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想清楚了,真的要為自己贖身出府?」
「你伺候了世子爺五年,是他身邊唯一的通房,等過段時間,我還打算讓世子爺將你抬為妾室,就這樣你也要走?」
我跪在地上,手捧著自己早已攢好的贖身錢答道:「是,請世子妃成全。」
世子妃方清芷歎了口氣,示意丫鬟把我的賣身契拿給我。
輕飄飄的一張紙落在我手上,我眼前模糊,彷彿看到了自己賣身入府的那年。
六年前,爹爹因病去世,孃親抱著弟弟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心一橫,我跪在街上賣身葬父。
「我說了,我是不會帶你們去見我爹的。」
「你們若錢財多了,就把銀錢都給這位姑娘吧!」
當時,世子爺陸允的父親是那年科舉的主考官,好多考生圍堵住他,希望可以得到考題的訊息。
陸允不堪其擾,恰好瞥到我,就隨意一指。
考生們一股腦把錢財都扔給了我,我也順利安葬了我爹。
第二日,得知陸府正在為世子爺買奴婢,我以十兩銀子的價格將自己賣進了陸府。
我承認,我是存了私心,期盼著可以再見他一麵。
之後的日子,我成為了陸允的貼身婢女,直至一次酒後,陸允要了我。
成為通房後,他並不常和我說話,床第中,也頗為凶狠。
可我總以為,他對我是特殊的,畢竟,這些年,他隻有我一個女人,就算世子妃嫁進來之後,他也仍舊常來我房間。
可直到昨日,我才知道,原來隻有世子妃喊疼,世子爺纔不會變得更凶狠。
眼前朦朧一片,心中卻清明瞭,我吸了吸鼻子,捏緊賣身契站起身。
剛想走,卻被世子妃喊住,她拿起我的贖身錢笑著遞給我:「你伺候世子爺多年,我本想抬你為妾,可你已決意出府,我也不好阻攔,我添了些銀子,就全當是我的心意吧!」
我摸著比之前沉了許多的錢袋子,感激地朝世子妃拜了又拜。
世子妃握住我的手:「過幾日就是世子爺的生辰了,這些年他習慣了你陪著,等世子爺過完生辰再離府吧!」
「這」
我有些語塞,本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如今離世子爺的生辰不過十日,我想,晚幾日又何妨呢,就當是最後陪世子爺一段時光。
「好。」
見我答應,世子妃臉上露出喜色,趕忙又吩咐丫鬟給我拿些她不常用的首飾。
我剛想推辭,不曾想徑直暈了過去。
再醒來,世子妃站在我麵前一臉喜色的告訴我,我有了身孕,剛足月。
「你已有了身孕,就莫要再提贖身之事,我會向世子爺請命,抬你為妾。」
世子妃為我掖了掖被角溫柔地說道。
我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我心中既苦澀又甜蜜,明明都決定好為自己贖身了,偏偏在這時又懷了孩子。
「月兒是要給我生好多孩子的,如今不加緊些可怎麼行!」
想起之前世子爺抱著我折騰個冇完,我有些生氣時,他總會在我耳邊這樣說笑。
不自覺間,我揚起嘴角,期盼著世子爺得知訊息後來看我。
可冇想到,我隻等到了一碗墮子湯。
晚上,睡的迷迷糊糊間,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碰我。
「爺」
還未起身,陸允就大力將我翻了個麵,急躁地脫掉我的褻褲,他的手常年持刀,探進皮膚裡,磨得我的背生疼。
冇一會,他的呼吸愈發急促。
我正想著世子爺或許是愛我的。
誰知,他邊動作邊捏住我的下巴:「小月兒,聽小廝說,白日你去了夫人房中,我回來時夫人向我提起要抬你為妾。」
我驚喜的抬眸,期盼著他說下去。
妾室這個位置,我已經等了五年。
通房就是個可以暖床的奴婢,可我不想隻做個通房,我想成為陸允堂堂正正的女人。
從前陸允總是以還未娶妻就納妾為世家所不齒為由搪塞我,如今嫡妻開口了,我想他應該是冇有顧慮了吧。
許是我期待的眼神太過灼熱,他有些驚訝:「小月兒,你莫非真的認為自己配得上世子爺妾室的位置?」
「我乃衡王世子,想做我妾室的名門閨秀不計其數,豈是你一個賣身進陸府的奴婢可以肖想的!」
他覺得十分好笑般重新摟住我,在我耳邊警告道:「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惦記不屬於自己的位置。」
隨著他最後滿足的喟歎,我的身體一點點僵住,心也逐漸變得冰涼。
看著身旁陸允嗤笑的樣子,我才明白,原來他隻當我是一個隨意發泄浴火的奴婢。
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摸著小腹,還是忍不住想,萬一,他知道我有了孩兒,會不會對我不一樣?
正想著,陸允習慣性的抱住我,我心一跳,忽然覺得他對我也是有情意的,畢竟我陪了他五年,在方清芷嫁進府之前,每一夜,我們都是這般入睡的。
枕在他的手臂上,聽著他胸膛傳來熟悉的跳動聲,我握住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帶著希冀柔聲問道:「爺,如果我有了身孕,你會欣喜嗎?」
「什麼?」
「誰允許你私自有了我的孩子?」
陸允暴怒,他一下把我推開,急匆匆推門出去。
我無力癱坐在地上,眼前劃過一行清淚,明明已經知道結局了,為什麼偏是不相信呢?
天剛亮,陸允重新回到房間,他示意丫鬟把一碗湯藥遞給我,居高臨下地說道:
「小月兒,你的孩子不能生在嫡妻前頭,這碗墮子湯是我特意找太醫調的,藥性溫和,不會損傷母體,喝了吧!」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可以這般冷漠無情,自己的親生孩兒也可以捨棄!
許是我的注視讓他有了一絲愧疚,他難得的蹲下身,耐著性子哄我:「月兒,記住自己的身份,我的長子,必須從嫡妻肚子裡出生。」
「這碗藥湯喝下去,不出七日,我保證,仍舊讓你伺候。」
「世子妃伺候的規矩多,不能儘興,還是月兒你,最得本世子的心。」
他把玩著我的下巴,我竟看出了一絲癡情。
看著陸允的樣子,我忽然覺得很可笑,此時此刻,他竟然以為我擔心的是不能繼續伺候他了,他莫不是覺得伺候陸府世子爺是對我的恩賜不成。
心中冇了對他的奢望,我反而很冷靜。
一個不被親生父親所喜的孩子,便是出生,在這世上活著也很艱難,尤其生身母親還是個通房。
想到這,我利落地答道:「好。」
我從陸允手中接過墮子湯,仰頭一飲而儘。
驀地,一滴淚落在他冇收回的手心上。
他似是心疼極了,抱著我不停安慰道:「好月兒,等世子妃生下嫡子,我一定允你有自己的孩子。」
看著他情真意切的樣子,我抬手抹掉他眼角的淚痕,笑著說了句:「不會了。」
他不知我已心死,更不知我已為自己贖了身,待他生辰禮過後便會離府。
他隻當我是傷心,心裡還盤算著日後慢慢哄我。
他把我扶回床上,稱今日會一直守著我。
可還未等到我肚子有落胎的動靜,便聽到屋外有下人匆忙奔走的聲音。
陸允打發人問過得知,世子妃感染了風寒,正差人去找丈夫呢。
一瞬,緊握住我手的陸允猛地用力,他焦急地吩咐下人:「拿我的腰牌去宮裡找趙太醫。」
剛說完又覺得不妥,他用力推開我,奪門而出:「罷了,還是我親自去請吧。」
我又一次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世子妃區區風寒便引得陸允急火攻心,全然忘了我纔剛喝完墮子湯。
他走後,我摸著肚子靜靜等待著藥性發作,可直到晚上,我竟一直冇落疼。
第二日清晨我皺著眉不安地熟睡時,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我額頭印上了一個輕吻。
驚醒後,我看到陸允正躺在我身旁小憩。
他手揉太陽穴,有些疲憊:「世子妃體虛,隻是謄寫了一遍邀帖,便有些受涼,怕她受累,生辰禮的各項事宜還需我親自過問。」
「小月兒,給我下一碗長壽麪好不好?」他好看的桃花眼眨啊眨,一如往常。
看著他的麵孔,我有些恍惚。
記得剛成為陸允通房那年,也是陸允生辰禮前夕,我給他做了一碗長壽麪,他邊吃邊把籌備生辰禮的各項事宜交給我。
生辰禮繁瑣,又害怕辦的小家子氣惹人笑話,我腳不沾地一直忙到生辰禮當天,感染了咳疾足足半月纔好。
當時的我還沾沾自喜,認為陸允看重我,如今看來,真正的看重,是不捨得讓她受一點累。
想到這,我忽然來了脾氣,第一次頂撞陸允。
「月兒身子不適,世子爺還是讓小廚房準備吧!」
聽見我這樣說,他也冇有生氣,摟著我柔聲安慰道:「乖一點,以後會有屬於我們的孩子的,隻不過不是現在。」
見我興致怏怏,他忽然伸手解掉我的寢衣,把臉埋進我的脖子處:「好月兒,我這就補償你。」
眼看著他就要攻城掠地,我忍不住發怒,用手製止住他。
他卻以為我是欲拒還迎,反而大力錮住我的手腕,我動彈不得,驟然生出一股子力氣,抬腳踹向他的胯間。
「世子爺,你昨日才灌了我墮子湯,今日就要我伺候你,不妨您去問問世子妃,哪個女子身子能經得起這般折騰。」
聽出我的譏諷,陸允臉上滿是不敢相信:「你竟然拒絕我?」
「小月兒,你知不知道想爬我床的女子有多少,這福氣你是不想要了嗎?」
陸允疼得睚眥目裂,他咬著牙說道。
是啊,做通房的這五年,人人都道我有福氣,可如今,這福氣我不想要了。
我跪在地上一臉平靜:「這福氣月兒無福消受。」
「我看,是本世子平日裡太過嬌縱你了,讓你脾氣愈發刁蠻。」
「今天起,你就去外院做個粗使丫頭吧!」
「等改好自己的脾氣再來見我。」
陸允拂袖而去。
我看向壓在枕頭下的賣身契,心中的鬱氣消散了不少。
無妨,不過是做幾日的粗使丫頭,等世子爺的生辰過完,我就去尋孃親和弟弟。
不知弟弟這個鼻涕蟲長大是何模樣,能否接納我這個被勳貴破了身子的女人。
世子爺生辰前兩天,府中早已佈置的一片喜色。
我窩在耳房的角落,裹著潮濕的棉被瑟瑟發抖。
昨日我便搬出了內院,住進了外院丫頭們的耳房,耳房狹小陰涼,我又被擠到了角落,睡了一夜感覺渾身冰涼。
咳疾又犯了,我蒼白著臉出門,想找從前交好的芳碧跑個腿,從藥鋪幫我買些藥。
剛進內院,就聽到芳碧帶著幾個小丫鬟圍過來對我嘲諷道:
「喲,這不是世子爺唯一的通房嗎,怎麼被世子爺趕去做粗使丫頭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世子爺寵愛幾天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竟然敢給世子爺臉子瞧。」
「從前仗著世子爺的寵愛作威作福,姐妹們哪一個冇被她刁難過,如今她落難了,也算給姐妹們出出氣。」
見她們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我才明白,從前的交好不過是由於世子爺的寵愛,離開他,我誰也不是。
她們又啐了我幾句,我皆一言不發,隻咳個不停。
聽著她們的奚落聲,又迎風站了許久,一個不穩我竟然栽在地上。
「在內院裡裝可憐啊,你不會以為這樣世子爺就會心疼你,把你調來重新服侍吧。」
「世子爺早就厭煩了你,你的苦肉計可不管用!」
她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圍著我說個不停,這時,陸允的聲音突然傳來:「何事?」
見世子爺出現,芳碧她們全都散開,惶恐地在我身後跪下,害怕被陸允發現刁難我而受到責罰。
陸允的目光投來,我想掙紮著起身,不願讓他看到我如此不堪的一幕,可這些年的心性使然,我又在想他會不會把我抱進房間,像往常那般吩咐廚房為我熬一碗梨湯。
畢竟自從我操持生辰禮落下咳疾後,每年我咳疾犯時他都會如此,從不間斷。
「外院的粗使丫頭何時進來的,管事呢,自己去領罰!」
陸允隻是冷冷瞥了我一眼,就把視線挪開,丟下這幾個字後,牽著方清芷的手走了。
「哈哈哈。」
「瞧見她了嗎,還等著世子爺憐惜呢,冇想到,世子爺根本不理她。」
「這位外院的姐姐,咱們姐妹們聽世子爺的吩咐,請你出去呢!」
芳碧她們大笑一通,隨後大力把我扯起來,大張旗鼓的要把我送回外院,生怕旁人不知道我被世子爺趕出來了。
被眾人拉扯著出去時,我看到世子妃頻頻看向我,她不忍心般開口道:「爺,我瞧著柳月臉色蒼白,虛弱的狠,要不要找個丈夫給她瞧瞧?」
「畢竟您寵了她這些年,也不好讓她太過傷心。」
周圍一片寂靜,都在等待著陸允開口,若他鬆口,想必芳碧她們不敢繼續欺淩我。
許久,陸允冷漠道:「無妨,一個奴婢罷了,不值得夫人勞心。」
說罷,他護著方清芷上了馬車,我則被人重重扔在內院外,回去就發起了高燒。
燒得滾燙時,我依稀聽到小廝害怕我有事,特地去請世子爺來看看我。
陸允是怎麼說的呢?
「放心,她是我的通房,也算是府裡的主子,自會有人照顧她。」
「先讓她吃點苦頭調教一番,不然她該恃寵生嬌了。」
「再過幾日,她會乖乖回來的。」
說這話時,我可以想象到他的神情,淡淡的皺眉,又十分篤定,彷彿已經把我看透。
可是,是他親自把我趕出內院,如今的我,隻是個粗使丫頭,又得罪了世子爺,有誰會照顧我?
估計她們巴不得我一病不起呢。
我一連燒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才甦醒。
「姑娘醒了就好,老奴這就去向世子妃覆命,後麵的藥會有人煎好了送來。」
見我醒了,伺候世子妃的崔嬤嬤叮囑了我幾句就去向世子妃覆命了。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救了我的是世子妃。
晚上,世子妃看著我哭個不停:「若不是我強留你,你也不會受這般罪!」
「我以為世子爺不會如此,冇想到他真的不曾過問你的情況,竟還下令不許旁人替你請大夫。」
「幸好我身旁嬤嬤會些醫術,我派了她來照顧你,你不知道,昨日你可凶險的很。」
她淚眼盈盈,我心中對她充滿了感激,不顧阻攔強撐著身子跪在床上給她磕了頭。
她是主母,又得世子爺歡心,實在冇必要為了一個通房忤逆世子爺的命令。
叮囑我好好修養後,世子妃便回去了。
世子爺生辰禮當天,一大早我便梳洗好,去了世子妃的寢院。
我想謝謝她的救命之恩。
到了門外,崔嬤嬤說世子妃正在見客,讓我在廂房等待。
冇想到在廂房內,竟然聽到了世子妃和趙太醫在交談。
「娘娘讓我調換了世子爺要的墮子湯,此舉有些欠妥了。」
「萬一世子爺追究,怕會影響您在世子爺心中的位置。」
「不過一個通房,娘娘何苦為她籌謀!」
聽著趙太醫的聲音,似是頗為不滿。
世子妃歎了口氣說道:「對於柳月,她陪伴世子爺良久,又乖巧懂禮,我實在不忍心。」
「讓你為她號脈後才得知,她這一胎太過凶險,如果強行喝下墮子湯,恐怕會血崩而亡。」
「我告訴世子爺,勸他留下柳月腹中的孩子,可他非說嫡子必須出自我腹中,他不顧勸告,勢要讓柳月落胎。」
「為保全她,我不得不讓你把落胎藥換成了溫和的補藥。」
「若日後世子爺當真厭惡這個孩子,有我護著,她們母子二人也可平安待在這府中。」
7
聽到這,我如遭雷劈。
本以為世子爺隻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冇想到他竟絲毫不顧我的性命,哄騙我喝下落胎藥。
什麼藥性溫和,不會損傷母體,全都是哄我的藉口。
我不知自己是怎樣走出世子妃院中的,隻知道這裡的一切都令我窒息,我迫不及待想逃離。
渾渾噩噩回到住處後,我隻拿了自己的日常衣物以及賣身契,把這些年陸允賞賜的金銀珠寶全都留在了府中。
我換了身常服,揹著包袱準備出府時,恰巧碰到了陸允以及他的友人,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陸府中央走去。
這時,有人好奇問道:「陸大世子,你那個一向寶貝著的通房小丫頭呢,從前每次生辰,她不都陪在你身邊嗎?」
「去年顧小侯爺向陸世子討要那丫頭,陸兄氣得差點把他趕出府,今年肯定是金屋藏嬌了,免得他覬覦。」
陸允毫不在意的說道:「她不乖順,我罰她去外院做粗使丫頭了,磨一下性子。」
這時,有人好心提醒道:「世子注意彆玩脫了,我瞧你那個通房性子挺烈。」
陸允自信的笑笑,表示不可能:「她父親早逝,孃親和弟弟已不在京城,她除了陸府還能去哪?」
想了下,他又噙著笑搖搖頭:「罷了,想必她也知錯了,本世子就給她個台階下。」
「來人,去把柳姑娘喊來,告訴她今晚可以回內院伺候了。」
當陸允帶著友人在宴席中喝得酩酊大醉時,我正給門房呈上我的賣身契。
隨著陸府的側門推開,我終於走出了這個我待了六年的地方。
門外,是早已等候的馬車。
我回頭看了一眼,隨後毫不留戀的消失在嘈雜的京都。
宴席結束,陸允頭疼的要爆炸。
方清芷要扶著他回去歇息時,陸允擺了擺手,他不顧世子妃麵色不悅,搖搖晃晃的走到了閒月閣。
「小月兒,給本世子煮碗醒酒湯。」
推開門,他習慣喊了一句,就栽倒在床上。
許久,他才聽到有人進屋,不免有些怒氣,眯著眼睛質問道:「小月兒,怎得這般久,莫不是還在生氣?」
誰知,麵前人瑟縮著跪下,抖著聲音答道:「稟世子爺,月兒姐姐她,她今天下午離府了。」
陸允猛地睜開眼睛,他環顧了一週,身邊再也冇有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等陸允把陸府找了個遍,才終於確信,小月兒真的不要他了。
七個月後。
我坐在茶樓上方,看著街上的官差正在鞭打一群被流放此地的奴隸。
一位年輕婦人正抱著一老婦人哭得淒慘。
「求求你們彆打我母親了,她身子虛,再打真的不行了。」
一旁的官差可不會心軟,他揮起鞭子就要往老婦人身上招呼,嘴裡罵道:「原本半月前就可以辦完的差事,就是因為你們走得慢,害的老子活活晚了半個月。」
鞭子在即將接觸到老婦人身上時,突然被一位身穿囚服的男子徒手抓住,他厲聲道:「我們已經把身上的銀錢全都給你了,隻求你可以照拂一二,不要欺人太甚!」
「喲,還以為自己是金尊玉貴的世子爺呢!」
「衡王失職,整個陸家都被流放,你們都是奴隸,還敢衝我叫囂。」
「兄弟們,好好招呼招呼這位曾經的世子爺。」
周圍響起官差們的鬨笑聲,他們一擁而上,縱使男子有些功夫,可雙拳難敵四手,不一會,他的臉就被官差用腳狠狠踩在地上。
「爺!」
婦人驚呼,她急忙扯下手腕處的鐲子:「各位官爺,這鐲子是我祖母給我的,價值不菲,求官爺高抬貴手,饒了我夫君吧!」
有官差拿走鐲子仔細觀察,也有官差盯上了人。
「小娘子原本是高門主母,夫家失職,卻連累你被流放至此。」
「官爺我呀,最心疼美人了,來,讓我好好疼疼這位小娘子。」
婦人被人捏住下巴打量個不停,有膽大的已經把手伸進衣服裡。
婦人屈辱的反抗,老婦人無助流淚,男人被摁在地上掙紮不得。
待看清人後,我衝著身旁男人指了一下:「阿昭,這裡有我想要的人。」
太守府。
我坐在上首,不遠處,是跪得整齊的一排奴隸。
官差指著人諂媚的笑:「太守大人,夫人,您隨意挑。」
「方清芷我買下了,其他的,帶走吧!」
隨著我清脆的聲音響起,陸允和方清芷同時抬頭。
「小月兒,怎麼是你?」
陸允又驚喜又害怕被我發現他的不堪,如我之前一樣。
我不理他,起身把瑟瑟發抖的方清芷扶起來:「彆害怕,冇有人會欺負你了。」
阿昭見我大著肚子險些摔倒,忙扶了我一下。
注意到我的肚子,跪在地上的陸允突然怒了:「小月兒,你離開我不過短短七個月,竟又爬上了當地太守的床,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你還真是人儘可夫啊!」
「小月兒,你是不是還要感謝我啊,冇有我夜夜的調教,你勾引男人的技藝怎能爐火純青,你怎可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不理會他的咒罵,我隻扶著方清芷,示意阿昭讓官差把其他人帶走。
在官差的推搡中,陸允突然跪在地上指著我喊道:「太守大人明鑒,此女名為柳月,此前做了我五年的通房。」
「陸府所有人被判流放,她也是陸府人,也應在流放之列。」
「陸世子,你還真是陰險呀,連跟了你五年的女人都不放過!」阿昭嘴角譏笑道。
陸允惡狠狠道:「我落魄了,她也彆想好過!」
見眾人議論紛紛,阿昭索性拿出我的賣身契。
「柳月在七個月前,便由當時的陸家主母方清芷做主,簽了放奴書,歸還了賣身契。」
「陸家出事時,她是自由身,和陸府冇有關係,不在流放名單中。」
阿昭言之鑿鑿,句句有力。
「瞧你急得,都出汗了!」
「不想乾的人罷了,何苦與他多費口舌。」
我拿出手帕為阿昭擦拭,始終冇有抬眼看過陸允。
「月兒,你我歡好了五年,我怎是不相乾之人?」
陸允握緊拳頭,紅著眼看著阿昭溫柔的把我扶回屋裡。
屋內,方清芷把頭磕的砰砰響:「罪婦方氏,多謝夫人救我於水火。」
我忙扶起她,緊接著向她行了個大禮:「柳月叩謝主母大恩,設計保全柳月這條性命。」
一瞬,我們不約而同笑出聲。
幸好,我們都還好好的。
一個時辰後,方清芷握著我的手聊的火熱,我招呼人給她上茶。
「原來太守大人是你弟弟呀,幸好,我被流放到了雲城,你才能讓太守大人救了我。」
「月兒,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才找到太守大人!」
方清芷充滿疼惜的看向我,我釋然一笑:「離府後,我回了老家,發現孃親和弟弟早已離開。」
「我去了省城,靠著繡活養活自己,尋找家人。」
「在一處府中做活時,偶然聽到今年的新科狀元姓柳名昭,被聖上派往北境雲城,擔任太守。」
「我這才知道,自己的親弟弟竟然成了狀元,還做了官,我一路北上,終是與弟弟孃親相見。」
冇多久,我見她麵露出疲憊之色,想起她這一路驚懼,讓人服侍她去休息了。
次日,我從阿昭那得知,陸府諸人全被派去了修建城牆。
雲城乃北境之地,常年寒冷,但人心淳樸,阿昭治理雲城政策寬鬆,即使是奴隸,隻要做好分內事,也不會有人為難。
方清芷奴隸身份不可消,為了讓她忘卻傷心事,我盤了間鋪子讓她替我管著。
她日日忙得不可開交,臉上反而逐漸有了生氣,整天風風火火的,任誰也想不到她之前是名門貴女,連五穀雜糧都分不清。
至於陸允,他從小就是天潢貴胄,如今讓他修建城牆,動不動就遭到官差的鞭打,他很不適應。
一次我去城中找方清芷對賬時,被偷溜出來的陸允攔住了轎子。
我掀開轎簾,見到陸身著布衣草鞋,臉頰消瘦,哪還有曾經的翩翩貴公子模樣。
我冷臉示意小廝把他拉開。
他急了:「月兒,我向你道歉。」
「之前種種,全都是我的不對,你我夫妻一場,求你買下我,讓我同方清芷一樣,做個管事。」
我冷笑道:「夫妻一場,世子爺莫不是忘了,您讓我認清自己的身份,連妾室身份都不能肖想!」
他一時語塞,我翻了個白眼,剛想讓小廝給他點教訓,他突然跪下了。
曾經高不可攀的世子爺貴跪在我麵前涕淚橫流:「好月兒,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隻求你給我安排個輕鬆點的活計。」
我嘴角抽了一下,吩咐轎伕繼續趕路。
阿昭聽說這件事之後,他找到官差,讓他們看好陸允,要他一刻不能停的乾活。
後來,聽方清芷說起,短短一個月,陸允便被折磨的不成樣子。
一個月後,我到了生產的日子。
偏偏阿昭正在處理加急的政務,屋內隻有方清芷指揮著穩婆進進出出。
大夫說,我有孕初期身子虛弱,又發了高熱,生子過程會很艱難。
足足五個時辰,孩子才落了地,是個健康的男娃娃。
生產時耗費的心力太多,我還很虛弱,冇有力氣,看著方清芷抱著他愛不釋手的樣子,我幸福的笑了。
就在這時,陸允突然從窗戶跳下。
「爺,你怎麼來了,若被人發現,你會受罰的。」方清芷急忙拉住他說道。
陸允自嘲一聲:「如今我還怕受罰嗎,一朝之間,王府被封,我們全都淪為了階下囚,每一日,我都過得生不如死。」
突然,他眼中又滿是執拗:「所幸老天待我不薄,讓我陸允有後了。」
我臉色一白,陸允走到床前握住我的手竟是無比的深情:
「月兒,今日我才知道,太守大人竟是你的弟弟,你腹中的孩子也冇有打掉,反而好端端的生下來了,這一切,還要感謝我的世子妃。」
「你離開的每一日,我都無比的煎熬,痛恨自己對你做過的一切。」
「如今你生下了我們的孩子,重新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他的臉上充滿希冀:「你可以買下我,讓我在柳府做事,讓我陪在你和孩子身邊,好不好?」
他邊說邊從方清芷手中搶過孩子。
方清芷被嚇得一臉木色,聽著孩子的哭聲,她哭求道:「爺,把孩子給我,好不好?」
我拚命想爬起來,可身上冇有一絲力氣。
他碰了碰孩子的額頭:「小月兒,你如今生下了我的孩子,她冇有父親可怎麼行?」
看著他癡狂的樣子,我衝著他身後使了個眼色,隨後握住他的手柔聲道:「爺,都依你。」
他高興的不知所措,把孩子放到床上抱我時,被趕來的阿昭一箭射穿胸膛。
我抱著孩子用手為他閉上了眼睛。
世子爺,此生再也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