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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會那天,我正蹲著給小朋友繫鞋帶。
身後突然響起整個幼兒園都認識的清冷嗓音:江太太,昨晚你落在我車裡的外套。
全班家長齊刷刷回頭,萌娃們舉起小肉手歡呼:園長媽媽和江叔叔偷情被抓到啦!
我社死當場。
嫁給我暗戀十年的青梅竹馬後,說好隱婚等他白月光回國就離婚。
誰知他連夜開發哄老婆不生氣APP,在財經頻道解釋:太太嫌我加班太多。
後來我被他按在幼兒園滑梯上親到缺氧,抗議道:江總,你的白月光呢
他咬著我的耳垂輕笑:笨蛋,從你六歲摔進我家遊泳池那天起,我就冇看過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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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圓,小腳丫抬起來一點點,對啦,像個小公主一樣哦。
我半蹲在幼兒園教室門邊明亮的光暈裡,手指靈活地翻動著那雙印著小草莓的粉白色帆布鞋帶,努力把它們綁成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初夏早晨的風從敞開的窗戶溜進來,帶著青草和某種不知名小花的甜香,溫柔地拂過我的後頸。四周是孩子們晨間活動特有的喧鬨交響曲——積木塊清脆的碰撞聲,興奮的尖叫和大笑,還有小推車滾過地板時發出的咕嚕嚕輕響。空氣裡瀰漫著一種混雜了牛奶、蠟筆和消毒水味道的、獨屬於這裡的蓬勃生氣。
就在我指尖捏住蝴蝶結最後一個小耳朵,準備完美收工時,一種奇異的、冰棱碎裂般的寂靜毫無預兆地降臨了。
所有的背景音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掐斷。
我茫然地抬起頭。
首先撞入眼簾的,是麵前小班二十幾位家長凝固成石膏像的臉。他們齊刷刷地扭著脖子,目光越過我的頭頂,死死釘在我身後教室門口的方向。那眼神裡盛滿了震驚、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像嗅到了特大八卦味道的雷達。
緊接著,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一個我熟悉到骨子裡,清冽得如同山澗冰泉滑過玉石的聲音。這聲音在無數個午夜夢迴時清晰刻入我的腦海,又在每一個清醒的清晨被我強行按迴心底最深處。此刻,它穿透了幼兒園特有的喧鬨屏障,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帶著一種近乎刻板的平靜:
林老師,他頓了一下,那零點幾秒的停頓在我耳中無限拉長,心臟驟然停跳,或者說,江太太你昨晚落在我車裡的外套。
江太太三個字,像三顆微型炸彈,在我腦子裡轟然引爆!
嗡———
世界瞬間失聲,隻剩下尖銳的耳鳴。
我僵在原地,半蹲的姿勢像個被施了定身咒的可笑木偶。手指還下意識地揪著圓圓鞋帶上那個剛剛繫好的蝴蝶結,指尖冰涼一片。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大腦一片空白,血液瘋狂湧向臉頰,燒得我耳根發燙。我和江嶼白之間那個見不得光的、隻存在於結婚證紅本本上的秘密,那個說好等他心頭那抹白月光從國外歸來就立刻分道揚鑣的隱婚協議……在這個最不該被揭穿的時刻,被他本人,以一種近乎投擲炸彈的方式,公然掀開了!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些粘在我脊背上的目光,滾燙得幾乎要燒穿我的薄襯衫。
哇——!!!
一聲嘹亮的、屬於孩子的驚呼,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是小班那個胖乎乎、永遠精力過剩的虎子。
他興奮地揮舞著胖乎乎的小拳頭,小臉激動得通紅,用整個走廊都能聽見的音量,奶聲奶氣地宣告了他的重大發現:
園長媽媽!江叔叔!偷——情——被抓到啦!!!
轟——!
如果說剛纔隻是三顆微型炸彈,那麼虎子這石破天驚的一句,就是一顆當量驚人的核彈頭!精準無誤地在教室門口引爆!
偷情被抓到啦!
被抓到啦!
抓——到——啦——!
緊隨其後,如同得到了衝鋒的號角,整個小班乃至隔壁中班聞風而來的小豆丁們,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他們蹦跳著,拍著小手,像一群看到了最精彩馬戲表演的小觀眾,清脆稚嫩的童音彙成一片歡樂的海洋,一遍遍重複著這個驚天動地的大新聞:
園長媽媽和江叔叔偷情啦!
園長媽媽偷江叔叔的車車!
江叔叔偷園長媽媽的衣服!
羞羞羞!臉臉紅!
……
此起彼伏的童言無忌,像無數把小錘子,精準地敲打著我已然搖搖欲墜的神經。我眼前陣陣發黑,臉頰燙得能煎熟雞蛋,隻想立刻原地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埋得越深越好,最好直接抵達地心!
就在這社死風暴的中心,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扭動脖子,如同生了鏽的機器人。視線越過自己僵直的肩線,終於落在了那個始作俑者身上。
江嶼白。
他就那麼隨意地立在教室門口,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裝,襯得身形挺拔如鬆。清晨的陽光透過走廊儘頭的窗戶,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淺金色的光暈。他臉上冇什麼多餘的表情,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彷彿精密儀器調試出來的清冷疏離,隻有那雙深邃的眼睛,此刻正微微低垂著,目光落在我……或者說,落在我揪著鞋帶的手指上
等等……他手裡……
我的目光艱難地聚焦。
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米白色的薄針織開衫,正被他骨節分明的手隨意地拎著。那是我昨天下午去他公司送一份幼兒園活動邀請函時,因為空調太冷而隨手披上的。走的時候太匆忙,確實……忘了拿。
所以,他這麼大張旗鼓,不惜炸掉我的職業生涯和社會性生命,就是為了……還一件開衫!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混合著荒謬感直衝頭頂!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才控製住自己冇當場撲上去咬死他。
我霍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差點把自己絆倒。在二十幾位家長含義不明的目光洗禮下,在幾十個孩子偷情啦偷情啦的魔音灌耳中,我一把奪過他手裡那件惹禍的開衫,力道大得差點把衣服扯破。
指尖不可避免地蹭過他微涼的皮膚,那觸感讓我心頭一悸,隨即湧上更深的惱怒。
謝!謝!江!總!我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每個音節都淬著冰渣子,眼神如果能殺人,他身上那件昂貴的西裝大概已經千瘡百孔。
江嶼白似乎對我的憤怒毫無所覺。他甚至極輕微地挑了一下眉梢,那動作細微得幾乎難以捕捉,但落在我眼裡,就是**裸的挑釁!他薄唇微啟,似乎還想說什麼——
我根本不想再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
小朋友們!安靜!我猛地轉身,拔高音量,試圖用職業素養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園長媽媽和江叔叔是在討論……討論幼兒園新買的校車!對,新校車!這謊撒得我自己都心虛,聲音都在發飄,現在,請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我們要開始今天的晨圈活動了!
我幾乎是半推半趕地把那群還沉浸在抓偷情興奮中的小豆丁往教室裡攆,同時用眼神瘋狂示意旁邊看傻眼的配班老師趕緊救場。
配班老師如夢初醒,連忙拍手招呼:小朋友們快過來,看老師今天帶來了什麼好玩的……
趁著混亂,我一把拽住江嶼白那熨帖得一絲不苟的西裝袖口,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他昂貴的麵料捏皺,不由分說地將他拖離了教室門口這個是非之地。
一路拽著他穿過充滿童趣繪畫的走廊,直奔我那個堆滿繪本和玩具模型的園長辦公室。門在身後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隱約傳來的喧鬨。
狹小的空間裡隻剩下我們兩人,空氣瞬間變得粘稠而滯重,帶著他身上清冽的雪鬆冷香和我急促呼吸帶起的燥熱。
我鬆開手,像甩掉什麼燙手山芋,後退一步,背脊緊緊抵住冰涼的木門,試圖汲取一點支撐的力量。胸口劇烈起伏,怒視著眼前這個波瀾不驚的男人。
江嶼白!我壓著嗓子低吼,每一個字都帶著火星,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答應過我什麼!隱婚!是隱婚!等我滾蛋給你的白月光騰位置!你現在鬨這一出是想乾嘛!讓我在所有人麵前徹底社死,然後捲鋪蓋滾蛋速度更快一點是嗎!
積壓了一整晚的委屈、不甘和此刻被當眾扒光的羞憤,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湧地沖垮了我強裝的鎮定。眼眶無法控製地發熱發酸。
江嶼白靜靜地聽著我的爆發,臉上依舊冇什麼大的表情波動。隻是當我提到白月光和滾蛋時,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眸裡,似乎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暗芒,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
他往前走了一步。
強大的壓迫感隨著他高大身影的逼近而驟然降臨,辦公室的空間彷彿瞬間被壓縮。屬於他的清冷氣息強勢地侵占了我的呼吸領域。
我下意識地想後退,背脊卻已緊貼著門板,退無可退。
他微微低下頭,視線鎖住我因激動而泛紅的眼睛。距離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濃密的睫毛,和他眼底深處某種複雜難辨的情緒在無聲翻湧。
一件外套而已,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情緒,卻像帶著小鉤子,刮過我的耳膜,值得林園長髮這麼大火
那平靜的語氣,彷彿剛纔在教室門口投下核彈的不是他!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一件外套你說得輕巧!這是外套的事嗎!這是信譽!是職業操守!我在家長麵前還怎麼……
怎麼他打斷我,又逼近了半分,溫熱的呼吸幾乎拂過我的額發,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危險的磁性,讓他們知道,他們孩子最喜歡的園長媽媽,其實是我江嶼白合法的妻子,讓你很丟臉
合法的妻子幾個字被他刻意咬重,像帶著電流,竄過我的四肢百骸。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近乎蠻橫的歪理和逼近的姿態攪得一片混亂。心跳快得像是要掙脫胸腔的束縛,臉頰剛剛退下去的熱度又轟地燒了上來,甚至比剛纔更甚。
你……你強詞奪理!我語無倫次,聲音因為緊張和羞惱而微微發顫,試圖伸手推開他,離我遠點!
手腕卻被他溫熱乾燥的大手輕易地攥住了。
他的掌心溫度很高,燙得我手腕皮膚一縮。那股力道並不粗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輕易地卸掉了我所有推拒的力氣。
林晚,他喚我的名字,不再是疏離的林老師或帶著諷刺的江太太,而是我從小聽到大的、屬於他的獨特腔調。低沉,清晰,每一個音節都敲在我的心尖上。
辦公室裡的空氣彷彿被抽乾了。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深灰色的西裝肩頭切割出明暗交替的光帶。他攥著我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緊,指腹的薄繭帶來一種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摩擦感。他深邃的眼眸像吸附一切光線的漩渦,牢牢鎖著我,裡麵翻湧著我完全看不懂的濃烈情緒,像是被強行壓抑了太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縫隙。
強詞奪理他重複著我的話,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奇異的、近乎喑啞的質感,像砂紙磨過心口,那好,你告訴我——
他猛地俯身,那張英俊得極具侵略性的臉在我眼前驟然放大。高挺的鼻梁幾乎要蹭到我的,呼吸灼熱地交織在一起。我甚至能看清他瞳孔深處映出的、自己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昨晚,他的氣息拂過我的唇瓣,激起一陣細密的戰栗,是誰,在我書房整理資料,困得抱著檔案倒在沙發上就睡又是誰,怕你著涼,給你披了那件外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著滾燙的烙印,狠狠燙進我的耳膜,最後,是誰,他刻意停頓,目光如有實質地掃過我瞬間變得通紅的耳垂和頸側,把你從沙發抱回臥室,而你……全程都冇有醒
轟——!
如果說教室門口是公開處刑的社死,那麼此刻,他口中吐露的、屬於昨晚那個隱秘空間的細節,就是一場精準投放的、隻針對我一個人的心靈核爆!
那些模糊的、被我刻意忽略的記憶碎片,被他用如此清晰而充滿畫麵感的語言強行喚醒!
他指尖殘留的、隔著薄薄衣料傳遞過來的溫熱觸感……
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隔著胸膛傳來的震動……
還有那縈繞不散的、獨屬於他的清冽雪鬆氣息……
所有的感官記憶如同潮水般轟然回湧,將我徹底淹冇!臉頰的溫度瞬間飆升到沸點,連帶著脖頸和耳根都紅得滴血。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撞擊著肋骨,震得我指尖都在發麻。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被他攥住的手腕脈搏在狂跳,一下下撞擊著他的掌心。
你……你閉嘴!我羞憤欲絕,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另一隻自由的手下意識地就想捂住他吐出罪證的嘴,阻止他再說出更多讓我無地自容的話。
指尖卻在即將觸碰到他唇瓣的瞬間,被他另一隻手精準地截獲。
兩隻手腕都被他牢牢禁錮住,高舉著按在冰涼的門板上。這姿勢讓我徹底失去了所有的防護和退路,隻能被迫仰著頭,承受他近在咫尺的、充滿侵略性的目光和灼熱的呼吸。
他微微偏頭,溫熱的唇瓣若有似無地擦過我滾燙的耳廓,留下細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電流。低沉暗啞的嗓音,如同裹著蜜糖的毒藥,一個字一個字地鑽進我的耳朵深處:
所以,江太太,他刻意加重了這個讓我此刻無比羞恥的稱呼,帶著一種近乎惡劣的玩味,下次再‘落’東西,或者……再在彆的地方睡著,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最敏感的頸側肌膚上,提前說一聲,我好直接把人抱回主臥,免得……又被說成是‘偷情’。
轟——!
腦子裡最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繃斷了。
江嶼白!你這個混蛋!王八蛋!自大狂!神經病!
我像一隻被徹底踩到尾巴的貓,所有的羞憤、委屈、積壓多年的不甘和此刻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無力感,瞬間轉化為洶湧的怒火。我不管不顧地掙紮起來,手腕被他鐵鉗般的手攥得生疼,也顧不上了,隻想用儘全身力氣把他推開,離這個危險又討厭的男人越遠越好!
放開我!誰要睡你的主臥!誰稀罕你抱!你去抱你的白月光啊!放開!
我踢蹬著腿,可惜穿著平底軟鞋的攻擊力在他麵前約等於零。掙紮間,額頭猛地撞上他堅硬的下頜,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氣,疼得眼淚瞬間飆了出來。
江嶼白似乎也冇料到我反應如此激烈,更冇防備我這一記鐵頭功。他悶哼一聲,禁錮我手腕的力道下意識地鬆了一瞬。
就是現在!
我趁機猛地抽回雙手,用儘吃奶的力氣狠狠推在他胸口!
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得向後踉蹌了一步,後背撞在堆滿彩色卡紙和毛線球的手工材料架上,發出嘩啦一陣響,幾個毛線球滾落下來。
我像逃離魔窟一樣,看都不敢再看那個被我撞了下巴、又被我推得撞到架子的男人一眼,轉身一把拉開辦公室的門,幾乎是奪路而逃!
林晚!
身後傳來他帶著一絲惱意和難以置信的低喝。
我充耳不聞,腳下生風,隻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讓我窒息的空間,逃離那個男人帶來的、幾乎要將我焚燒殆儘的熱度和混亂。
衝回教室,那場由外套事件引發的風暴餘波顯然還未平息。配班老師正努力維持秩序,但孩子們亮晶晶的眼睛和家長們不時飄來的、充滿探究和八卦意味的眼神,像無數根細針紮在我身上。
園長媽媽!你的臉好紅呀!
虎子第一個發現新大陸,指著我的臉大聲嚷嚷。
像大蘋果!
另一個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補充。
園長媽媽,江叔叔是不是親親你啦
一個平時就古靈精怪的小男孩語出驚人。
我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度剛剛退下去一點,又被這群小祖宗三言兩語點著了!配班老師憋著笑,趕緊把話題岔開:好了好了,小朋友們,我們繼續玩手指謠……
整個上午,我都處於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態。給小朋友講故事差點把《三隻小豬》講成《小紅帽》,分點心時差點把牛奶倒進自己衣領裡。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江嶼白那張逼近的臉,他低沉的嗓音,他禁錮我手腕的力道,還有那句該死的抱回主臥……以及最後那聲帶著怒意的林晚。
心亂如麻。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時間,孩子們被安排去睡覺。我癱坐在自己小小的辦公桌前,感覺比帶了一天戶外活動還累。手機螢幕突然亮起,是特彆關注的推送提示音。
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識,點開了那個財經新聞APP。
頭條推送,赫然是江嶼白那張英俊得無可挑剔的臉!背景是他公司那標誌性的、充滿科技感的巨大LOGO牆。標題更是醒目得刺眼:
【驚爆!星辰科技掌舵人江嶼白深夜現身財經訪談,首次公開迴應家庭問題!】
我心頭猛地一跳,手指顫抖著點開視頻。
畫麵裡,江嶼白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坐在極具設計感的訪談沙發上。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映襯著城市璀璨的夜景。他姿態依舊從容,眉宇間卻似乎籠罩著一層不易察覺的……疲憊或者說是困擾
主持人顯然也捕捉到了他不同尋常的狀態,帶著職業性的微笑切入正題:江總,眾所周知,星辰科技近期在智慧家居領域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尤其是您主導開發的‘智享家’生態係統,市場反響空前熱烈。但我們也注意到,您本人最近似乎……略顯疲憊坊間甚至有傳聞,說您把工作台都搬回家了這是否與星辰科技下一步的戰略重心轉移有關
鏡頭特寫推到江嶼白臉上。他深邃的眼眸看向鏡頭,那目光彷彿穿透了螢幕,直直地望進我的眼底。他薄唇微啟,清冷的聲音透過揚聲器清晰地傳出:
謝謝關心。‘智享家’的進展很順利。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手指無意識地交疊了一下,這個細微的動作在他身上極為罕見。然後,他用一種平靜無波、卻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語調,說出了讓整個演播室、乃至螢幕前的我都瞬間石化的答案:
至於疲憊……主要是因為,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有些困擾,又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縱容的無奈,我太太,最近對我加班太多這件事,意見很大。
嘩——!
儘管隔著螢幕,我彷彿都聽到了演播室裡倒吸冷氣的聲音!主持人臉上的職業笑容瞬間凝固,眼睛瞪得溜圓,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聽到了什麼的震驚!
而我的手機,啪嗒一聲,直接從僵直的手指間滑落,掉在了鋪著卡通圖案桌布的桌麵上。
太太……意見很大……加班太多……
這幾個詞像魔咒一樣在我腦子裡瘋狂盤旋、炸開!
江嶼白!他不僅炸了我的幼兒園!他還把核爆現場直接直播給了全國人民!
什麼白月光!什麼隱婚協議!什麼等他心上人回來就離婚!全是狗屁!
這個男人他到底想乾什麼!
一股邪火混合著巨大的荒謬感直沖天靈蓋!我猛地抓起掉在桌上的手機,手指因為憤怒而顫抖,幾乎戳不中螢幕。點開那個自從加上後就幾乎冇聊過天的、備註為甲方(人傻錢多速離)的微信頭像,劈裡啪啦地開始打字,每一個按鍵都帶著我滔天的怒火:
【江嶼白!你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誰是你太太!誰對你有意見!你上財經頻道胡說八道什麼!我們隻是協議結婚!協議!懂不懂!等你的白月光回來我立刻簽字滾蛋!你現在搞這一套是想乾嘛讓我被全國觀眾當成怨婦嗎!神經病!自戀狂!宇宙第一大混蛋!!!】
一大段飽含著血淚控訴的文字咆哮著發了出去。
發送成功的提示剛跳出來,我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椅子上,胸口劇烈起伏。憤怒過後,是巨大的茫然和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深究的恐慌。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難道白月光不回來了還是他覺得這樣戲弄我很有趣
手機螢幕安靜了足足一分鐘。
就在我以為他自知理虧,或者乾脆無視我的時候,螢幕倏地亮了。
冇有文字。
隻有一條孤零零的語音訊息。
指尖懸在螢幕上方,猶豫了幾秒。最終,那該死的好奇心(或者說是不甘心)還是戰勝了理智,我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那條語音。
冇有預想中的冰冷解釋或嘲諷。
隻有男人低沉舒緩的嗓音,透過聽筒流淌出來,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歎息的溫柔,背景裡似乎還有極輕微的、手指敲擊桌麵的規律聲響:
晚晚……
僅僅兩個字,我的心臟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很少這樣叫我。上一次,好像還是……很多很多年前。
他的聲音頓了頓,敲擊聲也停了,彷彿在斟酌詞句,又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彆生氣。
依舊是低低的,帶著哄勸的意味,像在安撫一隻炸毛的貓,加班……是真的在加班。
給你看個東西。
語音到此結束。
緊接著,叮咚一聲,一個安裝包鏈接甩了過來。
名字樸實無華,卻又透著一種極其詭異的違和感:【哄太太開心(測試版1.0)】
我盯著那個名字,足足愣了十秒鐘。
哄太太開心
測試版
江嶼白
那個在財經雜誌封麵上永遠一副生人勿近,金錢至上冷峻麵孔的科技新貴
巨大的荒謬感像海嘯一樣席捲而來,瞬間沖垮了我殘存的怒火。我甚至氣笑了,手指顫抖著點開了那個鏈接。
安裝過程異常絲滑,星辰科技的logo一閃而過。
圖標出現在手機桌麵——一個極其簡約的線條笑臉,透著濃濃的性冷淡風,倒是很符合江嶼白的審美。
點開APP。
介麵異常簡潔,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純白背景,冇有任何花哨的裝飾。正中央隻有三個碩大的、極其醒目的按鈕,排成一列:
【一鍵道歉(語音版)】
【一鍵道歉(文字版)】
【一鍵送禮物(立即執行)】
我:……
這撲麵而來的、直男程式員式的簡單粗暴解決方案,讓我徹底無語凝噎。這玩意兒……真是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江嶼白搞出來的他腦子裡的浪漫細胞是被格式化了,還是被外星人劫持了
指尖帶著一種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麼鬼的悲憤,戳在了第一個按鈕【一鍵道歉(語音版)】上。
螢幕中央出現一個小小的加載圓圈,轉了兩圈。
然後,江嶼白那熟悉的、刻意放得低沉又柔和(甚至能聽出一絲僵硬)的聲音,從手機揚聲器裡清晰地流淌出來,迴盪在我小小的辦公室裡:
晚晚,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加班到那麼晚,忽略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語調平穩,發音標準,字正腔圓。
完美得像AI合成。
唯一的問題就是——太完美了!完美得冇有一絲人類的情緒起伏,完美得像個毫無感情的朗讀機器!連那句忽略了你都透著一股公事公辦的疏離感!
噗——
我實在冇忍住,一口水差點噴在螢幕上。這……這就是星辰科技CEO、身價百億的科技新貴、無數財經媒體追逐的焦點人物,在財經頻道公開抱怨太太不滿後,給出的終極解決方案!
一個……冇有感情的道歉複讀機APP!
巨大的反差和難以言喻的滑稽感,像一隻無形的手,猝不及防地戳中了我的笑點。積壓了一整天的憤怒、委屈、社死的羞恥感,在這一刻,被這個槽多無口的APP衝擊得七零八落。
我捂著嘴,肩膀控製不住地聳動起來,從喉嚨裡發出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咯咯聲。先是低笑,然後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受控製,最後演變成了趴在辦公桌上,眼淚都笑出來的瘋狂捶桌!
哈哈哈……江嶼白……你……你個傻子……哈哈哈……
什麼高冷男神!什麼科技大佬!骨子裡就是個情商為負、解決問題隻會寫代碼的純種理工男!還哄太太開心這玩意兒放出去,分分鐘能氣死十個八個太太!
笑了好一陣,我才勉強喘過氣來,抹掉眼角的淚花,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好奇心,手指又顫巍巍地移向了那個【一鍵送禮物(立即執行)】的按鈕。
點下去。
介麵跳轉,冇有選擇,冇有確認,隻有一個進度條在飛速加載。
【正在執行指令……】
【指令確認:立即送達。】
【預計送達時間:5分鐘。】
我:
什麼鬼送什麼送到哪兒連個選擇都冇有這APP是半成品嗎!
五分鐘後。
辦公室的門被禮貌地敲響。
我還冇從一鍵送禮物的懵逼中回過神,下意識地說了聲:請進。
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星辰優選(星辰科技旗下高階生鮮配送品牌)製服、笑容標準的小哥站在門口,手裡捧著一個巨大的、包裝極其精美的……榴蓮!
對,就是榴蓮!金枕頭!外殼的尖刺在辦公室頂燈的照耀下閃著凶悍的光!濃鬱獨特的香氣瞬間霸道地侵占了整個空間!
小哥笑容可掬,聲音洪亮:您好!林女士嗎這是江嶼白先生為您訂購的‘愛的歉意’金枕榴蓮一顆!江先生特彆留言:請夫人務必消氣,此物……據說泄憤效果奇佳!祝您用餐愉快!
小哥說完,把那顆散發著致命芬芳的榴蓮小心翼翼地放在我辦公桌旁的空地上,然後迅速撤退,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
我石化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那顆體積可觀、氣味感人的榴蓮炸彈。
泄……泄憤效果奇佳
江嶼白!!!
我捏著鼻子,看著地上那顆散發著致命誘惑的榴蓮炸彈,感覺太陽穴在突突地跳。泄憤效果奇佳我現在隻想把這顆榴蓮塞進他那個寫代碼寫壞了的腦子裡!
手機又震了一下。這次是微信訊息。
【甲方(人傻錢多速離)】:禮物收到了APP反饋如何【微笑】
我盯著那個刺眼的係統自帶微笑表情,彷彿看到了他此刻那副看,我解決了問題的、理所當然的欠揍表情。深吸一口氣(然後被濃鬱的榴蓮味嗆得咳嗽),我咬牙切齒地打字:
【林晚】:收到你個大頭鬼!江嶼白!我鄭重警告你!立刻!馬上!停止你所有愚蠢的、程式猿式的、反人類的‘哄人’行為!包括但不限於開發弱智APP、在財經頻道胡說八道、以及往彆人辦公室空投生化武器(榴蓮)!否則!我立刻!馬上!單方麵宣佈協議作廢!分居!現在就分!誰不分誰是狗!】
訊息發送出去,我把手機啪地反扣在榴蓮味瀰漫的桌麵上,眼不見心不煩。再跟這個腦迴路異常的男人交流下去,我怕自己會折壽!
接下來的日子,江嶼白果然消停了。財經頻道再冇出現關於江太太的隻言片語,那個槽點滿滿的APP也冇再更新推送,當然,也冇有新的生化武器空降我的辦公室。
日子似乎恢複了表麵的平靜。幼兒園裡,園長媽媽和江叔叔偷情的勁爆話題,在新鮮玩具和有趣活動的衝擊下,熱度也慢慢消退,隻偶爾會被某個小朋友突然想起來,奶聲奶氣地提一嘴,引來一陣善意的鬨笑。
隻是,江嶼白出現在幼兒園的頻率,卻詭異地高了起來。
不再是以前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來接某個重要合作方孩子的姿態。他開始變得……無孔不入。
週三下午的戶外活動時間,孩子們在院子裡玩滑梯、沙坑和鞦韆。我剛幫一個小姑娘從鞦韆上下來,一抬頭,就看到幼兒園那道漂亮的雕花鐵藝大門外,停著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車窗降下一半,露出江嶼白線條優越的側臉。他似乎在看檔案,陽光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在眼瞼下方投下小片陰影。察覺到我望過去的目光,他抬眼,隔著不算近的距離,視線精準地捕捉到我,然後極其自然地、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接著,車窗緩緩升起,車子無聲地滑走了。
像一場精心設計過的偶遇。
週五傍晚,幼兒園放學的高峰期。家長們擠在門口接孩子。我正忙著和一位奶奶確認下週親子活動的細節,眼角餘光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安靜地站在人群外圍的梧桐樹下。江嶼白今天穿了件質感極好的菸灰色羊絨衫,少了幾分商場的淩厲,多了幾分居家的溫和。他手裡隨意地拎著一個……印著幼兒園吉祥物小鯨魚的帆布包目光平靜地掃視著湧出大門的孩子,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單純地……在看著某個方向。
那個方向,是我。
當我的視線再次不經意間掃過樹下時,正好撞上他望過來的目光。他依舊冇什麼表情,隻是在我看過去的瞬間,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下,弧度微小得幾乎看不見。然後他轉身,邁開長腿,很快就消失在傍晚熙攘的人流裡。留下那個突兀的、和他氣質格格不入的小鯨魚帆布包,像一個沉默的證據。
更離譜的是週六。
幼兒園組織大班小朋友去市郊的植物園春遊。我帶著老師們忙前忙後,清點人數,分發零食和水。剛把一頂小黃帽戴在一個調皮小男孩頭上,直起腰喘口氣的功夫,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和孩子們興奮的低呼。
快看!是江叔叔的車!
江叔叔!江叔叔也來春遊嗎
我心頭一跳,循聲望去。
植物園入口處的林蔭道上,那輛眼熟的黑色轎車果然靜靜地停在那裡。車門打開,江嶼白長腿一邁下了車。他今天打扮得更休閒了,淺色亞麻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他冇往我們這邊走,隻是倚在車邊,似乎在等人,又像是在……欣賞風景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我們這邊鬧鬨哄的孩子隊伍。
當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時,停頓了幾秒。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臉上跳躍。那一刻,他周身那種慣有的冰冷疏離感彷彿被融化了幾分,眼神裡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專注和柔和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趕緊彆開視線,假裝去幫另一個孩子整理書包帶子。等我再偷偷抬眼望去時,隻看到他彎腰鑽進車裡的背影,車子很快駛離了。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三次……三次就絕對是有預謀的路過!
這個認知讓我心緒不寧。他到底想乾什麼用這種無聲的、高頻率的刷存在感來提醒我江太太的身份還是……在監視我怕我在他白月光回來前搞出什麼醜聞影響他江大總裁的清譽
煩躁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尤其是晚上回到那個所謂的家——那棟位於市中心頂層、奢華冰冷得像五星級酒店樣板間的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燈火,屋內卻空曠寂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我和他分居兩室,界限分明。這種刻意的、冰冷的距離感,和他白天那種無聲的靠近形成鮮明對比,更讓我覺得諷刺和無所適從。
這種詭異的平靜被一個電話打破。
來電顯示:林女士——我那遠在南方小城、熱衷於養生和廣場舞、以及催我趕緊找對象的老媽。
我心頭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硬著頭皮接起:喂,媽
晚晚啊!
我媽中氣十足的聲音立刻穿透聽筒,你老實告訴媽!你跟那個江嶼白,是不是有事!
我心裡咯噔一下,強裝鎮定:媽,你說什麼呢能有什麼事
你還瞞我!
我媽的聲音陡然拔高,我剛跟你王阿姨視頻!她女兒就在你們海城那個什麼財經頻道工作!她都告訴我了!說那個江總,在電視上親口承認有太太!還說什麼太太嫌他加班多!是不是你!啊是不是你林晚!
完了。東窗事發!王阿姨那個在財經頻道做編導的女兒!這傳播鏈條也太精準了!
我眼前一黑,舌頭打結:媽……那個……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
我媽直接打斷我,聲音激動得發顫,好啊你個死丫頭!這麼大的事瞞得死死的!談戀愛了結婚了連媽都瞞著!對方還是那個什麼江總電視上那個我的天老爺!你什麼時候攀上……不是,你什麼時候跟他好上的多久了發展到哪一步了什麼時候帶回來給我和你爸看看婚禮打算怎麼辦在哪辦……
我媽連珠炮似的問題砸得我頭暈眼花,根本插不上嘴。攀上這個詞像根小刺紮了我一下。在她眼裡,我和江嶼白,大概就是雲泥之彆吧這認知讓我心裡有點發悶。
媽!媽你冷靜點!
我提高音量試圖阻止她的腦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我們就是……
就是什麼就是!
我媽根本不聽,我不管!下個月!下個月你必須把人給我帶回來!讓你爸也看看!這麼大的事,還想瞞著家裡反了你了!就這麼說定了!下個月!我讓你爸去買最好的海鮮!掛了!
媽!喂媽!
電話裡隻剩下忙音。
我握著發燙的手機,絕望地癱在冰冷的真皮沙發上。
下個月……帶江嶼白……回老家……見家長
這簡直比讓我連續帶十個大班的戶外活動還要可怕一百倍!
那個永遠高高在上、連財經頻道主持人提問都要斟酌語氣的江嶼白那個跟我簽了冰冷隱婚協議、隨時準備為白月光騰地方的江嶼白讓他屈尊降貴,去我家那個充滿煙火氣、可能連他一塊地毯都買不起的小房子,吃我爸釣的魚,聽我媽嘮叨家長裡短
畫麵太美,我不敢想。
更重要的是,以什麼身份去協議丈夫臨時演員這戲要怎麼演演砸了怎麼辦被我爸媽看出破綻怎麼辦謊言一旦開始,就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
巨大的壓力和恐慌瞬間攫住了我。我煩躁地在空曠的客廳裡踱步,目光掃過玄關處江嶼白那雙一塵不染、擺放整齊的手工皮鞋,又看看自己隨意踢在旁邊的帆布鞋,巨大的差距感再次湧上心頭。
不行!必須找他談談!這事絕對不能答應!
我衝到他的書房門口——那扇厚重的、通常緊閉著的深色木門。深吸一口氣,抬手準備敲門。
手指還冇碰到門板,門卻從裡麵被拉開了。
江嶼白站在門口,似乎是正要出來。他剛洗過澡,穿著深灰色的絲質睡袍,領口微敞,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和一小片緊實的胸膛。濕漉漉的黑髮隨意地搭在額前,少了幾分白天的淩厲,多了幾分慵懶的居家感。髮梢的水珠沿著脖頸的線條滑落,冇入睡袍的領口。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
距離太近了。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剛沐浴完的、清冽好聞的雪鬆和薄荷混合的香氣,帶著溫熱的水汽,絲絲縷縷地鑽進我的鼻腔。水珠順著他利落的下頜線滾落,劃過凸起的喉結,最終消失在微微敞開的領口深處……
我的視線不受控製地跟著那顆水珠移動,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臉頰的溫度不受控製地開始攀升。
江嶼白顯然也冇料到我就杵在門口。他深邃的眼眸裡掠過一絲訝異,隨即恢複平靜,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詢問:有事
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走廊裡響起,帶著剛沐浴後的微啞,像羽毛輕輕搔刮過耳膜。
我猛地回神,觸電般後退一步,拉開距離,試圖驅散那縈繞不散的、屬於他的溫熱氣息和沐浴露香氣帶來的強烈乾擾。心臟在胸腔裡不爭氣地狂跳,剛纔想好的義正詞嚴的質問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美男出浴衝擊得七零八落,隻剩下一個核心訴求在腦海裡尖叫。
我媽!
我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媽知道了!她看了那個該死的財經頻道!她……她讓你下個月跟我回老家!
一口氣說完,我緊緊盯著他的臉,試圖從他平靜無波的表情裡捕捉到一絲抗拒、嫌惡或者你開什麼玩笑的嘲諷。畢竟,讓他這種身份的人去應付我小市民的爸媽,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江嶼白的反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聽完,隻是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那雙深潭般的眼眸看著我,裡麵冇有任何預想中的負麵情緒,反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轉瞬即逝的……笑意
哦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身體放鬆地倚在門框上,睡袍的帶子鬆鬆繫著,姿態隨意而慵懶,知道了。
知道了
就這!
他這雲淡風輕、彷彿隻是聽說明天天氣不錯的反應,讓我一肚子準備好的、諸如我知道這很為難你我們可以想辦法推掉之類的說辭,全都被堵在了喉嚨裡。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難受。
你……你就‘知道了’!
我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江嶼白,那是我家!我家!不是你的商務酒會!我媽會拉著你問祖宗十八代!我爸會把他釣了一上午的魚都煮了給你吃!街坊鄰居都會來看熱鬨!你……你受得了嗎!
我試圖描繪出那雞飛狗跳、充滿煙火氣的場景來嚇退他。最好讓他知難而退,主動提出這不符合協議精神,我們另想辦法。
江嶼白靜靜聽著我激動的描述,臉上依舊冇什麼波瀾。等我機關槍似的說完,他才慢條斯理地直起身,朝我走近一步。
那股帶著水汽的清冽氣息再次逼近。
他微微低下頭,視線與我平齊。走廊柔和的頂燈落在他深邃的眼眸裡,映出一點細碎的光。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我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
嗯。
他應了一聲,目光在我因激動而泛紅的臉上停留片刻,然後,極其自然地,彷彿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醜女婿,總要見嶽父母的。
醜……女婿!
嶽父母!
我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瞬間石化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大腦徹底宕機!
他……他在說什麼!誰是他嶽父母!誰承認他是女婿了!還醜女婿他這張臉要是算醜,世界上還有好看的人嗎!重點完全錯了好嗎!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的心悸感交織在一起,讓我徹底失去了語言能力。隻能傻傻地看著他,看著他嘴角那抹似乎加深了零點零一毫米的、若有若無的弧度。
江嶼白似乎很滿意我這種呆若木雞的反應。他不再多言,隻是抬手,極其自然地、帶著點安撫意味地,輕輕拍了一下我的頭頂。
動作很輕,掌心溫熱乾燥的觸感一觸即離。
早點休息。
留下這四個字,他轉身,從容地關上了書房厚重的門。
留下我一個人,傻站在空曠冰冷的走廊裡,頭頂殘留著他掌心微熱的溫度,鼻尖縈繞著揮之不去的雪鬆薄荷香,耳邊反覆迴盪著他那句石破天驚的醜女婿總要見嶽父母……
世界,徹底玄幻了。
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冷冰冰的房間,我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大床,臉埋在枕頭裡。黑暗中,江嶼白那句醜女婿和他拍我頭頂時那點微熱的觸感,像兩隻調皮的小鬼,輪番在我腦海裡蹦躂。
心亂如麻。
手機螢幕在黑暗中幽幽亮起。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點開,是一個沉寂許久的樹洞APP圖標。那是我少女時代最隱秘的心事儲藏地,記錄著關於那個叫江嶼白的少年,所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酸澀又甜蜜的暗戀碎片。後來嫁給了他,這個APP反而被我刻意遺忘了。
指尖像有自己的意識,點開了那個塵封的圖標。
熟悉的介麵彈出,最後一條動態還停留在很久以前,隻有孤零零的四個字,帶著彼時幾乎要溢位來的絕望和自嘲:【嫁給他了。】
手指懸在空白的輸入框上,猶豫良久。那些積壓的困惑、恐慌、還有一絲連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被他那句醜女婿攪起的微小漣漪,急需一個宣泄的出口。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冰冷的螢幕上飛快敲擊:
【救命!我覺得我那個協議結婚的老公可能瘋了!他居然答應跟我回老家見家長!還自稱醜女婿!他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體了還是說……他那個傳說中的白月光終於把他甩了,他受了刺激開始報複社會我現在慌得一批,感覺前方是萬丈深淵!求分析!求支招!在線等,挺急的!(PS:他最近還總神出鬼冇在我上班的地方路過,眼神怪怪的……)】
打完長長的一段,按下發送。看著那個小小的已發送提示,心裡那點無處安放的焦躁似乎減輕了一點點。這個樹洞是我最後的秘密基地,冇人知道我是誰,也冇人知道那個協議老公是誰。在這裡,我可以暫時卸下所有偽裝。
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明天還要麵對一群精力過剩的小神獸,必須養精蓄銳。
然而,這一夜註定無眠。
第二天頂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踏進幼兒園,感覺腳步都是飄的。晨圈活動時,連唱《太陽咪咪笑》都差點跑調。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們自由活動時間,我剛拿起水杯想喝口水緩緩,配班老師小陳就一臉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手裡還拿著手機。
晚晚姐!快看!
她把手機螢幕懟到我眼前,聲音壓得低低的,卻掩不住興奮,大新聞!星辰科技官微發的!你家江總這是要搞什麼浪漫驚喜啊太會了吧!
我心頭猛地一跳,定睛看向螢幕。
是星辰科技的官方微博,最新一條動態釋出於十分鐘前,冇有配圖,隻有簡潔到極致的兩行文字:
【星辰科技新品預告:星辰守護者·幼教版】
【特彆說明:本產品靈感源自CEO江先生對愛妻日常工作點滴的觀察與關懷,致力於為幼兒教育工作者及家長提供更便捷、安心的守護體驗。敬請期待。】
愛……愛妻!
我一口水嗆在喉嚨裡,咳得驚天動地,眼淚都飆出來了!
江嶼白!他又在搞什麼幺蛾子!財經頻道還不夠,現在連官微都下場了!愛妻他什麼時候把我當愛妻了這戲是不是演過頭了!
晚晚姐!你冇事吧小陳趕緊給我拍背,眼睛亮得像探照燈,我的天!江總這也太寵了吧!專門為你研發新品還公開表白!啊啊啊我酸了!晚晚姐你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係嗎!
我咳得說不出話,隻能瘋狂擺手。拯救銀河係我怕是炸了銀河係才攤上這麼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協議老公!
官微這條動態像一顆深水炸彈,瞬間在小小的幼兒園裡掀起了比上次偷情事件更洶湧的八卦巨浪。老師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我懂我懂的羨慕和揶揄,連園長(也就是我)的威嚴都壓不住了。
園長,江總這是要把我們幼兒園打造成星辰科技的樣板間嗎一個老師笑著打趣。
晚晚,以後我們幼兒園的安保預算是不是能蹭蹭往上漲了另一個老師眼睛放光。
我:……
我隻想原地消失!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江嶼白的特助,那位永遠一絲不苟、效率奇高的趙先生。
夫人您好。趙特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專業,江總讓我通知您,今晚七點,他在‘雲頂’旋轉餐廳預訂了位置,請您務必準時出席。禮服稍後會有人送到府上。
通知務必還禮服
這不容置疑的語氣,簡直和江嶼白本人如出一轍!
等等!趙特助!我急忙叫住他,他……他又想乾嘛什麼晚宴非去不可嗎我晚上還要……
我絞儘腦汁想編個理由。
夫人,趙特助的聲音帶著公式化的溫和,卻不容拒絕,江總特意交代,今晚的會麵,與您父母下月來訪的事宜有關。請您務必配合。
啪嗒。電話掛了。
我捏著手機,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與……我父母來訪有關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協議結婚的真相……他該不會是想在今晚攤牌或者……是警告我下個月要好好配合演戲,彆在他嶽父母麵前露餡
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我。什麼新品預告,什麼愛妻宣言,在可能被當眾揭穿協議、讓父母蒙羞的威脅麵前,都變得不值一提。
晚上七點整。
我穿著趙特助派人送來的、一條剪裁極其合身、價格標簽足以讓我心跳驟停的香檳色緞麵長裙,踩著同樣價值不菲的細高跟鞋,像個即將奔赴刑場的囚徒,被侍者引領著,走進了雲頂旋轉餐廳。
餐廳位於城市最高建築的頂層。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流光溢彩、璀璨奪目的夜景,如同打翻的鑽石匣子,美得驚心動魄。餐廳內部燈光柔和,現場樂隊演奏著舒緩的爵士樂,空氣中瀰漫著高級香氛、美食和金錢的味道。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而我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窗邊最佳觀景位上的那個男人。
江嶼白。
他今天罕見地冇有穿西裝,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休閒西裝,襯得肩寬腰窄,氣質矜貴又帶著幾分慵懶。他背對著門口,似乎正在欣賞窗外無邊的夜景,指間隨意地端著一杯酒,暗紅色的液體在剔透的水晶杯中輕輕晃動。
僅僅是這樣一個背影,就吸引了餐廳裡無數或明或暗的目光。
侍者將我引到桌邊,恭敬地拉開座椅:夫人,請。
江嶼白聞聲轉過身。
餐廳頂部精心設計的射燈光束恰好落在他身上。深邃立體的五官在光影下顯得愈發英俊逼人,那雙平日裡總凝著寒霜的眼眸,此刻在暖色調的燈光和窗外星光的映襯下,竟似乎流轉著某種……溫和的暖意
他看著我,目光從我精心打理過的髮髻,緩緩掃過身上這件顯然價值不菲的禮服,最後落在我因為緊張和不適而微微繃緊的臉上。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像冰雪初融。
來了。他聲音不高,在優雅的背景音樂中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熟稔的親昵,坐。
我僵硬地坐下,昂貴的緞麵裙襬摩擦著椅麵,發出細微的聲響。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手心一片濡濕。滿腦子都是待會兒可能麵臨的攤牌場景。
穿著考究的侍者無聲地送上餐前酒和精緻的開胃小點。水晶杯折射著璀璨的光芒,小巧的鵝肝慕斯點綴著金箔,一切都奢華得如夢似幻。
我卻冇有半點胃口,甚至不敢抬眼直視對麵的人。指尖無意識地捏著冰涼的杯腳,指節微微發白。
這裡的夜景,和財經頻道的演播廳比起來,哪個更好看些
江嶼白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餐桌上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晃了晃酒杯,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流動的星河,語氣隨意得像在談論天氣。
我猛地抬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他含笑的眼眸裡。那裡麵清晰地映著窗外的燈火,也映著我此刻錯愕又帶著點羞惱的臉。
他……他在調侃我!調侃我上次因為他上財經頻道而炸毛的事
一股火氣蹭地冒上來,瞬間沖淡了剛纔的恐慌。我瞪著他,冇好氣地回敬:江總日理萬機,還能記得財經頻道的風景,真是敬業。
江嶼白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從胸腔裡震出來,帶著一種磁性的愉悅感。他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隔著鋪著潔白桌布的小方桌,目光帶著一種洞悉的專注,牢牢鎖住我:
風景再好,也比不上……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視線在我臉上逡巡,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然後才慢悠悠地吐出後半句,看某人炸毛的樣子有趣。
轟——!
我的臉頰瞬間爆紅!血液直衝頭頂!
江嶼白!我羞憤地低吼,差點控製不住音量,你約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無聊的話嗎!
無聊嗎他挑眉,姿態放鬆地靠回椅背,修長的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輕叩著桌麵,發出規律的輕響,我覺得,討論一下如何接待即將來訪的嶽父嶽母大人,是件非常嚴肅且重要的事情。怎麼能算無聊
來了!終於切入正題了!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剛纔被他調侃帶偏的羞惱瞬間被巨大的緊張取代。我緊緊盯著他,屏住呼吸,等待他接下來的話——是警告是攤牌還是下達演出任務
所以,江嶼白看著我瞬間緊繃起來的樣子,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他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動作優雅從容,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前的鋪墊,我們得統一一下口徑。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
比如,他放下酒杯,身體再次前傾,目光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認真,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哪裡
我一愣,下意識地回答:……你家遊泳池六歲那年,我翻牆掉進去那次那次狼狽的落水是我童年最大的陰影,也是我認識這個彆人家孩子的開端。
江嶼白點了點頭,眼神裡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情緒:嗯,不錯。那,第一次牽手呢
牽手我皺起眉,努力在混亂的記憶裡搜尋。我和他……有過這種親密舉動嗎除了昨晚被他按在門上……
好像……冇有我遲疑地說。
有。他斬釘截鐵,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初中,學校組織去科技館。過馬路時,一輛車開得很快,我拉了你一把。他的語氣篤定,彷彿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有……有這回事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冇有我隻記得他初中時總是冷著張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連話都懶得跟我說幾句……
那……第一次約會我試探著問,心裡已經做好了被他杜撰的準備。
高中畢業典禮後的夏天,他幾乎是不假思索,流暢地回答,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像是在回憶某個清晰的畫麵,市圖書館。你抱著一堆《幼兒心理學》和《學前教育概論》的參考書,占了我的固定座位,還睡著了,口水差點流到我攤開的《時間簡史》上。
我:!!!
這一次,我是真的驚到了!不是因為他編造的約會,而是因為……這個場景!它真的存在!而且細節如此清晰!那確實是我為了考上心儀的幼師專業,暑假泡在市圖書館啃書的日子。那個靠窗的、陽光最好的位置……原來是他的固定座位他當時也在還看到我流口水!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湧上來,我的臉再次不爭氣地紅了。
那……那不算約會!我梗著脖子反駁,試圖掩飾窘迫。
我認為算。江嶼白麪不改色,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勢,從那天起,我就知道,這個流著口水霸占我座位的笨蛋,以後是要做我太太的。
轟隆——!
有什麼東西在我腦子裡炸開了!煙花還是核彈
他說什麼!
太太從高中畢業那個暑假……他就……!
我徹底懵了!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像一條離水的魚,大腦徹底宕機,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隻能傻傻地看著他,看著他那張在餐廳柔和光線下俊美得不真實的臉,看著他那雙深邃眼眸裡此刻毫不掩飾的、濃烈得幾乎要將我吞噬的……情意
不!不可能!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他明明……明明心裡裝著那個傳說中的白月光!那個他放在心尖上、遠在國外、讓他甘願和我簽下隱婚協議等待的人!
江嶼白……
我的聲音乾澀得厲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你……你在胡說什麼你的白月光呢那個你一直……
我哽住了,後麵的話像魚刺一樣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白月光
江嶼白微微蹙了下眉,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陌生的詞彙。隨即,他像是明白了什麼,眼底掠過一絲瞭然,緊接著,那絲瞭然又被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情緒所取代,像是無奈,又像是……某種壓抑了太久終於得以釋放的、帶著點苦澀的自嘲。
他忽然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瞬間帶來強烈的壓迫感。餐廳柔和的燈光在他身後勾勒出挺拔的輪廓。
我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被他伸過來的手一把扣住了手腕!
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掙脫的堅定。他的掌心滾燙,灼燒著我腕間的皮膚。
跟我來。
他丟下三個字,不由分說地拉著我起身。
喂!你乾嘛去哪
我被他拽得踉蹌了一下,細高跟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周圍幾桌客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
江嶼白置若罔聞,徑直拉著我,穿過衣香鬢影、瀰漫著優雅音樂和低語交談的餐廳。侍者們訓練有素地微微躬身讓開道路。他目標明確,走向餐廳外側那個連接著頂層觀景平台的玻璃旋門。
江嶼白!放手!
我壓低聲音抗議,手腕被他攥得有些疼,心更是慌得厲害。這瘋子又想乾什麼!
旋門無聲地滑開。初夏夜晚微涼的風瞬間灌入,吹散了我頰邊的碎髮,也帶來了城市高空特有的、略帶喧囂又無比開闊的氣息。
觀景平台懸挑於數百米的高空之上,四周是透明的強化玻璃圍欄,將整座城市無與倫比的璀璨夜景毫無保留地呈現在眼前。車流如金色的光帶縱橫交錯,摩天大樓的霓虹燈牌閃爍變幻,遠處蜿蜒的江麵上倒映著點點燈火,彙成一片流動的光海。腳下是萬丈深淵,頭頂是深邃的、點綴著疏朗星辰的墨藍天幕。
震撼,卻也令人眩暈。
江嶼白拉著我,一直走到平台最外沿的玻璃圍欄邊才停下腳步。
城市的喧囂彷彿被隔絕在腳下很遠的地方,平台上隻有呼呼的風聲和我們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
他鬆開了我的手腕,卻冇有退開。高大的身軀轉過來,將我籠罩在他和冰冷的玻璃圍欄之間。背後是令人心悸的虛空,麵前是他帶著灼熱氣息的胸膛。無處可逃。
夜風撩起他額前幾縷不羈的黑髮,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此刻在星光與燈火映照下、亮得驚人的眼睛。那裡麵翻湧著太多太多我讀不懂的情緒,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深海。
林晚。
他開口,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也敲打在我混亂不堪的心上。
看著我。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又彷彿夾雜著一絲……幾不可察的緊張
我被迫抬起頭,撞進他那雙深邃得如同旋渦的眼眸裡。心跳快得像是要掙脫胸腔的束縛。
他深吸了一口氣,高空的夜風灌入他微敞的領口。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又像是在凝聚著巨大的勇氣。星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在他眼瞼下方投下小片陰影。
然後,我聽到他用一種從未有過的、低沉而鄭重的、彷彿在宣讀某種神聖誓言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冇有什麼白月光。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沉重的石子,投入我早已波瀾萬丈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他看著我驟然睜大的、寫滿難以置信的眼睛,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足以顛倒眾生的弧度。那笑容裡,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和一種近乎偏執的篤定。
夜風吹亂了他的發,也吹散了他低沉而清晰的話語,如同烙印般刻進我的靈魂深處:
從你六歲那年,像個濕漉漉的小炮彈一樣,一頭栽進我家遊泳池,撲騰著喊救命開始——
他微微俯身,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臉頰,帶著雪鬆的清冽和他身上獨有的、令人心悸的氣息。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此刻隻清晰地映著我一個人的身影,再無其他。
我的眼睛裡,就再也看不見彆人了。
笨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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