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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那幾張輕飄飄的紙,帶著我最後一點殘留的溫度,狠狠砸在陳鋒那張精心保養、此刻卻寫滿錯愕的臉上。離婚協議。白紙黑字,斬釘截鐵。空氣中瀰漫著昨晚他帶回來的、另一個女人身上甜膩的香水味,混合著高檔餐廳牛排的油脂氣,讓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證據嗬,蘇晴發來的照片足夠清晰,清晰到能看清陳鋒摟著那個年輕女人時,手指曖昧地滑過對方裸露的後腰線。就在本市最貴的那家旋轉餐廳,靠窗,夜景璀璨,真是好情調。

簽了吧,陳鋒。我的聲音像淬了冰,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心臟在肋骨後麵狂跳,撞擊著,帶著一種近乎毀滅的快意。七年婚姻,我為他生兒育女,操持這個表麵光鮮亮麗的家,像個儘職儘責的演員,扮演著陳太太這個完美的角色。夠了,這場戲,我演夠了。

陳鋒臉上的驚愕隻維持了不到三秒。那張英俊的臉像被一隻無形的手迅速揉捏、定型,瞬間換上了一副冰冷、嫌惡,甚至帶著點……早有預料的嘲諷麵具。他冇有碰臉上的紙,任由它們滑落,有幾張飄到了地上,正好落在他那雙意大利手工定製的鋥亮皮鞋旁邊。

他慢條斯理地從他那件昂貴西服的內袋裡,掏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動作優雅,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從容。他看也冇看我,手指靈巧地解開纏繞的白色棉線,從裡麵抽出一份報告,輕飄飄地,卻帶著千鈞之力,啪一聲拍在光可鑒人的紅木餐桌上。

那聲音,清脆得像骨頭斷裂。

淨身出戶林晚,你哪兒來的臉提這個他嘴角勾起,那弧度冰冷又刻毒,像淬了毒的刀鋒。他的目光,越過餐桌,像兩束冰冷的探照燈,死死盯在我臉上。看看!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生的這兩個野種,跟我陳鋒,有半毛錢關係嗎你拿什麼來分我的家產憑你這份不要臉的臟心思還是憑你給我戴了這麼多年綠帽子的‘豐功偉績’每一個字都淬著毒液,狠狠砸向我。

野種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猛地燙穿了我強行維持的平靜。一股腥甜的氣味直衝喉嚨。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死死地釘在那份攤開的報告上。冰冷的紙張,冰冷的印刷體。最下方,一行加粗的結論,像燒紅的烙鐵,燙進了我的視網膜:

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排除陳鋒是陳朵朵、陳果果的生物學父親。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凍住了。餐廳裡昂貴水晶吊燈的光芒變得無比刺眼,周圍昂貴傢俱的輪廓開始模糊、扭曲。陳鋒那張扭曲著勝利和鄙夷的臉,在我視野裡晃動。血液瘋狂地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退潮般抽離,留下徹骨的寒意和一片嗡嗡作響的空白。

野種我的朵朵和果果那兩個軟乎乎叫我媽媽,會在睡前用小手捧著我的臉親的小天使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混亂的旋渦在我腦子裡瘋狂攪動,無數碎片飛濺。隻有一個畫麵,在絕對的混亂中,異常頑固、異常清晰地刺破了迷霧,定格在我眼前——

那是七年前,在天使生殖中心那間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冰冷取卵室裡。無影燈慘白的光打在臉上。劇烈的疼痛讓我蜷縮在手術檯上,意識模糊,冷汗浸透了後背的病號服。迷迷糊糊間,我聽見醫生對等在外間的陳鋒交代著什麼,聲音隔著門板有些悶:……樣本需要儘快送實驗室冷凍處理……

然後,是陳鋒的聲音,清晰、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醫生,給我吧。我是她丈夫,我親自送過去,這樣我放心。

他堅持要親自送。那份承載著我全部希望和痛苦的卵子樣本,是他親手接過去的。他那時的表情……不是擔憂,不是心疼,而是一種……一種近乎偏執的控製慾一種必須確保萬無一失的、緊繃的……決絕

記憶的碎片像鋒利的玻璃,狠狠紮進腦海。那個護士!取卵手術時,負責傳遞器械、覈對資訊的那個年輕護士!她戴著大大的無菌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當時我就覺得那雙眼睛……那雙眼睛看陳鋒的眼神,似乎有些過於熟悉了,帶著一種欲言又止的……情愫那眼神一閃而過,快得讓我以為是疼痛產生的幻覺,或者隻是護士對病人家屬的例行關注。可現在想來……那種黏膩的、帶著鉤子的眼神……

陳鋒的手指,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帶著濃濃的鄙夷,猛地戳向客廳角落。朵朵和果果正擠在巨大的落地窗邊,用彩色蠟筆在昂貴的防紫外線玻璃上塗鴉,渾然不覺這個家庭正在爆發的核爆。陽光穿過她們細軟的頭髮,勾勒出天真無邪的輪廓。

看看!看看你給我弄回來的這兩個野——

退!退!退!

一股無法遏製的狂暴力量從我身體最深處炸開,聲音尖利得劃破了凝固的空氣。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母獸,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推開陳鋒戳向孩子的手指。巨大的衝力讓他猝不及防,踉蹌著向後猛退了兩步,咣噹一聲撞在沉重的餐邊櫃上,櫃子上陳列的精美水晶杯一陣叮噹作響。

陳鋒!我往前逼近一步,胸膛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血腥味,你他媽當年在生殖中心,親手調換我試管樣本的時候……我死死盯著他那雙瞬間掠過一絲驚疑的眼睛,聲音陡然拔高,像淬了毒的冰淩,就冇認出來遞給你樣本管子的那個護士,是你高中時愛得要死要活、後來被你媽拿錢打發走的初戀白月光——周莉莉嗎!

嗡——!

陳鋒臉上的得意、鄙夷、勝券在握,所有精心堆砌的表情,如同遭遇重錘的劣質石膏麵具,瞬間佈滿了龜裂的紋路。血色唰地一下從他臉上褪得乾乾淨淨,慘白得如同刷了石灰的牆。他那雙總是精光四射、掌控一切的眼睛,此刻瞳孔驟然收縮,裡麵清晰地倒映出我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一絲被猝不及防扒光底褲的……巨大恐慌。

他張著嘴,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好幾次,像一條離水的魚,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空氣裡隻剩下他粗重、混亂的喘息聲。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尖銳,嘶啞,帶著一種虛張聲勢的狂怒,試圖掩蓋那瞬間的失態,林晚!你瘋了嗎自己做了不要臉的事,還想把臟水潑到我頭上血口噴人!證據呢!親子鑒定白紙黑字在這裡!他猛地抓起桌上那份報告,用力揮舞著,紙張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像垂死掙紮的旗幟。

看著他那副色厲內荏的樣子,一股冰冷的、帶著絕對掌控感的怒意反而奇異地壓下了我翻騰的狂躁。我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極其冰冷、毫無溫度的笑意。

證據我輕聲重複,目光掃過他慘白的臉,像看一個拙劣的小醜,陳總,彆急啊。法庭上,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聊。

我彎腰,無視他幾乎要噴火的眼神,動作慢得像電影裡的慢鏡頭,一張一張,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離婚協議書。紙張的邊緣有點卷,帶著被踐踏過的痕跡。我小心地撫平它們,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然後,我挺直脊背,不再看他一眼,轉身走向客廳的角落。

朵朵,果果,我的聲音瞬間切換,帶著陽光般的暖意和安撫,來,媽媽帶你們去外婆家玩幾天,外婆做了你們最愛吃的草莓蛋糕哦。

兩個孩子懵懂地抬起頭,小臉上還沾著蠟筆的彩色痕跡。朵朵眨巴著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遠處僵立如木偶、臉色鐵青的陳鋒,小聲問:媽媽,爸爸怎麼了他看起來好凶。

果果也怯生生地縮了縮脖子。

冇事的,寶貝們。我蹲下身,張開雙臂,緊緊地將兩個柔軟的小身體摟進懷裡,感受著她們溫熱的體溫和淡淡的奶香,這溫暖是我此刻唯一的福木。爸爸隻是……有點累了。我們去外婆家,那裡有陽光,有蛋糕,冇有……我頓了頓,把後麵的話嚥了回去,冇有不開心。

我抱起果果,牽著朵朵的小手,徑直穿過餐廳,走向門口。經過僵在原地的陳鋒時,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我目不斜視,脊背挺得筆直。

大門打開,外麵夏日灼熱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自由的味道。我帶著我的孩子,一步踏了出去,將那充斥著背叛、算計和冰冷鑒定報告氣息的家,徹底甩在了身後。門在我身後沉重地關上,發出一聲悶響,像是給過去的七年,釘上了第一顆棺釘。

陽光刺眼,我眯了眯眼,抱緊了懷裡的女兒。戰鬥,纔剛剛開始。我需要的,是足以把他釘死在恥辱柱上的鐵證。周莉莉……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插進了記憶鏽蝕的鎖孔。蘇晴,隻有蘇晴能幫我。她是我唯一的閨蜜,也是這座城市訊息最靈通的小雷達。

安頓好驚魂未定的孩子們在外婆家,看著她們被香甜的蛋糕暫時安撫,我才躲進狹小的儲藏間,撥通了蘇晴的電話。指尖冰涼,微微發顫。

晴晴,電話一接通,我幾乎控製不住聲音裡的顫抖和急切,幫我查個人!急!周莉莉!以前在‘天使生殖中心’當過護士!重點是,她跟陳鋒,高中!他們高中肯定有過一段!查她現在人在哪!做什麼!越詳細越好!快!我語速快得像連珠炮,每一個字都帶著火星。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蘇晴的聲音瞬間凝重起來,冇了平日的嬉笑:周莉莉天使生殖陳鋒的初戀晚晚,你確定出什麼事了她敏銳地嗅到了風暴的氣息。

陳鋒拿了親子鑒定,說朵朵果果不是他的種!我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清醒,他逼我淨身出戶!但我懷疑,當年做試管的時候,他動了手腳!那個周莉莉,就是關鍵!我親眼看見,是他親自把我取出來的卵子樣本送進實驗室的!而那個遞樣本給他的護士,看他的眼神不對!我懷疑…我懷疑就是她!

臥槽!蘇晴在那邊倒抽一口涼氣,聲音都拔高了,陳鋒這王八蛋!他敢!等著!我蘇晴掘地三尺也把這姓周的給你翻出來!媽的,欺負到我姐妹頭上來了!電話那頭傳來劈裡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速度飛快。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儲藏間裡堆滿了雜物,空氣混濁,隻有手機螢幕微弱的光映著我慘白的臉。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七年前取卵手術的細節,陳鋒當時異常堅決的態度,那個護士口罩上方那雙欲語還休的眼睛……無數畫麵碎片在腦海裡瘋狂衝撞、重組。一個冰冷、肮臟的真相,正緩緩浮出令人作嘔的輪廓。

找到了!蘇晴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和難以置信的驚愕,猛地穿透我的焦灼,晚晚!這周莉莉……資訊對上了!她確實在天使生殖中心工作過,七年前離職的!離職時間就在你們做完試管後冇多久!離職原因不明!關鍵是她現在!你猜她在乾嘛

快說!我幾乎要吼出來。

她開了家美容院!就在市中心!名字叫‘莉莉安’!而且……蘇晴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極其古怪,我剛黑進她們店裡的預約係統後台……媽的,有個固定VIP客戶,名字叫陳鋒!他媽的預約記錄從三年前就開始了!幾乎每週一次!護理項目……嗬,全身精油SPA陳鋒一個大老爺們,每週去做全身精油SPA騙鬼呢!

全身精油SPA每週一次三年美容院周莉莉

這幾個關鍵詞像炸彈一樣在我腦子裡接連引爆。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三年前……正是陳鋒事業真正起飛,開始頻繁出差、應酬的時候!原來所謂的出差,是去老情人的溫柔鄉裡放鬆了!

美容院地址給我!我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一個計劃,一個極其大膽、極其冒險的計劃,在我心中瞬間成型。我需要一個決定性的證據,一個能把陳鋒徹底釘死,讓他無法翻身的證據!那份可能存在的代孕合同,或者任何能證明他當年偷換胚胎的檔案!而突破口,就在周莉莉身上!

蘇晴迅速報出地址。晚晚,你想乾嘛彆衝動!她店裡人多眼雜!

放心,我不進去。我盯著手機螢幕上蘇晴發來的定位,眼神銳利得像鷹隼,我隻需要‘看’到她,確認一些事。晴晴,再幫我個忙,搞到一份‘莉莉安’美容院近期的客戶車輛進出記錄,特彆是陳鋒那輛招搖的黑色大G的!要快!

兩天後,我戴著遮住大半張臉的漁夫帽和墨鏡,穿著一件毫不起眼的灰色外套,像個普通路人,坐在莉莉安美容院斜對麵一家嘈雜的奶茶店裡。麵前放著一杯早已冷掉的奶茶,吸管被我無意識地咬得扁平。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死死鎖在美容院那扇鑲嵌著金色logo的玻璃大門上。

蘇晴的效率高得驚人。我的手機螢幕上,此刻正顯示著美容院地下車庫近一個月的車輛進出記錄截圖。陳鋒那輛牌照囂張的黑色奔馳大G,像打卡一樣準時,每週三下午三點左右進入地庫,停留時間……三到四小時。全身精油SPA嗬。我的心像被泡在冰水裡,又冷又沉。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下午三點零五分。一輛熟悉的黑色龐然大物,帶著引擎低沉的咆哮,無比精準地滑入了美容院的地下車庫入口。就是他!陳鋒!

我立刻撥通蘇晴的電話,壓低聲音:他進去了。按計劃行事。

收到!蘇晴那邊背景音有點雜,似乎也在快速移動,我的人已經就位,監控畫麵正在同步切入。你沉住氣!

又是漫長的煎熬。奶茶店的冷氣開得很足,我卻感覺手心全是冷汗。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門,像等待獵物出現的獵人。蘇晴通過特殊渠道搞到的美容院內部監控畫麵,正實時傳輸到我手機上一個加密的臨時鏈接裡。畫麵有些模糊,角度是前台斜上方。我看到陳鋒的身影出現在前台,冇有登記,一個穿著粉色製服、身材姣好的女人立刻迎了上來,姿態親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將他引向裡麵的VIP通道。那個女人,即使隔著模糊的畫素和濃妝,我也一眼認了出來——周莉莉!那張臉,那雙眼睛,和我記憶中手術室裡的那雙眼睛,瞬間重合!

就在這時,蘇晴的電話又切了進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巨大的興奮:晚晚!重大發現!我這邊剛同步到他們VIP區的走廊監控!陳鋒進了一個房間,叫‘水雲間’!但重點不是這個!我的人……我的人剛纔利用美容院預約係統的漏洞,嘗試恢複她後台刪除的舊數據……老天爺!你猜我挖到了什麼!

什麼!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一份加密的PDF文檔!檔名是亂碼!但我強行破解了外層密碼……裡麵……裡麵……蘇晴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是一份掃描件!代孕合同的掃描件!甲方是陳鋒!乙方……乙方是周莉莉!簽署日期……七年前!就在你們做試管前一個月!合同條款……媽的,條款裡明確寫了,由乙方提供健康卵子,在甲方指定的生殖中心,與甲方提供的精子結合形成胚胎,植入代孕母體……代孕母體,是甲方‘另行安排’!報酬……兩百萬!

轟——!

彷彿一道驚雷在腦海裡炸開!手機差點從我汗濕的手中滑落。代孕合同!甲方陳鋒!乙方周莉莉!提供卵子!植入代孕母體……另行安排!

我是那個另行安排的代孕母體!

七年前!在我們滿懷期待去做試管嬰兒之前的一個月!他就已經和周莉莉簽好了合同!用她的卵子!他處心積慮,他瞞天過海!他不僅用周莉莉的卵子替換了我的,讓我這個妻子,成了他和他初戀情人孩子的代孕工具!他還倒打一耙,拿著親子鑒定,罵我的孩子是野種!要奪走她們,還要讓我淨身出戶!

滔天的恨意像岩漿一樣噴湧,瞬間吞噬了所有的震驚和冰冷。我死死攥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幾乎要捏碎那冰冷的金屬外殼。陳鋒……周莉莉……你們這對狗男女!

檔案!晴晴!把那份合同掃描件!原件!不管用什麼方法!給我拿到!拿到它!我的聲音嘶啞,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

已經在想辦法了!正在嘗試物理解觸她的私人電腦!晚晚,你冷靜!這東西就是核彈,我們必須保證它在法庭上炸響!現在不能打草驚蛇!蘇晴的聲音也繃緊了。

我猛地掛斷電話,胸口劇烈起伏,眼前陣陣發黑。隔著一條馬路,望著莉莉安那華麗的大門,想象著裡麵那對狗男女此刻可能正在進行的齷齪勾當,強烈的噁心感翻湧上來。但我強迫自己冷靜。是的,核彈!這份合同,就是徹底炸碎陳鋒所有偽裝的核彈!我必須忍耐,必須等到法庭上,那最致命的一刻!

接下來的日子,每一分鐘都是淩遲。陳鋒的律師團隊動作迅猛,法院的傳票很快送達。起訴離婚,主張我婚內嚴重過錯(指孩子非親生),要求我淨身出戶,並剝奪我對朵朵和果果的撫養權。措辭極其惡毒,彷彿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淫婦。陳鋒本人則徹底撕下了最後一點偽裝,電話不接,資訊不回,甚至派人強行更換了我們住所的門鎖,試圖阻止我回去拿取任何個人物品。他像一頭急於將獵物撕碎的惡狼,步步緊逼。

但我不再憤怒,不再恐懼。心,在得知那份代孕合同存在的瞬間,已經沉入了最冰冷、最堅硬的深海。憤怒是燃料,恨意是指南針。蘇晴動用了她所有能用的灰色人脈和難以想象的技術手段,終於在開庭前四十八小時,將一份完整、清晰的代孕合同原件掃描件,以及周莉莉電腦硬盤的物理拷貝,送到了我手上。同時送到的,還有陳鋒持續多年、定期向周莉莉個人賬戶大額轉賬的銀行流水,備註極其曖昧——特殊服務費、情感補償。鐵證如山!

開庭的日子,天氣陰沉。厚重的鉛灰色雲層低低壓在城市上空,醞釀著一場暴雨。莊嚴肅穆的市中級法院門口,長槍短炮的記者早已聞風而至。陳鋒精心策劃的綠帽門大戲,早已被他有意無意地泄露給了幾個八卦媒體,此刻正被瘋狂炒作,標題一個比一個聳人聽聞——豪門驚變!雙胞胎千金竟非親生,風流闊太麵臨掃地出門!閃光燈劈啪作響,像無數窺探的眼睛。

陳鋒在一群西裝革履的律師簇擁下,如同凱旋的將軍般昂首闊步走來。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裝,頭髮一絲不苟,臉上帶著一種悲憤與剋製混雜的完美受害者表情,甚至還對著幾個認識的記者微微頷首,姿態從容。當他看到孤身一人、隻帶著一個簡單檔案袋站在台階另一側的我時,那眼神裡的輕蔑和嘲弄幾乎要溢位來。他嘴角勾起一絲極其細微、卻冰冷刺骨的弧度,像是在說:林晚,你完了。

我麵無表情,隻是緊了緊握著檔案袋的手。那裡麵裝著的,是足以將他打入地獄的東西。蘇晴站在不遠處的人群裡,對我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堅定。旁聽席上,我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麵孔——我的父母,他們蒼老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和憤怒;陳鋒的父母,他母親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刻薄和幸災樂禍。

走進法庭,那肅穆壓抑的氣氛幾乎讓人窒息。高懸的國徽,深色的木質結構,穿著法袍、麵容嚴肅的法官和書記員,一切都透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我坐在原告席(陳鋒是原告)對麵的被告席上,感覺自己是風暴中心唯一靜止的點。

現在開庭!法槌敲響,沉悶的聲音在法庭迴盪。

陳鋒的律師,一個頭髮梳得油光水滑、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率先起身。他的聲音洪亮,充滿表演性的悲憤,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刺向我。

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今天站在這裡的我的當事人,陳鋒先生,是一個被欺騙、被侮辱、被深深傷害的丈夫和父親!他揮舞著手臂,極具煽動性,七年的婚姻!七年的付出!換來的,卻是妻子林晚無恥的背叛!她用不忠,玷汙了婚姻的神聖!她用謊言,欺騙了我的當事人最真摯的感情!更令人髮指的是,她竟然讓我的當事人,含辛茹苦、視若珍寶地養育了兩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整整六年!六年!這是怎樣一種令人髮指的欺騙!這是怎樣一種喪儘天良的侮辱!

他猛地指向我,聲音陡然拔高,充滿指控:林晚的行為,嚴重違背了夫妻忠實義務,構成了《婚姻法》規定的重大過錯!她對婚姻的背叛是徹底的,對丈夫的傷害是毀滅性的!她根本不配為人妻,更不配為人母!

他停頓了一下,環視法庭,享受著這控訴帶來的效果。旁聽席上傳來壓抑的議論聲,陳鋒母親甚至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

因此,律師的聲音斬釘截鐵,我方堅決要求:第一,判決雙方離婚!第二,過錯方林晚,必須淨身出戶!所有夫妻共同財產,包括但不限於房產、股票、存款、公司股權等,全部歸屬無過錯方陳鋒先生所有!第三,鑒於林晚道德敗壞,存在嚴重欺詐行為,且兩個孩子經權威鑒定與陳鋒先生無血緣關係,剝奪林晚對陳朵朵、陳果果的撫養權!孩子應由我當事人撫養!第四,林晚必須支付精神損害賠償金人民幣五百萬元!以彌補她給我當事人造成的無法估量的精神創傷!謝謝審判長!

一記又一記的重錘,惡毒而精準,目的就是要將我徹底碾碎,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淨身出戶,奪走孩子,還要揹負钜額賠償!陳鋒坐在原告席上,微微昂著頭,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如同勝利者的徽章。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憐憫和掌控一切的快意。

法庭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有純粹的看戲。法官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

輪到我的辯護律師,一位看起來有些文弱、但眼神異常沉靜的女律師(蘇晴通過關係找的王牌)起身。她冇有立刻反駁,隻是平靜地向法官申請:審判長,鑒於本案涉及未成年子女的權益,且案情複雜,我方請求先行質證環節,由原告方出示其核心證據——那份據稱證明被告存在重大過錯的親子鑒定報告。我方將對這份證據的真實性、關聯性及合法性進行質詢。

法官點頭:準許。請原告方出示證據。

陳鋒的律師臉上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輕蔑笑意。他動作優雅地從厚厚的卷宗裡,抽出了那份精心裝裱過的親子鑒定報告原件影印件,由法警呈遞給法官和我的律師。同時,巨大的法庭投影螢幕上,清晰地同步顯示出報告的關鍵頁——特彆是那行加粗的、刺目的結論:排除陳鋒是陳朵朵、陳果果的生物學父親。

審判長,各位,陳鋒的律師聲音洪亮,充滿了底氣,這是由具有國家級司法鑒定資質的‘華誠司法鑒定中心’出具的親子鑒定意見書。鑒定程式完全合法,樣本采集規範(我方提供了陳鋒先生及兩位孩子的血液樣本),鑒定方法科學嚴謹(采用國際通用的STR分型檢測技術),結論清晰明確,不存在任何疑義!這份鐵證,足以證明被告林晚在婚姻關係存續期間,存在嚴重不忠行為,並導致了非婚生子的產生!這是本案無可爭議的核心事實!是被告重大過錯的直接體現!

他轉向我,目光咄咄逼人:林晚女士,麵對這份科學、權威的鑒定報告,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嗎你能否認這兩個孩子不是你與他人所生的事實嗎你能否認你對我當事人造成的巨大傷害嗎

整個法庭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如同聚光燈。空氣緊繃得像是拉滿的弓弦。陳鋒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牢牢鎖著我,等著看我崩潰、失態、跪地求饒。

我的律師正要開口。我輕輕抬起手,製止了她。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自己緩緩地、緩緩地站了起來。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杆寧折不彎的標槍。我的目光,平靜無波,越過原告席上陳鋒那張誌得意滿的臉,直接投向審判席上那位麵容嚴肅的法官。

審判長,我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迴盪在寂靜的法庭裡,對於這份親子鑒定報告本身的真實性和科學性……我冇有異議。

嘩——!旁聽席瞬間炸開了鍋!難以置信的驚呼聲此起彼伏。陳鋒的律師臉上瞬間寫滿了錯愕,隨即轉化為巨大的狂喜——他以為我認輸了!陳鋒的瞳孔猛地一縮,那抹勝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似乎冇料到我會如此乾脆地承認。

我的律師也驚疑地看向我,眼神裡充滿詢問。蘇晴在旁聽席前排,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節發白,眼神卻死死盯著我。

法官皺起了眉頭,敲了下法槌:肅靜!被告林晚,請注意你的發言!你確認對這份排除你丈夫與孩子親子關係的鑒定報告冇有異議

是的,審判長。我依舊平靜,目光坦然地迎向法官,這份報告在技術層麵上,真實有效。它證明瞭一個客觀事實:陳朵朵和陳果果,在生物學意義上,確實不是陳鋒的親生女兒。我甚至微微停頓了一下,清晰地吐出最後幾個字。

陳鋒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抹強撐的得意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底下的一絲不安。他大概以為我會歇斯底裡地否認,會痛哭流涕地辯解,唯獨冇料到我會如此平靜地承認這個對他最有利的事實。

但是,我的聲音陡然一轉,像冰層下湧動的暗流,帶著徹骨的寒意,這份報告,恰恰證明瞭我接下來要陳述的真相!一個被精心掩蓋了七年、極其肮臟、令人髮指的真相!它非但不能證明我的過錯,反而,我猛地抬手指向原告席上的陳鋒,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反而徹底揭露了陳鋒——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精心策劃的騙子、徹頭徹尾的犯罪者——令人髮指的罪行!

你胡說!陳鋒再也忍不住,猛地拍案而起,臉色鐵青,指著我的手都在發抖,林晚!你血口噴人!法庭之上,豈容你信口雌黃!拿出證據來!

證據我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反而露出一絲冰冷的、近乎殘酷的笑意,陳鋒,彆急。你要的證據,我馬上給你。不過,在你看到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我的目光銳利如刀,死死釘在他臉上,七年前,在‘天使生殖中心’,我進行取卵手術那天,你,為什麼堅持要親自把我剛剛取出的卵子樣本,送去胚胎實驗室生殖中心明明有專業的樣本傳遞員和流程!你當時對醫生說,‘你親自送,才放心’……陳鋒,你在‘放心’什麼你是不放心樣本的安全還是……不放心那份樣本,冇有被成功替換掉!

轟——!

如同在法庭裡投下了一顆炸彈!旁聽席徹底沸騰了!記者們的閃光燈瘋了似的閃爍,記錄著這驚天逆轉!陳鋒的臉,瞬間褪儘了最後一絲血色,變得慘白如紙!他的眼睛瞪得極大,裡麵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無法掩飾的恐慌!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脖子!

反……反對!陳鋒的律師也慌了神,猛地站起來,審判長!被告這是在毫無根據地惡意揣測!是在混淆視聽!誘導……

反對無效!法官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和凝重,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陳鋒慘白的臉,最後落在我身上,被告林晚,你指控原告陳鋒在七年前偷換試管嬰兒樣本,這是極其嚴重的指控!請立刻出示你的證據!否則,法庭將視情節追究你的責任!

整個法庭死一般寂靜。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滿了震驚、疑惑和難以置信的期待。

我深吸一口氣。就是現在!我拿起一直放在手邊、那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檔案袋。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但動作卻異常沉穩。我從裡麵緩緩地、緩緩地抽出了我的手機。然後,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我點開了螢幕,手指在螢幕上滑動了幾下。

我冇有直接展示,而是將手機螢幕,穩穩地、正麵朝向審判席的方向。同時,我對著法庭的技術人員示意地點了點頭。

巨大的法庭投影螢幕上,瞬間切換了畫麵。

一張泛黃的、帶有明顯年代感的合同掃描件,清晰地、無比巨大地呈現在所有人眼前!

合同的抬頭上,赫然印著幾個加粗的黑體字:

《人類輔助生殖技術服務及委托協議(代孕)》

甲方:陳鋒(身份證號:XXXXXXXXXXXXXXXXXX)

乙方:周莉莉(身份證號:XXXXXXXXXXXXXXXXXX)

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條款。關鍵條款被我用手機軟件提前做了醒目的紅色標記:

>第一條

服務內容:**

乙方(周莉莉)自願提供其健康卵子,用於與甲方(陳鋒)提供的精子在甲方指定的合法生殖機構(具體機構:天使生殖中心)進行體外受精,形成胚胎。

**第二條

胚胎植入:**

上述胚胎,將由甲方安排,植入甲方指定的、符合醫療條件的代孕母體(具體資訊由甲方另行提供並確保其知情同意)子宮內孕育。

**第三條

權利歸屬:**

乙方明確知曉並同意,由此孕育分娩的子女,其法律上的父母權利(包括撫養權、監護權等)完全歸屬於甲方(陳鋒)及其配偶(如有)。乙方自願放棄對子女的一切權利主張。

**第四條

服務報酬:**

甲方同意向乙方支付總計人民幣貳佰萬元整(2,000,000.00)作為本次提供卵子及配合相關醫療服務的全部報酬。支付方式:合同簽訂後支付定金伍拾萬元,胚胎成功形成並冷凍後支付壹佰萬元,代孕母體確認臨床妊娠後支付剩餘伍拾萬元。

……

**簽署日期:

XXXX年XX月XX日**

**甲方簽字:陳鋒**

**乙方簽字:周莉莉**

(下方,蓋有清晰的指印和天使生殖中心的見證章影印件!)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偌大的法庭裡,彷彿瞬間被抽成了真空!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法官拿著法槌的手僵在半空,眼睛死死盯著螢幕,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書記員忘記了記錄,嘴巴微張。旁聽席上,我的父母捂住了嘴,眼淚奪眶而出;陳鋒的父母,他母親直接白眼一翻,暈了過去,引起一陣小騷動,被他父親手忙腳亂地扶住,而他父親,那張老臉瞬間變得灰敗,眼神空洞。

記者們徹底瘋狂了,閃光燈連成一片光海,快門聲哢嚓哢嚓響成一片,記錄著這足以引爆全國的驚天醜聞!

而原告席上——

不……不可能!假的!這是偽造的!偽造的!陳鋒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又像是被高壓電擊中,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身體劇烈地搖晃著,雙手死死抓住桌沿才勉強冇有癱倒。他雙眼赤紅,佈滿血絲,死死地盯著投影螢幕上那份合同,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惡鬼!他的臉扭曲得不成人形,慘白中透著死灰,額頭上瞬間佈滿了豆大的冷汗,順著扭曲的臉頰滑落。他嘴唇哆嗦著,發出語無倫次的嘶吼:林晚!你陷害我!你偽造證據!法官!這是假的!假的!她陷害我!抓她!抓她啊!

他身邊的那個油頭律師,此刻哪裡還有半分之前的趾高氣揚他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了天靈蓋,整個人徹底懵了!他呆呆地看著螢幕上的合同,又看看狀若瘋魔的陳鋒,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驚駭和……職業性毀滅的絕望!他腿一軟,竟然真的噗通一聲,直接從椅子上滑落下來,癱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檔案散落一地,狼狽不堪。

整個法庭亂成一團。法官重重地敲擊法槌:肅靜!肅靜!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

就在這極度的混亂和死寂交織的魔幻時刻——

媽媽!

一聲清脆、帶著點害怕和困惑的童音,像一把利刃,猛地刺破了法庭凝重的空氣。

是朵朵!還有果果!她們被法警按照規定帶到了法庭隔壁的休息室等候,但剛纔法庭裡巨大的動靜(陳鋒的嘶吼、旁聽席的混亂)顯然驚動了她們。休息室的門冇有關嚴,兩個小小的身影竟然自己跑了出來,站在了旁聽席和審判區之間的通道口。

朵朵的小手指著旁聽席前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裡坐著一個戴著大墨鏡和帽子、極力想把自己藏起來的女人。正是周莉莉!她大概是想親眼看看陳鋒如何勝利,卻冇想到目睹了自己的末日!

媽媽!朵朵的聲音帶著孩子特有的天真和不解,清晰地迴盪在寂靜下來的法庭裡,那個壞阿姨……那個壞阿姨為什麼和你長得……有點像呀

朵朵的小手,直直地指向旁聽席角落裡那個戴著大墨鏡和帽子、如同驚弓之鳥般縮著的女人——周莉莉。

那個壞阿姨……為什麼和你長得……有點像呀

孩子天真無邪的疑問,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在剛剛被核爆摧殘過的法庭裡,激起了最後一圈詭異而致命的漣漪。

唰!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從巨大的投影螢幕(上麵還定格著那份要命的代孕合同)上移開,齊刷刷地射向了旁聽席角落!

周莉莉!她再也無處遁形!

巨大的壓力、無數道如同實質的目光,讓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一縮。她下意識地想拉低帽簷,動作卻慌亂無比,反而把帽子碰歪了。那副巨大的墨鏡滑落鼻梁,露出了墨鏡下方——那張即使帶著驚恐也難掩姣好、此刻卻慘白如紙的臉!

旁聽席瞬間再次炸開了鍋!議論聲、驚呼聲、相機瘋狂連拍的哢嚓聲彙成一片!

是她!就是合同上那個周莉莉!

天啊!真人!長得……真的有點像林晚!

怪不得!怪不得孩子會那麼說!

代孕用自己的卵子讓原配老婆生我的媽呀!陳鋒還是人嗎!

周莉莉也不是好東西!為了錢……

陳鋒也看到了周莉莉。在看到那張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臉時,他像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的駱駝,赤紅的眼睛裡最後一絲瘋狂和狡辯的光芒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他身體晃了晃,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嗚咽,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的軟體動物,噗通一聲,直挺挺地癱軟在了原告席冰冷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甚至冇有力氣再嘶吼,隻是像離水的魚一樣,徒勞地張著嘴,大口喘著粗氣,眼神渙散地盯著天花板。

他的律師還癱坐在椅子旁邊,麵如死灰,連去扶他的力氣都冇有了,隻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這案子已經不是輸贏的問題,是徹底、毀滅性的崩塌!連帶著他的職業生涯,恐怕也要蒙上巨大的汙點。

肅靜!!法官的法槌幾乎要敲碎了,聲音帶著雷霆般的怒火,法警!維持秩序!將無關人員帶離法庭!把原告陳鋒扶起來!被告林晚,將孩子帶離法庭!立刻!

場麵極度混亂。法警迅速上前,一邊控製失控的旁聽席人群(主要是瘋狂的記者),一邊試圖去攙扶癱軟如泥的陳鋒。蘇晴反應極快,立刻衝過去,將懵懂的朵朵和果果緊緊護在懷裡,迅速帶離了這風暴的中心。周莉莉則被幾個法警請了出去,她掙紮著,哭喊著不關我的事,都是他逼我的,聲音尖利刺耳,但很快消失在法庭門外。

我站在原地,看著這如同地獄繪圖般的混亂景象,看著陳鋒像一攤爛泥一樣被法警勉強架著胳膊拖回座位,看著他臉上那死灰般的絕望。心中冇有大仇得報的快意,隻有一片冰冷的荒蕪和巨大的疲憊。七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我的婚姻,我的生育,我的人生,原來隻是一場精心策劃、徹頭徹尾的騙局。我像個提線木偶,被最信任的人,推入了最深的泥潭。

法庭終於被強行肅清。隻剩下沉重如鉛的呼吸聲。法官的臉色鐵青,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翻騰的怒意,目光如炬地掃過我和癱在座位上、眼神渙散的陳鋒。

鑒於本案出現重大、顛覆性新證據,案情性質發生根本轉變!法官的聲音冰冷而凝重,本庭宣佈:休庭!擇日再審!休庭期間,本庭將立即將相關證據及本案涉及的可能刑事犯罪線索(偽造檔案、欺詐、非法代孕等),依法移送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原告陳鋒,被告林晚,請隨時配合司法機關調查!退庭!

法槌最後一次敲下。沉悶的響聲,為這場荒誕而殘酷的法庭鬨劇,暫時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休庭後的日子,如同風暴過後的廢墟。陳鋒和周莉莉當天就被警方帶走協助調查。那份代孕合同,陳鋒向周莉莉的钜額轉賬記錄,以及蘇晴後來提供的周莉莉電腦裡關於如何偷換樣本的加密聊天記錄(她竟然愚蠢地儲存了下來),如同一條條絞索,死死套住了陳鋒的脖子。

非法代孕、欺詐、偽造檔案(那份親子鑒定本身雖然真實,但他利用其誣告陷害我意圖侵占財產和撫養權,同樣構成犯罪)……一樁樁,一件件,證據鏈清晰無比。陳鋒的公司股價在醜聞爆出的當天就一瀉千裡,合作夥伴紛紛解約,銀行抽貸,龐大的商業帝國在短短幾天內就顯露出崩塌的跡象。曾經對他阿諛奉承的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我的離婚案,在刑事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暫時擱置。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法律的鐵拳,會替我清算一切。

我冇有再回那個所謂的家。那裡每一寸空氣都讓我窒息。父母把朵朵和果果照顧得很好,兩個小傢夥雖然懵懂,但似乎也隱隱約約知道爸爸做了很壞很壞的事,不再提起他。她們的世界,簡單而純粹,隻需要媽媽的愛和外婆的蛋糕。

我帶著孩子,搬到了市郊一個安靜的小區。蘇晴幾乎每天都來,帶著各種好吃的和最新的戰報。

晚晚,最新訊息!這天下午,蘇晴風風火火地衝進我的新家,臉上帶著大快人心的表情,陳鋒那王八蛋,徹底栽了!檢察院的公訴書下來了!非法代孕、欺詐、誣告陷害……數罪併罰!聽說量刑建議至少十年起!他爸媽急瘋了,到處托關係想撈人,屁用冇有!牆倒眾人推,誰還敢沾這身腥

她灌了一大口水,繼續道:還有那個周莉莉!她也被起訴了,作為共犯!非法提供卵子,協助偽造醫療流程,還他媽收了那麼多黑錢!美容院早就被查封了!聽說她哭爹喊娘,想把所有責任都推給陳鋒,說自己是被騙的、被脅迫的……誰信啊!那份合同上她簽的字蓋的指印可假不了!兩百萬的轉賬記錄也假不了!等著一起進去唱鐵窗淚吧!

我靜靜地聽著,手裡削著一個蘋果,果皮長長地垂下來,冇有斷。心湖裡,似乎連一絲漣漪都冇有了。恨嗎當然恨。但恨意之後,是巨大的空洞和一種劫後餘生的麻木。

還有,蘇晴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神秘,陳鋒他媽,昨天托人找到我了。

我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向她。

嗬,蘇晴冷笑一聲,那老妖婆,之前鼻孔朝天,現在知道急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什麼‘家門不幸’、‘都是周莉莉那個狐狸精害的’,求我轉告你,看在……看在朵朵和果果的份上哈!現在想起孩子了她說,隻要你肯簽個諒解書,讓陳鋒少判幾年,他們願意把名下所有的財產都給你!房子、存款、公司股份……什麼都行!

諒解書我扯了扯嘴角,一個極其冰冷的弧度。

晴晴,我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進果盤裡,聲音平靜無波,幫我轉告她:陳鋒該坐多少年牢,法律說了算。我和我的孩子,不需要他的任何東西。臟。

蘇晴愣了一下,隨即用力拍了下大腿:漂亮!晚晚!就該這麼硬氣!那種臟錢,拿了都嫌晦氣!讓他們抱著錢在監獄裡發黴去吧!

她頓了頓,看著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那……朵朵和果果你打算……以後怎麼辦她冇明說,但我們都清楚她指的是什麼。這兩個孩子,從生物學上講,是陳鋒和周莉莉的。但她們是我懷胎十月,忍受劇痛生下來,用生命和乳汁餵養大的。她們叫我媽媽。

我看著在客廳地毯上玩耍的兩個小身影。朵朵正認真地給一個布娃娃梳頭,果果則拿著蠟筆在紙上塗鴉,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大房子,裡麵有三個小人。

她們是我的女兒。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的重量,不容置疑,永遠都是。跟陳鋒,跟周莉莉,冇有任何關係。我會把她們的姓氏改掉,跟我的姓。林朵朵,林果果。新的開始。

蘇晴眼圈一下子紅了,重重地點頭:對!新的開始!媽的,那兩個垃圾,不配!

塵埃落定的那一天,比預想中來得更快。陳鋒和周莉莉的案子,由於證據確鑿,性質惡劣,社會影響極壞,審理過程異常迅速。最終判決下來:陳鋒因非法代孕、欺詐、誣告陷害等多項罪名,合併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周莉莉作為從犯,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兩人當庭表示上訴,但翻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離婚判決幾乎是同步下達的。法院依據刑事判決認定的重大過錯方在陳鋒,且其行為嚴重侵害配偶權益,最終判決:準予離婚;婚內所有共同財產(包括被陳鋒隱匿、轉移的部分,在調查後也被追回)的百分之八十,歸屬無過錯方林晚(我)所有;兩個孩子林朵朵、林果果的撫養權,毫無懸念地判給了我。陳鋒需按月支付撫養費,直到孩子成年——當然,這筆錢他得先從牢裡出來才能支付。

十三年。等他出來,世界早已天翻地覆。他的財富、地位、名聲,都將化為烏有。他輸掉了一切,包括自由。

拿到離婚判決書和財產過戶檔案的那天,天空是難得的湛藍色,陽光燦爛得有些晃眼。我帶著朵朵和果果,還有蘇晴,站在國際機場熙熙攘攘的出發大廳。巨大的落地窗外,一架架銀色的飛機在跑道上滑行、起飛,衝向廣闊的天空。

媽媽,我們要坐大飛機嗎朵朵仰著小臉,大眼睛裡充滿了興奮和好奇。

對呀,我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有大海和陽光的地方。我蹲下身,把兩個女兒一起摟進懷裡,感受著她們柔軟的身體和溫熱的氣息。這是我們新生活的起點。

那爸爸呢果果小聲地問,帶著一絲孩子對父親這個角色本能的、尚未完全磨滅的依戀和困惑,爸爸不跟我們一起坐大飛機嗎

朵朵也眨巴著眼睛看著我。

機場廣播溫柔地提示著航班資訊,人潮在身邊湧動。我抬起頭,目光穿過巨大的玻璃幕牆,望向跑道儘頭。一架剛剛起飛的波音客機正轟鳴著爬升,銀色的機身反射著刺目的陽光,越飛越高,最終變成一個閃爍的小點,消失在無垠的藍天深處。

我收回目光,看著女兒們清澈的眼睛,聲音平靜而溫柔,像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

爸爸啊……他坐不了飛機了。有些人,有些事,就像這跑道後麵留下的風,吹過了,就再也追不上了。他們隻能留在原地。我輕輕撫摸著果果細軟的頭髮,我們呢,要向前飛,飛得高高的,遠遠的,去一個隻有陽光、大海和快樂的地方。那裡,纔是我們的家。

蘇晴默默地站在旁邊,眼圈微紅,遞過來一個鼓勵的眼神。

我站起身,一手牽著一個女兒的小手,另一隻手,從隨身的揹包裡,緩緩地抽出了一份檔案。

那份泛黃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服務及委托協議(代孕)》。甲方:陳鋒。乙方:周莉莉。那刺眼的標題,那冰冷的條款,那承載著七年欺騙和痛苦的契約。

我冇有絲毫猶豫。

嘶啦——!

雙手用力,紙張發出清脆而決絕的撕裂聲!一下,又一下!我將它撕得粉碎!一片片帶著罪惡文字的紙屑,如同肮臟的雪花,飄落在我腳邊敞開的垃圾桶裡。

最後一片紙屑落下。我拍了拍手,像是撣掉什麼不潔的灰塵。

走吧,寶貝們。我握緊了女兒們溫暖的小手,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真正輕鬆的笑容,迎著落地窗外燦爛的陽光,我們的飛機,要起飛了。

冇有回頭。我們三人,手牽著手,彙入了前往安檢口的人流。把那個充滿了謊言、算計和肮臟交易的世界,連同那份被徹底撕碎的契約,永遠地,留在了身後轟鳴的跑道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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