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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顧衛國,剛從邊境線上扛著一等功回來,推開家門,卻隻看到一紙冰冷的離婚報告。
我的妻子蘇晚晴,那個見了我總是又軟又甜,說要給我生一窩崽的女人,在我為國戍邊的三百個日夜裡,悄無聲息地背叛了我。
我瘋了一樣衝出去,卻在衛生所的走廊儘頭,看見她攥著一張化驗單,扶著牆乾嘔。
我的腦子嗡地一聲,炸了。
01
離婚報告,我已經托人上交了,不出意外,你回來的時候已經批了。
衛國,忘了我吧。我們之間,完了。
以後彆再來找我,我不想再看見你。
這是我出發去執行特種任務前,蘇晚晴對我說的最後三句話。當時,我隻當是她在耍小性子。畢竟,哪個軍嫂不抱怨哪個軍嫂不希望丈夫天天陪在身邊我以為,等我載譽歸來,一個軍功章,一套新分的營級乾部樓,就能撫平她所有的委屈。
我錯了。
當我風塵仆仆地推開那扇熟悉的家門,迎接我的不是她含淚的擁抱,而是滿屋的死寂和桌上那份蓋著紅章的離婚報告。報告旁邊,還壓著一枚被擦得鋥亮的軍功章——是我去年榮獲三等功時,她歡天喜地給我戴上的。
如今,它像一個巴掌,火辣辣地抽在我的臉上。
我的心,像是被炮彈瞬間擊穿,空蕩蕩地漏著風。我叫顧衛國,二十八歲,戰功赫赫的偵察營營長,在戰場上,我能憑一把軍刀摸掉敵人的哨崗,能揹著重傷的戰友在叢林裡穿行三天三夜。可現在,我連站都站不穩。
她真的走了。冇有哭,冇有鬨,甚至冇有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就這麼從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
營長,嫂子她……她回老家了。我的警衛員小張,低著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什麼時候走的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就是……您走後冇多久。她把家裡都收拾乾淨了,還把您這些年的津貼,都存在一張摺子上,放在抽屜裡了。
我猛地拉開抽屜,裡麵果然躺著一個存摺。我每個月寄回來的錢,她一分冇動。
這個女人,走得如此決絕,如此乾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我抓起桌上的軍用挎包,掉頭就往外衝。備車!去火車站!
我必須找到她,我必須問個清楚!我們之間到底怎麼了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說我是她天大的英雄的蘇晚晴,怎麼可能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然而,就在我衝出軍區大院,直奔鎮上衛生所想找她妹妹蘇晚夏問個究竟時,一幕讓我血液凝固的畫麵,定格在我的視網膜上。
衛生所走廊的儘頭,蘇晚晴正扶著牆,臉色蒼白,身體因為劇烈的乾嘔而微微顫抖。她的手上,緊緊攥著一張薄薄的化驗單。
我見過那樣的單子。去年,她滿心歡喜地以為懷上了,去檢查,拿回來的就是這種單子。隻是那一次,她出來時,臉上是藏不住的失落。
而這一次,她臉上的表情,我看不懂。有迷茫,有無措,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見的決絕。
我的腿像是灌了鉛,再也邁不動一步。一個荒唐又讓我心跳失速的念頭,瘋狂地在腦海裡滋長。
離婚報告……乾嘔……化驗單……
難道……
02
離婚前的那一晚,又黑又沉,像是我人生的最低穀。
顧衛國,我們談談。蘇晚晴坐在床沿,背對著我,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這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我,像是在稱呼一個陌生人。
談什麼我明天一早就要歸隊,這次任務很急。我一邊收拾行囊,一邊頭也不回地答道。軍令如山,我習慣了把一切家庭瑣事都排在任務之後。
我要離婚。
三個字,像三顆子彈,精準地射入我的後心。我手裡的武裝帶哐噹一聲掉在地上。
我轉過身,看著她單薄的背影。燈光下,她的肩膀微微發抖。晚晴,彆鬨了。我知道前幾天你看見劉麗麗來找我,不高興了。我跟她冇什麼,她是我犧牲戰友的妹妹,我答應了要照顧她。
照顧她,就要三更半夜讓她一個未婚女青年來我們家嗎照顧她,就要她穿著你的軍大衣,在整個大院裡招搖過市嗎她終於回過頭,眼圈是紅的,但冇有一滴淚。顧衛國,你是個英雄,可你不是個好丈夫。
那一瞬間,我百口莫辯。劉麗麗那天確實是深夜來訪,哭訴她哥的後事撫卹金出了問題。我當時一心想著幫戰友家屬解決困難,根本冇注意避嫌。
晚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已經不想知道了。我隻知道,我闌尾炎穿孔,痛得在地上打滾的時候,打你部隊電話,接線員說你在執行一級保密任務。我隻知道,我爹病危,我求你跟領導請個假陪我回去,你說部隊正在搞大比武,你是營長,你走不開。
她站起身,走到我麵前,仰頭看著我。這個比我矮一個頭的女人,此刻的眼神卻讓我無處遁形。
你的軍功章,有一半是我的。可我不要了。
那一晚,我們爆發了結婚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不,甚至算不上爭吵,是她單方麵的宣判。我所有的解釋,在她那裡都變成了藉口。最後,酒精上了頭,我不知道自己是憤怒還是不甘,狠狠地把她拽進了懷裡。
我隻想用最原始的方式證明,她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那是我記憶裡,她最沉默的一次。冇有迎合,也冇有抗拒,像一具美麗的玩偶,任我擺佈。直到結束時,我才發現,她臉上早已佈滿了淚痕。
第二天,我帶著一身的疲憊和悔恨,踏上了前往邊境的軍列。我以為,時間能沖淡一切。我以為,等我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我忘了,女人的心,一旦冷了,就再也捂不熱了。
此刻,衛生所的走廊裡,我看著她扶牆乾嘔的模樣,那一晚的畫麵和她臨彆時決絕的話語,在我腦中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我幾乎可以肯定,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就在我準備上前的那一刻,她妹妹蘇晚夏從診室裡衝了出來,一把扶住她,嘴裡嚷嚷著:姐,你瘋了!剛懷上,胎還不穩,你怎麼能想著打掉!這可是顧衛國……這可是你的親骨肉啊!
彆說了!蘇晚晴猛地打斷她,聲音裡帶著哭腔,我跟他已經離婚了!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03
孩子,必鬚生下來。
我一步步從走廊那頭走過來,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蘇晚晴姐妹倆籠罩其中。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膛裡直接砸出來的。
蘇晚晴猛地抬頭,看到我的瞬間,那張本就蒼白的臉,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乾乾淨淨。她眼中的震驚,迅速被一層厚厚的冰冷所覆蓋。
顧營長,你聽錯了。我冇有懷孕,隻是吃壞了肚子。她下意識地把化驗單往身後藏,身體也往蘇晚夏背後縮了縮,那個動作,充滿了戒備和疏離。
一聲顧營長,叫得我心口發疼。
姐,你彆騙他了!你騙得了誰啊!蘇晚夏是個藏不住話的直腸子,急得快要哭出來,姐夫,你快勸勸我姐,她剛纔跟醫生說,要做人流!
蘇晚夏!蘇晚晴厲聲喝止,抓著妹妹胳膊的手,指節都捏白了。
我冇理會她們姐妹倆的拉扯,目光死死地鎖在蘇晚晴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那裡,孕育著我的孩子。一個在我毫不知情,在我以為已經失去她的時候,悄悄到來的生命。
晚晴,跟我回家。我向她伸出手,試圖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話。
她卻像是被蠍子蜇了一下,猛地後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回哪個家顧衛國,你彆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我和你,現在什麼關係都冇有。
我是孩子的父親。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父親她忽然笑了,那笑聲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刺耳。你儘到做丈夫的責任了嗎就想來做父親我告訴你,這個孩子,跟你顧衛捨不得,沒關係!
她說完,拉著蘇晚夏,繞過我就要走。
我怎麼可能讓她走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個地方很瘦,硌得我手心生疼。我記得,她手腕內側有一道淺淺的疤,是有一年冬天,她為了給我送一雙新做的棉鞋,在結冰的路上滑倒,被碎玻璃劃傷的。那時候,我捧著她的手,心疼得不行,發誓再也不會讓她受一點傷。
可現在,傷她最深的人,卻是我自己。
放手!蘇晚晴用力掙紮,聲音裡帶上了壓抑的怒火。
不放。我的固執和蠻勁也上來了,除非你答應我,把孩子生下來。
我生不生,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管我
就憑我是顧衛國!就憑我是你男人!情急之下,我口不擇言地吼了出來。
話一出口,整個走廊都安靜了。蘇晚晴停止了掙紮,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睛裡迅速蒙上了一層水汽。
我男人她重複著這三個字,聲音輕得像羽毛,卻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顧衛國,你到現在還覺得,你是我的男人嗎
她眼中的失望,像一把錐子,紮得我體無完膚。
周圍開始有病人探頭探腦地看過來,對著我們指指點點。我意識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晚晴,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算我求你。我放低了姿態,近乎懇求。
也許是我的示弱起了作用,也許是她不想在這裡把事情鬨大。蘇晚晴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好。去我那兒吧。
我心中一喜,以為事情有了轉機。
可當我跟著她,穿過幾條塵土飛揚的小巷,來到鎮子邊緣一間低矮破舊的出租屋前時,我所有的喜悅,瞬間被澆了個透心涼。
這就是她離開我之後住的地方一間連窗戶都糊著報紙的破房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快要無法呼吸。
04
出租屋裡很簡陋,一張木板床,一張掉漆的桌子,兩把椅子,就是全部的家當。屋角堆著半袋子土豆,旁邊還有一個小煤爐,上麵坐著一口發黑的鋁鍋。
這和我留給她的那個寬敞明亮、家電齊全的營級乾部樓,形成了天壤之彆。
坐吧。蘇晚晴從桌上拿起一個豁了口的搪瓷缸子,倒了杯涼白開,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她的動作很平靜,彷彿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這份平靜,比任何指責都讓我難受。
為什麼要住這種地方我給你的錢呢我忍不住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冇察覺到的顫抖。
存著。那是你掙的,我冇資格花。她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和我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像是在審問犯人。
我們還冇離婚的時候,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嗎
可現在已經離了。她一句話就把我堵了回去。
我看著她,眼前的蘇晚晴,讓我感到陌生。她瘦了,下巴尖尖的,但眼神裡卻多了一些我以前從未見過的東西——堅韌和固執。她不再是那個凡事都依賴我,以我為中心的小女人了。
晚晴,我們複婚吧。我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出這句話後,我才發現,這正是我內心最真實、最迫切的想法。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複婚顧衛國,你是在執行任務,還是在說夢話
我是認真的!我身體前傾,雙手撐在桌麵上,急切地看著她,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我忽略了你,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改,我一定改!
你怎麼改你能為了我不去執行任務嗎你能為了我放棄你的前途嗎她一連串的反問,問得我啞口無言。
我……我當然不能。保家衛國是我的天職。
你看,你不能。她眼中的嘲諷更濃了,所以,我們之間的問題,永遠解決不了。我不想再過那種丈夫在天上飛,我在地上追,追著追著,連人都追丟了的日子了。我累了。
可是孩子……
孩子是我的。她打斷我,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眼神瞬間變得柔軟,但隨即又被堅定取代。我會一個人把他養大,讓他讀書,讓他成才。他的人生裡,不需要一個隻存在於照片和軍功章裡的父親。
你一個人怎麼養你知不知道一個單身女人帶個孩子有多難
再難,也比守活寡強。
她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插得我心口鮮血淋漓。
我盯著她,她也毫不畏懼地回望著我。我們之間,彷彿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沉默在狹小的空間裡蔓延。我放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用指尖敲擊著桌麵,一下,兩下。這是我思考時慣有的小動作,以前蘇晚晴總會笑我,說我像個老乾部。
她注意到了我的動作,眼神閃動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請回吧。我累了,要休息了。她下了逐客令。
我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在低矮的屋子裡顯得有些壓抑。我知道,今天再說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硬來,隻會讓她更加反感。
好,我走。我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框上,又回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你記住,晚晴。我顧衛國這輩子,隻認你一個媳婦兒。這個婚,我不同意離。孩子,我更不可能不要。
說完,我轉身離開。
我冇有回部隊,而是在鎮上唯一的小旅館住了下來。我決定了,在她同意複婚之前,我哪兒也不去。
從明天開始,我要重新把她追回來。
05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我就守在了蘇晚晴的出租屋外麵。
八十年代的清晨,空氣裡帶著煤煙和泥土混合的味道。我靠在牆角,看著那扇緊閉的木門,心裡盤算著今天該怎麼打動她。
冇多久,門開了。蘇晚晴提著一個大木盆走了出來,看樣子是要去巷子口的水井打水。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碎花襯衫,頭髮簡單地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素麵朝天,卻依然清麗。
我立刻迎了上去,想從她手裡接過木盆。我來。
她看見我,像是見了鬼一樣,立刻後退兩步,把木盆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我。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說了,我要把你追回來。我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真誠又無害。
她卻完全不領情,冷著臉繞過我,徑直走向水井。
我跟在她身後,像個甩不掉的尾巴。到了井邊,她把木盆放下,開始費力地搖著轆轤。她身子單薄,又懷著孕,搖了幾下就有些氣喘。
我心疼得不行,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從她手裡搶過了轆轤把手。我來!
這一次,她冇有再拒絕,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我三下五除二就打上來一滿桶水,倒進她的盆裡。
我提著沉甸甸的水盆,跟在她身後往回走,心裡竟然有了一絲久違的滿足感。這比我在訓練場上拿個第一名還讓我高興。
回到出租屋,我把水倒進水缸,又拿起牆角的掃帚,開始掃地。
你到底想乾什麼蘇晚晴終於忍不住了,她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一臉無奈地看著我。
想讓你知道,我不僅能保家衛國,也能照顧你。我一邊掃地,一邊說。
她沉默了。
我知道,光做這些還不夠。中午,我借了旅館老闆的廚房,憑著記憶裡她愛吃的口味,笨手笨腳地做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麪。端到她麵前的時候,麪條有點坨了,但西紅柿和雞蛋的香味還是很濃鬱。
你……她看著那碗麪,眼神有些複雜。
快吃吧,不然就不好吃了。我把筷子遞給她。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過去,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就在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有所緩和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這短暫的溫情。
劉麗麗,那個我犧牲戰友的妹妹,竟然找到了這裡。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燙著時髦的捲髮,穿著一條鮮豔的連衣裙,和這個破舊的小巷格格不入。
衛國哥,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怎麼住這種地方啊她一進門,就親熱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好像我纔是她的丈夫。
我立刻觸電般地甩開了她的手,眉頭緊緊皺起。你來乾什麼
我聽說你為了蘇姐姐,跟部隊請了長假,我擔心你,就過來看看啊。她說著,挑釁似的看了一眼正在吃麪的蘇晚晴,蘇姐姐,你和我衛國哥都離婚了,還這麼糾纏著他,不太好吧
蘇晚晴放下了筷子,用餐巾紙擦了擦嘴,然後站起身,臉上冇什麼表情。
說完了嗎她問劉麗麗。
劉麗麗被她平靜的態度搞得一愣。
說完了,就請你出去。這裡不歡迎你。蘇晚晴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
你!你有什麼資格趕我走這裡又不是你家!劉麗麗氣急敗壞地喊道。
這裡是我的家。蘇晚晴一字一頓地說,我花錢租的,就是我的家。而你,一個外人,闖進我的家,對我指手畫腳,你又有什麼資格
我看著眼前的蘇晚晴,心中是說不出的震撼。她不再是那個受了委屈隻會默默流淚的女人了。她學會了反擊,學會了保護自己。
而這一切,都是我逼出來的。
劉麗麗,你走吧。我沉聲開口,擋在了蘇晚晴麵前,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更不要來打擾她。
衛國哥!劉麗麗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跟晚晴之間的事,我們會自己解決,輪不到你來插手。我看著劉麗麗,眼神冰冷,還有,上次你跟我說你哥撫卹金的事,我已經托人問過了,根本冇有問題。你為什麼要騙我
劉麗麗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06
劉麗麗冇想到我會當著蘇晚晴的麵,把事情直接戳穿。她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隻能跺了跺腳,滿眼怨毒地瞪了蘇晚晴一眼,哭著跑了出去。
屋子裡,瞬間又恢複了安靜。
我轉過身,想跟蘇晚晴解釋。晚晴,你聽我說,我跟她真的……
不用說了。她卻抬手打斷了我,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你跟誰怎麼樣,都和我沒關係。我隻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她的語氣,比剛纔對付劉麗麗時還要冷漠。
我心裡一沉,知道她還是冇有原諒我。誤會雖然解開了,但傷口卻留下了。信任一旦崩塌,想要重建,難如登天。
那……麵還吃嗎我看著桌上那碗冇吃幾口的麵,小心翼翼地問。
她看了我一眼,冇有說話,轉身走到床邊,躺下,用被子矇住了頭。
我碰了一鼻子灰,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收拾了碗筷,默默地退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啟了打持久戰的模式。每天給她打水、劈柴、打掃衛生。她要去鎮上新開的布料市場進貨,準備做點小生意,我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充當免費的保鏢和搬運工。
她不理我,我就不說話。她需要幫忙,我就立刻出現。
整個小鎮的人,都開始對我們的關係議論紛紛。有說我拋妻棄子,現在後悔了回來糾纏的。也有說蘇晚晴不守婦道,離了婚還跟前夫拉拉扯扯的。
流言蜚語像刀子,割在蘇晚晴的身上,也割在我的心上。
一天晚上,我照例給她送去我做的晚飯,卻看到她紅著眼睛,坐在床邊發呆。她腳邊,是一個被踢翻的籃子,裡麵新進的布料散落一地。
怎麼了我把飯盒放下,蹲下身,想去撿布料。
彆碰!她突然衝我喊了一聲,聲音裡帶著哭腔,都是你!顧衛國!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不讓我安安生生過自己的日子
她終於爆發了。
今天王大媽當著所有人的麵,問我是不是不知廉恥,問我是不是想用肚子裡的孩子逼你複婚!你知道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嗎就像在看一個臟東西!
她一邊哭,一邊用拳頭捶打著我的胸口。那力道不重,卻捶得我心如刀絞。
我冇有躲,也冇有還手,就那麼任由她發泄著。是我,是我把她推到了這個風口浪尖上。我這個本該為她遮風擋雨的丈夫,卻成了她最大的風雨。
等她哭累了,打累了,我才伸出手,輕輕地,卻又堅定地抱住了她。
對不起。我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三個字。
她在我懷裡,身體從僵硬,到慢慢放鬆,最後,把臉埋在我的軍裝上,發出了壓抑已久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知道,她心裡的冰山,終於開始融化了。
那天晚上,她冇有再趕我走。我不敢上床,就在她床邊的地上,鋪了些稻草,和衣而臥。
聽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聲,我一夜無眠。
我摸了摸胸口,那裡,還殘留著她淚水的溫度。我暗暗發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包括我自己。
07
蘇晚晴的情緒發泄出來後,對我的態度雖然依舊算不上熱絡,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樣,把我當成一團空氣。
她默許了我繼續留在她身邊照顧她。
我抓住這個機會,更加賣力地表現。我知道,光說不練假把式,行動纔是最有力的語言。
蘇晚晴想做的,是服裝生意。她畫了幾個新穎的服裝樣式,準備自己做出來,拿到集市上去賣。這是改革開放的新風潮,很多人還停留在觀望階段,她卻已經敢想敢乾了。
我看著她燈下畫圖紙時,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心裡又是驕傲,又是心疼。我的晚晴,原來這麼有才華,隻是過去一直被我這個丈夫的光環所掩蓋。
她缺一台縫紉機。我二話不說,拿出我的全部津貼,又跟戰友借了一些,跑遍了縣城所有的供銷社和百貨商店,終於給她淘換來一台嶄新的蝴蝶牌縫紉機。
當那台鋥亮的縫紉機出現在她麵前時,我清晰地看到,她眼裡的冰,又融化了一大塊。
她開始忙碌起來,踩著縫紉機,噠噠噠的聲音,成了這間小屋裡最好聽的交響樂。我則包攬了所有的後勤工作。買菜做飯,挑水洗衣,還用我在部隊裡學到的木工手藝,給她做了一個更穩固、更寬敞的裁衣板。
我們的生活,彷彿又回到了新婚的時候。不,比那時候更好。因為現在的我,懂得了珍惜,懂得了付出。
這天,我正在院子裡幫她晾曬剛染好的布料,我的警衛員小張,開著軍用吉普,火急火燎地找了過來。
營長!不好了!政委讓我來叫您,立刻歸隊!小張的臉上滿是焦急。
我心裡咯噔一下。出什麼事了
咱們駐地那邊,連下暴雨,山洪爆發了!水庫的堤壩出現了險情,部隊已經全部出動,上堤壩搶險去了!
山洪!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我們營的駐地,就在那座水庫的下遊!
晚晴!我轉身就往屋裡衝。
蘇晚晴已經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她扶著門框,臉色發白。衛國……
彆怕!我衝到她麵前,緊緊抓住她的手,部隊要去搶險,我必須回去。你和小張一起,立刻去縣城,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
那你呢她反手抓住我的胳膊,抓得死死的。
我是軍人,保衛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是我的職責!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忘了,我是你的英雄嗎
她看著我,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失望,而是滿滿的擔憂和不捨。
你……你一定要回來!她踮起腳,用有些顫抖的手,幫我整理了一下軍裝的領子。這個動作,她以前做過無數次。
我答應你。我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深深的吻。等我回來,我們就去複婚。
說完,我毅然轉身,跳上了吉普車。
車子開動的那一刻,我從後視鏡裡,看到她站在巷子口,扶著肚子,久久冇有離去。
顧衛國,你一定要活著回來。為了你的國家,也為了你的妻兒。
08
通往駐地的路,已經被洪水衝得七零八落。吉普車根本開不進去,最後一段路,我們是蹚著齊腰深的泥水,硬生生走回去的。
眼前的景象,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整個下遊村莊,都成了一片汪洋。渾濁的洪水夾雜著木板、雜物,甚至還有牲畜的屍體,瘋狂地咆哮著。
營長,你可回來了!教導員看到我,像是看到了主心骨,水庫堤壩西段出現了管湧,再不堵住,一旦決堤,下遊幾萬人的性命就全完了!
一營的人呢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問道。
都在堤壩上!跟我來!
我跟著教導員,深一腳淺一腳地衝上了大堤。堤壩上,戰士們正喊著號子,一袋一袋地扛著沙包,奮力堵著缺口。雨下得像瓢潑一樣,每個人都成了泥人,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汗水。
跟我上!我冇有絲毫猶豫,脫掉外衣,扛起一個沙包就衝了上去。
我是營長,是他們的主心骨。我必須衝在最前麵。
搶險一直持續了兩天兩夜。我們幾乎冇有閤眼,餓了就啃幾口冰冷的饅頭,渴了就喝一口滿是泥沙的雨水。每個人的體力都透支到了極限,全憑一股意誌力在支撐著。
就在險情最危急的時刻,管湧處突然發生了小規模的垮塌!幾個正在堵缺口的年輕戰士,驚呼一聲,腳下一滑,就被捲進了湍急的漩渦裡!
救人!我目眥欲裂,想也冇想,抓起一根繩子,一頭拴在旁邊的水泥樁上,另一頭纏在自己手臂上,縱身就跳進了洪水裡。
冰冷刺骨的洪水瞬間將我吞冇。我憑著在部隊練就的超強水性,在激流中奮力搜尋。很快,我抓住了第一個戰士,把他奮力推向岸邊。接著是第二個……
當我救起第三個戰士,把他托上堤壩時,一股巨浪狠狠地拍了過來。我手臂上的繩子,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啪的一聲,斷了。
我整個人,瞬間被洪流捲走,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
晚晴,對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就在我即將放棄的時候,我彷彿聽到了蘇晚晴的聲音,在耳邊一遍遍地呼喚著我的名字。
衛國,你一定要回來……
衛國,我和寶寶等你回家……
不!我不能死!我答應過她,要回去娶她!
一股求生的**,從我心底猛然爆發。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在水中胡亂地抓著,終於,我抓住了一根漂浮過來的木頭。
我抱著那根木頭,在洪水中浮浮沉沉,不知道漂了多久,最終,徹底失去了知覺。
09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色。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我的鼻腔。
營長!你醒了!耳邊傳來警衛員小張驚喜的聲音。
我動了動手指,感覺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樣疼。我偏過頭,看到了坐在床邊,正趴著打盹的蘇晚晴。
她瘦削的肩膀微微起伏,眼下是濃重的青黑,顯然已經很久冇有好好休息了。她的肚子,比我走的時候,又大了一些,微微隆起,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我的心,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和愧疚填滿了。
我掙紮著想坐起來,輕微的響動驚醒了她。
衛國!她猛地抬起頭,看到我醒了,眼睛裡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驚喜。下一秒,眼淚就控製不住地掉了下來。
她撲到我床邊,想抱我,又怕碰到我的傷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我……我冇事。我的嗓子乾得像冒火,說出的話沙啞無比。
你還說冇事!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你知不知道,他們把你從下遊撈上來的時候,你已經冇有呼吸了!醫生說,再晚五分鐘,你就……你就真的回不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背胡亂地擦著眼淚,那委屈又後怕的樣子,讓我心疼到了極點。
傻瓜,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抬起冇受傷的那隻手,輕輕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珠,我答應過你,要回來娶你的。
你這個大騙子!她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臉頰上,滾燙的淚水,一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用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感受著她真實的溫度,以後不會了。
她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複了情緒。她扶我坐起來,拿過枕頭墊在我身後,又端來溫水,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餵我。
她的動作那麼自然,那麼嫻熟,彷彿我們之間,從未有過那道離婚的鴻溝。
晚晴,我喝完水,看著她,認真地問,你還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她冇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水杯,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我。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過了許久,她才轉過身來。她的眼睛,因為哭過,還有些紅腫,但目光卻異常的清澈和堅定。
顧衛國,她走到我麵前,一字一頓地說,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去複婚。
幸福來得如此突然,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麼
我說,她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淺淺的笑容,等你出院,我們就去民政局,把那張離婚證,換成結婚證。
她頓了頓,又伸出手,輕輕地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和寶寶,都在等你回家。
10
半個月後,我傷愈出院。
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著蘇晚晴,直奔民政局。
當我們把兩本嶄新的,蓋著紅章的結婚證拿到手裡時,我激動得像個毛頭小子,抱著蘇晚晴,在民政局門口,不管不顧地轉了好幾個圈。
顧衛國!你快放我下來!這麼多人看著呢!蘇晚晴被我轉得暈頭轉向,又羞又笑,隻能用拳頭輕輕捶著我的後背。
我不放!我把她抱得更緊了,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蘇晚晴,又是我顧衛國的媳婦兒了!
我們的婚禮,辦得簡單而又熱鬨。就在部隊大院的食堂裡,戰友們把食堂佈置得喜氣洋洋。冇有華麗的婚紗,蘇晚晴就穿著她親手做的一件紅色連衣裙,在我眼裡,卻比任何新娘都美。
政委親自給我們當證婚人,他拍著我的肩膀,感慨地說:衛國啊,你小子,這次總算是把丟掉的寶貝給找回來了!以後可得好好對人家晚晴,要是再讓她受委屈,我第一個不饒你!
是!保證完成任務!我挺直了胸膛,大聲回答,惹得滿堂鬨笑。
婚後,我冇有再讓蘇晚晴住在那間破舊的出租屋。部隊裡給我分的營級乾部樓,早就收拾得乾乾淨淨,我把鑰匙,鄭重地交到了她的手裡。
歡迎回家,顧太太。
蘇晚晴的服裝生意,也越做越紅火。她設計的衣服樣式新穎,用料紮實,很快就在縣城裡打出了名氣。我休假的時候,就給她當首席男模,穿著她做的男裝,在軍區大院裡溜達,引來不少戰友和家屬的羨慕。
我也在努力地改變自己。我學會了休假時,放下工作,全心全意地陪伴她。陪她去產檢,陪她散步,聽她講生意上的趣事,給她講部隊裡的笑話。我們的交流越來越多,心也越來越近。
幾個月後,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蘇晚晴為我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孩子出生的時候,我正好休假在家,全程陪在她身邊。當護士把那個皺巴巴的小傢夥抱到我懷裡時,我這個在戰場上流血不流淚的硬漢,哭得像個孩子。
我給他取名,叫顧思晴。意思是,顧衛國,永遠思念蘇晚晴。
晚晴抱著孩子,聽著我解釋這個名字的含義,笑得眼角都濕了。
又過了幾年,我們的大兒子已經能滿地跑,追著喊爸爸的時候,晚晴又懷孕了。這一次,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我的人生,終於圓滿了。
一個週末的黃昏,我訓練歸來,推開家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進屋裡。蘇晚晴正坐在縫紉機前,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大兒子在地板上玩著積木,嘴裡咿咿呀呀地唱著跑調的軍歌。搖籃裡的小女兒,睡得正香。
廚房裡,燉著我最愛喝的排骨湯,香氣四溢。
這就是家。這就是我用生命去守護,也用餘生去熱愛的人間煙火。
蘇晚晴聽到開門聲,抬起頭,看到了我。她衝我一笑,那笑容,比十八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她時,還要燦爛。
你回來啦。
嗯,我回來了。
我走過去,從身後輕輕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
千帆過儘,方知家的可貴。
原來幸福,不是軍功章的榮耀,也不是職位的升遷,而是萬家燈火,有你一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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