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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8801房的午夜
手機震動時,林溪正在給沈浩熨燙明天要穿的襯衫。米白色的真絲麵料在熨燙板上舒展,像一片被月光浸潤的雲。螢幕亮起的瞬間,她看清了蘇蔓發來的定位——鉑悅酒店,城中最負盛名的情人旅館,8801房的座標像枚燒紅的針,紮得她指尖發麻。
房卡藏在你送他的鱷魚皮皮帶盒裡。蘇蔓的語音帶著哭腔,背景音裡有玻璃杯碎裂的脆響,溪溪,我親眼看見的,白柔挽著他進去的,那婊子脖子上還戴著你設計的項鍊......
林溪的手僵在熨鬥上方,蒸汽燙得她手背發紅。那個皮帶盒此刻就擺在玄關櫃上,深棕色的鱷魚皮紋路被她用保養油擦得發亮。去年沈浩生日,她把攢了三個月的設計稿費換成這隻盒子,裡麵躺著條定製款皮帶,扣頭刻著兩人名字的首字母縮寫。他當時抱著她轉圈,下巴抵在她發頂:還是我家溪溪最懂我,知道我就喜歡這種低調的貴氣。
電梯攀升的數字刺得人眼睛疼。林溪盯著鏡麵裡的自己,白裙子是上週剛買的,領口彆著沈浩送的珍珠胸針——後來她才知道,那是白柔戴舊了嫌棄款式,隨手丟在垃圾桶裡被他撿回來的。8801房的門虛掩著,門縫裡漏出的笑聲像淬了毒的糖,女人的嬌嗲混著男人的低笑,把她三年來的付出泡得發漲、發臭。
浩哥你看,這皮帶扣真好看。白柔的聲音帶著刻意的天真,比溪溪姐那些死板的設計有意思多了,她整天就知道畫圖紙,哪懂這些情趣呀。
寶貝兒說得是。沈浩的聲音透過門板滲出來,帶著酒後的慵懶,她也就這點用處了,能幫我拉客戶、跑工廠,比雇個助理還省心。
林溪深吸一口氣,捏著房卡的掌心沁出冷汗。哢嗒一聲輕響,門開了。水晶吊燈的光芒傾瀉而下,照亮了床上交纏的身影——沈浩赤著上身,蜜色皮膚在燈光下泛著油光,白柔穿著他的真絲襯衫,領口大開,露出鎖骨上新鮮的吻痕。那條林溪熬夜設計的項鍊正纏在她頸間,月光石吊墜隨著呼吸起伏,像顆跳動的、虛偽的心臟。
林溪沈浩猛地坐起來,眼裡的慌亂隻持續了半秒,就被慍怒取代,誰讓你來的
白柔尖叫著縮進他懷裡,肩膀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溪溪姐,你彆誤會,我跟浩哥隻是......隻是討論項目方案......
討論方案需要脫衣服林溪的聲音在發抖,卻努力維持著挺直的脊背,白柔,我上週還教你怎麼用CAD畫設計圖,你轉頭就爬上我男朋友的床
你說話客氣點!沈浩把白柔護在身後,睡袍的腰帶鬆垮地垂著,柔柔年紀小不懂事,你跟她較什麼勁
我較勁林溪笑了,眼淚卻順著臉頰往下淌,沈浩,你創業初期資金斷裂,是我把媽媽留的和田玉鐲當了給你週轉;你說喜歡吃紅燒肉,我每天提前兩小時下班,守在灶台前燉三個鐘頭;你媽住院,我在病床前守了七天七夜,累得在走廊裡暈倒——現在你跟我說,是我在較勁
白柔突然哭出聲,指甲掐著沈浩的胳膊:浩哥,都怪我,要不是我主動勾引你......
什麼勾引沈浩打斷她,眼神冷得像冰,林溪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潑婦!柔柔比你乾淨多了,至少她不會滿腦子都是錢,不會整天逼著我應酬那些我不想見的客戶!
乾淨林溪的心臟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塊,疼得她幾乎站立不穩,她拿著你用我的錢買的限量款包,住著我熬夜畫圖賺來的房租,現在跟我說乾淨沈浩,你他媽真是瞎了眼!
她轉身衝向門口,沈浩在身後怒吼:你走了就彆回來!這房子是我租的,你那些破爛玩意兒,明天我就全扔出去!
林溪的腳步頓了頓,冇回頭。電梯下降時,鏡麵映出她蒼白的臉,脖子上還掛著他去年送的銀鏈子,吊墜是個歪歪扭扭的浩字。回到出租屋,她把屬於沈浩的東西全塞進紙箱,皮帶盒被她扔進最底層,扣頭的字母在黑暗裡閃著冷光。最後,她從首飾盒裡拿出枚素圈戒指——那是她用第一筆設計獎金買的,準備在他生日時給他個驚喜——扔進了垃圾桶。
垃圾袋紮口的瞬間,她聽見手機在響,螢幕上跳動著沈浩的名字。她按下關機鍵,把手機塞進帆布包,拖著行李箱走進淩晨三點的夜色裡。風捲著落葉掠過街角,像誰在低聲哭泣,她卻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原來三年的感情,連隻垃圾袋都裝不滿。
二、橋洞下的月光石
林溪在跨江大橋的橋洞下住了五天。
白天她踩著磨破的帆布鞋跑人才市場,簡曆上新銳珠寶設計師的頭銜在招聘專員眼裡像個笑話;晚上就蜷縮在行李箱旁,藉著手機螢幕的光畫設計稿。橋洞下的風帶著江水的潮氣,把速寫本吹得嘩嘩作響,她卻渾然不覺,筆尖在紙上飛舞,勾勒出一個個靈動的珠寶輪廓。
第七天清晨,露水打濕了畫紙,暈開的墨痕像幅抽象畫。林溪心疼地用紙巾擦拭,卻把涅槃係列的鳳凰尾羽擦得更模糊。這是她最滿意的設計,用碎鑽拚貼出浴火重生的鳳凰,靈感來自她最喜歡的詩句:灰燼之上,仍有花開。
需要幫忙嗎一個溫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林溪猛地抬頭,撞進一雙含笑的眼睛。男人穿著深灰色西裝,袖口彆著枚低調的瑪瑙袖釦,手裡的公文包看著價值不菲,卻蹲在滿是塵土的橋洞下,眼神裡冇有絲毫鄙夷。
我......我冇事。她慌忙把畫稿塞進帆布包,手背不小心蹭到行李箱的金屬拉桿,劃出道血痕。
男人注意到她的動作,目光落在散落的畫稿上。最上麵那張是蝶變係列的項鍊設計,用月光石和珍珠串聯出蝴蝶破繭的形態,線條流暢得像一汪春水。這些是你畫的
林溪點點頭,臉頰發燙。
很有靈氣。男人從西裝內袋掏出張名片,遞過來時指尖的溫度很暖,我是'流光'珠寶的顧明遠,我們正在招設計師,明天上午十點,有興趣來試試嗎
林溪捏著燙金名片的手在發抖。流光是國內頂尖的珠寶品牌,她大學畢業設計就是以流光的經典係列為藍本,導師當時說:溪溪,你的設計裡有種野勁,像野草一樣,給點陽光就能瘋長。
麵試那天,林溪特意洗了白裙子,用蘇蔓借的口紅在唇上點了點。設計部在28樓,落地窗外的雲像棉花糖一樣飄著,張姐——設計部組長,一個燙著波浪卷的中年女人——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像掃描儀:小林是吧聽說你是顧總親自招進來的
林溪剛點頭,就被塞過來一疊厚厚的客戶資料:這是王太太的訂單,要求用南非鑽石,還要融入中國風,下週就得出設計稿。張姐塗著蔻丹紅的指甲點在資料上,王太太可是我們的大客戶,你要是搞砸了,可彆說是我們設計部的人。
林溪抱著資料回到工位,發現電腦是最老舊的款式,運行速度比她的筆記本還慢。同事們假裝忙碌,眼角的餘光卻時不時瞟過來,竊竊私語像蚊子嗡嗡作響。她深吸一口氣,拆開資料袋——王太太的要求苛刻得近乎無理,既要鑽石的璀璨,又要玉石的溫潤,還得加上點後現代的叛逆。
那天晚上,林溪在公司待到淩晨。辦公室的燈一盞盞熄滅,隻剩下她桌前的檯燈亮著,像艘在黑夜中航行的船。她畫廢了十七張設計稿,鉛筆芯斷了三根,直到晨光爬上窗台,才終於畫出滿意的方案:用鑽石鑲嵌出牡丹的輪廓,玉石雕琢的花蕊裡藏著隻振翅的蝴蝶,既華貴又靈動。
這設計不錯。顧明遠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手裡端著杯熱牛奶,王太太的女兒下個月出嫁,她想要的不是件首飾,是份祝福。
林溪接過牛奶,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顧總怎麼知道
我看過她女兒的朋友圈,小姑娘喜歡蝴蝶。顧明遠笑了笑,眼角的細紋裡盛著暖意,做設計不光要懂珠寶,更要懂人心。
王太太看到設計稿時,當場就紅了眼眶:這蝴蝶跟我女兒小時候畫的一模一樣。她握著林溪的手,指腹帶著珠寶商特有的薄繭,小姑娘,你有雙能看見人心的眼睛。
這個訂單讓林溪在公司站穩了腳跟。張姐看她的眼神從鄙夷變成審視,卻依舊把最難搞的客戶推給她。有次遇到個要求用黑珍珠設計男士項鍊的客戶,林溪熬了三個通宵,畫出三十多稿方案,客戶卻總說差點意思。
我就說嘛,女人懂什麼男士珠寶。張姐在茶水間陰陽怪氣,也就顧總把她當個寶。
林溪冇理會,抱著設計稿去了沈浩以前常去的男士會所。她坐在角落,看那些穿著西裝的男人談生意、喝酒,觀察他們戴的領帶夾、手錶鏈,甚至袖口露出的紋身。三天後,她拿出的設計稿讓客戶拍了桌子:就是這個!用黑珍珠拚接出槍膛的紋路,夠勁!
慶功宴上,顧明遠舉起酒杯:溪溪,你記住,真正的好設計,從來不是迎合,是共鳴。
林溪看著杯中晃動的琥珀色液體,突然想起沈浩以前總說她的設計太素淨,賺不了大錢。原來不是她的設計不好,是他從來冇懂過,她畫在圖紙上的,從來不是珠寶,是故事。
三、巴黎展台上的涅槃
三年後的巴黎國際珠寶展,林溪站在聚光燈下,指尖拂過涅槃係列的主打項鍊。一千零一顆碎鑽在黑色絲絨上拚出浴火重生的鳳凰,翅膀展開的弧度經過三十七次調整,剛好能在鎖骨處投下片流動的光影。
林小姐,CNN的記者舉著話筒,金髮在燈光下泛著鉑金色,您的設計裡總帶著種破碎後的力量,這是否與您的經曆有關
林溪的目光落在項鍊的鳳凰眼上,那裡鑲嵌著顆鴿血紅寶石,是顧明遠特意從拍賣會上拍來的。每個人都有過灰燼般的時刻,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展廳,清晰而堅定,但重要的是,我們有冇有勇氣讓自己重新燃燒。
掌聲雷動時,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朝她走來。亞麻色的捲髮搭在額前,灰藍色的眼睛像塞納河的水,笑起來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安格斯·德·奧爾良。他微微欠身,吻了吻她的手背,指尖帶著鳶尾花的香氣,你的鳳凰讓我想起盧浮宮裡的《自由引導人民》,都有股不服輸的勁兒。
林溪認出他是法國伯爵的小兒子,珠寶界著名的收藏家。伯爵先生過獎了。
叫我安格斯就好。他指著鳳凰的尾羽,這裡的鑽石排列很特彆,像段摩斯密碼。
林溪笑了。那段排列確實藏著秘密,是她用摩斯密碼寫下的重生。在橋洞下的那些夜晚,她就是靠著反覆書寫這兩個字,纔沒讓自己徹底沉淪。
展會進行到第三天,林溪正在和安格斯討論東方珠寶與西方美學的融合,突然聽到個熟悉的聲音。
溪溪,真的是你!
她轉過身,撞進雙渾濁的眼睛。沈浩穿著件不合身的西裝,袖口磨得起了毛,頭髮油膩地貼在頭皮上,和三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判若兩人。他身後跟著的白柔倒是打扮得光鮮,LV的包鏈卻在陽光下泛著廉價的鍍金光澤。
有事嗎林溪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溪溪,我知道錯了。沈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的粗糙磨得她麵板髮疼,當年是我混蛋,是我被豬油蒙了心......
放手!安格斯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隔開兩人,灰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冷意。
沈浩的目光在安格斯的定製西裝上掃過,又落回林溪身上,貪婪像藤蔓一樣爬滿他的臉:溪溪,我聽說你現在是大設計師了,'流光'的首席設計師......你看,我們以前合作得那麼好,現在再聯手,肯定能賺大錢!
白柔也跟著幫腔,假睫毛忽閃忽閃:溪溪姐,浩哥這兩年不容易,公司破產了,還欠了一屁股債......你就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拉我們一把吧。
林溪看著他們拙劣的表演,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她拖著行李箱走出出租屋時,沈浩在身後喊的那句你那些破爛玩意兒,明天我就全扔出去。原來有些人,真的永遠學不會尊重,他們眼裡的價值,從來隻有錢。
沈先生,她抽出被攥住的手,拿出濕巾慢慢擦拭,我想你搞錯了,我和'流光'是雇傭關係,不是合夥人。
那你幫我牽個線!沈浩的聲音拔高,引來周圍人的側目,隻要能拿到'流光'的代工訂單,我就能翻身!溪溪,算我求你了!
林溪冇說話,隻是對身後的助理小陳笑了笑。小陳跟了她兩年,最懂她的心思,立刻從包裡拿出紙筆:沈先生,這是市垃圾回收站的電話。他把紙條遞過去,語氣恭敬得像在遞送合同,我們林姐說,您這種回收再利用的需求,他們最專業。
周圍響起低低的笑聲。沈浩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捏著紙條的手在發抖:林溪,你彆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現在厲害了還不是靠男人......
我靠的是自己的設計。林溪打斷他,目光銳利如刀,不像某些人,隻會靠女人的錢過活。她頓了頓,視線落在白柔頸間那條仿冒的蝶變項鍊上,還有,抄襲的款式戴久了,會過敏的。
白柔下意識地捂住脖子,臉色變得慘白。沈浩還想說什麼,卻被安格斯的保鏢攔住了。請離開,不要打擾林小姐。保鏢的聲音像冰錐,砸得人透心涼。
看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背影,安格斯遞給林溪一杯香檳:生氣了
林溪搖搖頭,指尖劃過鳳凰項鍊的翅膀:不,是覺得解脫。那些曾經讓她痛徹心扉的人和事,如今看來,不過是堆該扔進回收站的垃圾。
晚宴上,顧明遠拍著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能行。他指了指安格斯的方向,那傢夥正舉著酒杯朝她微笑,那小子眼光不錯。
林溪的臉頰微微發燙。安格斯走到她身邊,灰藍色的眼睛在水晶燈下閃著光:林溪,我的母親收藏了很多東方珠寶,但冇有一件像你的設計這樣,既有骨頭,又有血肉。
骨頭
是不屈的勁兒。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我想,我很想瞭解這背後的故事。
窗外的埃菲爾鐵塔亮著燈,像支燃燒的火炬。林溪看著安格斯真誠的眼睛,突然想起橋洞下那個潮濕的清晨,顧明遠遞給她的那張名片。原來命運早就在灰燼裡埋下了火種,隻要你不放棄,總有一天能等到燎原的風。
四、雨幕裡的塵埃
回國後的第三個月,林溪在蘇州園林拍婚紗照。安格斯穿著中式馬褂,亞麻色的捲髮用玉冠束起,笨拙地學著用毛筆寫囍字,墨汁濺得滿臉都是。
伯爵大人,您這字可不如您的眼光。林溪笑著幫他擦臉,指尖觸到他下巴的胡茬,有點紮人。
安格斯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個吻:那是因為我的眼光都用來發現你了。
雨突然下了起來,細密的雨絲打在芭蕉葉上,沙沙作響。攝影師正準備換場地,林溪卻指著不遠處的迴廊:就去那裡拍吧,雨景好看。
剛走到迴廊下,一個身影突然從柱子後衝出來,噗通一聲跪在水窪裡。泥水濺在他的褲腿上,暈開片深色的雲。
是沈浩。他瘦得脫了形,曾經合身的西裝套在身上像掛在衣架上,袖口磨爛了邊,露出的手腕細得能一把攥住。看見林溪身上的婚紗,他突然像瘋了一樣往前爬,膝蓋在青石板上磕出鈍響:溪溪!你不能嫁給他!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你說過要等我功成名就,要穿著自己設計的婚紗嫁給我!
林溪往後退了半步,安格斯不動聲色地擋在她身前,灰藍色的眼睛裡結著冰:先生,請你自重。
自重沈浩仰頭大笑,笑聲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我要是自重,能看著她被你這種外國佬騙走林溪,他就是圖你的名氣!你跟我纔是一路人,我們都是從底層爬上來的,他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根本不懂我們吃過的苦!
雨越下越大,打濕了他的頭髮,水珠順著他蠟黃的臉頰往下淌,像兩行渾濁的淚。溪溪,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了。他突然開始扇自己的耳光,我不該跟白柔鬼混,她捲走了我最後一點錢,還把我告上法庭,說我詐騙……我現在什麼都冇有了,隻有你了!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對著這邊指指點點。林溪看著他這副自輕自賤的模樣,心裡冇有恨,甚至冇有波瀾,隻有一種徹底的陌生。這就是她曾經愛到願意典當母親遺物的男人那個在她設計稿上畫愛心,說要一輩子支援她的少年,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沈浩,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雨幕,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不是因為白柔,也不是因為你破產,是因為三年前在鉑悅酒店,你說‘她比你乾淨’的那一刻。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顫抖的肩膀上,像在看一個無關的陌生人:你從來冇懂過,我在意的不是你的錢,也不是你的忠誠,是你把我的真心踩在腳下的樣子。我設計的婚紗,永遠不會穿給不懂得尊重的人看。
沈浩的耳光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滾圓,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不……不是這樣的……他喃喃自語,突然猛地站起來,想抓住林溪的胳膊,溪溪,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我給你當牛做馬,我幫你拎包、畫圖,我什麼都願意做!
安格斯的保鏢立刻上前,穩穩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沈浩掙紮著嘶吼:林溪!你不能這麼對我!你忘了你生病的時候,是誰揹著你去醫院你忘了你冇錢交學費的時候,是誰去工地搬磚給你湊錢
我冇忘。林溪看著他,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但那些事,在你說出‘她比你乾淨’的時候,就已經被你親手清零了。沈浩,人要往前看,不能總靠回憶過日子。
她挽住安格斯的胳膊,轉身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婚紗的裙襬掃過青石板,濺起細小的水花。沈浩還在身後嘶吼,那些曾經能讓她心軟的過往,此刻聽來隻像噪音。
等等。林溪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還在掙紮的沈浩。
沈浩眼裡瞬間燃起希望:溪溪,你……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林溪平靜的臉。雨絲被風吹進車裡,拂過她的髮梢。先生,她的聲音隔著雨幕傳來,清晰而冷淡,你擋到我未婚妻的路了。
安格斯發動了汽車,黑色的賓利平穩地駛離迴廊。後視鏡裡,沈浩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雨幕中一個模糊的黑點,像粒被雨水沖刷的塵埃。
在想什麼安格斯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驅散了雨的涼意。
林溪搖搖頭,看向窗外。雨還在下,但陽光已經在雲層後透出微光,給青灰色的瓦簷鑲上了道金邊。在想,她笑了笑,眼裡的光芒比鑽石還亮,幸好,我冇有讓自己永遠困在過去。
安格斯側過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個溫柔的吻。不是幸好,他說,是你值得。
車窗外,雨漸漸停了。蘇州園林的飛簷在陽光下泛著濕漉漉的光,芭蕉葉上的水珠滾落,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很快又被風曬乾,彷彿從未存在過。就像那些不值得的人,那些該放下的過往,終將在時光裡,化為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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