斯底裡判若兩人：……按……按分鐘程老師……這……這……

是的,李浩媽媽。程德師的語氣冇有絲毫波瀾。

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從今天起,我的輔導時間,按分鐘計價。每分鐘十元。最低起付一小時費用。每次課結束,即時結算。您,接受嗎

他刻意強調了即時結算四個字。

……接……接受！我接受！電話那頭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隻要您肯來！怎麼都行！錢我現在就準備好！現金！您什麼時候能過來今天現在

那種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感再次湧現,隻是這一次,裡麵摻雜了無法忽視的惶恐和卑微。

今天不行。明天下午四點,老地方。程師報出時間,語氣不容置疑。

另外,我需要您做到三點：第一,準備好李浩所有近期的試卷和作業,特彆是錯題。第二,在我輔導期間,請您離開家,去外麵待著,至少兩個小時。第三,準備好現金。

……離開家這……李浩媽媽顯然有些錯愕。

這是為了保證教學環境不受乾擾,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緒影響李浩學習。做不到,就不用來了。程德師的語氣斬釘截鐵。

……好！好！我走！我一定走！都聽您的！她忙不迭地答應,生怕程德師反悔。

掛斷電話,程德師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圖書館走廊裡帶著書卷氣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氣。

憤怒和報複的快感並冇有如預期般湧起,反而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和更深的冷靜。

他知道,這次回去,不僅僅是為了那按分鐘的尊嚴。

更是為了那個被大人的錯誤傷害、再次墜入深淵的孩子——李浩。

08

第二天下午四點整,程德師準時按響了李浩家的門鈴。

開門的李浩媽媽,眼圈紅腫,頭髮有些淩亂,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厚厚的信封。

她看到程德師,眼神複雜,有愧疚,有哀求,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討好。

程老師,您來了！快請進！錢……錢我都準備好了……她把信封遞過來,厚厚一遝,顯然遠遠超過了一小時的費用。

程德師冇有接那個信封,目光越過她,落在客廳沙發上那個蜷縮著的小小身影上。

李浩瘦了很多,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獸。

聽到聲音也隻是飛快地瞥了程德師一眼,隨即又迅速低下頭。

手指用力絞著衣角,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濃重的自我厭棄和絕望的氣息。

這景象,比那張30分的試卷更刺痛程德師的心。

錢,課結束再結算。程德師的聲音刻意放得平穩,他看向李浩媽媽,請您現在離開。

李浩媽媽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她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拿起外套,低著頭匆匆離開了家。

門關上的瞬間,房間裡陷入一種微妙的安靜,隻剩下牆上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

程德師冇有立刻走向李浩。

他放下揹包,走到李浩對麵的沙發坐下,保持著一段安全的距離。

他冇有問成績,冇有問原因,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平和而專注。

浩子,程德師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打破了沉默。

還記得上次你考87分時,那道最難的應用題,你是怎麼解出來的嗎

李浩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頭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聳動。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那道題超綱了,連你媽媽都說放棄算了。程德師繼續說道。

語氣帶著一絲回憶的暖意,但你記得你怎麼說的嗎你說,‘程老師,你教我的那個畫圖找等量關係的方法。我再試試……’然後你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畫了半個小時的圖,最後真的做出來了。那道題,全年級都冇幾個人做對。

李浩絞著衣角的手指鬆開了些,慢慢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

那層厚厚的絕望灰霾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過去的亮光。

他看向程德師,眼神裡充滿了委屈和迷茫。

程德師迎著他的目光,堅定地點點頭：對,就是那個眼神。那個‘我再試試’的眼神。浩子,那個眼神,比87分本身更珍貴。告訴我,那個‘我再試試’的浩子,去哪兒了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猛地捅開了李浩壓抑許久的閘門。

09

積蓄的恐懼、委屈、被否定後的自我懷疑,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爆發出來。

他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不再是無聲的抽泣,而是撕心裂肺的嚎啕,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老師……我……我不知道……我學不會了……什麼都學不會了……媽媽天天罵我……老師也看不起我……我……我笨……我考三十分……嗚……

他語無倫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程德師冇有阻止他哭,也冇有說空洞的安慰話。

他隻是默默地遞過去紙巾盒,安靜地等待。

他知道,這積壓的情緒必須釋放出來。

直到哭聲漸漸減弱,變成斷斷續續的抽噎,程德師纔再次開口,聲音沉穩有力。

浩子,你不笨。三個月前,你用行動證明瞭這一點。告訴我,這三個月,發生了什麼從你拿到87分那天之後,發生了什麼

在程德師溫和卻不容置疑的引導下,李浩斷斷續續地講述了噩夢般的三個月。

媽媽為了省錢,找了一個收費低廉但極其嚴厲的大學生家教。

新家教隻關心正確答案,李浩稍微慢一點或問個為什麼,就被斥責這麼簡單都不會、浪費時間、基礎這麼差難怪以前考20分。

錯題被粗暴地要求抄寫十遍、二十遍,冇有任何講解。

新家教常在媽媽麵前抱怨李浩不開竅、教起來太累,加深了媽媽對李浩的失望和責備。

在學校,因為成績再次墊底,被老師公開批評,被同學嘲笑曇花一現、打回原形。

惡性循環：越學不會越怕,越怕越抗拒,越抗拒成績越差,越差得到的責罵和否定越多……

程德師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又一點點燃起怒火,對那個不負責任的家教和李浩媽媽的短視,和更堅定的決心。

他明白了,李浩丟失的不僅是知識,更是剛剛建立起來、卻又被無情摧毀殆儘的學習信心和興趣！這比知識斷層更可怕！

好了,浩子,哭出來就好了。程德師等他情緒稍微平複,站起身。

把眼淚擦乾。現在,帶我去你房間,拿出你所有最近的數學卷子、作業本、練習冊,特彆是那些打滿紅叉叉的。記住,這些紅叉叉不是恥辱,它們是路標,告訴我你現在卡在哪裡。找到它們,我們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程德師的眼神銳利而充滿力量,彷彿能穿透那些失敗的陰霾。

李浩怔怔地看著他,紅腫的眼睛裡,那熄滅已久的、名為希望的火星。

似乎被這眼神重新點燃了,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010

他用力擦了把臉,站起身,默默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是程德師按分鐘收費的第一課,也是他教學能力和專業素養的極致展現。

1.

精準‘掃描’,定位病灶：程師冇有急於講解任何新知識。

他讓李浩把最近的試卷和作業按時間順序排開。

他像一位經驗豐富的醫生,用目光快速掃描每一道錯題,手指劃過那些空白的、亂寫的、或者答案完全跑偏的地方。

他一邊看,一邊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著關鍵詞：分數基本性質混淆、解方程移項符號錯誤率高、幾何證明邏輯鏈斷裂、應用題閱讀障礙明顯、計算粗心（集中於負號、小數點）、畏難情緒導致大題空白……

不到二十分鐘,一份詳細的問題清單已經成形。

程德師發現,那個不負責任的家教不僅冇有鞏固他之前打下的基礎,反而用錯誤的方法和粗暴的態度。

讓李浩的知識體係出現了更大的裂縫,甚至產生了嚴重的厭學心理障礙。

2.

直擊核心,重建邏輯：

程師冇有按部就班地從頭講。

他挑出李浩錯誤率最高、也最恐懼的一個核心模塊：一元一次方程的應用題。

浩子,看著這道題,他指著試捲上一道幾乎空白的題目,告訴我,你讀第一遍時,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我看不懂……好多字……不知道要求什麼……李浩小聲說。

好,那我們不看字,看圖。程師迅速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簡易的示意圖。

你看,這道題的核心是‘追及問題’。不管它包裝了多少文字,核心關係就兩個：速度差

×

時間

=

距離差。對不對

李浩看著那簡單的圖示,迷茫的眼神似乎清晰了一點,遲疑地點點頭。

來,把題目裡那些無關緊要的描述劃掉,隻圈出關鍵數字和關係詞：甲的速度、乙的速度、甲先出發的時間、最終乙追上甲。好了,現在,忽略那些嚇人的文字,隻看這些圈出來的資訊和你畫的圖,告訴我,哪個是未知量該設什麼為X方程怎麼列程師引導著,語速不快,但邏輯鏈條極其清晰。

李浩盯著草稿紙,手指在關鍵資訊上移動著,嘴唇無聲地翕動。

突然,他眼睛一亮,帶著一種久違的、豁然開朗的神情。

設……設乙追上甲的時間為X小時然後……甲走的路程是……乙走的路程是……它們相等

Bingo！程德師用力一拍桌子,毫不吝嗇地給予肯定。

011

看！剝開那些文字迷霧,核心就這麼簡單！你剛纔怕的,是被那些‘廢話’嚇住了！以後遇到應用題,記住：畫圖,圈關鍵,找等量關係！其他的,都是紙老虎！

3.

記憶鉤與信心錨：針對李浩基礎概念混淆（如分數通分、去括號變號）,程德師冇有讓他死記硬背。

他拿出了自己的獨門秘籍——一套他自己編的、朗朗上口的解題口訣和形象化的記憶鉤。

分數計算莫要慌,分母相同是橋梁。若不相同咋辦哩通分變身好兄弟！（配合手勢：雙手合十再分開,表示找公分母）。

括號前麵負號到,裡麵符號要變號！正正得正,負負得正,正負得負要記牢！（配合誇張的表情：遇到負號就做鬼臉變變變！）。

對於幾何證明的畏難,程德師把證明過程比喻成破案。

已知條件是線索,要證的結論是凶手。我們就是偵探,用定理（工具）把這些線索串起來,找到凶手（結論）！每一步都要有依據,就像偵探的推理不能憑空想象。

這些生動有趣的方法,像一把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李浩被恐懼鎖住的思維。

他緊繃的小臉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雖然很淡,但卻是真實的。

程德師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變化,立刻將一道李浩之前完全空白的、中等難度的幾何證明題推到他麵前：來,小偵探,試試看用我們剛纔的‘破案法’,找線索,串起來！

在程德師鼓勵的目光下,李浩拿起筆,雖然手還有些抖,但眼神不再逃避。

他嘗試著在圖上標註已知條件,嘴裡小聲唸叨著同位角……內錯角……。

雖然過程磕磕絆絆,中間卡殼了好幾次,但在程德師精準的提示（不是直接給答案,而是引導他想到關鍵定理）下。

他竟真的獨立寫出了證明的前兩步！當他在∴後麵寫下第一個正確的結論時,那種難以置信的、混合著巨大成就感的喜悅,點亮了他的整張小臉！程德師立刻將這個小小的成功放大：看到冇！浩子！你能行！這就是你的能力！剛纔那兩步,思路完全正確！這就是你的‘證據’！

4.

知識銀行與即時反饋：程師拿出一個嶄新的筆記本,封麵寫上李浩的知識銀行。

以後,每解決一個像剛纔那樣的‘攔路虎’（錯題）,或者掌握了一個新‘武器’（方法/技巧）,就把它當成‘金幣’存進這個銀行。

每存進一個,你就在旁邊畫個小小的笑臉或者星星。

看看期末,你的‘財富’能積累多少

這個具象化的儲蓄概念,給了李浩一種看得見的成長激勵。

同時,程德師嚴格踐行即時結算。

一小時五十分鐘後（程德師刻意多給了十分鐘鞏固）,他停下講解,看著手錶：時間到。本次輔導共計110分鐘,費用1100元。

李浩媽媽幾乎是掐著點回來的,進門時臉上還帶著忐忑。

程德師冇有任何廢話,直接將費用清單遞給她。

看著清單上精確到分鐘的計時和金額,李浩媽媽嘴角抽搐了一下,但還是飛快地數出11張百元鈔票遞過去。

程德師接過,清點,放入錢包,動作流暢而專業。

然後,他轉向李浩,語氣溫和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期待。

浩子,今天的‘金幣’存了幾個記得把剛纔那道證明題的前兩步存好。下次課,我們繼續‘破案’！

嗯！李浩用力點頭,眼神裡是久違的光彩,他緊緊抱著那個知識銀行筆記本。

012

程師的分鐘輔導,節奏快如疾風驟雨,卻又精準如手術刀。每一次課,都直指要害。

針對性強化訓練：根據問題清單,程德師精心設計了大量的微專題練習。

不是題海戰術,而是針對特定薄弱點的飽和攻擊。

比如針對移項編號錯誤,他設計了十道隻有移項步驟的填空題。

針對應用題閱讀障礙,他專門收集了各種障眼法題型,訓練李浩快速提煉核心資訊的能力。

每次集中火力解決一個點,效果立竿見影。

思維可視化：他強迫李浩養成在草稿紙上畫圖、列關係式、寫關鍵步驟的習慣,把抽象的思維過程具象化。

這不僅減少了粗心錯誤,更讓李浩清晰地看到自己思考的路徑,增強了掌控感。

錯題價值最大化：每一道錯題都被程德師視為珍寶。

他引導李浩分析錯誤根源（是概念不清方法不會還是粗心）。

然後在知識銀行裡記錄下避坑指南和正確解法金鑰匙。

錯題本不再是懲罰記錄,而成了提升秘籍。

信心持續‘充值’：程德師像一個最敏銳的信心探測儀,絕不放過李浩任何一個微小的進步和努力。

一個思路正確的嘗試,一個獨立解出的小題,甚至隻是書寫比上次工整了一點,都能得到他及時、具體、真誠的肯定。

這個切入點找得非常準！這個計算步驟零失誤,漂亮！這個輔助線添得有想法！這些持續的、積極的反饋。

像涓涓細流,不斷沖刷著李浩心中因否定和失敗築起的堤壩。

效果是驚人的。

僅僅三次課（每次嚴格控製在110-120分鐘）後,李浩的變化肉眼可見。

他眼神不再躲閃,腰板挺直了,做作業時嘴裡會不自覺地哼著程師教的口訣。

他遇到難題,不再是立刻放棄或煩躁,而是會下意識地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畫圖、嘗試列式。

雖然不一定能立刻解出,但那種我再試試的狀態回來了！

他最直接的表現是在小測驗上。

一次隨堂的單元小測,李浩的數學成績從30分跳到了65分！

雖然離優秀還遠,但這是一個質的飛躍！

卷麵上,那些曾經大片空白的地方,現在寫滿了思考的痕跡,雖然還有錯誤,但能看出思路在掙紮著走向正確方向。

老師甚至在卷麵上批註：進步顯著！思路清晰多了！繼續加油！

當李浩媽媽顫抖著手,捧著那張65分的卷子時,她的表情複雜得難以形容。

震驚、難以置信、狂喜、羞愧……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她看著兒子臉上那久違的、帶著點小驕傲的神情。

再看看那知識銀行本子上已經畫下的十幾個小星星。

最後目光落在程德師那張依舊平靜無波、隻專注於和兒子分析卷麵錯因的側臉上。

這一次,她不再偷聽,而是默默地退到廚房,倒了一杯溫水,輕輕放在程德師手邊。

動作帶著前所未有的恭敬和小心翼翼。

程老師……喝水……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程德師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謝謝。

目光隨即又回到卷子上,繼續對李浩說：看這裡,浩子,這個分類討論的情況你少考慮了一種,所以扣分了。但你能想到要分類,這思維就很好！來,我們把漏掉的那種情況補上……

李浩媽媽站在一旁,看著程德師如何精準地指出問題。

如何用簡單易懂的方式引導兒子自己發現疏漏並修正。

如何再次將一次失誤轉化為學習的契機和信心的基石……

她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年輕人收取的天價分鐘費背後。

凝聚著怎樣高效、精準、充滿智慧的心血和付出！

這不是摘果子,這是在廢墟上重建一座更堅固的大廈！是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她之前那點自以為是的算計和輕慢,在此刻程德師展現出的絕對專業實力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擊。

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和徹底的服氣,終於取代了之前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013

又經過幾次高效輔導,李浩的成績穩步提升,在期中考試前的一次重要模擬考中,數學竟然考到了82分！

雖然還冇達到曾經的87分,但考慮到他跌入穀底又爬起的經曆,這個分數含金量十足！

更關鍵的是,李浩整個人的精神麵貌煥然一新,自信、主動,甚至開始主動給同桌講題！

拿到成績單那天,李浩媽媽特意等在程德師下課時。

這一次,她冇有拿現金信封,而是雙手遞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程老師,這……這不是課時費,課時費我另外轉您微信了。她侷促地搓著手。

臉微微發紅,眼神真摯,這是……一點心意。浩浩能有今天,全靠您！我以前……唉,我真是糊塗！瞎了眼！您千萬彆跟我一般見識！

程德師看了看禮盒,冇有立刻接,目光平靜地看著她。

李浩媽媽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誠懇和鄭重。

程老師,我是真的服了！心服口服！您教浩浩,不是簡單地講題,您是在教他怎麼思考,怎麼學習,甚至……怎麼做人！您讓他找回了魂兒！這本事,彆說按分鐘,就是按秒算,都值！

她頓了頓,眼眶有些發紅：我現在才明白,您當初要離開,不是因為錢,是因為……是因為我冇尊重您的付出,冇尊重您的專業！我錯了！程老師,真的對不起！以後……以後浩浩就拜托您了！您說怎麼教就怎麼教,我絕不再多一句嘴！您就是他的貴人！

這番發自肺腑的話,冇有了之前的浮誇和卑微,隻有沉甸甸的感激和徹底的尊重。

程德師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淚光和真誠的悔意,又看了看旁邊一臉崇拜看著自己的李浩。

心中那根因被輕視而一直緊繃的弦,終於緩緩鬆開了。

他接過禮盒,語氣緩和了許多：李浩媽媽,過去的就不提了。李浩能有今天,他自己的努力和醒悟是關鍵。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他看向李浩。

眼神帶著鼓勵,82分很好,但彆驕傲。期中考試,目標是多少

90分！程老師！我有信心！李浩挺起小胸脯,聲音響亮,眼神裡充滿了鬥誌。

程德師笑了,這次的笑容,帶著暖意,也帶著欣慰。

他知道,真正的勝利,不是讓這位母親在金錢上低頭。

而是讓她在心底徹底承認了教育的價值和專業的力量。

這聲發自內心的服了,比任何按分鐘計算的費用,都更讓他覺得,當初那個選擇回頭,是值得的。

好！那就向著90分,繼續前進！程德師的聲音鏗鏘有力。

窗外的陽光正好,灑在三人身上,暖洋洋的。

那場因分數和家教費引發的風波,終於在這份用實力贏得的、沉甸甸的認可中,塵埃落定。

而李浩的學習之路,在程師這盞明燈的指引下,重新駛入了充滿希望的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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