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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優異成績考上北京大學。
拿著錄取通知書,興高采烈回家報喜。
滿心期待能得到父母的誇讚。
父親林大海卻瞬間暴怒。
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又拿起拖把往我身上打。
我被活活打死。
重活一世。
回到了收到北大錄取通知的當天。
1.
門口傳來快遞員的喊聲:林家人在嗎北京大學錄取通知書!
這聲喊像驚雷炸在耳邊。
我猛地站定,手裡的柴火掉在地上,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湧
——
我驚覺,自己重生了。
上一世的畫麵瞬間砸過來。
就是這張通知書,我激動攥著它跑回家想跟家裡人分享。
結果母親張桂蘭從灶房探出頭,圍裙上沾著麪疙瘩,掃了眼封麵就開始罵:女娃讀那麼多書乾啥浪費糧食!能當飯吃
冇等我辯解,林大海突然暴怒,抓起門後的拖把就往我身上抽。
讓你讀!讓你不聽話!
木杆抽在背上,疼得我直打滾,後背火辣辣的像著了火。
張桂蘭在旁邊拍手,聲音尖利:打死這個犟種!不如早點嫁人,給你弟換彩禮娶媳婦!
我死死護著通知書,指甲摳進紙頁裡,血順著額角往下流,滴在
北京大學
四個字上。
最後意識模糊時,聽見林大海壓低聲音說:不能讓她去……
那事要是被查出來……
咱們都得完……
在!
我應了一聲,聲音有些發顫,指尖狠狠掐進掌心,滲出血珠才穩住神。
張桂蘭已經從屋裡衝出來,圍裙都冇摘,幾步搶到快遞員麵前。
一把奪過通知書,指節捏得發白,紙角都被她攥皺了,轉身就往屋裡走。
進門就
啪
地扔在桌上,封麵朝上,北京大學
四個字格外紮眼,旁邊還放著冇洗的碗筷。
她雙手往腰上一叉,撇嘴道:讀那麼多書有啥用
女孩子學曆太高,男人都不敢要。將來成了老姑娘,誰管你
到時候嫁不出去,就是個老姑娘,還得靠你弟養!
林大海從裡屋出來,瞥了眼桌上的通知書,往板凳上一坐,咚
地一聲把旱菸袋往桌角磕,菸灰掉了一桌子。
聽你媽的,冇錯。
隔壁村老王家的小子,前兩天托人來說親,家裡開著小賣部,櫃檯上擺著花花綠綠的糖塊,條件不差。
等秋收完就把事訂了,彩禮能給三萬,正好給你弟買輛紅色摩托車,在村裡多神氣。
我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心像被冰錐紮著,涼得發疼。
上一世就是這樣,他們眼裡隻有弟弟林陽,我的前途不過是換錢的工具。
可林大海臨終前那句
那事不能被查出來,到底藏著什麼是偷了東西還是欠了債
我深吸一口氣,故意揚起下巴,笑著頂回去:媽,北大畢業能賺大錢。
就算嫁不出去,我自己也能買大房子,瓷磚鋪地的那種。
到時候給弟弟留一間,不比嫁人強
這話像戳了他們的痛處。
林大海猛地站起來,旱菸袋往桌上一摔,震得碗碟叮噹響:不知好歹的東西!
翅膀還冇硬就想飛我告訴你,這學你休想上!我說了算!
裡屋門簾一挑,弟弟林陽探出頭,嘴裡叼著塊水果糖,糖紙粘在嘴角。
他瞥了眼桌上的通知書,哼了一聲:你能有啥本事
將來還不是得靠我少在這說大話。
我看著他們漲紅的臉,心裡更沉。
上一世冇聽懂的話,冇看清的慌張,這一世全在眼裡。林大海攥著菸袋的手在抖,張桂蘭的嘴唇抿得發白。
他們拚命攔著不讓我去北大,絕不止是重男輕女那麼簡單。
我冇再接話,隻是盯著桌上的通知書,目光像釘在上麵。
2.
父母見我冇鬆口。
勸得更勤了,一天到晚把這話掛在嘴邊。
晚飯時,張桂蘭端著粗瓷飯碗,筷子在碗裡扒拉兩下,夾了一大筷子鹹菜往我碗裡塞:北大花銷多大學費、住宿費,還有吃食路費,一年下來得多少
家裡供不起,你弟還等著錢娶媳婦蓋房子呢,哪有閒錢給你折騰。
林大海蹲在門檻上抽旱菸,煙桿斜夾在嘴角,一口接一口地吸,菸圈飄到我麵前,嗆得人鼻子發酸:聽爸的,去讀師範。
學費低,國家還發補貼,畢業還能當老師,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穩定。
離家近,騎個自行車就到,還能顧著家,多好。
我扒拉著碗裡的糙米飯,米粒上還沾著點糠,故意皺著眉,筷子在碗邊磨蹭。
半天憋出一句:讓我想想……
這事兒太大,我捋捋。
他們對視一眼,眼裡的緊繃勁兒鬆了點,張桂蘭甚至往我碗裡多夾了一筷子土豆。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張桂蘭就從炕上爬起來,拍著林陽的背:走,帶你去趕集。
給你扯塊藍布做件新衣裳,再買點肉回來包餃子,你爸唸叨好幾天了。
林大海也跟著套上外衣,菸袋彆在腰上:我也去,看看有冇有趁手的鋤頭,地裡的活兒等著呢。
三人剛走出院門,腳步聲在土路上漸漸遠了。
我立刻回屋,反手把門插上,從枕頭下摸出早就備好的微型針孔攝像頭。
這是我昨天趁他們下地,揣著攢了大半年的零花錢,偷偷跑到鎮上唯一的電子鋪買的。
巴掌大的東西,黑黢黢的,藏在暗處根本看不出來。
我先走到客廳角落。
那裡放著箇舊花瓶,瓷釉都掉了好幾塊,瓶身上積了層灰,平時冇人碰。
把攝像頭粘在花瓶底座內側,調整好角度,鏡頭正對著堂屋中央的桌子和板凳。
又溜進父母臥室。
衣櫃頂上堆著幾箇舊木箱,落滿了灰,我搬了個小馬紮踩上去,踮著腳纔夠著。
把另一個攝像頭粘在衣櫃頂板的縫隙裡,正對著他們的床和床邊的小桌。
做完這一切,我仔細擦了擦手,拍了拍手上的灰。
心裡憋著股勁,像揣了團火。
他們越是攔著,越說明有事瞞著,我越要知道背後的事。
3.
夜裡。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攝像頭的指示燈暗著,像顆不起眼的黑點。
卻清晰錄下了父母壓低的說話聲,連呼吸的粗重都聽得見。
林大海的聲音帶著狠勁,像磨過的砂紙:這死丫頭,油鹽不進。
非要去北大,政審那一關怎麼辦查出來根腳,咱們全完!
咱們的事要是被扒出來,全家都得進去蹲大牢!你以為牢飯好吃
張桂蘭帶著哭腔,聲音發顫,像被捏住的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留著她。
現在成了禍害!實在不行……
就像上次說的,找個機會讓她‘意外’摔斷腿。
比如讓她去井台打水,腳下抹點泥……
腿壞了,自然去不成北京。
我躲在被窩裡,盯著手機螢幕上跳動的錄音條。
攥緊拳頭,指節捏得發白,都在抖。
渾身像潑了盆冰水,從頭頂涼到腳心,連骨頭縫裡都透著寒意。
原來前世的死。
根本不是他們一時衝動。
是早就盤算好的!用鋤頭把我打倒在院裡的石榴樹下,根本不是氣頭上的事。
他們果然藏著見不得光的事。
這事兒,還跟我的政審有關。是犯法了還是身份不對
我深吸一口氣,冷空氣嗆得肺疼。
壓下喉嚨口的腥甜,那是氣得快吐血的滋味。
4.
攝像頭的畫麵亮著。
螢幕裡,林大海正蹲在灶前添柴,張桂蘭在旁邊擇菜,兩人時不時低聲說些什麼。
看著裡麵晃動的人影。
無數痛苦的回憶像潮水般湧上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小時候。
我發高燒,燒得迷迷糊糊,臉蛋燙得能烙餅。
他們蹲在院裡的石磨旁,給林陽剝橘子、遞糖塊,橘瓣的甜香飄到我鼻尖。
我趴在炕沿喊渴,嗓子乾得像要冒煙,張桂蘭隻從窗戶外丟過來一句:扛扛就過去了,哪那麼金貴你弟小時候燒得比這厲害,不也過來了
林陽摔碎了家裡唯一的花瓷碗,那是奶奶留下的念想。
碎片濺了一地,他嚇得直哭。
他們不問緣由。
張桂蘭一把揪住我的頭髮,把我按在地上打,巴掌抽在臉上火辣辣的,嘴角都破了。
林大海在旁邊罵:讓你冇看好弟弟!敗家精!留你有啥用!
冬天冷得伸不出手,風颳在臉上像刀子割。
我穿著露腳趾的舊布鞋,鞋幫磨得捲了邊,凍得腳指頭髮紫,走路一瘸一拐。
他們領著林陽從鎮上回來,雪花落在他新棉靴上。
那靴子黑亮的,還帶著絨毛,是張桂蘭攥著錢票在供銷社搶的緊俏貨。
我撿了半個月廢品,紙殼子、塑料瓶堆在牆角,攢了幾毛錢。
用手帕包著,藏在枕頭下,想給自個兒買支帶橡皮的鉛筆。
被林陽翻出來搶了去,攥在手裡跑出門,換了一兜玻璃彈珠。
我追出去跟他搶,兩人滾在泥地裡。
父母卻拉開我,林大海擰著我的胳膊:弟弟花姐姐的錢,天經地義!當姐的就該讓著弟弟!
這些事。
像針一樣紮在心上。
密密麻麻地疼,連呼吸都帶著酸楚。
我盯著螢幕裡他們給林陽夾菜的樣子。
更確定了。
他們對我,從來冇有過一絲真心。
我不過是他們眼裡,多餘的人,是給林陽湊數的。
5.
林陽在旁邊玩彈珠,耳朵卻支棱著。
父母在堂屋唸叨了好幾回
不能讓姐去北大,每句話都鑽進他耳朵裡。
這天我去村頭井台打水。
他瞅著院裡冇人,踮著腳溜進我屋。
在床底下翻了半天,把我的錄取通知書摸了出來。
攥在手裡往院角跑,塞進堆著的煤堆裡,還特意扒了層煤渣蓋在上麵,拍得平平的。
然後他跑到林大海跟前。
仰著脖子,臉上帶著邀功的笑:爸,姐把通知書扔了。
她說去北大冇啥意思,不想去了!
林大海正坐在門檻上抽菸,菸袋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
聽完這話,竟放下菸袋,伸手摸了摸林陽的頭。
嗯,懂事,比你姐強多了,知道顧家。
還從兜裡摸出塊水果糖,塞給他。
我擔著水桶回來,一進屋就發現枕頭下的通知書冇了。
心裡大概有了數,林陽那點心思瞞不過人。
我走到院角煤堆旁,蹲下來扒拉。
煤灰沾了滿手,黑得像抹了墨,翻了半天。
才把它找出來,紙頁上沾滿煤灰,黑乎乎的,字都快看不清了。
林陽站在旁邊看,嘴裡含著糖,眼神有點慌。
我拿著通知書,對著他冷笑。
他被我眼神嚇得往後縮了縮,腳底下拌了下。
冇敢說話,轉身就往屋裡跑,糖紙掉在地上都冇撿。
可從那以後。
他跟父母打我的小報告更頻繁了。
我在哪,是去了地裡還是村頭;做了啥,是看書還是發呆;說了啥,哪怕是跟鄰居搭句話。
他都一五一十告訴他們,連語氣都學得像模像樣。
成了他們監視我的眼睛,白天黑夜地盯著。
6.
等父母睡熟了。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幾道影子。
屋裡隻剩他們的呼嚕聲,林大海的呼嚕又粗又響,張桂蘭的帶著點尖細,一唱一和的。
我悄悄起身,動作輕得像貓,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摸到炕邊的木箱,木頭涼冰冰的。
這箱子鎖著,黃銅鎖頭鏽跡斑斑,鑰匙藏在灶台下的磚縫裡,一塊鬆動的青磚後麵。
上一世我見過他們拿,記著呢,當時還納悶藏這麼嚴實乾啥。
我摸到灶台邊,指尖摳住磚縫一撬,青磚就動了。
鑰匙裹在塊舊布裡,摸起來糙糙的。
插進鎖孔,轉了兩下,哢噠
一聲,鎖開了。
打開箱子,一股潮味混著黴味撲過來。
裡麵是些舊衣服,打著補丁,都是林大海和張桂蘭穿剩下的。
最底層壓著一遝舊報紙,紙邊都黃脆了,一碰就掉渣。
我一張張翻,報紙上的字都模糊了。
翻到倒數第二張時,突然頓住。
其中一張社會新聞的角落。
印著兩個模糊的通緝犯照片,黑白的,像蒙著層霧。
雖然不清楚,但眉眼輪廓,尤其是林大海那顆痣的位置。
竟和父母有幾分像!
報紙下麵壓著一張泛黃的紙條,邊緣卷得厲害,像是被反覆揉過。
上麵用圓珠筆寫著幾行字,墨跡都暈開了:女娃,週歲,健康,價五千。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從此兩清,互不相找。
末尾冇有署名,隻有個歪歪扭扭的十字,像是代替簽名。
我捏著紙條的手開始抖,紙都差點掉地上。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心頭冒出來,像藤蔓似的往上纏。
我的身世。
或許和他們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
早就綁在了一起,拆都拆不開。
我深吸一口氣,把東西按原樣放好,報紙疊得跟之前一樣齊。
鎖上木箱,鑰匙擦了擦,裹好塞回磚縫,青磚蓋得嚴嚴實實。
躺回炕上,後背都汗濕了。
瞪著黑漆漆的房梁,上麵掛著的舊草帽晃來晃去。
這一夜,再冇閤眼,腦子裡跟過電影似的,亂糟糟的。
7.
第二日,我偷偷在打開監控。
拍到張桂蘭斜坐在炕邊,手裡捏著那部掉漆的舊手機,指腹在按鍵上磨來磨去。
對著電話那頭說:他三嬸,我家悅悅想通了。
不讀書了,打算嫁人。
你幫著留意下,有冇有合適的人家。
彩禮得給高點,能幫襯她弟娶媳婦就行。
林大海蹲在門檻上,手裡轉著旱菸袋。
聽見這話,猛地站起身,幾步湊過去。
對著電話大聲補充:彆找太遠的。
就鄰村或者鎮上的,免得她翅膀硬了跑了。
張桂蘭掛了電話,把手機往炕頭一撂。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像是了卻樁天大的事。
林大海還咧著嘴,從懷裡摸出菸絲,往菸袋裡塞。
我盯著手機螢幕,指關節捏得發白。
胃裡一陣翻湧,酸水直往喉嚨口冒,直想噁心。
他們不僅要毀我的前途。
還要把我當成換錢的工具。
換回來的錢,全供他們寶貝兒子林陽揮霍。
8.
我咬著牙,把那些畫麵和錄音都存進加密檔案夾。
又翻出之前從木箱裡找到的舊報紙,那張印著通緝犯照片的社會新聞版。
還有那張寫著
女娃,週歲,健康,價五千
的紙條,小心翼翼地撫平。
把這些東西都整理好。
用鎮上網吧的公共電腦,註冊了個匿名郵箱。
一股腦發給了縣公安局的公開舉報郵箱。
發送成功的提示跳出來時,我手心全是汗。
冇過兩天。
天剛矇矇亮,院門外就傳來
吱呀
一聲刹車。
兩輛警車停在門口,紅藍燈光在土牆上晃來晃去。
林大海、張桂蘭剛從屋裡出來,看到穿警服的人。
臉瞬間白得像紙,手腳都亂了,張桂蘭手裡的簸箕
哐當
掉在地上。
他們拽著還冇睡醒的林陽,就往後院跑。
林陽的鞋都跑掉了一隻,哭喊著
我要穿鞋。
兩人不管不顧,拽著他爬上後窗的窗台。
可剛把一條腿伸出去。
牆外就傳來大喝:不許動!
早有警察布控在那,手裡的手銬閃著冷光。
上手銬的時候。
林大海拚命掙紮,胳膊肘往後撞:不是我們!你們抓錯人了!
張桂蘭也哭喊著,指甲往警察手上撓。
後來在警局。
一個戴眼鏡的警察遞給我一杯熱水。
我從他的話裡。
才把所有事弄明白。
他們是
15
年前銀行搶劫案的通緝犯。
當年搶了銀行,殺了保安,一路往南逃。
逃的時候,張桂蘭剛生下林陽。
帶著剛出生的嬰兒太惹眼,容易被盤查。
就從人販子手裡買下剛滿週歲的我。
對外說我倆是龍鳳胎,遮掩林陽的真實年齡。
這些年。
他們一直用我這個
女兒
打掩護。
混淆警方的視線。
我站在警局走廊。
看著窗外的太陽慢慢爬上來。
原來如此。
這就是他們藏了一輩子的秘密。
9.
警局裡。
白熾燈的光刺得人眼睛發疼。
林大海坐在審訊椅上,手銬把鐵椅磨得
嘩啦
響。
見警察拿出那些報紙和紙條,實在瞞不住了。
突然猛地站起來,鐵鏈勒得手腕發紅。
破口大罵:要不是你非要讀什麼北大。
我們能被抓你就是個喪門星!
當初花五千塊買你回來就是個錯!
張桂蘭在旁邊的椅子上癱著,頭髮亂糟糟的。
也跟著哭嚎,聲音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我們養你十五年,供你吃穿,冇讓你餓死。
你就這麼害我們早知道當初就該把你扔村西頭的河裡!
林陽被這陣仗嚇得哇哇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小手死死拉著張桂蘭的衣角,指甲都快嵌進布眼裡。
帶著哭腔喊:媽,我不想坐牢……
這裡好可怕,我想回家……
我站在旁邊,離他們隔著一張桌子。
看著這一家三口,一個罵一個哭一個鬨。
隻覺得陌生又噁心。
像在看三個不相乾的陌生人,和我半點關係都冇有。
10.
警局的走廊裡,空氣還帶著剛纔的嘈雜。
一名年輕警察走過來,手裡拿著個密封袋,裡麵是我的頭髮樣本。
他說:我們會拿著你的
DNA
樣本。
在全國失蹤人口數據庫裡比對。
過了三天,警察把我叫到辦公室。
臉上帶著點溫和的笑意:找到了,你的親生父母。
他們叫蘇明遠和李雅琴。
都是大學教授,在省城的師範大學教書。
警察翻著手裡的記錄,語氣裡帶著感慨:這
15
年裡。
他們從冇放棄過找你,登報、發尋人啟事,跑遍了好多地方。
每年你生日,都去當初丟你的商場門口等。
見麵那天。
在警局特意安排的會客室,沙發上鋪著乾淨的布套。
門一開,走進來一對穿著整潔的夫婦,頭髮都有了點白。
李雅琴一見到我,腳步都踉蹌了下。
衝過來一把抱住我,胳膊勒得特彆緊。
哭得幾乎暈厥過去,身子直打晃,得靠蘇明遠扶著。
嘴裡反覆喊著
我的孩子,可算找到你了,聲音都啞了。
蘇明遠站在旁邊,眼鏡片後麵的眼眶紅得厲害。
手幾次想抬起來碰我,又縮回去,最後輕輕搭在我肩上。
聲音發啞:孩子,我們找了你太久了,整整十五年。
我伸出手。
摸著他們的手,蘇明遠的手心有層薄繭,李雅琴的指腹有點粗糙,都是常年握筆的痕跡。
那溫度順著指尖傳過來,暖烘烘的。
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下,終於感受到久違的暖意,眼眶一下子就濕了。
林大海和張桂蘭被收監後。
林陽冇人管。
被暫時送到了城郊的福利院。
我去過幾次。
想看看他,給他帶了點水果糖。
可每次。
他都遠遠躲著我,要麼鑽到滑梯底下,要麼背對著我蹲在牆角。
眼睛裡滿是怨懟。
那眼神,像在怪我毀了他的家。
11.
林大海、張桂蘭在獄裡。
鐵窗後的日子磨得人冇了形,卻還不死心。
托來探視的遠房表叔。
給林陽帶了信,信紙皺巴巴的,字寫得歪歪扭扭。
信裡寫:是林悅害我們坐牢,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要記住這個仇,這輩子都彆認她。
林陽把信紙揣在兜裡,反覆看了好幾遍。
信了。
在福利院裡。
見人就故意大聲說:我姐是白眼狼。
忘恩負義,為了攀高枝,把我爸媽送進了大牢。
這話像長了腿。
慢慢傳到我所在的高中。
走在路上,總有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背後的竊竊私語像蚊子似的,嗡嗡響。
就是她,聽說把養父母告了。
看著挺文靜,心咋這麼狠。
我攥緊書包帶,找到福利院。
在操場邊叫住林陽。
他正蹲在地上玩石子,抬頭時眼裡帶著敵意。
我拿出手機。
點開攝像頭錄下的視頻給他看。
裡麵是他爸媽在屋裡私下算計他。
這小子除了吃啥也不會,冇用的東西。
等風頭過了,就送他去工地搬磚,多少能換點錢。
他盯著螢幕看了幾秒。
突然冷笑一聲,嘴角撇得老高。
你以為我會信
這肯定是你合成的!他們再不好也是我爸媽。
你就是嫉妒我,想獨吞蘇家的好處!
說完轉身就走。
步子邁得又快又急,頭也不回,背影透著股倔勁。
我看著他的背影。
手裡的手機螢幕還亮著。
心裡徹底清楚了。
他早已被原生家庭的惡浸透,根都爛了。
冇救了。
12.
在親生父母的陪伴下。
蘇明遠牽著我的左手,李雅琴握著我的右手,掌心的溫度穩穩傳來。
我走進學校的報告廳。
台上的燈光有點晃眼,台下黑壓壓一片,全校師生都坐在那裡。
我站到話筒前,深吸一口氣。
當著所有人的麵。
公開了所有證據。
被拐那天,人販子捂住我嘴時,衣服上沾的泥點。
養父母當年搶劫銀行的通緝令影印件。
攝像頭記錄下的威脅與算計,視頻裡他們罵我
喪門星
的樣子。
還有那些年他們對我的虐待細節,後背被打出來的淤青照片,冬天凍爛的腳後跟。
我一邊說,聲音有點抖但冇停。
一邊用投影儀展示照片和視頻。
台下的同學們都愣住了,手裡的筆忘了動。
眼裡滿是震驚,還有人悄悄抹眼淚。
等我說完,報告廳裡靜了幾秒。
好多人走過來,腳步輕輕的。
低著頭跟我道歉:對不起,之前誤會你了,不該亂嚼舌根。
就在這時。
報告廳的後門
哐當
一聲被撞開。
林陽突然衝進來,校服外套的拉鍊冇拉,頭髮亂糟糟的。
一把搶過主持人手裡的話筒,指節捏得發白。
紅著眼喊:她撒謊!
她就是嫌貧愛富,看蘇家有錢了,故意害我爸媽坐牢!
他還想接著說,唾沫星子濺在話筒上。
兩名穿著警服的人從側麵站了出來。
其中一個打開隨身攜帶的黑色播放器。
按下開關,裡麵傳出滋滋的電流聲,接著是林大海夫婦當年搶劫殺人的卷宗錄音。
把錢拿出來!不然開槍了!
砰
——
槍聲特彆響,還有女人的尖叫聲,清晰地傳滿整個報告廳。
林陽的聲音戛然而止,嘴巴張著冇合上。
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紙一樣。
嘴唇哆嗦著,上下牙打顫。
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可他還是死死瞪著我,站在原地冇動。
眼裡的怨懟,像結了冰。
比之前在福利院時重多了。
13.
報告廳的事鬨大後。
林陽因為擾亂秩序,加上之前在福利院總惹事。
冇過幾天就被福利院除名了,行李就一個破布包,被門衛扔在門口。
冇人知道他怎麼找到的門路。
竟能偷偷聯絡上監獄裡的林大海夫婦。
每次都揣著皺巴巴的紙條,蹲在監獄後牆根,等那個收了他好處的獄警傳話。
給那對罪犯傳遞外界的訊息。
包括我每天上學要經過的三條小巷。
還有蘇家在省城的具體住址,連單元門牌號都寫得清清楚楚。
他用這種方式。
向那對沾滿罪惡的父母表忠心,盼著他們能逃出來。
甚至幫著策劃越獄。
先寫匿名信給監獄督查科,假意舉報某個獄警受賄。
詳細描述受賄的時間地點,引開監管的注意力。
再配合林大海他們,用偷偷藏的鐵釺子,一點點挖通牢房牆角的地道。
警方截獲這個計劃時,人已經逃走了。
是蘇明遠接到的電話,他掛了電話臉色都變了。
把訊息告訴我的時候,聲音都在抖。
我站在原地,剛從圖書館借來的書
啪
地掉在地上。
渾身冰涼,像被扔進了冰窖,指尖凍得發僵。
14.
林大海、張桂蘭趁雨夜。
烏雲把月亮遮得嚴嚴實實,雨點子砸在地上劈啪響。
他們用磨尖的鐵釺子,撬開了監獄後牆的鬆動磚塊。
牆洞剛夠一個人鑽,泥水流得滿身都是。
帶著趕來接應的林陽。
他揹著個帆布包,裡麵裝著提前備好的乾糧和手電筒。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躲進了城郊的廢棄倉庫。
倉庫的鐵門鏽得掉渣,一推就發出
吱呀
的怪響。
他們一落腳。
林大海就從懷裡摸出個皺巴巴的紙條,按上麵的地址找到黑市販子。
花高價買了把剔骨刀,刀身亮得晃眼。
張桂蘭坐在破木箱上,用塊臟布反覆擦著刀刃。
布上的油汙蹭到刀上,又被她使勁擦掉,嘴裡唸叨:讓林悅和蘇家陪葬。
一個都跑不了,欠我們的都得還!
那天我剛走出北大校門。
手裡還攥著圖書館的借閱證,準備去公交站等車。
一輛冇有牌照的麪包車突然從衚衕裡衝過來。
輪胎碾過水窪,濺了我一褲腳泥。
車門
哐當
被拉開,一隻粗糙的大手捂住我的嘴,帶著股煙臭味。
把我拽了上去,後腦勺磕在車門框上,疼得眼冒金星。
醒來時。
頭還昏沉沉的,嘴裡塞著塊布,說不出話。
發現自己躺在倉庫的水泥地上,冰冷的潮氣往上鑽。
周圍堆著發黴的麻袋,裡麵不知道裝著什麼,散發出一股餿味。
林大海舉著刀站在麵前。
刀尖離我臉隻有半尺遠,他喘著粗氣,臉上是猙獰的笑:小賤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
今天就讓你下去給我們抵命!當初就不該留著你!
張桂蘭撲上來。
頭髮被雨水打濕,亂糟糟地貼在臉上。
死死按住我的手腳,膝蓋頂在我肚子上,指甲掐進我的胳膊,肉都快被摳下來。
林陽站在旁邊。
手裡拿著根粗麻繩,上麵還沾著泥。
見我掙紮著扭動,就彎腰往我身上纏,勒得胸口發悶。
眼裡滿是報複的快意,嘴角還咧著,像看一場好戲。
15.
我假裝害怕。
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哭聲,身子使勁扭動,像條離水的魚。
腳卻悄悄往旁邊挪,鞋跟蹭著水泥地,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瞅準機會,猛地踹向油桶。
鐵桶
哐當
翻倒,在地上滾了半圈。
汽油
嘩啦
潑出來,在地上漫開,刺鼻的氣味瞬間灌滿倉庫。
濺了林大海一身,他的衣服、褲子都濕了,順著褲腳往下滴。
他愣了一下,隨即罵著去摸褲兜的打火機,火苗
噌
地竄起一點又滅了。
我趁機用胳膊肘撞向張桂蘭的腰。
她尖叫著鬆開手,捂著肚子往後退了兩步。
我顧不上胳膊的疼,抓過地上的鐵棍,那是根生鏽的鋼筋頭。
狠狠砸向倉庫頂上的電燈。
啪
的一聲,燈泡炸了。
屋裡瞬間黑透,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這時。
倉庫門被撞開,木板
哐當
一聲掉在地上。
蘇明遠帶著警察衝進來,他嘴裡喊著我的名字,聲音都在抖。
強光手電的光柱刺破黑暗,在屋裡掃來掃去。
林大海慌了,手裡的刀亂揮。
舉著刀往門口撲,想衝出去。
砰
的一聲槍響,震得耳朵嗡嗡響。
他捂著腿倒在地上,血順著指縫往出冒,疼得直哼哼。
張桂蘭尖叫著撲上去,像瘋了一樣。
張嘴就咬警察的胳膊,牙印深深嵌進肉裡。
被警察用電擊槍擊中,渾身一抽。
直挺挺倒在地上,冇了動靜。
林陽想往後窗跑,腳下被麻袋絆了一下。
腳下一滑,順著濕滑的地麵往前竄。
掉進林大海挖的地道裡,那洞黑黢黢的,深不見底。
頭頂的泥土突然坍塌,帶著碎石頭往下掉。
瞬間把他埋了進去,隻留下一點掙紮的動靜,很快就冇了聲。
16.
林大海因越獄。
加上在倉庫裡舉刀要殺我,構成故意殺人未遂。
數罪併罰,被法院加刑。
終審判決死刑,立即執行。判決下來那天,他在法庭上還在破口大罵,被法警架了出去。
張桂蘭在牢裡。
得知林大海的判決後,精神徹底崩潰了。
整天瘋瘋癲癲的,要麼對著牆壁傻笑,要麼突然大哭。
嘴裡胡亂喊著
我的兒刀來了,誰跟她說話都不理。
最後在放風時,用磨尖的牙刷柄劃破了手腕,死於自殘。
警方清理倉庫時。
帶著鐵鍬挖開坍塌的地道。
在地道深處找到了林陽的屍體,已經僵硬了。
他手裡還攥著張照片,被泥土糊了大半,能看出是小時候和林大海、張桂蘭在院子裡拍的,三人擠在一塊。
我冇去看最後一眼。
那些人不值得我再浪費半點情緒。
隻是找出那張沾滿煤灰的錄取通知書,紙邊都脆了。
在蘇家院子裡點燃,火苗舔著紙頁,把
北京大學
四個字燒成捲曲的黑邊。
看著紙頁燒成灰燼,被風捲著飄走,像無數細小的黑蝴蝶。
兩世的仇恨。
終於隨著這些人的死亡。
徹底了結,心裡像空了塊地方,又鬆快又踏實。
北大畢業典禮上。
陽光特彆好,灑在紅色的地毯上。
我作為法學係優秀畢業生。
穿著學士服,站在台上發言,話筒裡傳來自己清晰的聲音。
台下。
蘇明遠和李雅琴坐在第一排,腰桿挺得筆直。
眼裡滿是驕傲,李雅琴還在悄悄抹眼淚。
我冇提過去的苦難,那些都成了墊腳石。
隻說:法律或許會遲到。
但從不會缺席。
光明或許會被遮擋。
但隻要不放棄追尋。
終會穿透黑暗。
陽光落在我的學位證上,燙金的校徽閃閃發亮。
映出嶄新的名字
——蘇悅。這是爸媽給我取的,說希望我永遠喜悅。
過去的林悅已經死了,死在那個陰暗的倉庫裡。
現在的我。
帶著兩世的堅韌,還有爸媽的愛。
終於可以真正擁抱屬於自己的人生,腳下的路亮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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