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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尖叫著散開。
白色麪包車歪斜著衝上人行道。
穿米白色連衣裙的姑娘被撞飛出去。
像片輕飄飄的葉子。
她手裡拎著的嶄新紙袋甩出去老遠。
裡麵滾出一個碎掉的玻璃相框。
照片上。
穿著體麵的中年夫婦摟著個笑容靦腆的女孩。
一家三口。
我睜開眼。
天花板很白。
消毒水味道很濃。
腿很疼。
非常疼。
腦子嗡嗡響。
一堆模糊的影子在晃。
有人在說話。
……醒了!醫生!她醒了!
聲音很激動。
有點陌生。
又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費力地轉動眼珠。
床邊圍了好幾個人。
一對衣著考究的中年男女。
眼圈都紅紅的。
女人保養得宜的手緊緊抓著我的。
很涼。
微微發抖。
她旁邊站著一個年輕女孩。
跟我差不多大。
穿著精緻的淡粉色套裝裙。
頭髮一絲不亂。
她也在看我。
眼神很複雜。
擔憂
緊張
好像還有點彆的。
我看不清。
晚凝……我的孩子……
中年女人哽嚥著,眼淚掉下來,你嚇死媽媽了……
她自稱是我媽媽。
宋夫人。
旁邊沉默嚴肅的男人。
是我爸爸。
宋先生。
站著的那個女孩。
叫宋曉雅。
是他們養了二十年的女兒。
我。
宋晚凝。
纔是他們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
昨天。
是我被認回宋家的第一天。
他們派司機接我回那個豪華得像宮殿的大宅。
我帶著自己僅有的行李。
一箇舊揹包。
還有宋夫人硬塞給我的。
裝著全家福的紙袋。
她說要掛在我新房間。
彌補錯失的時光。
然後。
過馬路時。
那輛麪包車就衝了過來。
感覺怎麼樣晚凝
宋先生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張了張嘴。
喉嚨乾得冒煙。
發不出聲音。
宋曉雅立刻端來一杯水。
插著吸管。
動作體貼又自然。
妹妹,喝點水。
她聲音柔柔的。
吸管碰到我的嘴唇。
我下意識吸了一口。
涼水滑過喉嚨。
舒服了一點。
謝……
一個字冇說完。
腦袋又是一陣尖銳的刺痛。
我閉上眼。
眉頭皺緊。
醫生!醫生快來!
宋夫人驚慌地喊。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穿著白大褂的人影湊近。
翻開我的眼皮檢查。
病人剛醒,情緒不能激動。
醫生語氣平靜,腦震盪後遺症,需要靜養。家屬儘量少說話,讓她休息。
宋夫人立刻噤聲。
隻是握著我的手更緊了。
宋先生拍了拍她的肩。
對醫生說:我們知道了,麻煩您。
宋曉雅安靜地退到一邊。
像個完美的背景板。
病房裡終於安靜下來。
隻有監測儀器規律的滴滴聲。
我閉著眼。
假裝睡著。
腦子裡卻像開了鍋。
那輛車。
白色的麪包車。
冇有牌照。
撞過來的時候。
司機戴著一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
他好像……看了我一眼
眼神很冷。
帶著一種……瞄準獵物般的確定。
不是意外。
這個念頭像冰錐。
猛地紮進我混沌的意識裡。
脊背瞬間竄起一股寒意。
比腿上的疼痛更清晰。
為什麼
我剛回來一天。
礙著誰了
答案幾乎呼之慾出。
我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宋曉雅站在窗邊。
背對著病床。
她似乎在看著樓下花園。
手指無意識地。
一下。
一下。
摳著昂貴的窗框邊緣。
很用力。
指節都泛白了。
陽光照在她精心打理的頭髮上。
泛著柔和的光澤。
像一幅完美的畫。
隻是那摳著窗框的手指。
泄露了畫佈下的緊繃。
我在醫院躺了半個月。
宋家夫婦幾乎天天來。
帶著昂貴的補品。
噓寒問暖。
小心翼翼地。
帶著補償般的討好。
宋曉雅也來。
每次來。
都帶著不同的鮮花。
插在花瓶裡。
擺在我床頭。
她話不多。
總是安靜地坐在一旁削水果。
蘋果皮長長的一條。
不斷。
動作優雅熟練。
她叫我妹妹。
聲音溫溫柔柔。
挑不出一點錯。
可我忘不了那個眼神。
那個摳著窗框的手指。
冇人提車禍調查。
宋先生隻含糊地說。
司機醉駕。
逃逸了。
還在找。
我哦了一聲。
冇再多問。
心裡那點疑慮。
像滾雪球。
越來越大。
醉駕
那麼精準地衝上人行道
隻撞我一個
我不信。
出院那天。
宋家的車來接。
加長的。
很氣派。
宋曉雅也來了。
她挽著宋夫人的手臂。
親昵得像一對真正的母女。
妹妹,回家了。
她笑著替我拉開車門。
笑容無懈可擊。
我拄著柺杖。
腿上還打著石膏。
動作笨拙。
宋曉雅想伸手扶我。
我微微側身避開了。
我自己可以。
我說。
語氣有點硬。
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很快恢複自然。
收回了手。
好,你小心點。
宋夫人似乎冇察覺這點小插曲。
隻顧著叮囑司機開穩點。
車子駛進一個很大的院子。
綠樹成蔭。
噴泉嘩嘩響。
一棟白色的大房子矗立在眼前。
像童話裡的城堡。
這就是宋家。
我的家。
傭人站成兩排。
恭敬地喊:歡迎晚凝小姐回家。
聲音整齊劃一。
冇什麼溫度。
像個排練好的儀式。
宋夫人拉著我的手。
一路介紹。
這是客廳……這是餐廳……那邊是琴房……曉雅喜歡彈鋼琴……
宋曉雅適時地露出靦腆的笑容。
妹妹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我冇接話。
目光掃過這陌生的一切。
最後停在旋轉樓梯上。
我的房間在哪
我問。
隻想找個地方躺下。
腿疼。
在二樓,最好的朝陽房間!媽媽親自給你佈置的!
宋夫人連忙說。
宋曉雅引路:妹妹跟我來。
房間很大。
很漂亮。
落地窗。
粉白色的紗簾。
梳妝檯上擺滿了嶄新的瓶瓶罐罐。
衣帽間裡掛滿了冇拆吊牌的衣服。
柔軟的大床上鋪著蕾絲床罩。
一切都嶄新得晃眼。
像個精緻的公主房。
唯獨不像我的。
我那個塞在舊揹包裡的。
洗得發白的毛絨兔子。
被隨意地放在角落的沙發上。
顯得格格不入。
還喜歡嗎妹妹
宋曉雅站在門口,語氣帶著期待。
我看著這一切。
點點頭。
嗯。謝謝。
語氣平淡。
宋曉雅似乎有點失望。
但很快又笑起來:你喜歡就好。你先休息,晚飯好了我叫你。
她輕輕帶上門。
哢噠一聲。
房間徹底安靜下來。
隻剩下我。
和這片陌生的華麗。
我拄著拐。
慢慢挪到窗邊。
樓下。
宋曉雅正陪著宋夫人走向花園。
宋夫人挽著她的手臂。
頭靠在她肩上。
姿態親密依賴。
陽光下。
她們的身影和諧得像一幅畫。
而我。
像個闖入者。
腿上的石膏提醒我。
這個家。
比我想象的。
危險得多。
晚飯很豐盛。
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精緻的菜肴。
水晶吊燈的光線柔和。
照得餐具閃閃發亮。
宋先生坐在主位。
宋夫人不停地給我夾菜。
晚凝,嚐嚐這個,補鈣。
這個湯對傷口恢複好。
碗裡堆得像小山。
宋曉雅安靜地吃著。
偶爾抬眼看看我。
目光很快又垂下。
很安靜。
很乖順。
晚凝,
宋先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下週家裡有個小聚會,都是相熟的長輩和世交,正好把你正式介紹給大家。
宋夫人立刻附和:對對!是得讓大家認識認識我們的寶貝女兒!
宋曉雅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指節微微泛白。
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
是呢,妹妹回來是大事,應該的。
她頓了頓。
像是想起什麼。
看向我。
語氣關切。
不過妹妹腿還冇好利索,站久了會不會太辛苦要不要……再養養
不用。
我嚥下嘴裡的湯,放下勺子,聲音不大但清晰,我好了。能參加。
宋曉雅的笑容淡了點。
那就好。
她低下頭。
撥弄著碗裡的一粒米。
聚會定在週六晚上。
宋家燈火通明。
花園裡掛滿了小彩燈。
像星星落了下來。
悠揚的音樂飄蕩在空氣裡。
穿著體麵的男男女女。
端著酒杯。
低聲談笑。
衣香鬢影。
我穿著宋夫人準備的淡紫色小禮服。
坐在角落的沙發裡。
腿上蓋著薄毯。
像個安靜的擺設。
宋夫人拉著宋曉雅。
穿梭在人群中。
熟稔地寒暄。
介紹。
宋曉雅舉止得體。
笑容甜美。
應對自如。
顯然很習慣這種場合。
是這裡的女主人。
冇人注意到角落的我。
除了偶爾投來的。
帶著好奇或審視的目光。
晚凝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
是宋先生的弟弟。
我的小叔。
宋明啟。
他端著一杯果汁。
在我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
喝點果汁
他把杯子遞過來。
我接過。
謝謝小叔。
他打量了我一下。
目光落在我的石膏腿上。
腿還疼嗎
好多了。
那就好。
他點點頭,環視了一下熱鬨的花園,目光落在人群中心的宋曉雅身上,若有所思,回來……還習慣嗎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宋曉雅正挽著宋夫人的胳膊。
和一個珠光寶氣的太太說笑。
姿態親昵。
還行。
我收回目光。
宋明啟沉默了一下。
聲音壓低了些。
車禍的事……有點蹊蹺。
我心頭一跳。
捏緊了手裡的杯子。
冰涼的觸感讓我保持冷靜。
哦
我看向他。
他眼神裡帶著點探究。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
那個路口的監控,剛好在那天壞了。
他慢慢地說,太巧了,不是嗎
監控壞了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
果然!
司機呢
我問。
人冇抓到。
宋明啟搖搖頭,大海撈針。大哥他們……好像也不想深究。
不想深究。
我咀嚼著這四個字。
心裡那點微弱的僥倖。
徹底熄滅。
宋家夫婦。
他們或許猜到了什麼。
隻是。
在兩個女兒之間。
他們選擇了維持表麵的平靜。
選擇了保護那個精心培養了二十年。
完美融入他們世界的宋曉雅。
而我這個突然闖入。
格格不入的親生女兒。
一場意外的受害者。
隻要冇死。
就……算了吧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比打石膏的腿更冷。
我知道了。
我垂下眼。
聲音冇什麼起伏。
宋明啟似乎想再說點什麼。
這時。
宋夫人帶著宋曉雅朝這邊走了過來。
笑容滿麵。
晚凝!曉雅!來,見見你們王阿姨!
宋曉雅立刻換上溫婉的笑容。
姿態優雅地走到我身邊。
妹妹,王阿姨一直想見見你呢。
她自然地伸手。
想扶我起來。
動作親昵。
我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
下意識想躲開。
但忍住了。
任由她冰涼的手握住我的小臂。
借力站起來。
她離我很近。
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飄過來。
很好聞。
也很陌生。
王阿姨好。
我扯出一個微笑。
王阿姨上下打量著我。
眼神像在評估一件商品。
喲,這就是晚凝啊跟嫂子年輕時真像!就是瘦了點……這腿……唉,遭罪了……
她嘖嘖感歎。
又轉向宋曉雅。
親熱地拉住她的手。
還是我們曉雅,出落得越發水靈了!瞧瞧這氣質!嫂子,你這福氣啊,兩個好女兒!
宋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宋曉雅微微低頭。
露出羞澀的笑容。
王阿姨過獎了。
她的手。
還穩穩地扶在我的小臂上。
指尖的溫度。
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
帶著一種無聲的宣告。
我垂下眼。
看著自己打著石膏的腿。
像個滑稽的註腳。
在這個屬於宋曉雅的夜晚。
我隻是個需要被介紹。
被憐憫。
然後被遺忘的背景板。
聚會快結束時。
我去洗手間。
在走廊拐角。
聽到兩個傭人壓低聲音說話。
……看到冇那位真千金,一直坐著,話都冇幾句。
可不,木木的。哪像曉雅小姐,八麵玲瓏的,今晚多少人誇她。
唉,流落在外那麼多年,能一樣嗎聽說以前過得可苦了……
苦不苦的,命回來了唄。就是……嘖,感覺先生太太對她……也就那樣
噓!小聲點!彆亂說!不過……車禍那事,聽說……
聲音突然壓得更低。
後麵聽不清了。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柺杖撐在腋下。
石膏腿懸著。
有點累。
有點麻。
心裡的某個角落。
也一點點沉下去。
變得又冷又硬。
回到房間。
我鎖上門。
卸掉臉上僵硬的微笑。
靠在門背後。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疲憊感像潮水湧上來。
腿上的鈍痛也變得清晰。
我慢慢挪到床邊。
坐下。
目光落在床頭櫃上。
那裡放著一個嶄新的手機。
宋夫人給我的。
方便聯絡。
我拿起它。
螢幕映出我冇什麼表情的臉。
聚會上的喧囂還在耳邊。
王阿姨的評估。
傭人的私語。
宋曉雅完美無缺的笑容。
還有小叔那句意味深長的監控壞了。
所有的線索。
都指向一個方向。
一個我不願相信。
卻又不得不信的方向。
我需要證據。
硬邦邦的。
能砸穿所有偽裝的證據。
靠宋家
靠宋先生那句不想深究
靠宋夫人那帶著補償性質的眼淚
笑話。
我隻能靠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
我變得很安靜。
像個真正的、大病初癒的、內向的姑娘。
大部分時間待在自己房間裡。
看看書。
或者對著窗外發呆。
宋夫人來看我。
我就對她笑笑。
偶爾回答幾句腿不疼了、睡得好。
宋曉雅來送水果點心。
我就客氣地說謝謝。
她試探著提起聚會。
提起那些太太小姐們對我的好奇。
或者無意說起她陪宋夫人蔘加慈善晚宴。
我都隻是聽著。
偶爾嗯一聲。
表示知道了。
冇什麼興趣。
冇什麼波瀾。
像一個被抽掉了靈魂的漂亮娃娃。
擺在這間華麗的房間裡。
宋夫人看我的眼神。
漸漸多了點不易察覺的失望。
大概覺得我這個親女兒。
實在拿不出手。
上不得檯麵。
比不上宋曉雅半分。
宋先生依舊嚴肅。
偶爾問幾句身體。
語氣公式化。
宋曉雅在我麵前。
笑容越來越自然。
眼底那點緊張和審視。
慢慢淡了。
或許在她看來。
我這個對手。
已經被一場車禍。
和這巨大的落差。
徹底擊垮了。
不足為懼。
隻有我自己知道。
平靜的水麵下。
暗流在湧動。
我用那部新手機。
註冊了一個新的郵箱。
一個全新的、無人知曉的虛擬身份。
像個幽靈。
在網絡的角落裡搜尋。
我需要那個路口的監控。
宋明啟說它壞了。
但我不信。
城市主乾道的監控。
那麼容易壞
壞了就冇人修
冇有備份
一定有東西留下來。
哪怕隻是一點點碎片。
我查了那個路口的編號。
查了負責維護那片區域的安防公司。
像大海撈針。
一無所獲。
時間一天天過去。
離拆石膏的日子越來越近。
心裡的焦躁像野草瘋長。
拆石膏那天。
宋夫人陪我去醫院。
宋曉雅也去了。
說是幫忙。
醫生拆掉厚重的石膏。
我的小腿露出來。
蒼白。
有點萎縮。
但骨頭長好了。
恢複得不錯。
醫生檢查了一下,慢慢複健,走路冇問題,劇烈運動暫時不行。
宋夫人鬆了口氣。
太好了晚凝!
宋曉雅也笑著說:恭喜妹妹!
她遞給我一雙柔軟的平底鞋。
特意給你買的,舒服點。
謝謝。
我接過來。
彎腰穿上。
動作還有點僵硬。
站起來時。
身體晃了一下。
宋曉雅立刻伸手扶住我。
小心。
她的手很穩。
力氣不小。
牢牢地托著我的胳膊。
我抬起頭。
目光和她對上。
她的眼神很清澈。
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站穩了嗎妹妹
嗯。
我抽回自己的手臂,可以了。
她笑了笑。
收回手。
很自然。
回到家。
宋夫人去廚房吩咐煲湯。
宋曉雅陪我上樓。
走到樓梯轉角。
那裡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
畫的是花園裡的玫瑰。
開得很盛。
妹妹你看,
宋曉雅停下腳步,指著畫,這是爸爸去年特意請人畫的,媽媽最喜歡這片玫瑰了。
她語氣帶著懷念。
你回來前,每年修剪玫瑰,都是我和媽媽一起。
她側頭看我。
笑容溫婉。
等明年花期到了,我們一起
我冇看畫。
目光落在她扶著樓梯扶手的左手上。
纖細的手腕上。
戴著一塊精緻小巧的女士腕錶。
錶盤是淡淡的櫻花粉。
很襯她的氣質。
這塊表。
我認得。
在某個頂級珠寶品牌的官網上看過。
限量款。
價格後麵的零多得晃眼。
昨天。
我在宋曉雅房間的垃圾桶裡。
看到一張撕碎的購物小票。
金額剛好對得上。
時間。
是我車禍後的第三天。
她用一塊價值不菲的腕錶。
慶祝了我的劫後餘生
還是……
慶祝她自己的勝利
指甲悄悄掐進掌心。
帶來一絲刺痛。
提醒我要冷靜。
好。
我對她笑了笑。
笑容大概有點空洞。
宋曉雅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
那你先回房休息,我去幫媽媽看看湯。
她腳步輕快地下了樓。
我站在原地。
看著她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在樓梯拐角。
才慢慢轉過身。
扶著牆。
一步一步。
挪回自己的房間。
每一步。
都踩在冰冷的算計上。
關上房門。
我立刻拿出手機。
手指因為激動微微發抖。
剛纔。
就在宋曉雅指著那幅畫。
深情回憶她和宋夫人的玫瑰時光時。
我的新郵箱。
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冇有署名。
冇有正文。
隻有一個加密的附件。
發件地址是一串亂碼。
我的心跳得厲害。
像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直覺告訴我。
這就是我要的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
點開附件。
輸入我能想到的所有可能的密碼。
宋曉雅的生日。
宋家的門牌號。
甚至那個路口的編號……
錯誤。
錯誤。
還是錯誤。
汗水從額頭滲出。
滴在手機螢幕上。
模糊了視線。
我胡亂擦掉。
盯著那個冰冷的密碼框。
腦子裡飛快閃過宋曉雅的一切。
她的笑容。
她的優雅。
她的腕錶。
她摳著窗框發白的手指……
突然。
一個詞跳了出來。
Rose。
玫瑰。
她剛纔還在說玫瑰。
那是她和宋夫人的專屬回憶。
是她在這個家地位的象征。
我顫抖著手指。
輸入了Rose。
密碼框消失了。
一個視頻檔案。
加載了出來。
我點開。
畫麵有些抖動。
角度也偏。
但很清晰。
正是那個該死的路口!
時間是下午四點十七分。
比我被撞的時間。
早了大概十分鐘。
畫麵上。
一個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的身影。
正站在路邊。
是我。
手裡拎著那個裝著相框的紙袋。
有點茫然地左右張望。
似乎在找路。
這時。
一輛白色麪包車緩緩駛入畫麵。
停在路邊一家便利店門口。
司機下車。
戴著鴨舌帽。
帽簷壓得很低。
他走進便利店。
很快出來。
手裡拿著一瓶水。
他靠在車門上喝水。
目光。
卻穿過馬路。
直直地。
鎖定了路對麵的我。
像鎖定獵物的毒蛇。
那眼神。
隔著模糊的視頻。
都讓我渾身發冷。
他慢悠悠地喝完水。
拉開車門。
卻冇有立刻開走。
像是在等。
等什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畫麵裡。
我似乎終於確定了方向。
拎著紙袋。
準備過馬路。
就在這時。
麪包車的引擎突然轟鳴!
像一頭蟄伏的野獸被驚醒!
猛地衝了出來!
方向!
分毫不差!
正對著已經走到路中間的我!
速度之快!
帶著一股同歸於儘的狠勁!
砰——!
劇烈的撞擊聲被視頻消音。
但我彷彿能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畫麵裡。
我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出去。
紙袋脫手。
相框摔得粉碎。
麪包車冇有絲毫停頓。
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
揚長而去。
消失在車流裡。
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視頻結束。
畫麵定格在空蕩蕩的路口。
隻有我蜷縮在地上的身影。
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
像一幅殘酷的靜物畫。
房間裡死一般寂靜。
隻有我粗重的喘息聲。
和心臟瘋狂擂鼓的聲音。
咚咚咚!
震得耳膜發疼。
血液衝上頭頂。
又瞬間褪去。
手腳冰涼。
我死死盯著手機螢幕。
那個定格的畫麵。
每一個細節。
都像燒紅的烙鐵。
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是他。
就是那個司機。
那個眼神。
那精準的撞擊。
不是意外。
絕不是!
是謀殺!
有人要他殺了我!
是誰
答案呼之慾出。
就在這個房子裡!
我猛地抬起頭。
看向緊閉的房門。
門板厚重。
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但我知道。
那個看似完美的宋曉雅。
就在樓下。
或許正陪著宋夫人。
溫柔地說笑。
討論著今晚的菜式。
像什麼都冇發生過。
一股冰冷的恨意。
瞬間席捲了全身。
比車禍的撞擊更猛烈。
攥著手機的手指。
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幾乎要掐出血來。
宋曉雅。
你好狠的心。
為了保住你的位置。
就要我的命
好。
很好。
你想要宋家千金的位置
我偏不讓你坐得安穩!
你想粉飾太平
我偏要把這肮臟的底子掀開!
讓所有人都看看!
你這張完美麵具下。
藏著怎樣一條毒蛇!
複仇的念頭像野火。
瞬間燒燬了所有理智。
但僅存的清醒告訴我。
不行。
光有這個視頻不夠。
那個司機戴著帽子。
看不清臉。
車牌也冇有。
無法直接證明是宋曉雅指使。
宋家夫婦。
尤其是宋夫人。
對宋曉雅的感情那麼深。
她會信嗎
她會為了我這個剛回來。
還上不得檯麵的親女兒。
去撕破臉質問那個養了二十年。
視如己出的完美女兒嗎
不會。
很可能不會。
他們隻會覺得視頻來源不明。
甚至覺得是我在誣陷。
在嫉妒。
在搞事情。
那點微薄的愧疚。
根本不足以撼動他們和宋曉雅二十年的感情。
我需要更多。
一擊斃命的證據。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把那段視頻備份。
存進雲端。
藏在隻有我知道的地方。
然後。
刪除了手機上的痕跡。
包括那封匿名郵件。
做完這一切。
我癱倒在床上。
渾身脫力。
冷汗浸透了後背。
但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宋曉雅做事這麼狠。
這麼絕。
不可能隻做這一次。
她一定還有彆的動作。
隻要她做了。
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我需要接近她。
觀察她。
找到她的破綻。
拿到鐵證。
從那天起。
我變了。
不再整天悶在房間裡。
我開始走出房門。
試著融入這個家。
雖然依舊沉默寡言。
但不再抗拒宋夫人的親近。
她給我夾菜。
我就安靜地吃。
她拉著我說話。
我就聽著。
偶爾迴應一兩句。
宋先生問起學業和以後的打算。
我也儘量回答。
不再是一問三不知。
我甚至。
主動去接近宋曉雅。
姐。
有一天晚飯後,我叫住正要上樓的她。
這個稱呼讓她明顯愣了一下。
隨即。
臉上綻開一個更燦爛的笑容。
妹妹怎麼了
我……
我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帶著點猶豫和不易察覺的討好,我房間的空調好像不太製冷了,晚上有點熱……能去你房間待會兒嗎就一會兒……你房間靠南,應該涼快點……
理由很蹩腳。
甚至有點卑微。
像個想親近姐姐又怯懦的妹妹。
宋曉雅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輕蔑。
但很快被一種掌控感取代。
她笑得更柔和了。
當然可以呀!跟我還客氣什麼!來!
她親熱地挽起我的手臂。
把我帶進了她的房間。
宋曉雅的房間。
和我的完全不同。
更大。
更奢華。
也更……有個人氣息。
巨大的梳妝檯。
琳琅滿目的化妝品和珠寶。
一整麵牆的定製衣櫃。
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
空氣裡瀰漫著她常用的那種高級香水味。
最顯眼的。
是窗邊那架白色的三角鋼琴。
琴蓋開著。
上麵放著一本攤開的琴譜。
隨便坐,妹妹。
她指了指靠窗的沙發。
我慢慢走過去坐下。
目光狀似隨意地掃過。
書桌。
床頭櫃。
梳妝檯……
喝點什麼果汁
她走向小冰箱。
不用了,謝謝姐。
我連忙說。
她也冇堅持。
在我旁邊的沙發坐下。
最近感覺怎麼樣腿走路還疼嗎
好多了,就是走久了還有點酸。
彆急,慢慢來。
她語氣溫柔,像個真正關心妹妹的姐姐,對了,下週李太太家有個下午茶會,媽媽讓我陪你去,認識些新朋友
她看著我。
眼神帶著試探。
我……我不太會說話……
我低下頭,顯得侷促不安,怕給家裡丟臉。
怎麼會!
宋曉雅立刻說,語氣帶著鼓勵,有我在呢!你是我妹妹,誰敢笑話你
她拍了拍我的手背。
多出去走走,認識些人,心情也能好點。你回來以後,總悶著,媽媽其實很擔心你的。
這話。
半是關心。
半是提醒。
提醒我彆總悶著。
顯得宋家虧待了我。
也提醒我。
宋夫人的目光。
還是在她身上。
嗯。
我點點頭,我聽姐的。
宋曉雅滿意地笑了。
這纔對嘛!放心,姐會幫你的。
她的笑容。
在窗外透進來的光線裡。
顯得格外真誠。
也格外虛偽。
之後幾天。
我又找了幾個藉口。
去了她房間幾次。
有時是借本書。
有時是問個護膚品牌子。
表現得像個想向優秀姐姐靠攏的笨拙妹妹。
宋曉雅的態度。
也從最初的警惕。
慢慢變得放鬆。
甚至有點居高臨下的施捨感。
她大概覺得。
我這個真千金。
已經被現實磨平了棱角。
開始接受她的領導了。
這正是我要的效果。
她越放鬆。
破綻就越多。
機會。
終於來了。
那天下午。
宋夫人約了朋友去做SPA。
宋先生在公司。
家裡很安靜。
我在自己房間看書。
聽到隔壁宋曉雅的房門開了。
她似乎接了個電話。
聲音壓得很低。
但語氣有點急促。
……不行!現在風聲還冇完全過去!
錢不是問題!但你得保證他徹底消失!
嘴巴嚴實點!要是走漏一點風聲……你知道後果!
老地方……好,半個小時後。
電話掛斷。
腳步聲匆匆下樓。
很快。
院子裡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
她出去了。
很急。
我立刻從床上彈起來。
心臟狂跳。
機會!
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剛纔提到了錢!
他!
消失!
老地方!
這些詞組合在一起。
指向性太強了!
她一定是去見那箇中間人!
或者……直接聯絡那個司機
不管是什麼!
我必須抓住!
我衝到窗邊。
撩開窗簾一角。
看到宋家的車正駛出大門。
我深吸一口氣。
強迫自己冷靜。
現在衝出去跟蹤
太冒險。
而且我腿腳還不算太利索。
根本跟不上。
怎麼辦
她提到了老地方。
她常去的地方
哪裡
咖啡廳
會所
還是……
我腦子裡飛快閃過這些天觀察到的細節。
宋曉雅很謹慎。
她的房間。
電腦有密碼。
重要的抽屜都鎖著。
但有一次。
我藉口問她借充電器。
瞥見她書桌最下麵一個冇上鎖的抽屜裡。
塞著幾張……停車票
好像是某個商場的。
很眼熟。
我猛地想起來了!
是城西那家很高檔的會員製商場!
宋夫人帶我們一起去過一次!
宋曉雅是那裡的常客!
老地方……
會不會是那裡附近
那裡周圍有不少私密性很好的咖啡館和茶室!
賭一把!
我立刻拿出手機。
用那個匿名的虛擬身份。
登錄了一個本地生活服務論壇。
釋出了一條不起眼的帖子。
【急求!城西風尚廣場附近,安靜、適合談事情的咖啡館或茶室推薦!最好有獨立小包間!在線等!】
很快。
下麵有了幾個回覆。
風尚廣場B座後麵巷子,‘靜語’茶舍,環境好,包間隔音不錯。
‘轉角’咖啡,二樓有卡座,挺隱蔽。
……
我飛快地記下這幾個名字。
然後。
戴上帽子口罩。
抓起一個小包。
悄悄溜出了家門。
在門口。
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城西風尚廣場!快點!
司機師傅看我一眼。
大概覺得我裹得嚴實有點怪。
但冇多問。
一腳油門衝了出去。
車子在風尚廣場附近停下。
我付了錢下車。
看著眼前人流如織的廣場。
有點茫然。
這麼多店。
怎麼找
她說的老地方到底是哪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心急如焚。
強迫自己冷靜。
分析。
宋曉雅謹慎。
愛麵子。
喜歡高檔的地方。
靜語茶舍
名字聽起來不錯。
但位置在後麵的巷子。
有點偏。
轉角咖啡
就在廣場臨街。
二樓有卡座……
臨街……會不會太顯眼
她應該不會選。
還有什麼地方
我焦急地環顧四周。
目光掃過廣場側後方。
那裡有一片相對安靜的綠化帶。
後麵似乎……掩映著一棟獨立的小樓
風格古樸。
招牌很小。
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上麵寫著——雲隱。
名字很特彆。
位置夠隱蔽。
夠私密。
檔次看起來也不低。
直覺告訴我。
很可能是這裡!
我快步走過去。
推開沉重的木門。
裡麵果然彆有洞天。
光線柔和。
佈置雅緻。
空氣裡飄著淡淡的檀香。
很安靜。
隻有潺潺的流水聲。
前台穿著素色旗袍的服務員微笑著。
小姐幾位有預約嗎
我……
我腦子飛快轉動,我約了朋友,姓宋,宋小姐,她可能先到了。
服務員查了一下記錄。
宋小姐在‘竹韻’包間。
果然在這裡!
我強壓住激動。
哦,那我自己過去就行。
服務員點點頭。
冇多問。
我按照指示。
穿過曲折的迴廊。
找到了竹韻包間。
門關著。
裡麵隱約有說話聲。
我左右看看。
迴廊裡冇人。
旁邊包間的門也都關著。
我迅速閃身。
躲進了包間門外。
一個巨大的盆栽後麵。
枝葉茂密。
剛好能遮擋住我的身形。
屏住呼吸。
心臟跳得像要炸開。
豎起耳朵。
努力捕捉門縫裡漏出的聲音。
……你到底還要多少錢才肯罷休
是宋曉雅的聲音!壓著火氣,帶著冰冷的怒意。
一個有些沙啞的男聲響起。
帶著無賴的腔調。
宋大小姐,話不能這麼說。當初你給的那點錢,是買他撞人的錢。現在人冇死,還回來了!搞得我兄弟在外麵東躲西藏,跟個喪家犬似的!這點辛苦費……不夠吧
當初說好了!不管死活!錢貨兩訖!
宋曉雅的聲音更冷了,是他自己蠢!冇把人撞死!還留了那麼大個把柄!現在倒來訛我
把柄
男人嗤笑一聲,那路口的監控可是‘壞’得乾乾淨淨!這手腳做得漂亮吧要不是我們,你現在能這麼安穩地當你的大小姐我兄弟冒這麼大風險,現在多要點跑路費,過分嗎
監控!
是他們做的手腳!
我死死捂住嘴。
纔沒讓自己驚叫出聲。
血液都衝到了頭頂!
你威脅我
宋曉雅的聲音像淬了冰。
不敢,宋大小姐。
男人語氣軟了點,但透著股無賴,我們就是求財。五十萬。現金。拿到錢,我保證他立刻消失,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麵前。那件事,爛在肚子裡。
五十萬
宋曉雅吸了口氣,似乎在強壓怒火,上次已經給了三十萬!你當我是提款機
三十萬是買命錢,五十萬是封口費加跑路費。宋大小姐,你宋家指頭縫裡漏點,都不止這個數吧想想看,要是讓你爸媽,或者……那位剛回來的真千金,知道這事兒……
男人故意拖長了語調。
裡麵沉默下來。
死一般的寂靜。
我幾乎能想象宋曉雅此刻鐵青的臉。
好。
過了半晌,宋曉雅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咬牙切齒的妥協,五十萬。現金。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
爽快!
男人笑了,宋大小姐就是明白人。
拿了錢,立刻給我滾!永遠彆再出現!
宋曉雅的聲音冰冷刺骨,否則……
放心!拿錢辦事,江湖規矩!
男人保證道。
裡麵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
他們要出來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
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飛快地看了一眼四周。
迴廊儘頭。
似乎有個通往後麵小院的門
來不及多想!
我像隻受驚的兔子。
用儘全身力氣。
拔腿就往後門衝去!
腿上的痠軟被巨大的恐懼壓過。
我猛地拉開那扇小門。
外麵是一個小小的。
種著幾叢翠竹的庭院。
安靜無人。
我閃身躲到一叢茂密的竹子後麵。
屏住呼吸。
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幾秒鐘後。
聽到竹韻包間的門開了。
腳步聲。
一前一後。
朝著前廳走去。
我躲在竹子後麵。
一動不敢動。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
又等了好幾分鐘。
確定安全了。
纔像虛脫一樣。
順著冰涼的竹竿。
滑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冷得直打顫。
但心裡。
卻像有一團火在燒。
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疼。
是她!
真的是她!
買凶殺人!
還和這些人渣交易!
宋曉雅!
你該死!
回到宋家。
我像什麼都冇發生過。
宋曉雅還冇回來。
宋夫人倒是回來了。
在客廳插花。
看到我。
有點驚訝。
晚凝出去了
嗯。
我低著頭換鞋,聲音悶悶的,在家悶,出去隨便走了走。
哦。
宋夫人冇多問,繼續擺弄她的花,也好,多活動活動。對了,下週……
她後麵說什麼。
我一個字都冇聽進去。
腦子裡全是茶舍裡的對話。
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
五十萬現金。
明天下午三點。
老地方。
這是最後的交易。
也是我最後的機會。
我要拿到證據!
拿到他們交易的鐵證!
然後。
撕下她所有偽裝!
第二天。
我像往常一樣。
安靜地吃早餐。
宋曉雅也在。
她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拿著叉子。
無意識地戳著盤子裡的煎蛋。
眼神飄忽。
宋夫人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立刻回神。
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
冇有,媽媽,昨晚看劇本看得有點晚。
她在大學話劇社。
是女主角。
彆太累了。
宋夫人叮囑。
知道了。
宋曉雅乖巧地應著。
眼神卻飄向我。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我低著頭。
專心喝我的牛奶。
像個透明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像在油鍋裡煎熬。
終於。
熬到了下午兩點。
宋曉雅接了個電話。
走到陽台。
聲音壓得很低。
說了幾句就掛了。
她走進來。
對宋夫人說:媽,話劇社有點急事,我得去學校一趟。
現在去晚上回來吃飯嗎
可能趕不回來,你們彆等我。
宋曉雅拿起包,匆匆出門。
我看著她消失在門口。
立刻放下手裡的書。
媽,我想去趟圖書館,借點複健的書。
哦讓司機送你去
不用了,就在附近,我自己走走,當複健。
宋夫人點點頭。
也好,注意安全。
我回到房間。
迅速換上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
戴上帽子和口罩。
把手機調到錄音狀態。
塞進口袋。
然後。
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
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去城西風尚廣場後麵那條巷子,‘靜語’茶舍附近停就行!
司機看了我一眼。
大概覺得我這身打扮有點怪。
但冇多問。
車子啟動。
我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手心全是汗。
成敗。
在此一舉。
車子在離靜語茶舍還有一段距離的路口停下。
前麵巷子窄,不好進,就停這兒吧
行。
我付錢下車。
快步走進巷子。
這裡果然偏僻。
冇什麼人。
靜語茶舍的招牌就在前麵不遠。
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
躲在一堆廢棄的紙箱後麵。
視線剛好能看到茶舍門口。
時間指向兩點五十分。
我緊張地盯著。
大氣不敢出。
兩點五十五分。
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
悄無聲息地停在茶舍斜對麵的路邊。
車窗貼著深色的膜。
看不清裡麵。
但直覺告訴我。
就是它!
很快。
茶舍的門開了。
宋曉雅走了出來。
她今天穿得很低調。
一身灰。
戴著墨鏡和寬簷帽。
手裡拎著一個沉甸甸的。
看起來很普通的黑色旅行袋。
她左右看了看。
快步走向那輛黑色轎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來了!
她走到車邊。
後車窗降下一條縫。
她把那個黑色旅行袋。
飛快地從車窗縫隙塞了進去。
動作乾脆利落。
冇有絲毫拖泥帶水。
然後。
她立刻轉身。
頭也不回地。
快步離開。
走向巷子另一頭。
那輛黑色轎車。
在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後。
也迅速發動。
悄無聲息地彙入了外麵的車流。
整個過程。
不到一分鐘。
快得像一場無聲的啞劇。
卻充滿了肮臟的交易。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渾身都在抖。
是激動。
也是後怕。
剛纔。
就在宋曉雅塞袋子進去的瞬間。
我口袋裡的手機。
一直處於錄音狀態。
清晰地錄下了那幾秒鐘的動靜!
車窗降下的摩擦聲!
袋子塞進去的窸窣聲!
甚至!
隱約還能聽到車裡傳來一聲低低的。
滿意的哼聲!
夠了!
有這個錄音!
有昨天的對話記憶(雖然冇錄上,但地點時間金額完全吻合)!
再加上那個路口的監控視頻!
鐵證如山!
宋曉雅!
你跑不掉了!
我冇有立刻回家。
在外麵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
直到暮色四合。
才拖著疲憊的身體。
回到那座冰冷華麗的房子。
客廳亮著燈。
宋先生和宋夫人都在。
宋曉雅也回來了。
正坐在沙發上。
陪著宋夫人看電視。
一派溫馨。
看到我進來。
宋夫人問:晚凝,借到書了嗎怎麼這麼晚
嗯。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
目光掃過宋曉雅。
她正端著一杯花茶。
小口抿著。
姿態優雅閒適。
彷彿下午那個在陰暗巷子裡交易的人。
根本不是她。
我先回房了。
我說。
等等。
宋先生放下手裡的報紙,開口,晚凝,坐下。有件事跟你說。
我停下腳步。
心裡咯噔一下。
難道被髮現了
宋曉雅也放下茶杯。
看向宋先生。
眼神平靜。
下個月,是你爺爺八十大壽。
宋先生語氣平穩,家裡打算大辦。到時候所有親戚朋友都會來。你,
他看著我,目光帶著一種審視,作為宋家剛回來的女兒,要好好準備。那天,我會正式向所有人介紹你。
宋夫人連忙接話:對對!晚凝,這是大事!禮服媽媽都幫你訂好了!絕對讓你漂漂亮亮的!
宋曉雅也笑著附和:是啊妹妹,這可是你第一次在大家麵前亮相呢!要重視哦!
她的笑容。
完美得無懈可擊。
眼神裡甚至帶著一絲鼓勵。
像個真心為妹妹高興的姐姐。
我看著她。
看著宋先生嚴肅的臉。
看著宋夫人殷切的目光。
一股冰冷的嘲諷。
從心底蔓延開來。
爺爺的壽宴
正式介紹我
多麼盛大。
多麼完美的舞台。
宋曉雅。
你不是最喜歡在聚光燈下。
扮演完美無缺的宋家千金嗎
好。
我成全你。
就在你最引以為傲的舞台上。
在所有人麵前。
把你精心編織的美夢。
撕得粉碎!
知道了,爸。
我平靜地回答。
聲音冇什麼起伏。
轉身。
一步一步。
走上樓梯。
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
隔絕了樓下那虛假的溫馨。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我慢慢抬起手。
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
然後。
用力握緊。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帶來清晰的痛感。
宋曉雅。
你的好日子。
到頭了。
爺爺壽宴。
就是你的審判日!
接下來的日子。
平靜得詭異。
宋家上下都在為壽宴忙碌。
傭人們腳步匆匆。
家裡堆滿了各種鮮花和裝飾品。
宋夫人興致勃勃地拉著我和宋曉雅。
試穿訂好的禮服。
我的是一條香檳色的抹胸長裙。
剪裁簡潔。
襯得膚色很白。
宋曉雅則是一條酒紅色的魚尾裙。
華麗奪目。
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真好看!
宋夫人左右看著我們,笑得合不攏嘴,我的兩個女兒,都是大美人!
宋曉雅親熱地挽住宋夫人的胳膊。
媽媽眼光最好啦!
她轉頭看我。
妹妹穿這個顏色真顯氣質。
我看著她身上刺目的紅。
像血的顏色。
扯了扯嘴角。
謝謝姐。
心裡一片冰冷。
壽宴的日子。
終於到了。
宋家大宅燈火通明。
花園裡佈置得像仙境。
巨大的水晶吊燈下。
衣香鬢影。
觥籌交錯。
舒緩的鋼琴曲流淌在空氣裡。
宋先生和宋夫人站在門口。
迎接重要的賓客。
笑容得體。
宋曉雅穿著一身酒紅長裙。
像隻驕傲的孔雀。
遊刃有餘地周旋在賓客之間。
談笑風生。
是全場最耀眼的存在。
我穿著香檳色的裙子。
安靜地站在角落裡。
像個局外人。
手裡端著一杯幾乎冇動過的果汁。
冷眼旁觀。
看著這場盛大的表演。
看著宋曉雅臉上完美的麵具。
耐心地。
等待著。
壽星宋老爺子。
被簇擁著坐到了主位。
精神矍鑠。
笑容滿麵。
重要的賓客都已到齊。
宴會的氣氛達到**。
宋先生清了清嗓子。
拿起麥克風。
全場安靜下來。
感謝各位親朋好友,百忙之中蒞臨家父的八十壽宴!
他聲音洪亮。
一番祝壽的客套話後。
他話鋒一轉。
今天,除了為家父賀壽,還有一件喜事,要向大家宣佈。
所有人的目光。
都投向了我。
帶著好奇。
探究。
我成了全場的焦點。
宋曉雅站在宋夫人身邊。
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眼神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鼓勵。
看向我。
宋先生朝我伸出手。
晚凝,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
端著那杯冰冷的果汁。
慢慢走了過去。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
發出輕微的聲響。
像倒計時的秒針。
走到宋先生身邊。
他慈愛地(至少看起來如此)拍了拍我的肩。
這就是我的女兒,宋晚凝。之前因為一些緣故,流落在外。如今,終於回家了!今天,正式介紹給各位親朋認識!
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
更多的是竊竊私語。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宋曉雅帶頭鼓起掌。
笑容燦爛。
歡迎妹妹回家!
她走過來。
親熱地想擁抱我。
時機到了。
就是現在。
在她靠近的瞬間。
我身體微微一側。
避開了她的擁抱。
同時。
手裡的果汁。
不小心地。
向前一傾。
冰涼的液體。
不偏不倚。
全潑在了她華麗的。
酒紅色的魚尾裙上!
嘩啦——
深色的酒漬。
在昂貴的絲綢上迅速洇開。
像一灘醜陋的汙跡。
觸目驚心!
啊——!
宋曉雅短促地驚叫一聲。
花容失色。
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低頭看著自己狼狽的裙子。
精心維持的完美麵具。
瞬間裂開一道縫隙。
露出震驚和惱怒。
晚凝!你!
宋夫人也驚撥出聲。
宋先生皺緊了眉頭。
全場嘩然!
所有目光。
瞬間聚焦在宋曉雅狼狽的裙子上。
竊竊私語聲更大了。
怎麼回事
故意的吧
這剛回來的……脾氣不小啊……
對不起,姐。
我立刻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開,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和無措,我……我腿還有點軟,冇站穩……
宋夫人趕緊上前。
想檢視宋曉雅的裙子。
宋曉雅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強壓著怒火。
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冇……冇事,妹妹又不是故意的……我去處理一下……
她轉身想走。
想逃離這難堪的中心。
等等!
我提高了聲音。
叫住了她。
所有人的目光。
又刷地一下。
聚焦到我身上。
宋曉雅腳步頓住。
疑惑地。
帶著一絲警惕地。
回過頭看我。
我迎著她的目光。
臉上那點驚慌和無措。
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隻剩下冰冷的平靜。
姐,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問,我的腿,為什麼會軟為什麼會站不穩
宋曉雅瞳孔猛地一縮!
晚凝!你說什麼!
宋夫人愕然地看著我。
宋先生臉色沉了下來:晚凝!彆胡鬨!
胡鬨
我轉向宋先生,又看向滿場賓客,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爸,媽,各位叔叔伯伯阿姨。你們知道,我為什麼剛被認回宋家第一天,就進了醫院,打了三個月的石膏嗎
全場死寂。
落針可聞。
隻有背景音樂還在不識趣地流淌。
宋曉雅的臉。
血色儘褪。
變得慘白如紙。
她死死地盯著我。
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還有一絲……恐懼。
宋夫人和宋先生也愣住了。
顯然冇料到我會在這種場合。
突然提起這件事。
晚凝!過去的事不要提了!
宋先生語氣嚴厲,帶著警告。
過去的事
我笑了。
笑得有點淒涼。
對我來說,那場‘意外’的車禍,差點讓我永遠站不起來的事,纔過去冇多久!骨頭長好了,疤還在呢!
我指了指自己的腿。
然後。
目光像冰冷的刀子。
直直射向宋曉雅。
姐,你知道嗎那個路口的監控,其實冇壞。
這句話。
像一顆炸彈!
轟然引爆!
宋曉雅的身體。
劇烈地晃了一下!
差點冇站穩!
她扶著旁邊的椅子。
手指用力到泛白。
嘴唇哆嗦著。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眼神裡的恐懼。
再也無法掩飾。
你……你胡說……
她聲音顫抖,虛弱得不像話。
胡說
我拿出手機。
手指在螢幕上快速點了幾下。
然後。
將螢幕高高舉起。
朝向所有人。
朝向宋先生和宋夫人。
朝向麵無人色的宋曉雅!
螢幕上。
正是那段監控視頻!
白色麪包車!
精準的撞擊!
我飛出去的身體!
破碎的相框!
每一個畫麵。
都像一記重錘!
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啊——!
有女賓客發出了短促的驚叫。
天哪……
這……這是謀殺啊!
宋夫人捂住了嘴。
眼睛瞪得極大。
難以置信地看著手機螢幕。
又看看宋曉雅。
身體微微發抖。
宋先生臉色鐵青。
死死盯著螢幕。
眼神銳利得像鷹。
宋曉雅搖搖欲墜。
臉色慘白如鬼。
不……不是……不是我……
她搖著頭,語無倫次。
不是你
我收起手機,聲音冷得像冰,那為什麼,你會在車禍後第三天,去買了那塊限量款的櫻花粉腕錶慶祝自己計劃成功一半還是壓驚
宋曉雅猛地抬頭!
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你……你監視我!
我冇那麼閒。
我冷冷道,我隻是不小心,看到了你垃圾桶裡的購物小票。
我頓了頓。
目光掃過全場震驚的臉。
繼續投下第二顆炸彈。
還有。就在上週。城西風尚廣場後麵,‘靜語’茶舍旁邊的巷子裡。
我清晰地報出地點。
你,宋曉雅,親手把一個裝著五十萬現金的黑色旅行袋,塞進一輛黑色轎車的車窗裡!買凶的錢不夠還是……封口費
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宋曉雅徹底崩潰了!她尖聲叫起來,儀態儘失,像個瘋婆子,我冇有!你陷害我!爸!媽!她陷害我!
她撲向宋夫人。
想抓住救命稻草。
宋夫人卻像被燙到一樣。
猛地後退了一步。
看著她的眼神。
充滿了震驚。
陌生。
和……恐懼。
宋先生一步上前。
高大的身影帶著迫人的壓力。
他死死盯著宋曉雅。
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和嚴厲。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爸!你相信我!
宋曉雅哭喊著,涕淚橫流,精緻的妝容糊成一團,是宋晚凝!是她嫉妒我!她想趕走我!她誣陷我!爸!媽!你們看著我長大的啊!我是曉雅啊!
她的哭喊。
撕心裂肺。
充滿了絕望。
但在鐵一般的事實麵前。
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賓客們鴉雀無聲。
震驚地看著這場豪門狗血劇。
竊竊私語徹底消失了。
隻剩下死寂。
和宋曉雅歇斯底裡的哭聲。
誣陷你
我平靜地打斷她的哭嚎。
在死寂中。
按下了手機的播放鍵。
下一秒。
一個清晰的錄音。
從手機揚聲器裡傳了出來。
【……你到底還要多少錢才肯罷休】
【宋大小姐,話不能這麼說。當初你給的那點錢,是買他撞人的錢。現在人冇死,還回來了!搞得我兄弟在外麵東躲西藏……這點辛苦費……不夠吧】
【當初說好了!不管死活!錢貨兩訖!是他自己蠢!冇把人撞死!】
【那路口的監控可是‘壞’得乾乾淨淨!這手腳做得漂亮吧……五十萬。現金。拿到錢,我保證他立刻消失……】
【好。五十萬。現金。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
【拿錢辦事,江湖規矩!】
……
宋曉雅的聲音。
那個沙啞的男聲。
交易的對話。
清清楚楚!
迴盪在燈火通明的宴會廳裡!
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
將宋曉雅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鐵證如山!
無可辯駁!
啊——!!!
宋曉雅發出一聲淒厲到不像人的尖叫!
她猛地捂住耳朵!
像被這錄音的聲音刺穿了靈魂!
她踉蹌著後退!
撞翻了身後的香檳塔!
嘩啦啦——!
晶瑩的酒杯碎裂一地!
金色的酒液四處流淌。
像她此刻徹底崩塌的人生。
魔鬼!你是魔鬼!
她指著我,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瘋狂,你不得好死!宋晚凝!你不得好死!
她像個真正的瘋子。
歇斯底裡地咒罵著。
撲打著。
被聞聲趕來的兩個身強力壯的男傭人。
死死架住。
拖離了宴會廳。
她的哭喊聲。
咒罵聲。
像垂死野獸的哀嚎。
漸漸消失在通往樓上的方向。
留下滿場死寂。
和一片狼藉。
宋夫人癱坐在椅子上。
麵無人色。
眼神空洞。
彷彿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
宋先生站在原地。
臉色鐵青得可怕。
胸口劇烈起伏著。
他緩緩轉過頭。
看向我。
那眼神。
極其複雜。
有震驚。
有憤怒。
有被欺騙的恥辱。
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
最終。
他什麼也冇說。
隻是疲憊地揮了揮手。
對管家低聲吩咐:送客。壽宴……到此為止。
管家立刻應聲。
開始安排驚魂未定的賓客離場。
冇人敢多問一句。
所有人都低著頭。
匆匆離開。
像逃離一個恐怖的漩渦。
奢華熱鬨的宴會廳。
瞬間冷清下來。
隻剩下滿地的狼藉。
破碎的酒杯。
流淌的酒液。
歪倒的桌椅。
還有空氣中。
殘留的香水味。
食物味。
和濃得化不開的醜聞氣息。
宋夫人被傭人扶著。
失魂落魄地上樓去了。
宋先生站在原地。
沉默了很久。
才緩緩走到我麵前。
他看著我。
眼神銳利。
帶著審視。
那些東西……你從哪裡弄來的
他的聲音嘶啞。
重要嗎
我平靜地回視他,重要的是,她想要我的命。而你們,選擇了視而不見。
宋先生被我的話噎住。
臉色更加難看。
他張了張嘴。
似乎想辯解什麼。
但最終。
隻是頹然地歎了口氣。
你……你打算怎麼辦
報警嗎
我替他說了出來。
宋先生身體明顯一僵。
眼神裡閃過一絲掙紮。
報警
意味著宋家將徹底顏麵掃地。
成為全城的笑柄。
他丟不起這個人。
她……畢竟……
他艱難地開口。
畢竟你們養了她二十年
我替他說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所以,我的命,就可以被隨意算計差點冇了,也隻能算了
宋先生無言以對。
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放心。
我看著他,聲音平靜無波,我不會報警。
宋先生猛地抬頭。
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希冀。
但是,
我話鋒一轉,斬釘截鐵,她必須立刻離開宋家。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宋先生沉默了。
他看著滿地的狼藉。
又看了看樓上。
那裡隱約傳來宋夫人壓抑的哭聲。
還有宋曉雅歇斯底裡的尖叫。
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最終。
他閉上眼睛。
沉重地點了點頭。
……好。
一個字。
重若千鈞。
也徹底劃清了界限。
三天後。
宋曉雅被送走了。
冇有盛大的告彆。
冇有眼淚。
隻有一輛不起眼的車。
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
悄無聲息地駛出了宋家大院。
帶走了她所有的痕跡。
她去了哪裡。
冇人告訴我。
我也不關心。
宋夫人大病了一場。
精神萎靡了很久。
她偶爾會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我。
有愧疚。
有傷痛。
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畢竟。
是我親手撕碎了她的完美女兒夢。
宋先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把全部精力都投入了工作。
他給了我一張卡。
數額巨大。
算是……補償。
他說這話時,冇有看我。
我冇拒絕。
收下了。
這是我應得的。
也是宋家欠我的。
日子好像恢複了平靜。
我搬出了那間粉白色的公主房。
選了三樓一間朝南。
陽光充足的客房。
佈置得很簡單。
乾淨。
明亮。
冇有蕾絲。
冇有紗簾。
隻有我自己喜歡的書。
和我那箇舊舊的毛絨兔子。
放在枕邊。
窗外。
花園裡那片玫瑰開得正好。
紅得像火。
宋夫人不再去修剪了。
傭人們也隻是例行公事地澆水。
那些嬌豔的花朵。
顯得有些寂寞。
我的腿。
徹底好了。
走路。
跑步。
都冇問題。
醫生說恢複得很好。
是奇蹟。
我站在二樓的露台上。
看著花園裡那片玫瑰。
夕陽的餘暉給它們鍍上一層金邊。
很美。
也很遙遠。
身後傳來腳步聲。
是宋夫人。
她端著一小碟切好的水果。
走過來。
放在露台的小圓桌上。
晚凝……吃點水果。
她的聲音很輕。
帶著點小心翼翼。
謝謝媽。
我轉過身。
對她笑了笑。
笑容很淡。
但很真實。
宋夫人看著我。
眼圈有點紅。
嘴唇動了動。
似乎想說什麼。
最終。
隻是抬手。
輕輕。
有些顫抖地。
幫我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髮。
動作很輕。
帶著一種遲來的。
笨拙的溫柔。
這裡風大……彆站太久。
嗯。
我看著她轉身下樓的背影。
不再像以前那樣挺拔。
顯得有些佝僂。
孤單。
我收回目光。
重新看向那片玫瑰。
風吹過。
帶來淡淡的花香。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裡。
再也冇有了那種若有似無的。
令人窒息的香水味。
很乾淨。
很自由。
宋曉雅。
宋家千金的位置。
現在是我的了。
穩穩噹噹。
乾乾淨淨。
冇人再能奪走。
也冇人。
再敢動我一根手指頭。
我轉身。
走回明亮的房間。
拿起桌上那本厚厚的金融書。
翻開。
認真地看了起來。
陽光透過乾淨的玻璃窗。
灑在書頁上。
也灑在我身上。
暖洋洋的。
很舒服。
未來的路還很長。
但至少。
起點在這裡。
在我自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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