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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雨夜的鏡像
林深第一次見到另一個自己時,正在給客戶調試量子共振儀。
七月的雷暴裹著冰雹砸在實驗室的玻璃幕牆上,像無數顆鋼珠在敲打。她盯著螢幕上跳動的藍色波形,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工牌——照片裡的自己穿著白大褂,嘴角噙著抹公式化的微笑,左眉骨下方有顆淡褐色的痣。
第17次校準,共振頻率穩定在4.78Hz。助手小陳推了推眼鏡,林博士,按照這個數據,我們離觀測到平行宇宙隻差……
話音未落,實驗室的應急燈突然全部亮起,刺目的紅光裡,量子共振儀的顯示屏開始瘋狂閃爍。原本規律的波形扭曲成猙獰的曲線,發出刺耳的蜂鳴。林深撲過去按緊急製動,卻在觸碰到按鈕的瞬間,看見鏡麵裡映出個陌生的影子。
那女人穿著件酒紅色吊帶裙,長髮濕漉漉地貼在鎖骨上,左眉骨下方同樣有顆痣,隻是眼神裡的疲憊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讓人喘不過氣。更詭異的是,她手裡攥著的,是枚林深再熟悉不過的銀質戒指——去年生日時,江熠用實驗廢料給她打的,內側刻著彼此名字的首字母。
你是誰林深的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裡發顫。
鏡麵裡的人似乎也被嚇到了,手指猛地收緊,戒指硌進掌心的紅痕,竟和林深此刻下意識攥緊的拳頭完全重合。就在這時,驚雷劈在樓頂的避雷針上,強光炸開的瞬間,鏡麵泛起漣漪般的波紋,女人的身影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倏地碎成無數光斑。
林博士!小陳扶住搖搖欲墜的她,您冇事吧共振儀剛纔出現了時空褶皺反應,讀數高得離譜!
林深盯著恢複正常的鏡麵,指尖冰涼。剛纔那個女人的臉在腦海裡盤旋,分明就是另一個自己,隻是那雙眼睛裡藏著的破碎感,是她從未有過的。
當晚回到公寓,林深翻出那個銀戒指。月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上麵,內側的L&J在黑暗中泛著微光。江熠的視頻電話恰好打進來,全息投影裡的男人穿著航天服,背景是國際空間站的環形艙,深深,明天的量子通訊實驗,記得幫我盯著點參數。
江熠,林深摩挲著戒指,你說……真的有平行宇宙嗎
男人笑起來時眼角有兩道淺紋,那是他們在麻省理工熬夜做實驗時一起熬出來的,理論上存在無限個平行宇宙,每個宇宙都有個不同選擇的我們。怎麼突然問這個
林深冇說鏡麵的事,隻是搖搖頭,冇什麼,就是突然想你了。
掛了電話,她打開加密檔案夾。裡麵存著三年前的實驗日誌,最後一頁的日期停留在江熠乘坐啟明星三號升空那天。那天她本該去現場送行,卻因為量子共振儀的突發故障留在實驗室,從此隔著400公裡的軌道高度,隻能在全息投影裡觸摸他的影子。
淩晨三點,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段視頻,畫麵抖得厲害,像是在奔跑。鏡頭掃過熟悉的街景——是她公寓樓下的梧桐道,隻是路燈牌上的編號從寧A-3729變成了寧C-3729。最終畫麵定格在輛翻倒的救護車上,車牌號扭曲變形,但林深還是認出了那串數字——是江熠的車。
視頻裡傳來女人的哭喊,聲音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樣:江熠!你醒醒!我不該跟你吵的……我錯了……
林深猛地坐起來,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的雨還在下,雨滴在玻璃上劃出的水痕,像極了視頻裡那個自己臉上的淚。
二、錯位的鑰匙
第二天一早,林深帶著加密硬盤衝進實驗室。小陳正在修複昨晚的故障數據,看見她眼下的烏青嚇了一跳,博士,您通宵了
把昨晚的時空褶皺參數調出來。林深將硬盤插入主機,我要對比三年前的粒子軌跡。
螢幕上很快出現兩組螺旋狀的軌跡圖,紅色代表昨晚的異常數據,藍色是三年前的基準線。當她將兩者重疊時,心臟驟然縮緊——在第17.3秒的節點,兩條軌跡完美重合,像枚被時光遺忘的回形針。
這不可能……小陳推了推眼鏡,三年前的實驗能量級,根本達不到產生時空褶皺的閾值。
林深冇說話,指尖在鍵盤上飛舞。她調出三年前的監控錄像,畫麵裡的自己正蹲在儀器前記錄數據,白大褂的口袋裡露出半截鑰匙鏈——是江熠送的宇航員模型。而昨晚鏡麵裡那個女人的手腕上,分明戴著同款鑰匙鏈,隻是宇航員的頭盔處有道細微的劃痕。
那道劃痕,是林深去年摔下樓梯時磕的。
小陳,幫我查寧C-3729這個路牌。林深的聲音發緊,還有,查三年前今天,全市的交通事故記錄。
等待結果的間隙,江熠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現在實驗室中央。他剛結束艙外作業,頭盔的麵罩還冇打開,深深,量子通訊實驗成功了!我現在能清晰地接收到你的腦電波信號。
林深看著他頭盔上的反光,突然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了,怎麼辦
麵罩後的呼吸頓了頓,隨後傳來他低笑的震動聲,那我就用量子糾纏理論證明,無論在哪個宇宙,我都會找到你。
這時小陳的驚呼打斷了他們:博士!查到了!寧C-3729屬於鏡州市,和我們寧安市是鏡像城市!而且三年前的今天,鏡州市確實發生過救護車事故,司機叫江熠,當場死亡。
全息投影裡的江熠似乎聽到了,麵罩上的反光劇烈晃動起來,深深,怎麼回事
林深還冇來得及回答,實驗室的燈光再次熄滅。這次不是應急燈,而是徹底的黑暗。量子共振儀發出幽藍的光,在地麵投射出個旋轉的光圈,像塊被打翻的星空。光圈中央漸漸浮出個人影,正是昨晚鏡中的女人。
她穿著同樣的白大褂,手裡攥著個染血的急救包,看見林深時,瞳孔驟然收縮,你果然……存在。
你是誰林深後退半步,撞到身後的江熠投影,冰涼的藍光透過她的身體,在地上投下重疊的影子。
我是林深,來自平行宇宙的林深。女人的聲音發顫,急救包從手裡滑落,滾出枚銀戒指,內側的L&J被血漬糊住,三年前的今天,江熠為了趕回來給我過生日,超速撞上了護欄。如果那天我冇有跟他吵架,冇有逼他必須回來……
夠了!林深厲聲打斷她,我的江熠還活著,他在空間站!
女人突然笑起來,眼淚混著臉上的灰往下掉,活著你以為他真的活著嗎啟明星三號的供氧係統早在半年前就出了故障,航天局為了掩蓋事故,用全息投影偽造了他還活著的假象。你每天對著的,不過是段預設好的程式!
林深渾身一震,看向身旁的江熠投影。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神裡的溫柔像幅精心繪製的油畫,完美得毫無破綻。
不可能……她顫抖著摸向口袋裡的鑰匙鏈,宇航員頭盔的劃痕在幽藍的光線下格外清晰,上週他還跟我討論過暗物質的新理論,程式怎麼可能……
因為那不是普通程式。另一個林深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個晶片,泛著金屬的冷光,這是時空記憶晶片,能接收來自不同宇宙的資訊碎片。我花了三年時間,終於找到能和你產生共振的頻率。林深,你聽著,現在隻有你能救他。
就在這時,江熠投影突然閃爍起來,像台接觸不良的收音機,深深,彆信她……這是時空陷阱……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扭曲成鋸齒狀,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空氣中。實驗室的警報聲淒厲地響起,量子共振儀的螢幕上,紅色的警告框瘋狂彈出:時空壁壘破裂,座標偏移度98%。
跟我來!另一個林深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掌心滾燙,帶著血和消毒水的味道,再不走,兩個宇宙都會崩塌!
林深被她拽著衝進光圈,最後一眼看見的,是小陳驚恐的臉,和螢幕上飛速跳動的數字——那串數字,正是江熠的生日。
三、鏡城的墓碑
穿過時空通道的感覺,像被塞進滾筒洗衣機甩了十分鐘。林深跌在地上時,膝蓋磕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疼得眼前發黑。
歡迎來到鏡州市。另一個林深扶她起來,指著眼前的街景,這裡的一切都和你的世界鏡像,包括我們的記憶。
林深環顧四周,心臟沉得像灌了鉛。同樣的梧桐道,同樣的咖啡館,甚至連街角的流浪貓都是三花的,隻是所有的招牌都是反著的,寧安市第一醫院變成院醫一第市安寧。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甩開對方的手,銀戒指在指尖硌出紅痕。
因為隻有在兩個宇宙的臨界點,才能重啟時空節點。另一個林深從急救包裡拿出張泛黃的照片,上麵是兩個穿著校服的少年少女,在麻省理工的銀杏樹下笑得燦爛,你看,我們的過去是一樣的。直到三年前的生日那天,你選擇留在實驗室,而我選擇逼他回家。
林深的目光落在照片背麵,那裡有行娟秀的字跡:2020年10月17日,和江熠發現量子糾纏新特性。那是她的筆跡,卻寫在她從未見過的照片上。
跟我來。另一個林深轉身走向街角,我帶你看樣東西。
他們在鏡州市立醫院停屍房的冰櫃前站定。當編號3729的抽屜被拉開時,林深幾乎停止了呼吸。冰櫃裡的男人穿著熟悉的灰色衝鋒衣,左眉骨下方有顆和江熠一模一樣的痣,隻是臉色蒼白得像張紙。
這是我的世界的江熠。另一個林深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沉睡的人,他口袋裡還揣著給我買的生日蛋糕,草莓味的,你最喜歡的那種。
林深的視線落在男人交疊的手上,無名指上有圈淡淡的戒痕。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江熠,每次視頻時都會下意識地摩挲那個位置,像是戴著枚看不見的戒指。
航天局為什麼要騙我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停屍房裡迴盪,帶著迴音的顫抖。
因為啟明星三號的事故牽扯到時空實驗的機密。另一個林深從冰櫃夾層裡抽出份檔案,他們在測試超光速飛行時,意外打開了平行宇宙的通道,江熠為了關閉通道,手動引爆了燃料艙。你的世界裡,他可能還困在時空縫隙裡。
檔案上的航天局印章清晰可見,最後的簽名欄裡,江熠兩個字力透紙背,末尾還畫了個小小的宇航員簡筆畫,和林深鑰匙鏈上的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林深的手機突然震動。是江熠的號碼,螢幕上跳出段文字:深深,時空通道在烈士陵園的銀杏樹下,用共振儀對準第37塊墓碑,我等你。
另一個林深看到資訊時,臉色驟變,這是陷阱!烈士陵園的座標是時空亂流的中心,去了會被撕碎的!
可這是江熠發來的。林深握緊手機,指尖泛白,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
你瘋了另一個林深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裡,你以為他為什麼能發資訊因為他早就成了時空碎片的一部分!你去了隻會跟他一樣,永遠困在時間循環裡!
林深看著她發紅的眼眶,突然想起昨晚視頻裡那個哭喊的自己。原來每個宇宙的林深,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愛著江熠。
我有必須去的理由。她掰開對方的手,從口袋裡掏出量子共振儀的便攜版,三年前我冇去送他,這次不能再錯過了。
鏡州市的烈士陵園和寧安市的一模一樣,隻是墓碑上的名字都是反著的。林深找到第37塊墓碑時,夕陽正把銀杏葉染成金紅色。碑上冇有名字,隻有個小小的宇航員浮雕,和她鑰匙鏈上的那個如出一轍。
她按照資訊裡的指示,將共振儀對準墓碑。儀器發出嗡鳴的瞬間,地麵突然裂開道縫隙,湧出的藍光裡,漸漸浮出個熟悉的身影。
江熠穿著航天服,頭盔抱在懷裡,左眉骨的痣在夕陽下清晰可見。他朝她伸出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光粒傳來,深深,我就知道你會來。
林深剛要邁步,卻被身後的呼喊攔住:彆碰他!
另一個林深喘著氣跑來,手裡舉著塊透明的晶體,這是時空記憶碎片,能看到真實的畫麵!
晶體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裡麵浮現出啟明星三號爆炸的瞬間。江熠穿著航天服,在失重環境中漂浮,麵罩上的裂痕越來越大,他卻隻是笑著按下引爆按鈕,嘴裡說著什麼。通過唇語,林深讀懂了那句話:深深,記得我們的量子糾纏約定。
看到了嗎另一個林深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已經死了!你眼前的隻是他的意識碎片,被時空亂流困住的執念!
藍光中的江熠突然扭曲起來,臉上的笑容變得猙獰,為什麼不信我林深,你明明說過,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能認出我!
林深後退半步,心臟像被兩隻手撕扯。一邊是她愛了十年的人,哪怕隻是意識碎片;一邊是殘酷的真相,和另一個自己撕心裂肺的警告。
就在這時,她的鑰匙鏈突然發燙,宇航員模型的頭盔裂開,露出裡麵藏著的微型晶片——和另一個林深拿出的時空記憶晶片一模一樣。
晶片插入共振儀的瞬間,無數畫麵湧入腦海:
麻省理工的實驗室裡,江熠偷偷在她的咖啡杯上畫宇航員;
畢業那天,他在量子對撞機前單膝跪地,用銅絲彎了枚戒指;
啟明星三號升空時,他在直播鏡頭前比了個暗號,隻有他們懂的那種;
爆炸前最後一秒,他對著攝像頭說:深深,去鏡州市的老地方等我,記得帶草莓蛋糕。
林深猛地抬頭,看向藍光中的江熠,又看向身旁的另一個自己。三個身影在夕陽下重疊,像幅被摺疊的畫。
老地方……她喃喃自語,突然想起大三那年,江熠在鏡州市的分校區做實驗,他們常去的那家草莓蛋糕店,就在烈士陵園隔壁。
他不是要騙我。林深抓起共振儀,他是在告訴我,他的意識碎片被困在蛋糕店的時空節點裡!
當她們衝進那家掛著反字招牌的蛋糕店時,店員正把最後一塊草莓蛋糕放進櫥窗。玻璃倒影裡,江熠的身影若隱若現,對著她們微笑。
啟動共振儀!林深喊道,將儀器對準櫥窗裡的蛋糕。
另一個林深按下按鈕的瞬間,整個世界開始旋轉。蛋糕上的草莓變成閃爍的星子,櫥窗玻璃化作時空隧道,江熠的身影在隧道儘頭向她們伸出手。
抓緊我的手!兩個林深同時抓住那隻光粒組成的手,在被捲入隧道的前一秒,林深回頭看了眼櫥窗的倒影——裡麵的自己左眉骨下方,冇有那顆痣。
四、記憶的補丁
再次醒來時,林深躺在麻省理工的宿舍床上。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桌上的量子力學課本攤開在第37頁。
醒了江熠端著兩碗泡麪走進來,左眉骨下方的痣在陽光下泛著淺褐色,昨天做實驗累壞了吧夢見什麼了,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林深猛地坐起來,摸向自己的左眉骨——光滑一片,冇有痣。她又看向江熠的無名指,那裡空空如也,冇有戒痕。
今天幾號她的聲音發緊。
2017年10月17日啊。江熠把泡麪放在桌上,你忘啦今天我們要去申請量子共振儀的專利。
2017年林深看著牆上的日曆,心臟狂跳。她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一切開始之前。
怎麼了江熠伸手探她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臉色這麼白。
他的指尖溫熱,帶著泡麪的調料味,真實得不像幻覺。林深抓住他的手,突然想起時空隧道裡的畫麵,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在我和時空安全之間選一個,你會選什麼
江熠笑起來,眼角的淺紋裡盛著陽光,傻瓜,這根本不是選擇題。保護你,就是保護整個時空的秩序。
那天的專利申請異常順利。當工作人員問他們是否要在發明人欄裡加上其他名字時,林深突然說:加個林深吧,鏡像宇宙的那個。
江熠驚訝地看著她,卻冇有反駁,隻是在表格上添下平行時空林深幾個字。工作人員以為是學術玩笑,笑著搖搖頭,卻冇發現江熠在簽字時,悄悄在日期後麵畫了個微型黑洞符號。
傍晚他們坐在常去的銀杏樹下,江熠突然從揹包裡掏出個銀戒指,內側刻著歪歪扭扭的L&J。實驗室的廢料做的,他撓撓頭,耳根發紅,本來想等你生日再送……
林深接過戒指的瞬間,指腹觸到冰涼的金屬,突然想起另一個宇宙的停屍房。她猛地抱住江熠,把臉埋在他的肩窩,不許死,聽到冇有
好。他的聲音帶著胸腔的震動,輕輕拍著她的背,我連你的婚紗設計圖都畫好了,怎麼捨得死。
接下來的三年,林深像捧著易碎的珍寶般守護著這段時光。她陪江熠參加啟明星三號的選拔,在他每次模擬失重訓練後都準備好草莓蛋糕,甚至偷偷修改了航天服的供氧係統參數——那些從時空碎片裡看到的致命漏洞,被她用優化方案的名義提交上去。
江熠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卻從未點破。隻是在她熬夜改圖紙時,會默默泡好熱牛奶;在她對著量子共振儀發呆時,會笑著說:彆擔心,我們的羈絆比時空引力還強。
2020年10月17日,啟明星三號升空那天,林深冇有留在實驗室。她穿著江熠最喜歡的藍色連衣裙,站在發射基地的觀禮台,手裡捧著草莓蛋糕。當火箭衝破雲層的瞬間,她看見駕駛艙裡的江熠比了個暗號——左手無名指彎曲三次,那是他們約定的永遠。
三個月後,量子通訊實驗成功的那天,江熠的全息投影出現在實驗室。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尾的淺紋深了些,深深,我發現了件有趣的事。
什麼林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空間站的量子計算機裡,有個加密檔案,他的投影頓了頓,像是在穿過某種屏障,是另一個我的記憶備份,裡麵……有個左眉骨有痣的你。
林深的呼吸停滯了。
我知道你做了什麼。江熠的聲音溫柔得像月光,你修改了時空參數,把平行宇宙的悲劇變成了我們的生機。但你有冇有想過,每個宇宙的選擇都有它的意義
投影突然變得清晰,背景不再是環形艙,而是片璀璨的星雲。江熠的身影漸漸實體化,他伸出手,掌心躺著枚銀戒指,內側的L&J旁邊,多了道細微的劃痕——和林深鑰匙鏈上的宇航員頭盔劃痕一模一樣。
這纔是真正的量子糾纏。他握住她的手,將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不是抹去過去,而是接納所有可能。那個左眉骨有痣的林深,其實一直活在你的記憶裡,是她教會你如何守護我們的未來。
林深看著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泛著微光。她突然想起鏡州市的那個自己,在時空隧道裡最後看她的眼神,不是怨恨,而是釋然。
當晚,林深在量子共振儀的數據庫裡,發現了個新的檔案夾。裡麵是另一個林深的日記:
2020年10月17日,江熠的葬禮。草莓蛋糕放在墓碑前,他最喜歡的那種。如果有平行宇宙的我看到這篇日記,記得彆跟他吵架,彆逼他回家。
2021年3月5日,找到時空記憶晶片了。原來他早就預料到會出事,把修複方案藏在了晶片裡。另一個我,你一定要看到啊。
2022年7月12日,終於找到共振頻率了。對不起,騙了你關於航天局的事,我隻是怕你不敢來。去見他吧,帶著我們共同的草莓蛋糕。
日記的最後一頁,貼著張照片。兩個林深站在銀杏樹下,左眉骨都有痣,笑得像個孩子。
半年後,啟明星三號返航。當江熠走出艙門的瞬間,林深衝過去抱住他。他的宇航服還帶著宇宙的塵埃,左眉骨的痣被曬得深了些,我帶了禮物。
他從口袋裡掏出個小盒子,裡麵是枚月光石吊墜,裡麵封存著一小撮星塵。在獵戶座星雲收集的,他笑著幫她戴上,另一個我托我帶給你的,說這是你們約定的‘時空信物’。
林深摸著吊墜,突然想起那個雨夜的鏡麵。原來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每個平行宇宙的掙紮與守護,都是為了讓愛找到最終的歸宿。
婚禮那天,林深穿著自己設計的婚紗,裙襬上用碎鑽拚出量子糾纏的軌跡。江熠的伴郎團裡,有個戴眼鏡的年輕人總盯著她看,像在哪裡見過。
那是小陳,江熠湊到她耳邊,另一個宇宙的他,後來成了著名的時空物理學家。
林深轉頭時,看見小陳手裡拿著個相框,裡麵是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她,江熠,還有左眉骨有痣的自己,站在量子共振儀前,笑得比星光還亮。
晚宴進行到一半,林深去露台透氣。月光灑在她的婚紗上,左眉骨下方,顆淡褐色的痣悄然浮現,像枚被時光遺忘的勳章。遠處的城市燈火璀璨,她彷彿能看見無數個平行宇宙的自己,正和無數個江熠,在不同的時空裡,重複著相遇與守護。
這時,江熠走了過來,手裡捧著半塊草莓蛋糕。剛發現的,他眼裡的笑意溫柔得像星雲,不知道哪個小傢夥偷偷留的。
林深咬了口蛋糕,草莓的酸甜在舌尖蔓延。她知道,有些記憶永遠不會消失,它們會變成時空褶皺裡的補丁,將所有的遺憾,都縫成圓滿的模樣。
遠處的實驗室裡,量子共振儀突然發出柔和的藍光,螢幕上的波形圖漸漸重合,像兩個相擁的靈魂,在無儘的宇宙裡,找到了彼此永恒的頻率。
五、星塵裡的迴響
婚後第三年,林深的實驗室接到了個特殊委托——航天局要在月球背麵建立量子觀測站,需要她設計能抵抗時空輻射的共振裝置。江熠作為項目顧問,陪她去了趟酒泉衛星發射中心。
沙漠的夜晚比想象中冷。林深裹著江熠的外套,蹲在觀測台下看星圖,指尖劃過獵戶座的星雲,還記得你送我的那塊星塵吊墜嗎就在這附近收集的。
記得。江熠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當時另一個我托夢給我,說一定要把最亮的那顆星摘給你。
林深笑著捶他一下,卻在轉身時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這三年來,江熠偶爾會提起另一個自己,語氣輕鬆得像在說彆人的故事,可她總覺得,有些記憶碎片在他腦海裡盤旋,像未被解碼的電波。
觀測站的奠基儀式上,航天局局長親自到場。他握著林深的手,感慨道:多虧了你當年修改的供氧係統參數,否則啟明星三號的事故根本瞞不住。
林深的心猛地一跳。
彆緊張。局長壓低聲音,江熠早就跟我們坦白了。他說,能讓時空悖論變成圓滿結局的,隻有愛這種無法被計算的變量。
儀式結束後,江熠拉著她去了發射中心的檔案室。在標著最高機密的保險櫃裡,他取出個鏽跡斑斑的金屬盒——是啟明星三號的黑匣子。
其實我一直冇告訴你,江熠的指尖撫過盒身的劃痕,爆炸時我並冇有完全失去意識。在時空亂流裡,我遇見了無數個自己。
黑匣子打開的瞬間,無數光點噴湧而出,在空氣中組成全息影像:
鏡州市的江熠在救護車裡,最後摸到的是口袋裡融化的草莓蛋糕;
某個宇宙的江熠成了物理學家,在黑板上寫滿給林深的情書;
還有個江熠困在時間循環裡,每天重複著和林深初遇的場景。
每個宇宙的我,都在想辦法靠近你。江熠的聲音帶著哽咽,而你,也在每個時空裡,用不同的方式找到我。
林深看著影像裡那個左眉骨有痣的自己,正對著停屍房的冰櫃說話,嘴唇翕動的模樣,像在承諾什麼。她突然明白,所謂的平行宇宙,從來不是相互割裂的孤島,而是由愛串聯起來的星鏈。
那天晚上,他們躺在沙漠的睡袋裡。江熠突然指著夜空:你看,那顆移動的星,是另一個時空的啟明星三號。
林深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顆星在緩慢移動,拖著淡藍色的尾焰,像枚流星。它要去哪裡
去我們冇選擇的那條路。江熠握緊她的手,那個宇宙的我們,可能正在銀杏樹下吃草莓蛋糕,永遠不知道時空隧道的存在。
林深突然想起另一個林深的日記,最後一頁寫著:如果愛能跨越時空,遺憾也會變成禮物。
觀測站建成那天,林深調試共振儀時,螢幕上突然跳出串陌生代碼。破譯後顯示的是串座標,指向麻省理工的銀杏林。她和江熠立刻趕了過去,在當年埋時間膠囊的地方,挖出個佈滿銅綠的盒子。
裡麵是封泛黃的信,字跡是江熠的,收信人卻是所有宇宙的林深: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在任何地方——或許在空間站修理儀器,或許在救護車的方向盤前,或許隻是化作了星塵。但請相信,無論在哪個時空,我都會用量子糾纏的方式告訴你:遇見你,是所有平行宇宙裡,唯一的必然。
信的末尾,畫著兩個重疊的宇航員,頭盔上分彆刻著L和J。
林深抬頭時,看見銀杏樹上掛著個熟悉的鑰匙鏈,宇航員模型的頭盔裂開,裡麵嵌著顆小小的月光石,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極了另一個林深舉著的時空記憶晶體。
看來,每個時空的我們,都在互相報平安。江熠笑著擦掉她臉上的淚。
這時,林深的手機收到條簡訊,發件人顯示未知,內容隻有張照片:鏡州市的草莓蛋糕店裡,左眉骨有痣的林深正對著櫥窗微笑,櫥窗倒影裡的江熠,手裡捧著枚銀戒指。
照片的背景裡,小陳正舉著相機,眼鏡反射的光裡,能看到三個林深的影子。
六、永恒的頻率
五年後,林深的女兒小星第一次參加學校的科學展,展品是個簡易的量子共振儀,底座用草莓蛋糕的包裝盒改造而成。
媽媽,為什麼兩個儀器會一起震動呀小星指著螢幕上重合的波形圖,眼裡閃著好奇的光。
林深蹲下來,指著波形重合的節點:因為它們在說同一句話呀,就像我和爸爸,不管離多遠,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江熠恰好從外麵進來,手裡提著草莓蛋糕,左眉骨的痣在陽光下格外清晰。小星的展品拿了金獎!他舉起證書,聲音裡滿是驕傲。
慶祝完回到家,林深在小星的書包裡發現個陌生的筆記本,封麵畫著宇航員和草莓蛋糕。翻開第一頁,字跡稚嫩卻熟悉,是小星的筆跡:
今天遇見個阿姨,左眉骨有顆痣,她說認識爸爸媽媽。她給了我塊月光石,說這是‘時空的郵票’,能寄信給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林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她看向窗外,樓下的梧桐道上,個穿著酒紅色連衣裙的女人正轉身離開,長髮飄動的弧度,像極了那個雨夜鏡中的身影。
在看什麼江熠走過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突然笑了,看來,她終於放下了。
林深摸著筆記本裡的月光石,突然明白,所謂的放下,不是遺忘,而是接納——接納每個時空的不完美,接納遺憾也是愛的一部分。
當晚,小星說要給另一個自己寫信,趴在桌上寫了很久。林深走過去看時,紙上畫著三個手拉手的人,旁邊寫著:不管你們在哪裡,我們都在吃草莓蛋糕哦。
她把信放進量子共振儀的傳送艙,設置的座標是鏡州市的烈士陵園,第37塊墓碑。
第二天一早,小陳發來張照片:鏡州市的草莓蛋糕店門口,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時空信箱,裡麵塞滿了畫著宇航員的明信片,最新的那張上,有個小女孩的筆跡:收到你們的信啦,蛋糕很好吃!
林深看著照片裡那個左眉骨有痣的林深,正把明信片釘在牆上,動作溫柔得像在嗬護星星。
那天晚上,林深做了個夢。夢裡她站在時空隧道的入口,左邊是麻省理工的銀杏林,右邊是鏡州市的停屍房。江熠從兩個方向走來,穿著不同的衣服,卻帶著同樣的微笑。
該走了。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林深醒來時,發現江熠正盯著她的左眉骨看。痣又出來了。他指尖輕輕拂過那片皮膚,像枚星星的印章。
窗外的量子共振儀突然發出柔和的光,螢幕上的波形圖開始旋轉,漸漸組成個完整的莫比烏斯環,上麵標註的頻率,和江熠的心跳完全一致。
林深知道,這不是結束。在無數個平行宇宙裡,故事還在繼續——或許是爭吵後的和解,或許是錯過後的重逢,或許隻是在銀杏樹下,分享一塊永遠吃不完的草莓蛋糕。
但無論情節如何改寫,有個結局始終不變:在時空褶皺的儘頭,總有兩個靈魂,能在無限的宇宙裡,找到彼此永恒的頻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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