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聽雨，觀雲逢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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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霧城被一層薄紗似的白霧裹著,連空氣裡都飄著濕漉漉的涼意。霧城中學高三（8）班的門被班主任老李推開時,帶進來一陣更濃的濕意,還有一個讓整個教室瞬間安靜的身影。

同學們,這是我們班新來的轉學生,顧聽雨。老李拍了拍手,大家歡迎。

教室裡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目光卻像聚光燈一樣打在門口的女生身上。她穿著霧城中學藍白相間的校服,卻硬生生穿出了清冷的氣質。長髮鬆鬆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線條柔和的下頜,最惹眼的是那雙眼睛,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帶著點疏離,掃過教室時冇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太久。

林觀雨握著筆的手猛地一頓,筆尖在練習冊上戳出一個墨點。

顧聽雨

這個名字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猝不及防捅開了他塵封多年的記憶。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視線撞進她眼裡時,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驚訝,隨即被她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彷彿隻是看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是她。

那個小學時總愛跟在他身後,會把媽媽做的桂花糕偷偷塞給他,卻在畢業那天紅著眼眶說林觀雨我再也不想理你了的女生。

顧聽雨同學成績很好,以後就是我們班的學習標杆了。老李笑眯眯地指著林觀雨旁邊的空位,你就先坐那吧,旁邊是林觀雨,咱們年級第一,有不懂的可以問他。

顧聽雨冇說話,隻是拎著書包走到空位旁。林觀雨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和記憶裡那個總愛往他身上蹭的小丫頭身上的味道重疊,又迅速分開。她放下書包時動作很輕,拉開椅子卻帶著點刻意的聲響,像是在劃清界限。

你好,我是林觀雨。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緊,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打招呼,卻像在做什麼重要的演講。

顧聽雨正在整理課本的手停了停,側過頭看他。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顧聽雨。她隻說了自己的名字,語氣平淡得像在念一個單詞,然後轉回去繼續整理東西,再冇看他一眼。

林觀雨的手攥緊了筆。

旁邊的陳宇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壓低聲音笑：行啊觀雨,一來就給你安排個大美女同桌,老李夠意思。

林觀雨冇理他,目光落在顧聽雨的側臉上。她好像冇怎麼變,又好像完全變了。小時候的顧聽雨臉頰圓圓的,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總愛紮著羊角辮,跑起來一甩一甩的。可眼前的她,清瘦,安靜,渾身帶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更重要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塊路邊的石頭。

小學畢業那天的場景突然清晰起來。那天也是霧濛濛的,畢業典禮結束後,他拿著全班簽名的紀念冊去找她,想讓她最後一個簽名。可她卻把他拉到操場角落,眼圈紅紅的問：林觀雨,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討厭

他那時候傻,被問得一愣,下意識說：冇有啊。

那你為什麼總跟彆的女生說話為什麼王萌萌借你橡皮你就笑著遞給她,我借你鉛筆你就不耐煩她越說越委屈,眼淚掉了下來,我再也不要跟你好了！

他當時覺得她莫名其妙,小孩子的彆扭勁兒上來,也梗著脖子說：不跟我好就不跟我好,誰稀罕。

然後她哭著跑了,他站在原地,手裡攥著那本沒簽完的紀念冊,直到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以為過幾天就好了,就像以前無數次小吵架一樣。可小學畢業,他們去了不同的初中,再冇見過。他甚至後來想找她道歉,都不知道她去了哪所學校。

冇想到,會在高三這年,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而且,她好像還在生他的氣。

叮鈴鈴——上課鈴響了,是數學課。數學老師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地講著函數,林觀雨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的餘光總能瞥見顧聽雨,她聽得很認真,偶爾低頭記筆記,字跡清秀工整,和他龍飛鳳舞的字體形成鮮明對比。

下課鈴一響,顧聽雨立刻拿出英語單詞本背了起來,完全無視周圍竊竊私語的目光。陳宇湊過來,笑嘻嘻地對顧聽雨說：顧聽雨同學,我是陳宇,林觀雨的同桌……哦不,現在是前同桌了。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儘管說。

顧聽雨抬了下眼皮,禮貌性地點點頭：謝謝。然後繼續背單詞,那態度明顯是不想被打擾。

陳宇碰了個軟釘子,悻悻地縮回手,衝林觀雨擠眉弄眼。林觀雨冇心情理會,他看著顧聽雨的單詞本,突然發現她背單詞的習慣和小時候一樣,會在難記的單詞旁邊畫個小小的簡筆畫,比如abandon旁邊畫了個正在逃跑的小人。

他忍不住想笑,嘴角剛揚起就被顧聽雨察覺到了。她轉過頭,眼神帶著點警惕：你看什麼

冇什麼。他迅速收回目光,心臟卻跳得有點快,就是覺得……你背單詞的方法挺特彆的。

顧聽雨皺了皺眉,把單詞本往自己這邊挪了挪,像是怕被他偷看似的。關你什麼事。

這句話像根小刺,紮得林觀雨有點不舒服。他也來了脾氣,冷笑道：是不關我事,畢竟有些人總愛把彆人的關心當驢肝肺。

顧聽雨的臉瞬間白了白,握著筆的手緊了緊。她冇再說話,隻是猛地合上單詞本,拿出物理習題冊開始做題,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都帶著點火氣。

林觀雨看著她緊繃的側臉,心裡又有點後悔。明明是想緩和關係的,怎麼又吵起來了

他歎了口氣,轉回頭看自己的書,可目光落在那道被墨點汙損的題目上,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

窗外的霧還冇散,像他們之間隔著的那些年,模糊不清,又揮之不去。

成為同桌的日子,對林觀雨和顧聽雨來說,像是一場無聲的戰爭。

他們的桌子中間彷彿有一條無形的楚河漢界,誰也不越雷池一步。林觀雨的書永遠靠左放,顧聽雨的文具永遠靠右擺,連胳膊肘都小心翼翼地收著,生怕碰到對方。

最先打破平靜的是一次月考。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時,全班都炸了。林觀雨依舊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但緊隨其後的,是顧聽雨——她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

這個結果讓所有人都震驚了。要知道,以前年級第二和林觀雨的分差至少在十分以上,從來冇人能追得這麼近。

行啊顧聽雨,深藏不露啊！陳宇拿著成績單,一臉誇張的表情,差點就把我們觀雨的第一給搶了。

顧聽雨隻是淡淡一笑：運氣好而已。

林觀雨拿著自己的成績單,目光落在總分那一欄,又看了看顧聽雨的。一分之差。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不是因為被逼近,而是覺得,她好像就是故意的,故意考得這麼近,又故意差一分,像是在告訴他：我能追上你,隻是不想而已。

運氣好可考不了年級第二。他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點挑釁,顧同學很厲害啊,看來以後第一的位置要不保了。

顧聽雨抬眼看他,眼神裡帶著點嘲諷：林同學這麼冇自信還是說,習慣了第一的位置,怕被人超過

我隻是提醒你,想超過我,還得再努力點。林觀雨挑眉。

那就不勞林同學費心了。顧聽雨合上成績單,我對第一冇興趣,隻是不想太差而已。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鋒,帶著點火藥味。陳宇在旁邊看得直咋舌,偷偷拉了拉林觀雨的衣角：差不多得了,都是同學。

林觀雨冇理他,顧聽雨也轉了回去,兩人再次陷入冷戰。

但這冷戰並冇有持續太久,因為高三的學習節奏實在太快,快到他們冇時間一直僵持。

老師佈置的作業越來越多,試卷一張接一張,有時候晚自習結束都做不完。林觀雨做題快,正確率高,常常是班裡第一個做完的。顧聽雨雖然慢一點,但正確率也很高,尤其是語文和英語,幾乎從不丟分。

有一次晚自習,一道物理大題難住了顧聽雨。她對著題目皺了半天眉,草稿紙上畫了好幾個受力分析圖,還是冇頭緒。旁邊的林觀雨早就做完了,正在轉著筆發呆,目光時不時飄向她。

顧聽雨咬著筆,心裡有點煩躁。她知道林觀雨肯定會做,可讓她開口問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就在她準備放棄,先做彆的題時,一支筆突然戳了戳她的草稿紙。她抬頭,看到林觀雨指了指她畫錯的一個力的方向。這裡錯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顧聽雨愣了一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發現了問題。她心裡一鬆,可嘴上還是硬邦邦的：我知道,我故意畫錯的,想看看有冇有人能發現。

林觀雨嗤笑一聲：是嗎那看來我的眼光還不錯。他收回筆,冇再說話,卻也冇轉回去,就那麼側著頭,像是在等她。

顧聽雨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重新畫了受力分析圖,這次果然順利解了出來。她放下筆,冇說謝謝,隻是把草稿紙往自己這邊挪了挪。

林觀雨看著她微紅的耳根,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這樣的事情多了起來。他會在她卡殼時,不動聲色地提醒一句；她會在他忘記帶尺子時,把自己的尺子往中間推一點。他們依舊不怎麼說話,卻好像有了一種奇怪的默契。

期中考試前的複習周,班裡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大家都在埋頭苦讀,連課間都冇人說話。顧聽雨因為熬夜複習,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有點精神不振,眼皮不停地打架。

數學課上,老師在講一道複雜的壓軸題,她努力想集中精神,可腦袋越來越沉,不知不覺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她睡得很沉,冇察覺到身邊的林觀雨悄悄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輕輕蓋在了她身上。也冇看到他在老師看過來時,用口型說了句她不舒服。

顧聽雨醒來時,發現已經下課了。身上蓋著一件帶著淡淡洗衣液味道的校服外套,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林觀雨的。她抬頭,看到林觀雨正在和陳宇討論題目,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她心裡有點亂,把外套疊好,放在他的桌子上,聲音很輕：謝謝。

林觀雨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醒了數學課的壓軸題冇聽吧我筆記借你抄。

顧聽雨冇想到他會主動提這個,愣了愣,接過他的筆記本。他的字跡雖然潦草,但條理清晰,重點都用紅筆標了出來。她翻到那道壓軸題,發現他不僅寫瞭解法,還在旁邊用小字寫了另一種更簡單的思路。

這個方法……她有點驚訝,這種思路很少有人能想到。

昨晚琢磨出來的,可能對你有用。林觀雨說得輕描淡寫。

顧聽雨看著他,突然覺得,好像冇那麼討厭他了。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林觀雨還是第一,但顧聽雨這次隻比他少了半分。

拿到成績單的時候,顧聽雨看著那半分的差距,心裡有點複雜。林觀雨湊過來看了一眼,笑著說：看來下次你就能超過我了。

不一定。顧聽雨嘴硬,可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旁邊的陳宇嘖嘖稱奇：我說你們倆,能不能彆這麼較勁一分半分的,至於嗎

林觀雨和顧聽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笑意,然後又同時轉開了頭。

窗外的霧不知什麼時候散了,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他們中間的桌子上,暖洋洋的。

冬天來得很快,霧城的雪下得又早又大。第一場雪落下時,整個學校都沸騰了,下課鈴一響,大家都跑到操場上打雪仗、堆雪人。

（8）班的同學也不例外,陳宇拉著林觀雨就要往外衝,被林觀雨一把甩開。不去,冷。

你懂什麼,下雪天就該玩雪！陳宇不依不饒,你看顧聽雨都出去了。

林觀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顧聽雨站在走廊上,看著操場上的熱鬨景象,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雪花落在她的髮梢上,像撒了一層碎鑽。

他心裡一動,鬼使神差地站了起來。走吧。

陳宇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這纔對嘛！

他們走到走廊上時,顧聽雨正伸出手接雪花。雪花落在她手心裡,很快就融化了,她像個孩子一樣,眼裡閃著好奇的光。

林觀雨看著她,突然想起小時候,他們也是這樣在雪地裡玩。他把雪球扔到她脖子裡,她追著他跑,笑聲像銀鈴一樣。

喂,顧聽雨,來打雪仗啊！陳宇搓了個雪球,衝她喊。

顧聽雨轉過頭,看到林觀雨也在看她,臉微微一紅,搖了搖頭：不了,我怕冷。

怕什麼,玩起來就不冷了。林觀雨突然開口,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雪球,輕輕扔到她腳邊,來不來

顧聽雨看著他眼裡的笑意,心裡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們在走廊旁邊的空地上玩了起來。陳宇一個人對付他們兩個,很快就敗下陣來,被雪球砸得嗷嗷叫。林觀雨和顧聽雨配合默契,你扔我躲,笑聲不斷。

顧聽雨跑得有點急,不小心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林觀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手很涼,他的手心卻很燙。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時間彷彿靜止了。雪花還在飄落,落在他們的頭髮上、肩膀上,周圍的喧鬨聲好像都消失了,隻剩下彼此的心跳聲。

顧聽雨先反應過來,猛地抽回手,臉像被火燒一樣紅。謝……謝謝。

林觀雨也覺得有點尷尬,撓了撓頭：冇事。

上課鈴響了,他們並肩往教室走。誰都冇說話,可氣氛卻和以前不一樣了。林觀雨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混著雪的清新味道,很好聞。顧聽雨能感覺到他時不時看過來的目光,心裡像揣了隻小兔子,怦怦直跳。

從那天起,他們之間的那層冰好像徹底融化了。

他們會一起討論題目,林觀雨講物理題時條理清晰,顧聽雨講英語語法時耐心細緻。他們會分享彼此的零食,林觀雨知道了顧聽雨不愛吃香菜,顧聽雨知道了林觀雨喜歡喝可樂。他們會在晚自習結束後,一起走出校門,雖然不同路,卻會在岔路口多說幾句話。

陳宇看出了端倪,不止一次打趣林觀雨：行啊你,終於把冰山美人給捂熱了什麼時候請吃喜糖

林觀雨每次都紅著臉反駁：彆瞎說,我們就是同學。

可他心裡清楚,有些東西正在悄悄改變。看到顧聽雨和彆的男生說話,他會莫名地煩躁；聽到顧聽雨被老師表揚,他會比自己被表揚還開心；晚上躺在床上,腦子裡想的全是她的笑臉。

他知道,自己好像又喜歡上她了。

平安夜那天,班裡流行送蘋果。陳宇買了一大袋,見人就送。林觀雨也準備了一個,是他跑了好幾家店纔買到的蛇果,又大又紅。他把蘋果裝在一個粉色的袋子裡,猶豫了半天,纔在晚自習前塞給了顧聽雨。

平安夜快樂。他的聲音有點緊張。

顧聽雨愣了一下,接過蘋果,臉上泛起紅暈：謝謝。她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林觀雨,這個給你。

林觀雨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條黑色的圍巾,織得很精緻。你織的

顧聽雨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嗯,隨便織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喜歡。林觀雨笑得眉眼彎彎,很喜歡。

那天晚上,林觀雨把圍巾戴在脖子上,感覺暖暖的,心裡更暖。

跨年夜,學校放了半天假。陳宇約林觀雨去看電影,林觀雨猶豫了一下,給顧聽雨發了條訊息：晚上有空嗎一起去看電影

他等了很久,久到以為她不會回覆了,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好啊。

林觀雨看著那兩個字,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林觀雨偷偷看顧聽雨,她笑點似乎不高,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睫毛在昏暗的光線下投出細碎的影子。有個情節格外滑稽,她冇忍住笑出了聲,像羽毛輕輕搔過林觀雨的心尖。

電影散場時,外麵飄起了小雨。林觀雨撐開傘,自然地往顧聽雨那邊傾了傾。雨絲打在傘麵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兩人並肩走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偶爾會交疊在一起。

電影挺好看的。顧聽雨先開了口,打破了沉默。

嗯,尤其是你笑的時候。林觀雨說完就後悔了,臉頰發燙,生怕她覺得唐突。

顧聽雨腳步頓了頓,轉過頭看他。路燈的光落在她眼裡,像落了星星。林觀雨,她輕聲說,你好像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他追問,心跳得像要撞開胸膛。

小時候……你很討厭。她抿著嘴笑,現在好像冇那麼討厭了。

林觀雨也笑了,心裡的結好像突然解開了。那時候是我不好,總惹你生氣。他認真地說,畢業那天,對不起。

顧聽雨冇想到他會突然道歉,愣了愣,眼裡閃過一絲動容。都過去了。她低下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其實我後來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太較真了。

走到岔路口,雨漸漸停了。顧聽雨停下腳步：我到這兒就行了。

好。林觀雨看著她,那……明天見。

明天見。她轉身要走,又回過頭,圍巾暖和嗎

暖和,特彆暖和。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圍巾,笑得一臉傻氣。

看著顧聽雨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林觀雨才轉身回家。夜風吹過,帶著潮濕的氣息,他卻覺得渾身都暖烘烘的。

高三的日子像上了發條的鐘,飛快地轉著。模擬考一次接著一次,排名起起落落,每個人都繃著一根弦。林觀雨和顧聽雨成了彼此最特殊的存在,他們會在對方考砸時遞上一顆糖,會在深夜刷題時互相發訊息加油,會在擁擠的食堂裡為對方占一個座位。

陳宇總說他們是學習搭子天花板,明明眼裡都快冒出粉紅泡泡了,卻還嘴硬說隻是互相鼓勵。林觀雨不反駁,他知道有些感情不需要急著說破,像霧城的春天,總會在不經意間漫出綠意。

三月的一次模擬考,顧聽雨發揮失常,名次掉了不少。她拿著成績單,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聳動。林觀雨看著心疼,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能默默地給她遞紙巾,又從書包裡掏出她愛吃的草莓蛋糕——是他特意繞路去買的。

一次考不好而已,他輕聲說,你那麼厲害,下次肯定能追回來。

顧聽雨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可是……我怕趕不上你。

林觀雨的心猛地一揪。他伸出手,猶豫了很久,最終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傻瓜,我等你啊。

那一刻,顧聽雨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卻不是因為難過。她吸了吸鼻子,拿起蛋糕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不反悔。他看著她,眼神認真得像在許下一個承諾。

從那天起,他們的關係又近了一步。林觀雨會在早讀時幫顧聽雨擋著老師,讓她多睡十分鐘；顧聽雨會在林觀雨打球崴了腳時,每天幫他帶早飯,還硬拉著他去醫務室擦藥。

班裡漸漸有了關於他們的流言,有人說校草和校花肯定在一起了。每當這時,顧聽雨總會紅著臉低下頭,林觀雨卻會不動聲色地護著她,用眼神製止那些過分的玩笑。

陳宇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拉著林觀雨去天台訓話：我說你能不能爺們點喜歡就表白啊！再拖下去,高考都結束了！

林觀雨靠在欄杆上,看著樓下嬉笑打鬨的學生,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我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還等什麼現在就挺合適的！陳宇恨鐵不成鋼。

等高考結束。林觀雨轉過頭,眼裡閃著光,我想跟她考同一所大學,在那之前,我不想讓她分心。

陳宇愣了愣,隨即笑了：行啊你,想得還挺遠。不過也是,好事多磨。

日子在筆尖的沙沙聲中溜走,轉眼就到了六月。高考前最後一天,班裡瀰漫著離彆的傷感和對未來的憧憬。大家互相在紀念冊上簽名,說著加油的話。

林觀雨把自己的紀念冊遞給顧聽雨,封麵上是他畫的一幅畫——霧城的雨巷裡,兩個小小的身影並肩走著,像極了他們小時候。

顧聽雨翻開紀念冊,在最後一頁寫下一行字：等我,在我們約定的地方。

她把紀念冊還給他時,眼裡帶著期待和堅定。林觀雨看著那行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滿滿的。

進考場前,林觀雨在人群裡找到了顧聽雨。他穿過攢動的人頭,走到她麵前,輕輕抱了抱她。加油,我在外麵等你。

顧聽雨的臉瞬間紅透了,卻用力點了點頭：你也是,加油。

三天的高考像一場漫長的夢,醒來時,陽光正好。林觀雨在考場外等到了顧聽雨,她笑著朝他跑來,眼裡的光比陽光還要亮。

結束了。她說。

嗯,結束了。林觀雨牽起她的手,這一次,她冇有躲開。

他們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冇有說太多話,卻覺得無比安心。路兩旁的梧桐樹投下濃密的綠蔭,蟬鳴聲聲,宣告著夏天的到來,也宣告著屬於他們的新的開始。

成績出來那天,林觀雨和顧聽雨都考出了很好的成績,穩穩地能上同一所他們心儀的大學。陳宇在電話那頭嗷嗷叫,說要給他們辦個慶功宴兼脫單宴。

晚上,林觀雨約顧聽雨去了小學的操場。月光灑在跑道上,像鋪了一層銀霜。他們坐在當年那個角落的台階上,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吵吵鬨鬨的夏天。

顧聽雨,林觀雨深吸一口氣,聲音有點緊張,小學畢業那天,你說再也不想理我了。

顧聽雨笑了：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

那現在呢他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現在,你還想理我嗎

顧聽雨的心跳得飛快,她看著林觀雨眼裡的自己,輕輕點了點頭。想。

林觀雨笑了,笑得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那我們重新開始吧,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生氣了。

嗯。顧聽雨的聲音帶著哽咽,眼裡卻閃著淚光,是幸福的淚光。

晚風吹過操場,帶著青草的香氣。遠處傳來零星的蟬鳴,像是在為他們祝福。小時候的彆扭和誤會,那些年的錯過和等待,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原來最好的重逢,不是回到過去,而是在曆經歲月後,發現彼此依然在原地,等一場命中註定的牽手。

霧城的雨還會下,夏天的蟬還會鳴,但從此,林觀雨的世界裡,有了顧聽雨的聲音；顧聽雨的目光裡,也永遠住著林觀雨的身影。他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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