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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假太監,在宮裡潛伏五年,隻為找到當年害我家破人亡的證據。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個謹小慎微、任人拿捏的小角色。
隻有那個喜怒無常、暴戾嗜血的九千歲蕭決,總是有意無意地關照我。
他會因為彆人多看我一眼而大發雷霆,也會在我受傷時,偷偷給我送來最好的傷藥。
我以為他看穿了我的女兒身,想以此拿捏我。
直到那天,我潛入他的密室,卻看到滿牆掛著的,都是我的畫像。
從五歲到十五歲,一年一幅,栩栩如生。
畫像下,壓著一張泛黃的紙,上麵是他的筆跡:
吾妻,朝朝。
1
拂塵之辱
掌事太監李德安的拂塵,裹著勁風甩在我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
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
小雜種,手腳這麼慢!
耽誤了給貴妃娘娘送的點心,你擔待得起嗎!
我垂著頭,死死咬住後槽牙。
冇讓一聲痛呼溢位喉嚨。
李總管息怒,是奴才的錯。
我是沈朝。
五年前,禦史大夫沈家被判通敵,滿門抄斬。
我因在外祖家逃過一劫,後輾轉入宮,成了個灑掃太監。
隻為查明真相,為沈家翻案。
李德安見我逆來順受,愈發得意,抬腳就要踹我的心口。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憑空出現,握住了他的腳踝。
那隻手的主人,穿著一身墨色飛魚服。
金線勾勒的蟒紋在日光下,顯得猙獰可怖。
整個皇宮,敢這麼穿的,隻有一人。
東廠提督,九千歲,蕭決。
周遭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噤若寒蟬。
九……九千歲……
李德安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冷汗涔涔。
蕭決冇看他。
那雙狹長的鳳眼,落在我紅腫的臉上,眼神晦暗不明。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
本座的人,你也敢動
2
歲現身
李德安嚇得魂飛魄散,當場癱軟在地,不住地磕頭。
奴纔不知……奴纔不知小朝子是您的人,求九千歲饒命!
蕭決鬆開手,彷彿碰了什麼臟東西似的。
他拿出一塊雪白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
掌嘴。
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李德安不敢有半分猶豫,抬起手就左右開弓,狠狠地抽自己的臉。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宮道上格外響亮。
我低著頭,心裡的驚懼遠勝於感激。
蕭決。
這個權傾朝野的閹人,以手段狠厲、心思叵測聞名。
我入宮五年,一直竭力避開他,生怕被他發現端倪。
可他最近,卻總是有意無意地出現在我身邊。
這份突如其來的關照,像一張無形的大網,讓我喘不過氣。
我寧願被李德安打死,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係。
蕭決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我身上,帶著審視的意味。
抬起頭來。
我身子一僵,隻能緩緩抬頭,迎上他的視線。
他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
指腹冰涼,帶著一絲粗糲。
傷著了
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我卻覺得頭皮發麻。
我怕他看出我過於纖細的脖頸,和喉結的異樣。
不……不礙事,謝九千歲。
我慌忙後退一步,掙開他的鉗製。
他看著空了的手,眼神沉了沉,周遭的氣壓更低了。
跟上。
他扔下兩個字,轉身就走。
我不敢不從,隻能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3
東廠密令
我被帶到了東廠。
這裡是皇宮裡人人談之色變的活地獄。
空氣中,都彷彿瀰漫著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蕭決將我帶入他的書房,扔給我一個白玉瓷瓶。
一天三次,不許留疤。
是宮中最好的金瘡藥。
我捏著瓷瓶,指尖冰涼。
九千歲為何要幫我
我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不答,反問我:你叫什麼
奴才……小朝子。
他嗤笑一聲,尾音上挑,帶著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朝朝暮暮的朝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的小字,便是朝朝。
除了家人,無人知曉。
他怎麼會知道
我強作鎮定:是朝廷的朝。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追問,隻道:
從今日起,你便來本座身邊伺猴。
我心頭一沉。
待在他身邊,無異於與虎謀皮,我暴露的風險會大大增加。
奴才愚笨,怕伺候不好千歲爺。
本座說你行,你就行。
他的語氣霸道,不容置喙。
我彆無選擇,隻能跪下謝恩。
從那天起,我成了蕭決的貼身太監。
所有人都說我走了大運,一步登天。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離深淵又近了一步。
4
流言蜚語
蕭決的關照,變本加厲。
他會因為禦膳房送來的飯菜不合我胃口,而罰整個禦膳房的人不許吃飯。
也會因為新來的小皇子多看了我兩眼,就冷著臉將人嚇哭。
害得皇子生母賢妃娘娘,親自來東廠賠罪。
他甚至不許任何人靠近我三尺之內。
宮裡關於我和九千歲的流言蜚語,傳得越來越難聽。
他們說我是九千歲養的臠寵,是第二個李德安。
我百口莫辯,隻能將所有屈辱和猜忌嚥進肚子裡。
我愈發肯定,蕭決是看穿了我的女兒身。
他冇有揭穿我,隻是用這種方式折磨我、警告我,享受著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快感。
我一邊小心翼翼地應付他,一邊加緊了對當年舊案的調查。
當年的卷宗,都被列為禁檔,封存在了皇家書庫的密室之中。
而能自由出入那裡的,除了皇帝,便隻有蕭決。
我必須拿到他身上的鑰匙。
機會很快就來了。
這天是太後的壽宴,宮中大擺筵席,蕭決也被請去赴宴。
他不好飲酒,但架不住皇帝和一眾王爺輪番敬酒。
回來時,已是酩酊大醉。
我扶著他回寢殿,他高大的身子幾乎整個壓在我身上。
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頸側。
水……他啞聲說。
我將他安置在床上,轉身去倒水。
回來時,他卻已經睡著了,眉頭緊鎖,似乎在做什麼噩夢。
我看著他毫無防備的睡顏,心跳如鼓。
鑰匙,一定就在他身上。
5
密室驚魂
我顫抖著手,緩緩伸向他的腰間。
那裡掛著一串鑰匙,其中一把造型古樸的銅鑰匙,應該就是開啟書庫密室的那一把。
我的指尖剛碰到鑰匙。
他的眼睛,倏地睜開了。
那雙平日裡總是覆著寒霜的鳳眸,此刻因醉酒而染上了一層水汽。
卻依舊銳利得像鷹。
四目相對,時間彷彿靜止。
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在做什麼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危險的審問。
我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憑著本能,胡亂抓起他腰間的香囊。
結結巴巴地解釋:
奴……奴才見千歲爺的香囊歪了,想給您扶正。
這個理由拙劣得可笑。
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已經做好了被他當場拆穿,然後拖下去嚴刑拷打的準備。
可他卻隻是盯著我,久久冇有動作。
半晌,他忽然笑了。
是嗎
他坐起身,逼近我。
屬於他的、清冽又霸道的氣息將我完全籠罩。
那你給本座扶正。
我騎虎難下,隻能硬著頭皮,拿起那個香囊,假裝整理。
香囊裡裝著安神的草藥,還混著他身上常有的冷香。
我離他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他長而卷的睫毛,和眼下一顆小小的淚痣。
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就在我準備收回手時,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朝朝。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
我如遭雷擊,猛地抬頭看他。
他眼神迷離,似乎醉得更深了。
彆走……
他喃喃著,將我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蹭了蹭。
那動作,像一隻卸下所有防備的野獸,透著一股脆弱的依賴。
我徹底愣住了。
6
真相初現
第二天,蕭決醒來,像是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
他依舊是那個喜怒無常、高高在上的九千歲。
彷彿昨晚那個脆弱地喊著朝朝的人,隻是我的幻覺。
可我卻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平靜地麵對他。
朝朝這個名字,像一根刺,紮在我心上。
他到底是誰
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小字
難道他和沈家的滅門案,真的有關
無數的疑問在我腦中盤旋,我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
我必須再次潛入他的書房,找到那把鑰匙。
我利用給他送午膳的機會,偷偷在香爐裡加了能讓人昏睡的迷香。
這是我從宮裡一個懂藥理的老太監那裡弄來的,無色無味,藥效卻極強。
蕭決冇有絲毫懷疑,很快便伏在案上睡著了。
我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從他腰間解下了那串鑰匙。
得手的那一刻,我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
我不敢耽擱,立刻趕往皇家書庫。
用那把銅鑰匙,我果然順利地打開了書庫最深處那間密室的門。
密室裡堆滿了積灰的卷宗。
我壓下心中的激動,開始瘋狂地翻找。
終於,在最底下的一個木箱裡,我找到了沈家通敵案的卷宗。
我顫抖著打開,裡麵的內容卻讓我如墜冰窟。
卷宗裡記錄的所謂證據,竟然是我父親寫給當時鎮守邊關的敵國將領的投誠信。
信上的筆跡,確是我父親的。
可信的內容,卻荒謬至極。
父親一生忠君愛國,怎麼可能寫出這種東西!
這是偽造的!
是栽贓陷害!
可問題是,是誰模仿了我父親的筆跡
又是誰,將這封信送到了皇帝麵前
卷宗裡,呈上這封信的人的名字,被刻意抹去了。
線索,在這裡斷了。
我不甘心,將整個密室翻了個底朝天,卻再無其他發現。
難道,我五年的隱忍和籌謀,就要到此為止了嗎
我不信。
一定還有我冇發現的地方。
我的目光,最終落回了蕭決的書房。
那個地方,一定還藏著彆的秘密。
7
畫像之謎
我必須再去一次蕭決的書房。
這一次,我的目標不再是鑰匙,而是他這個人。
以及他可能藏起來的、關於沈家的一切。
我等了三天,纔等到一個絕佳的機會。
皇帝派他出京辦差,要三天後才能回來。
整個東廠,暫時由他的副手,掌印太監陳矩掌管。
陳矩為人圓滑,與我素無交情,但也並無過節。
我以替九千歲打掃書房為由,輕易地拿到了書房的鑰匙。
夜深人靜。
我提著一盞燈籠,再次踏入那間讓我感到無比壓抑的房間。
我仔細地搜查著每一個角落。
書架、暗格、甚至地磚。
可除了些筆墨紙硯和處理公務的文書,一無所獲。
難道是我猜錯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準備離開時,腳下不小心踢到了書案的桌腿。
哐噹一聲。
書案上的一個鎮紙掉了下來,摔在地上。
我彎腰去撿,卻在觸碰到冰冷的地麵時,發現那塊地磚有些鬆動。
我心中一動,用力敲了敲。
下麵是空的!
我用匕首撬開地磚,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道。
我冇有絲毫猶豫,舉著燈籠就鑽了進去。
暗道不長,儘頭是一扇沉重的石門。
我用力推開。
門後的景象,卻讓我瞬間呆立當場,渾身冰冷。
這裡是一間密室。
密室的牆上,冇有金銀珠寶,冇有武功秘籍。
而是掛滿了……
我的畫像。
從我五歲梳著總角,天真爛漫。
到我十五歲及笄,含苞待放。
一年一幅,不多不少,整整十一幅。
每一幅都畫得栩栩如生,彷彿畫師就在我的身邊,記錄下了我成長的每一個瞬間。
我震驚地看著這些畫,大腦一片混亂。
這怎麼可能
蕭決……他怎麼會有我的畫像
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最後一幅畫上。
那是十五歲的我,穿著一身紅衣,站在桃花樹下,笑靨如花。
那是我及笄那天,母親親手為我畫的。
後來沈家出事,這幅畫也跟著下落不明。
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顫抖著伸出手,撫上畫中人的臉。
在畫像的最下方,壓著一張微微泛黃的紙條。
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抽了出來。
上麵是一行蒼勁有力的字。
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蕭決的筆跡。
吾妻,朝朝。
8
吾妻朝朝
吾妻,朝朝。
短短四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開。
我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手中的燈籠也哐噹一聲掉在地上,燭火瞬間熄滅。
密室裡陷入一片黑暗。
我卻覺得,有什麼東西比這黑暗更深,更冷,將我整個人都吞噬了。
蕭決……他叫我妻子
這太荒謬了!
我是禦史大夫沈家的女兒,他是權傾朝野的閹人。
我們之間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關係
可這些畫,這張紙條,又該如何解釋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心中瘋長。
難道……
不,不可能。
我甩了甩頭,想把這個荒唐的想法甩出腦海。
就在這時,石門外,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是蕭決!
他提前回來了!
我慌亂地想要找地方躲藏,可這間密室一覽無餘,根本無處可躲。
石門被緩緩推開。
一道頎長的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
他似乎冇想到裡麵有人,腳步頓了一下。
隨即,他點亮了牆邊的燭台。
昏黃的燭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密室,也照亮了他那張俊美非凡,卻毫無血色的臉。
他看到了我。
也看到了我腳邊那張寫著吾妻,朝朝的紙條。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9
身份揭曉
空氣死一般地寂靜。
我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撞擊著胸腔。
蕭決的臉上,褪去了所有偽裝的表情。
冇有了平日的暴戾和陰沉。
隻剩下一種我看不懂的,混雜著震驚、痛苦和恐慌的複雜情緒。
你……都看到了
他的聲音,竟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冇有回答,隻是死死地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可我失敗了。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我下意識地後退,直到後背抵住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他停在我麵前,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我,卻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終無力地垂下。
朝朝。
他又一次,叫出了我的小字。
這一次,無比清晰,無比清醒。
我渾身一震,抬起眼,迎上他痛苦的目光。
你到底是誰我啞聲問。
他閉上眼,喉結滾動了一下,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猩紅。
我是誰……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是那個該死,卻冇死成的人。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
我是,蕭決。
也是……你的未婚夫,林驚寒。
10
林驚寒歸來
林驚寒。
這個刻在我骨血裡,早已以為隨著五年前那場大火一同化為灰燼的名字。
此刻從蕭決的口中說出,讓我瞬間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林家與沈家是世交,我與林家獨子林驚寒自幼便定下婚約。
他是我年少時所有明媚的記憶。
我們會一起爬樹掏鳥窩,一起在桃花林裡放紙鳶。
他說,等我及笄,就用八抬大轎娶我過門。
可就在我及笄那年,沈家出事了。
緊接著,便傳來了林家滿門感染時疫,一夜之間儘數亡故的訊息。
我曾偷偷跑去林府,看到的隻有被官府封鎖的府邸和沖天的火光。
所有人都說,林家是為了防止時疫擴散,才放火燒了宅子。
我一直以為,我的驚寒哥哥,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可現在,蕭決卻告訴我,他就是林驚寒。
這怎麼可能
林驚寒是文武雙全、名滿京城的少年將軍。
而蕭決,是陰狠毒辣、人人畏懼的東廠閹人。
他們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我不信!我失控地喊道,你撒謊!驚寒哥哥早就死了!
我冇有撒謊。
蕭決,不,或許我該叫他林驚寒。
他痛苦地看著我,朝朝,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是真的。
那你告訴我,這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變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指著他的飛魚服,聲音顫抖。
他看著我,眼中的痛苦幾乎要溢位來。
沈家出事後,我父親查到了一些線索,還冇來得及上報,林家就……就被人滅口了。
他們偽造了時疫的假象,放火燒了林府,就是為了毀屍滅跡。
我被父親藏在密道裡,才僥倖逃過一劫。
但也被那場大火……毀了容,傷了身子。
他緩緩抬手,覆上自己那張完美無瑕的臉。
我這才驚覺,他的臉,似乎過於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張麵具。
他當著我的麵,從耳後,慢慢撕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
麵具之下,是一張被燒傷嚴重,佈滿猙獰疤痕的臉。
儘管麵目全非,可那雙眼睛,那熟悉的輪廓……
分明就是我記憶中的林驚寒!
11
相認之痛
巨大的衝擊讓我幾乎站立不穩。
原來,他不是蕭決。
他是我的驚寒哥哥。
他冇有死。
他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活了下來。
可為什麼……是以這種方式
為了活下去,為了報仇,我彆無選擇。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疑問,聲音嘶啞。
我淨身入宮,戴上麵具,改名蕭決。
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隻有站得足夠高,纔有機會接觸到核心的秘密,才能為沈家和林家,討回公道。
我看著他佈滿傷疤的臉,再想到他如今九千歲的身份。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我無法想象。
這五年,他是如何拖著這樣一副殘破的身軀。
在吃人的皇宮裡,從一個無名小卒,爬到今天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這其中,要經曆多少折磨和血腥
而我,這五年,卻一直將他當成仇人。
當成一個玩弄人心的變態。
我誤會了他,甚至……還想殺了他。
愧疚和心疼,如潮水般將我淹冇。
對不起……我喃喃道,我不知道……
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
他慌亂地伸出手,想要為我拭去眼淚。
可看到自己滿是薄繭的手,又頓住了。
彆哭,朝朝,不怪你。
他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你,不該嚇著你。
他解釋道:
我早就認出你了。
你入宮的第一天,我就認出你了。
可我不敢認你,我怕……我怕會給你帶來危險。
我現在的身份,樹敵太多,不知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盯著我。我隻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偷偷地保護你。
所以,他纔會因為彆人多看我一眼而大發雷霆。
所以,他纔會在我受傷時,偷偷送來最好的傷藥。
所有我曾經以為的拿捏和折磨,原來都是他笨拙又深沉的保護。
我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他身體一僵。
隨即,用那雙沾滿鮮血的手,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我。
彷彿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裡。
朝朝,我的朝朝。
他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喚著我的名字。
像是喚回了,他失落了五年的珍寶。
12
複仇計劃
那天晚上,我和林驚寒在密室裡待了很久。
他告訴了我很多事。
當年,呈上那封偽造的通敵信的人,是如今聖眷正濃的安王。
皇帝的親弟弟。
而安王背後,還有一個更龐大的勢力。
他們圖謀的,是整個江山。
沈家和林家,隻是他們計劃中的第一塊絆腳石。
林驚寒這些年,一直在暗中蒐集安王的罪證,但安王行事謹慎,很難抓到確鑿的把柄。
那封信,纔是最關鍵的證據。林驚寒道。
隻要能證明那封信是偽造的,我們就能順藤摸瓜,將他們一網打儘。
可信上的筆跡……我擔憂道。
我父親生前,曾教過我一種秘術,可以鑒彆筆跡的真偽。模仿得再像,也終究是假的。
我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我們得想辦法,拿到那封信的原件。
林驚寒看著我,眼神凝重。
信,被皇帝鎖在了乾清宮的暗格裡,隻有他一人能打開。
乾清宮,皇帝的寢殿,防衛森嚴,堪稱龍潭虎穴。
想從那裡拿到東西,難如登天。
我有辦法。
我看著他,目光堅定。
交給我。
既然知道了真相,我便不能再讓他一個人孤軍奮戰。
這條複仇的路,無論多難,我都要陪他一起走下去。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驚寒哥哥,我握住他的手,我不再是五年前那個隻知道哭鼻子的小姑娘了。這五年,我也不是白過的。
他看著我眼中的堅定,終於點了點頭。
好。
相認之後,我和林驚寒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表麵上,我依舊是那個對他畢恭畢敬的小太監。
可私下裡,我們是這深宮之中,彼此唯一的依靠和溫暖。
他會趁著夜色,偷偷來我的住處,給我帶我最愛吃的桂花糕。
我也會在他處理公務疲憊時,為他按揉肩膀。
我們像一對偷情的戀人,小心翼翼地維繫著這點來之不易的溫情。
同時,我們也在緊鑼密鼓地計劃著盜取信件的行動。
機會,在半個月後。
西域使臣來訪,皇帝將在禦花園設宴款待。
到時,乾清宮的防衛,會是整晚最薄弱的時候。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那晚,潛入乾清宮,找到暗格,拿到信。
13
生死突圍
行動的前一夜,林驚寒又來了。
他給我帶來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還有一張乾清宮暗格的詳細地圖。
這是我花了很大代價才弄到的。
他神色凝重。
朝朝,記住,你隻有一炷香的時間。
無論成敗,時間一到,必須立刻撤離。
我點點頭:我記住了。
他還是不放心,一遍遍地叮囑我各種細節。
我看著他焦灼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驚寒哥哥,你現在好像我爹。
他一愣,隨即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隻是……怕你出事。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遞給我。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被髮現了,就吃了它。
我打開瓶塞,一股奇異的香氣傳來。
這是什麼
假死藥。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道。
可以讓你氣息全無,維持十二個時辰。到時,我會想辦法,把你『運』出宮。
我的心,狠狠一顫。
他連我的後路,都想好了。
我收起瓷瓶,鄭重地對他道: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他冇再說什麼,隻是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朝朝,等一切結束,我們就離開這裡,去一個冇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不好
好。
我靠在他並不寬闊,卻無比堅實的胸膛上,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
這一刻,我對未來,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期盼。
第二天晚上,禦花園燈火通明,樂聲陣陣。
我換上夜行衣,蒙上麵巾,如一隻靈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乾清宮。
宮殿裡空無一人,隻有嫋嫋的龍涎香在空氣中浮動。
我按照地圖的指示,很快在龍床後的牆壁上,找到了暗格的開關。
我屏住呼吸,轉動機關。
牆壁上,一扇小門應聲而開。
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個紫檀木的盒子。
我心中一喜,伸手去拿。
可就在我的指尖即將碰到盒子的時候——
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王欽尖銳的聲音:
有刺客!快!保護皇上!
我心中大駭。
怎麼會這麼快
宴會還冇結束!
這是一個陷阱!
我來不及多想,抓起盒子,轉身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身後,無數的火把亮起。
大批的禁軍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將整個乾清宮圍得水泄不通。
抓住他!死活不論!
皇帝冰冷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
我心急如焚,在宮殿的屋頂上飛速地奔跑。
可禁軍的人數太多了,他們從四麵八方包抄過來。
我很快就被逼到了一處死角。
下麵,是數十個手持弓箭的禁軍,箭頭在火光下泛著森冷的光。
我退無可退。
就在我準備拿出假死藥,做最後一搏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我身邊。
是林驚寒。
他依舊穿著那身墨色的飛魚服,隻是臉上,已經換回了那張屬於蕭決的冷漠麵具。
跟我走。
他拉住我的手,不由分說地帶著我朝另一個方向突圍。
他的武功極高,禁軍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眼看我們就要衝出包圍圈,一支淬了毒的冷箭,卻悄無聲息地從暗處射來!
直指我的後心。
林驚寒臉色一變,想也冇想,就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我麵前。
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
他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
驚寒哥哥!我驚撥出聲,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彆管我,快走!他推開我,聲音急切。
可我怎麼可能丟下他一個人。
就在我們拉扯之際,安王帶著人,出現在了我們麵前。
他看著我們,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蕭提督,真是好一招苦肉計啊。
隻可惜,本王早就料到,你會來救你的小情人了。
他身後,皇帝也緩緩走了過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蕭決。
皇帝看著我們緊握的手,眼神冰冷。
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林驚寒將我護在身後,擦去嘴角的血跡,冷笑道:
成王敗寇,冇什麼好解釋的。
好,很好。
皇帝怒極反笑。
來人,將這兩個叛賊,給朕拿下!打入天牢!
14
天牢之困
我和林驚寒被關進了東廠最深處的天牢。
這裡比我想象的還要陰暗潮濕,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和腐朽氣味。
我的手腳都被戴上了沉重的鐐銬,被單獨關在一個牢房裡。
林驚寒就在我的隔壁。
我能聽到他因為傷口發作而壓抑的喘息聲。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
驚寒哥哥,你怎麼樣
我貼在冰冷的牆壁上,小聲問。
隔壁沉默了片刻,才傳來他虛弱的聲音:
我冇事……你呢
我也冇事。
我們都知道,彼此在說謊。
安王和皇帝,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等待我們的,將是無休止的嚴刑拷打。
果然,冇過多久,安王就來了。
他穿著一身華貴的親王服,臉上掛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笑容。
沈朝朝。
他走到我的牢房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本王真是小看你了。
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竟然能在宮裡當五年太監,還能把我們權傾朝野的九千歲迷得神魂顛倒。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他也不惱,繼續道:
本王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隻要你指認蕭決,說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逼你做的,本王不僅可以饒你不死,還可以保你一世榮華富貴。
我呸!
我啐了他一口。
你做夢!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狠。
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對手下使了個眼色:給我打!打到她肯說為止!
帶著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我的身上。
皮開肉綻的痛楚,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我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隔壁的林驚寒,在瘋狂地撞擊著牢門。
放開她!你們衝我來!有本事衝我來!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和擔憂,變得嘶啞可怖。
安王走到他的牢房前,冷笑道:
蕭提督,彆急,很快就輪到你了。
本王會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小情人在你麵前,一點一點地被折磨死。
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下。
我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彷彿聽到了林驚寒絕望的嘶吼。
15
太後之助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身上的傷,也被人用最好的傷藥處理過了。
我掙紮著坐起來,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陌生的房間裡。
房間的佈置很雅緻,不像是天牢。
門被推開,一個宮女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看到我醒了,她驚喜道:姑娘,您醒了!
這裡是哪裡林……蕭決呢我急切地問。
宮女神色黯然了一下,低聲道:這裡是長信宮。姑娘,您還是先喝藥吧。
長信宮
那不是……太後的居所嗎
我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蕭決呢他到底怎麼樣了我抓住宮女的手,追問道。
宮女被我嚇了一跳,支支吾吾道:
蕭提督他……他為了救您,已經……已經招了。
招了什麼
他向皇上承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人所為。
是他覬覦沈小姐您的美色,強迫您入宮,威逼您為他盜取機密。
他還說……他還說沈家和林家的案子,也是他一手策劃的,為的就是……得到您。
我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不可能……我喃喃道,他在撒謊!
是真的。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太後在幾個宮女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進來。
她看著我,眼神複雜:是哀家,讓他這麼說的。
為什麼我紅著眼問她。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住你的命。
太後歎了口氣。
皇帝已經起了殺心,如果蕭決不把所有的罪名都攬過去,你們兩個,都得死。
沈家丫頭,哀家是看著你長大的。哀家知道你是無辜的,也知道沈家和林家是冤枉的。
但現在,安王勢大,皇帝又被矇蔽,我們鬥不過他。
蕭決用他自己的命,換了你的命。
他還求哀家,讓你忘了這一切,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我慘笑一聲,他都死了,我還怎麼活下去
他還冇死。
太後道。
三日後,午時問斬。
三日後。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哀家知道你心裡難受。太後拍了拍我的手,但你必須振作起來。
你不僅要活下去,還要為蕭決,為沈家和林家,報仇。
她從袖中拿出一個卷軸,遞給我。
這是什麼
這是蕭決拚死從乾清宮裡換出來的東西。
我打開卷軸,發現裡麵並不是那封偽造的信。
而是一份……名單。
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名字,從朝中大員,到地方將領,都是安王一黨的人。
而在名單的最後,還有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名字。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王欽。
原來,他也是安王的人。
那晚的陷阱,根本不是皇帝設下的。
而是王欽和安王,瞞著皇帝,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他們就是想藉此機會,一舉除掉林驚寒這個心腹大患!
皇帝雖然多疑,但並不昏聵。他隻是被安王和王欽矇蔽了。
太後道。
隻要你能想辦法,將這份名單送到皇帝手上,讓他看清安王的真麵目,一切就還有轉機。
我看著手中的名單。
這薄薄的一張紙,此刻卻重如千斤。
這是林驚寒用命換來的,最後的希望。
我不能讓他失望。
我擦乾眼淚,看著太後,眼神堅定。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16
法場逆轉
三日後,法場。
天色陰沉,烏雲密佈,彷彿隨時會下起一場傾盆大雨。
林驚寒穿著一身白色的囚服,被押上了斷頭台。
他的臉色蒼白,嘴脣乾裂,肩胛處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
可他的脊梁,卻依舊挺得筆直。
台下,圍滿了前來圍觀的百姓。
安王坐在監斬官的位置上,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得意。
我混在人群中,戴著一頂帷帽,死死地盯著台上那道消瘦的身影。
我的手中,緊緊地攥著那份名單。
按照我和太後的計劃,我需要等到行刑的最後一刻,在最混亂的時候,衝到皇帝麵前,將名單呈上去。
皇帝今日,也來了。
他就坐在離斷頭台不遠處的龍輦上,神色複雜地看著台上的林驚寒。
午時三刻,到了。
監斬官扔下令牌,劊子手舉起了手中的鬼頭刀。
行刑——!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撥開人群,朝著龍輦的方向,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
皇上!我有冤情要報!
禁軍立刻上前阻攔,我卻拚儘全力,將手中的卷軸,朝著皇帝的方向,用力扔了過去。
皇上!請看此物!安王謀逆,證據確鑿!
安王臉色大變,厲聲喝道:哪裡來的瘋婆子!快!給本王拿下!
可已經晚了。
卷軸,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皇帝的腳邊。
大太監王欽,想上前將卷軸收走,卻被皇帝一個冰冷的眼神製止了。
皇帝彎腰,撿起了卷軸。
他緩緩打開。
當他看到上麵的內容時,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猛地抬頭,看向安王和王欽,眼神銳利如刀。
皇兄……安王慌了,您彆聽這個瘋女人胡說八道,這都是……都是蕭決偽造的!
偽造的
皇帝冷笑一聲,將卷軸扔到他臉上。
那你好生跟朕解釋解釋,這上麵,為什麼會有你和邊關將領的秘密通訊為什麼會有你私造兵器的賬本
安王瞬間麵如死灰。
王欽更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都是安王逼奴才的!
皇帝冇有理會他,隻是看著安王,眼中充滿了失望和痛心。
來人!
皇帝怒喝一聲。
將安王和王欽,給朕拿下!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所有涉案人員,一律捉拿歸案,嚴加審問!
形勢,瞬間逆轉。
安王一黨的人,被禁軍當場拿下。
法場上一片混亂。
我看著這一切,終於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地。
我抬頭看向斷頭台。
林驚寒也正看著我。
他的眼中,有震驚,有欣慰,還有……無儘的溫柔。
我們隔著攢動的人群,遙遙相望。
我知道,我們贏了。
天邊,烏雲散去。
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了下來。
一切,都將迎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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