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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的夏末,冀中平原的玉米地還攢著最後一股熱乎氣。林娜蹲在村西頭的土崖下,指尖撚著半塊帶花紋的陶片,陽光把她額前的碎髮曬成了淺褐色。這是她跟著隊裡平整土地時,從新挖的水渠邊刨出來的。娜娜,發啥愣隊長喊收工了!二柱子扛著鋤頭從坡上下來,褲腳沾著黃泥巴,撿這破爛玩意兒乾啥,能換工分林娜把陶片揣進粗布褂子的兜裡,搖搖頭冇說話。她今年十六,是村裡小學的代課老師,識得幾個字,也聽村東頭的老瞎子說過,早年間這一帶埋著老祖宗的東西。那陶片上的雲紋彎彎繞繞,不像家裡醃菜罈子的粗陶,倒像是年畫裡見過的古物件。
第二天一早,林娜趁著給隊裡送開水的空檔,又溜到水渠邊。前夜下過小雨,新翻的泥土泛著潮氣,她扒開幾叢狗尾草,竟在一塊鬆動的青磚下又摸到個硬東西。是個巴掌大的銅疙瘩,上麵爬著細密的蟠虺紋,邊角磨得發亮,沉甸甸的壓得手心發燙。這是啥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是村支書的兒子王強。他剛從縣裡開會回來,穿著的確良襯衫,手裡捏著紅本本,林娜,你在這兒搗鼓啥林娜慌忙把銅疙瘩塞進褲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冇啥,找個丟了的髮卡。王強撇撇嘴,踢了踢腳邊的青磚:這破磚礙事得很,下午就讓推土機來推了。隊裡要在這兒蓋個打穀場,縣上來的技術員說,這片地得整得平平整整的。
林娜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想起那半塊陶片和銅疙瘩上的紋路,老瞎子說過,老祖宗的東西埋在地下,見了光就活不成了。她望著遠處突突響的拖拉機,忽然攥緊了拳頭。中午歇晌時,林娜揣著銅疙瘩跑到老瞎子家。土坯房裡瀰漫著艾草味,老瞎子正坐在炕沿上編筐,聽見動靜,渾濁的眼睛轉向門口:是娜娜吧聞著一股子土腥氣,又去野地裡瘋跑了
林娜把銅疙瘩放在他手裡。老瞎子的手指在上麵摩挲了半晌,突然渾身一哆嗦,枯瘦的手像鉗子似的攥緊了:這是……這是龍紋!是老輩子的禮器啊!他摸到銅疙瘩底部的三個短足,聲音發顫,這下麵怕是有大東西,娜娜,你在哪兒撿的西頭水渠邊,王強說明天要推平那兒。林娜的聲音也跟著發緊,叔,這東西是不是很重要
老瞎子歎了口氣,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傻閨女,這是文物啊,是國家的寶貝。前幾年破四舊,多少好東西都毀了……現在可不能再糟踐了。他摸索著抓住林娜的手,你得想辦法保住它,找縣裡的文化館,他們懂這個。可怎麼去縣裡從村裡到縣城有三十裡地,全是土路,隻有一輛隔天發的驢車。林娜咬著嘴唇,心裡拿定了主意。
傍晚收工時,王強果然帶著幾個後生,扛著撬棍來到土崖下。都搭把手!他指揮著把青磚一塊塊撬起來,技術員說了,這底下的土得翻一遍,明天推土機好乾活。
林娜站在人群外,看著他們把青磚扔得東倒西歪,心像被貓抓似的。她突然想起父親——去年修水庫時犧牲的老黨員,臨走前說過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她深吸一口氣,衝過去抱住王強的胳膊:不能撬!這底下有文物!
文物王強甩開她的手,臉上帶著嘲諷,你個黃毛丫頭懂啥這破磚底下能有啥彆耽誤隊裡乾活!真的!我撿著銅器了,老瞎子說是老祖宗的東西!林娜急得臉通紅,伸手去掏兜,卻發現早上揣著的銅疙瘩不知啥時候不見了。胡扯!王強抬腳踹開一塊青磚,再搗亂我找隊長扣你家工分!
後生們鬨笑著繼續撬磚,林娜被擠到一邊,看著青磚下的黃土一點點暴露出來,急得直掉眼淚。她突然想起什麼,扭頭往家跑,脊梁骨被太陽曬得滾燙。
回到家,林娜翻出父親留下的那隻舊帆布包,把攢了半年的代課工資——十五塊二毛七毛全塞進包裡,又找出母親納的布鞋換上。她趁著暮色溜出村,沿著土路往縣城的方向走。
夜風吹散了白日的熱氣,玉米葉沙沙作響。林娜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鞋底子很快磨得發薄。她想起去年帶學生去縣城看電影,路過文化館,門口掛著保護文物,人人有責的木牌。她不知道文化館的人會不會信她的話,但她知道,再晚就來不及了。
後半夜時,林娜終於走到了縣城。路燈昏黃,照著空蕩蕩的街道。她蹲在文化館門口的石獅子旁,困得直點頭,直到天矇矇亮,才聽見裡麵傳來開門聲。出來的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袖口磨出了毛邊。小姑娘,你在這兒乾啥他扶了扶眼鏡,聲音溫和。
林娜一下子站起來,腿麻得差點摔倒:同誌,我是紅星村的,我們村西頭挖到寶貝了,他們要把那兒推平……她語無倫次地說著,把兜裡的半塊陶片遞過去。中年人接過陶片,對著晨光仔細看了看,又問了幾句發現的經過,眉頭漸漸皺起來:你叫啥名字能帶我們去看看嗎我叫林娜!能!她使勁點頭,眼裡亮得像落了星星。
中年人叫老周,是文化館的文物乾事。他找了輛三輪摩托,帶著兩個同事,讓林娜坐在車鬥裡。摩托車突突地駛在土路上,林娜看著兩旁往後退的白楊樹,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一半。到了村西頭,王強正指揮著推土機往土崖上撞。住手!老周跳下車大喊,亮出胳膊上的紅袖章,我是縣文化館的,這裡可能有文物!
王強愣了一下,梗著脖子說:啥文物就是些破磚爛瓦,耽誤我們蓋打穀場!老周冇理他,蹲下身翻看那些被撬起的青磚,又扒開浮土,很快發現了更多陶片。是漢代的遺址!他激動地對同事說,快,先圍起來,不能再動了!
這時候,二柱子突然舉著個東西跑過來:周同誌,你看這是不是寶貝昨天在土裡撿的,想著給娃當玩意兒。正是林娜丟的那隻銅疙瘩。
老周接過銅疙瘩,眼睛都亮了:這是戰國時期的銅鼎殘件!太珍貴了!他轉向圍觀的村民,大家聽著,這地下埋著的都是國家文物,是老祖宗留下的遺產,得好好保護。隊長聞訊趕來,聽老週一說,趕緊讓推土機停下,又喊了幾個後生把土崖圍起來。王強紅著臉,撓了撓頭:娜娜,是我不懂事,差點犯了錯。林娜抿著嘴笑,晨光落在她臉上,把昨天趕路磨出的黑眼圈都染成了金色。
後來,省博物館的專家來了,在土崖下挖出了一整座漢代墓葬,出土了陶器、銅器二十多件。文化館給村裡送來了錦旗,還獎勵了林娜一百塊錢。隊裡用這筆錢給小學蓋了新教室,窗戶上裝了亮堂堂的玻璃。
那天放學,林娜站在新教室的窗前,看著夕陽把村西頭的土崖染成暖紅色。老周說過,文物是曆史的見證,保護它們,就是保護我們自己的根。她摸了摸兜裡那半塊陶片——老周特意留給她作紀唸的,心裡悄悄想,以後不管走到哪裡,都不能忘了這片土地下的秘密。秋風起時,玉米地開始泛黃,林娜常常帶著學生去土崖邊的保護站幫忙。孩子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撿拾著風吹出來的碎陶片,像守護著一個個易碎的夢。而林娜知道,這些夢裡,藏著未來的光
秋末的雨下了三天三夜,村西頭的土崖塌了一角。林娜披著蓑衣趕到時,渾濁的泥水正順著裂縫往下淌,露出半截青灰色的磚券。她心裡一緊,去年專家們劃定的保護範圍就到這崖邊,這一塌,指不定又有東西要露出來。
娜娜,快讓開!隊長舉著鐵鍬跑過來,身後跟著幾個後生,這崖再不加固,怕是要把下麵的豬圈砸了。林娜張開胳膊攔在崖前:不能動!這底下是古墓!雨水順著她的額角往下流,混著泥點打在臉上,周同誌說過,磚券是墓室的牆,動了會塌的。塌了纔好!王強扛著扁擔從人群裡擠出來,他如今是生產隊的記工員,嗓門比去年更亮,埋在地下當不了飯吃,還占著好地。我看不如挖開,說不定能挖出些值錢的,給隊裡換台脫粒機。
這話一出,幾個後生跟著起鬨。去年出土文物後,省博物館給的獎勵款讓村裡人開了眼,總有人惦記著土崖下的寶貝。林娜急得直跺腳,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那是國家的東西!老周同誌說了,私自挖文物是犯法的!
犯法誰看見了王強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這地是咱紅星村的,挖出來的東西自然也是村裡的。正吵著,老瞎子拄著柺杖,由孫子牽著來了。他站在崖邊,用腳試探著踩了踩濕滑的泥土,突然歎了口氣:強子,你爺爺當年給地主看墳,就守著這片地。他臨死前說,這土崖下有‘鎮物’,動了會遭報應的。王強的臉僵了一下。他爺爺是村裡的老護林員,解放初在土崖下守了十年,這話倒是聽過,隻是從冇當真。隊長皺著眉擺擺手:彆扯那些封建迷信。娜娜,你說不能動,那這塌了的地方咋辦總不能看著豬圈被砸吧
林娜望著雨幕中的土崖,忽然想起老周臨走時留的地址。她咬咬牙:我去省裡找專家!你們先彆動手,等我回來!
不等眾人反應,她已經衝進雨裡。蓑衣被風吹得鼓鼓囊囊,像隻折翼的鳥。從村裡到縣城的土路被雨水泡得稀爛,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布鞋很快灌滿了泥漿,每走一步都像拖著塊石頭。天黑時,她才搭上一輛去縣城拉煤的拖拉機,車鬥裡的煤塊硌得骨頭生疼,她卻抱著膝蓋笑出了聲——至少不用走夜路了。省博物館在一條爬滿爬山虎的老巷子裡,朱漆大門上的銅環鏽跡斑斑。林娜敲了半天門,出來的是個梳著齊耳短髮的姑娘,胸前彆著實習研究員的牌子:你找誰我找周同誌,周文斌老師。林娜的聲音帶著哭腔,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我們村的古墓塌了,他們要挖……
姑娘愣了一下,趕緊把她拉進傳達室:周老師去洛陽出差了,得下週纔回來。我是他徒弟,叫蘇梅,你跟我說說是咋回事。
林娜掏出揣在懷裡的筆記本,那是老周去年臨走時給她的,上麵記著遺址的分佈和保護要點。她指著其中一頁:塌的地方是西耳室的位置,磚券露出來了,再下雨怕是要全塌了。蘇梅看著筆記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又看了看林娜凍得發紫的嘴唇,突然站起身:我跟你回去!
她們趕第二天最早的長途汽車,顛簸了五個小時纔到縣城,再步行回村時,天已經擦黑了。遠遠地就看見土崖下聚著人,火光在雨裡忽明忽暗。他們真要挖蘇梅攥緊了手裡的勘探錘。她穿著一身藍色工裝,褲腳捲到膝蓋,倒比林娜更像個下鄉的乾部。
林娜冇說話,拔腿就往崖下跑。火光裡,王強正指揮著後生們用撬棍撬那截露出來的磚券,隊長站在一旁抽菸,眉頭緊鎖。
住手!蘇梅亮開嗓子喊,聲音比林娜清亮得多,我是省博物館的,誰讓你們動的
王強回過頭,見是個年輕姑娘,撇撇嘴:你說你是就是有證明嗎
蘇梅從揹包裡掏出工作證,又拿出老周寫的介紹信:這是省文物局的批文,紅星村漢墓遺址屬於國家保護文物,任何人不得私自挖掘。她走到崖邊,用勘探錘敲了敲磚券,這是典型的漢代多室墓,西耳室連通主墓室,一旦破壞,主墓室裡的文物會氧化的。
氧化能當飯吃王強不服氣,隊裡的麥子還等著脫粒,挖個破磚能換機器,你管得著
挖了才真要餓肚子!林娜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很堅定,去年出土的文物,博物館給了獎勵款,蓋了新教室。要是破壞了遺址,國家會罰錢的,到時候工分都得扣。這話戳中了村民的軟肋。去年的獎勵款讓家家戶戶都分了糧,誰也不想被罰。隊長掐滅了菸頭:蘇同誌,那你說咋辦總不能看著崖塌了砸豬圈吧蘇梅蹲下身,摸了摸濕軟的泥土:得先做護坡。找些草袋裝滿土,堆在崖邊擋著雨水,再用木頭頂住磚券。明天我回縣城彙報,讓博物館派專業隊來加固。
那天夜裡,林娜和蘇梅帶著村裡的婦女們縫草袋,男人們則扛著木頭往崖邊運。雨還在下,土坯房裡的油燈昏昏黃黃,蘇梅教大家辨認磚券上的花紋,說這是典型的雲氣紋,漢代人相信能通神。林娜看著蘇梅手指劃過的地方,突然覺得那些冰冷的磚塊有了溫度。專業隊來的那天,村裡像過節一樣。卡車拉著水泥和鋼筋,還有幾個戴著安全帽的工人。蘇梅指揮著在崖邊搭腳手架,林娜就幫著遞工具、送水。休息時,蘇梅從揹包裡掏出本書,封麵上寫著《中國古代墓葬發掘簡報》。
這是老周老師讓我帶給你的。蘇梅把書遞給林娜,他說你有天賦,讓你多學學。林娜捧著書,手指在封麵上摩挲。書是舊的,扉頁上有老周的簽名,字跡和他說話一樣溫和。她想起去年老周蹲在地上教她辨認陶片,說每個紋路都藏著故事。蘇姐,這墓裡的人是誰啊林娜忍不住問。
蘇梅望著土崖:從出土的器物看,應該是個縣級官吏。漢代實行厚葬,所以隨葬品多。不過更重要的是墓裡的壁畫,可惜去年發掘時損壞了不少。她頓了頓,老周老師說,這片遺址可能是個家族墓群,不止這一座。林娜的心怦怦直跳。她想起小時候在崖上放羊,常看見一些不起眼的土堆,說不定都是古墓。她突然有個念頭:要是能把這些都保護起來就好了。
專業隊加固完遺址,在崖邊立了塊水泥碑,上麵寫著紅星村漢墓群——省級文物保護單位。蘇梅臨走時,把林娜的筆記本收了去:我回去給你換個新的,把你看到的都記下來,以後就是重要的資料。
冬天來得早,地裡的活計少了,林娜就組織學生們去崖邊巡邏。孩子們挎著籃子,撿那些被風吹出來的碎陶片,林娜教他們辨認:這是繩紋,是漢代陶罐上的;這個帶花紋的,可能是禮器上的。
有天巡邏時,二柱子的妹妹丫丫在崖根下發現個銅釦子,上麵鑲著塊綠幽幽的東西。林娜拿在手裡一看,那綠色的東西像塊玉,上麵刻著個長字。這是啥丫丫仰著小臉問。
林娜想起蘇梅講過的漢代服飾,突然心裡一亮:這可能是帶鉤,古人繫腰帶用的。她小心翼翼地把帶鉤包起來,明天我去縣城寄給蘇姐,讓她看看。
冇過多久,蘇梅回信了,說那是罕見的漢代錯金玉帶鉤,價值很高,還說博物館決定在村裡設個文物保護點,讓林娜當管理員,每月給十塊錢補助。
這個訊息在村裡炸開了鍋。有人說林娜走了運,有人羨慕那十塊錢,王強卻紅著臉來找林娜:娜娜,我以前不懂事,你彆往心裡去。以後保護遺址,算我一個。林娜笑了:都是為了村裡好。她從兜裡掏出蘇梅給的書,強子哥,你也學學,這些都是咱老祖宗的智慧。王強撓撓頭,接過書翻了兩頁,突然說:我爹說,我爺爺當年在崖下埋過個罈子,裡麵裝著些‘老票子’,說不定也是文物。林娜眼睛一亮:在哪好像在北坡那棵老槐樹下。王強指著崖的另一頭,我明天帶你去找。
第二天,他們果然在老槐樹下挖出個黑釉罈子,裡麵裝著幾十張民國的紙幣和一枚袁世凱頭像的銀元。蘇梅來看了,說這些雖然不是漢代文物,但也是曆史見證,讓林娜登記造冊,妥善保管。
春天來時,省博物館在村裡辦了個簡易的文物展,就設在新蓋的教室裡。玻璃櫃裡擺著去年出土的陶器和銅器殘件,還有那枚錯金玉帶鉤的照片。村裡人都來看熱鬨,老瞎子讓孫子念展簽上的字,聽到漢代兩個字時,他摸了摸展櫃的玻璃:總算冇白守。
林娜站在展台前,看著孩子們趴在玻璃上好奇地打量,突然覺得去年那個雨夜的奔跑都值了。蘇梅說,等秋收後,博物館會派專家來進行係統發掘,到時候可能會有更大的發現。說不定能挖出金器呢。二柱子湊過來說,眼裡閃著光。
林娜搖搖頭:挖不挖金器不重要。她望著窗外的土崖,崖上的草又綠了,風一吹,像波浪似的,重要的是,我們守住了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讓後人也能看見。那天傍晚,林娜收到一封來自縣裡的信,是教育局寄來的,說她代課期滿,表現優秀,推薦她去師範學校進修。她捧著信,心裡像揣了隻兔子。去縣城上學,就不能天天守著土崖了。
她跑到老瞎子家,把信給他唸了一遍。老瞎子聽完,摸了摸她的頭:傻閨女,這是好事。你得去讀書,學了本事,才能更好地保護這些寶貝。
可我走了,誰來看護遺址林娜捨不得。
強子他們都懂事了,還有隊長呢。老瞎子笑了,你記著,文物不光埋在土裡,還得記在心裡。你把學到的教給學生,教給村裡人,比守著土崖更有用。
林娜點點頭,眼淚卻掉了下來。她走到土崖邊,夕陽把崖頂的輪廓描成金色,那塊水泥碑在暮色裡閃著光。她想起去年撿到的那半塊陶片,現在正放在教室的展櫃裡,旁邊寫著發現者:林娜。
秋天開學前,林娜去了縣城。臨走那天,村裡人都來送她,王強扛著她的行李,二柱子給她塞了袋炒花生。蘇梅也來了,給她帶來一套新的筆記本:記著多寫信,告訴我遺址的情況。林娜望著村西頭的土崖,在心裡悄悄說:等我回來。
汽車開動時,她看見孩子們站在土崖下,舉著自製的小旗子,像一群守護土地的小衛兵。車窗外,土崖越來越遠,卻像在她心裡紮了根,長出年輪。她知道,不管走多遠,這片土地下的秘密,永遠是她的牽掛。就像老周說的,保護文物,就是保護根,而根,永遠在土裡,在心裡,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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