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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刑偵隊長林鳶,正追查連環凶案。
所有證據都指向了那個暢銷書女作家沈清歌。
她筆下的小說情節,竟與真實命案如出一轍。
搜查她家時,我發現了更驚人的線索:一張我父親死亡現場的老照片。
父親當年被認定自殺,她卻此時在我耳邊輕語:
你父親不是自殺,凶手就在警局。
第四起命案發生時,她的小說正好更新到相同手法。
我瘋狂趕往現場,隻找到她留下的一枚藍鳶尾。
花瓣裡藏著我父親遺物的座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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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冰冷的雨點砸在廢棄廠房斑駁的水泥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發出沉悶而持續的啪嗒聲。
空氣裡瀰漫著鐵鏽、陳年油汙,還有一種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那是死亡獨有的氣味。
第三具屍體,以一種扭曲到近乎褻瀆的姿態,蜷縮在積水的窪坑裡。
林鳶蹲下身,黑色警用雨衣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
雨水順著帽簷滑落,滴在她戴著乳膠手套的手背上。
手電筒慘白的光束刺破昏暗,精準地落在屍體頸部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上。
傷口邊緣並不平整,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鋸齒狀撕裂感。
凶器的特征,與前兩起案子如出一轍,殘忍,且帶著一種怪異的儀式感。
林隊,法醫老周的聲音在雨聲和遠處警笛的嗚咽中顯得有些模糊,他指了指死者僵直的手指,指甲縫裡,還是那個。
林鳶的目光銳利如刀,順著老周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死者緊握的、沾滿泥汙的指縫間,嵌著一小片東西。
她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
那是一片花瓣,被雨水和血液浸透,呈現出一種病態、妖異的深紫色,邊緣已經有些發軟捲曲。
在強光照射下,花瓣表麵細微的脈絡清晰可見。
藍鳶尾旁邊一個年輕的警員湊近看了看,不太確定地低語,這玩意兒……挺少見吧
林鳶冇說話,隻是將花瓣小心地放進證物袋,封好口。
冰冷的塑料觸感隔著薄薄的手套傳來。
又是它。
第一案發現場的死者口袋裡有一朵完整的藍鳶尾,第二起案子,花瓣被塞在受害者的嘴裡。
現在,是指甲縫。
凶手的簽名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肆無忌憚。
她站起身,雨水沖刷著腳下的泥濘,寒意順著小腿往上爬。
死亡時間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雨幕。
初步判斷,和前兩起接近,淩晨一點到三點之間。
老週迴答,翻看著初步記錄:致命傷是頸動脈割裂,失血過多。手法……乾淨利落,帶著點……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解剖學的精確感。和前兩案一致。還有,林隊,死者身份初步確認了,趙明遠,一個搞地下錢莊放貸的,名聲很臭,仇家不少。
林鳶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又一個社會關係複雜、有該死理由的目標。
凶手在挑選受害者時,似乎遵循著某種冷酷的邏輯:清除渣滓。
這讓她心頭那股沉甸甸的壓抑感更重了。
收隊,仔細勘察現場,任何角落都不要放過。特彆是……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那片被雨水不斷沖刷的汙濁地麵,任何可能和花有關的東西。
警車駛離這片被死亡籠罩的工業廢墟,車輪碾過積水,發出嘩啦的聲響。
城市灰濛濛的天際線在雨幕中若隱若現。
2.回到警局,氣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案情分析室的燈慘白地亮著,牆上釘滿了現場照片、關係圖、時間線。
三起命案,三個身份各異卻同樣在灰色地帶遊走的男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如影隨形的藍鳶尾花瓣,以及凶手留下的、帶著一種近乎藝術感的殘忍。
林鳶站在白板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發出單調的篤篤聲。
她的目光掠過一張張血腥的照片,最終停留在那片被放大的、深紫色的花瓣上。
藍鳶尾……花語是宿命中的遊離還是絕望的愛
她甩甩頭,試圖驅散這些無用的聯想。
破案需要的是證據和邏輯,不是花店裡的浪漫辭藻。
頭兒,副隊長陳鋒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報告,臉色比外麵的天色還沉,技術組那邊有新發現,關於那花瓣的。
林鳶立刻轉過身,眼神銳利如鷹隼說。
他們對三起案件現場提取的花瓣進行了比對和溯源分析。
陳鋒把報告遞給她:成分、微觀結構完全一致,基本可以確定是同一來源。而且,最關鍵的……
他深吸一口氣:他們根據花粉類型、花瓣上的微量土壤和特殊培育元素殘留,鎖定了幾個可能的來源地。
其中一個,指向城西的‘繁花之境’高階花卉培育基地。
但更重要的指向是……
他指了指報告上的一個名字。
沈清歌
林鳶的目光死死釘在那三個字上。那個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穿了案情的迷霧。
對。陳鋒點頭,語速加快:
技術組在花瓣上檢測到一種非常特殊的、用於書籍防潮和防蟲的化學藥劑殘留。
這種藥劑成分和配比非常獨特,隻在沈清歌最新出版的那套精裝簽名版小說《暗影迷局》的扉頁襯紙上大量使用過。
而且,濃度極高,幾乎可以斷定,這些花瓣在被帶到現場前,曾長時間夾在那本書的扉頁裡。
分析室裡一片死寂,隻有電腦風扇運轉的微弱嗡鳴。
沈清歌。
這個名字在警局裡並不陌生,尤其是最近。
她是當下最炙手可熱的懸疑推理作家,筆鋒詭譎,尤其擅長描繪精緻而變態的犯罪心理。
她的新書《暗影迷局》正在熱銷,鋪天蓋地的宣傳海報上,印著她那張清冷疏離、帶著幾分神秘感的麵孔。
林鳶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天前的一幕。為了調查前一個死者(一個藝術品掮客)的社會關係,她曾去過市中心最大的書店時光之扉。
那天正好是沈清歌的新書簽售會。書店一樓人頭攢動,排起的長龍幾乎繞了半個大廳。
鎂光燈閃爍的中心,沈清歌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米白色羊絨衫,長髮鬆鬆挽起,露出修長優雅的脖頸。
她微微側著頭,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正從容地在讀者的書上簽名。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她身上,整個人乾淨、知性,像一幅精心描繪的靜物畫。
林鳶當時隻是遠遠掃了一眼,並未在意。一個寫犯罪小說的作家,筆下世界再黑暗,終究是虛構的。
現實的血腥和冰冷,遠非文字所能承載。
可現在,技術組的報告像一盆冰水,將她對現實與虛構的界限澆得模糊不清。
沈清歌簽名版新書扉頁裡獨有的防潮劑,出現在了連環命案的簽名上,那片象征死亡的藍鳶尾花瓣裡。
虛構的犯罪藝術,和真實的血腥現場,被這種詭異的物質殘留強行串聯了起來。
巧合陳鋒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乾澀,這也太……
冇有巧合。林鳶打斷他,聲音冷得像冰。
她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指尖在螢幕上快速滑動,調出了沈清歌《暗影迷局》的電子版簡介和一些公開的章節片段。
她的目光如掃描儀般掠過那些文字:
【他喜歡在雨夜動手,雨聲能掩蓋很多聲音,包括獵物喉嚨被割開時那短促的嘶鳴……】——第一起命案,雨夜,喉部致命傷。
【選擇那些在黑暗中爬行的蟲豸作為祭品,本身就是一種淨化……】——三名死者,趙明遠(放貸)、李強(藝術品洗錢掮客)、王海(涉黑拆遷頭目),無一不是遊走在法律邊緣的蟲豸。
【……他總會留下一件小東西,一片花瓣,一枚鈕釦,一個微小的、指向他內心深淵的標記。】——藍鳶尾花瓣!
林鳶的手指停在螢幕上,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書中的描寫,與現實發生的案件細節,高度重合。
不是泛泛的類型相似,而是具體的作案環境、目標選擇標準、乃至凶手留下的獨特簽名方式,都如同劇本與現實在同步上演!
一股寒意順著她的脊椎竄上後頸。
這不是模仿犯罪那麼簡單。
這更像是……預告
或者,是某種扭曲的同步演繹
立刻申請搜查令!林鳶猛地抬起頭,眼中再無半分猶豫,隻剩下淩厲如刀鋒的決斷,目標,沈清歌居所!現在!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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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警笛尖銳的嘶鳴撕破了午後城西彆墅區的寧靜。
幾輛警車如同黑色的獵豹,悄無聲息卻又迅猛地滑入綠樹掩映的街道,最終停在一棟設計感十足、線條簡潔流暢的現代風格獨棟彆墅前。
高大的院牆爬滿了常青藤,緊閉的黑色鏤空鐵門透著一股拒人千裡的冷感。
這裡就是沈清歌的居所,繁花之境高階花卉培育基地就在附近。
技術組的溯源報告裡,這片區域是藍鳶尾花瓣最可能的來源地之一。
林鳶率先推開車門,黑色警服襯得她身形挺拔而冷硬。
她出示了搜查令,眼神銳利地掃過眼前這棟安靜得有些過分的建築。
空氣中瀰漫著草木的清新氣息,與警局裡那股消毒水和焦慮混合的味道截然不同。
行動!林鳶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警員迅速上前,技術開鎖人員動作利落地破解了門禁。
沉重的鐵門無聲地向內滑開。
彆墅內部的空間比外麵看起來更加開闊明亮。
巨大的落地窗引入了充足的光線,映照著米白色調為主的空間,乾淨得幾乎纖塵不染。
客廳的陳設極簡,線條利落的沙發,一張造型獨特的玻璃茶幾,角落裡擺著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
巨大的嵌入式書櫃占據了整麵牆,裡麵整齊地碼放著各種書籍,其中沈清歌自己的作品占據了最顯眼的位置。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清冽的雪鬆混合著紙張油墨的香氣,優雅、剋製,帶著濃厚的書卷氣。
這與林鳶預想中的犯罪者巢穴截然不同。
冇有陰森的裝飾,冇有詭異的氛圍,一切都符合一個成功女作家的身份和品味。過於正常,反而隱隱透著一絲違和。
仔細搜!
林鳶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靜謐: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任何可疑物品,特彆是與藍鳶尾相關的,或者類似死者身上發現的物品!
警員們立刻分散開,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林鳶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仔細掃過客廳的每一寸。
她的視線最終落在那麵巨大的書櫃上,尤其是沈清歌作品區。
精裝版的《暗影迷局》赫然在列,與她簽售會上的版本一致。
她走過去,抽出一本,翻開厚重的硬殼封麵。扉頁是空白的,冇有簽名。她湊近,仔細嗅聞。
一股淡淡的、帶著點化學感的特殊氣味鑽入鼻腔。
正是技術報告裡提到的、那種用於書籍防潮防蟲的特製藥劑氣味。
她的心沉了沉。
林隊!一個年輕警員的聲音從二樓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書房有發現!
林鳶立刻放下書,快步走上旋轉樓梯。二樓的書房同樣寬敞明亮,一整麵牆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庭院。
巨大的紅木書桌厚重沉穩,上麵除了電腦、檯燈、幾本攤開的參考書和便簽紙,依舊乾淨整潔。
書桌後的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裝裱照片。
照片的內容讓林鳶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血液彷彿在刹那間凝固。
那不是什麼藝術攝影,而是一張明顯年代久遠的新聞照片翻拍放大版。
畫麵有些模糊,帶著老照片特有的顆粒感。拍攝地點是一個昏暗的、堆滿廢棄機械的工廠車間角落。
照片的主體,是一具穿著深色工裝褲和舊夾克的男性屍體,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勢仰麵倒在地上。
最刺目的,是屍體脖頸處那道巨大的、深可見骨的傷口,猙獰地撕裂開來,暗色的汙跡浸透了衣領和身下的地麵。
照片下方,一行印刷體的說明文字像冰冷的子彈射入林鳶的眼中:
【1998年4月15日,紅星機械廠廢棄車間,技術工人林國棟離奇死亡,警方初步認定為自殺。】
林國棟!
那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在林鳶的腦海中炸開。
照片上那個倒在血泊中的男人,那張模糊卻刻入骨髓的臉……是她父親!
十五年前的那個雨夜,冰冷的電話鈴聲,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警局裡叔叔伯伯們欲言又止的沉重表情……
所有被時間塵封的痛苦記憶,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洶湧地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父親倒在廢棄工廠的血泊中,脖頸上那道猙獰的傷口……
當年那個結論自殺,像一根毒刺,多年來一直深紮在她的心底,從未真正相信過。
她死死地盯著牆上的照片,身體微微顫抖,手指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巨大的震驚和排山倒海的舊痛讓她幾乎窒息。
為什麼
沈清歌的書房裡,為什麼會掛著父親死亡現場的照片
她是誰
她和父親的死有什麼關係
林隊林隊你冇事吧陳鋒的聲音帶著擔憂在耳邊響起,將她從劇烈的情緒漩渦中勉強拉回一絲清明。
林鳶猛地回過神,強行壓下翻湧的心緒,眼神銳利如淬火的刀鋒,聲音卻因壓抑而顯得異常沙啞:
冇事。
繼續搜!
重點檢查這張照片的來源!
還有,找這房子的主人!
立刻聯絡沈清歌,讓她馬上到這裡來!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照片上父親蒼白僵硬的臉,那道刺目的傷口在眼前無限放大。
藍鳶尾花瓣、高度重合的小說情節、父親死亡現場的照片……
所有的線索,都像一張無形的大網,而沈清歌,就是網中央那個最神秘也最危險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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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彆墅內的空氣彷彿凝固成了冰冷的固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鉛塊感。
警員們無聲而高效地忙碌著,翻查書籍、抽屜,檢查電腦,氣氛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
林鳶站在那張巨大的照片前,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背對著門口,隻有微微起伏的肩膀泄露了她內心劇烈的風暴。
父親脖頸上那道熟悉的傷口,在模糊的影像裡無聲地控訴著。
十五年積壓的疑問和痛苦,此刻被這張照片徹底點燃,化作熊熊燃燒的憤怒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傳來輕微的騷動和腳步聲。
一個警員的聲音響起:沈女士,這邊請。
林鳶緩緩轉過身。
沈清歌出現在書房的門口。
她冇有簽售會上那種精心營造的優雅從容,隻穿著一件簡單的米白色高領毛衣和深色長褲,長髮隨意地披在肩後。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像是熬夜寫作後的疲憊,又像是被突如其來的搜查驚擾後的不適。
然而,她的眼神卻異常平靜,甚至稱得上淡漠。
那雙清澈的眼眸掃過滿室的警員,最後落在林鳶臉上,冇有驚慌,冇有憤怒,隻有一種深潭般的、難以捉摸的平靜。
林隊長沈清歌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書卷氣的柔和,卻像羽毛般落在緊繃的弦上。
這麼大陣仗,是出了什麼事嗎她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掠過林鳶身後牆上那張巨大的照片,又迅速移開,冇有絲毫停留,彷彿那隻是一幅無關緊要的裝飾畫。
林鳶向前一步,皮鞋踩在光潔的木地板上,發出清晰的叩響。
她銳利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試圖剖析沈清歌平靜外表下的每一絲波動。
沈女士,我們正在調查三起連環命案。有些線索,指向了這裡。
她的聲音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需要你配合調查。
命案沈清歌微微蹙眉,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和擔憂。
這太可怕了。可是林隊長,我隻是一個寫小說的,能提供什麼線索呢她的語氣真誠,眼神坦然地迎向林鳶的審視。
寫小說的林鳶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踱步到書桌前,拿起一本《暗影迷局》,啪地一聲扔在桌麵上,封麵上的血色暗影圖案觸目驚心。
雨夜行凶,目標鎖定社會邊緣人,每次留下一片藍鳶尾花瓣作為標記……
她語速不快,卻字字如刀:
沈女士,你筆下的情節,和現實發生的案子,未免太‘巧合’了。
巧合到,讓人無法不懷疑,這是不是某種……‘創作’的延伸
沈清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書上,表情冇有太大變化,隻是那平靜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情緒,像是瞭然,又像是一閃而逝的嘲弄。
林隊長,她輕輕開口,聲音依舊柔和,虛構源於現實,也高於現實。
我寫的是人心之惡,是犯罪的邏輯,而不是具體的案件說明書。
讀者覺得真實,說明我寫得好。
至於現實中的模仿犯……
她頓了頓,抬眼直視林鳶:那隻能說明,人心之惡,遠超我的想象。
這難道是我的罪過嗎
她的反駁滴水不漏,冷靜得近乎傲慢。
林鳶心中的怒火被這冷靜徹底點燃,她猛地指向身後牆上那張巨大的照片,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尖銳:
那這個呢!
這張照片!
十五年前,紅星機械廠廢棄車間,林國棟的死亡現場!
為什麼它會出現在你的書房裡
你和林國棟是什麼關係
他的死,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吼出來的,積壓了十五年的痛苦和懷疑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書房裡瞬間死寂。
所有警員都停下了動作,屏息看著這一幕。
沈清歌的目光終於再次落在那張照片上。
這一次,她的視線停留了幾秒。
蒼白的臉上,那抹平靜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從她眼底深處翻湧上來。
有深沉的悲傷,有冰冷的恨意,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憐憫。
這複雜的情緒隻存在了一瞬,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隨即,她又恢複了那種近乎淡漠的平靜。
她緩緩地、一步步走向林鳶,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直到距離林鳶極近,近到林鳶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雪鬆和墨香的清冽氣息。
沈清歌微微側過頭,冰涼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花香的呼吸拂過林鳶的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卻字字帶著砭骨的寒意:
林鳶,她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真以為……你父親是自殺的嗎
林鳶渾身劇震,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
沈清歌的氣息繼續縈繞在她耳畔,那低語如同惡魔的詛咒,清晰而殘忍地敲打著她塵封多年的傷疤:
那個傷口……
那樣的角度,那樣的深度……
一個決心自殺的人,真的能對自己下那樣的狠手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諷:好好想想吧,林隊長。當年負責你父親案子的,是誰
最後蓋棺定論的,又是誰
她微微退開一步,拉開一點距離,目光直視著林鳶瞬間變得蒼白的臉和劇烈收縮的瞳孔,那眼神裡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殘忍:
凶手……就在你每天出入的地方。
就在那身警服裡麵。
你胡說!林鳶幾乎是本能地厲聲反駁,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父親自殺的結論是她心中最深的痛,也是她選擇穿上警服、追尋真相的原動力之一。
如今被沈清歌如此輕描淡寫又斬釘截鐵地推翻,還指向了警局內部
這無異於將她信仰的基石徹底擊碎!
沈清歌看著她激烈的反應,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短暫,快得如同幻覺。
她冇有再爭辯,隻是輕輕地說:
信不信由你。隻是,彆再被那身衣服矇蔽了眼睛。
真相的代價,往往比想象中更沉重。
她說完,微微頷首,不再看林鳶,轉身對旁邊的警員說:
配合調查是我的義務。還有什麼需要問的,或者需要我提供的,請隨時告訴我。
她的態度重新變得疏離而禮貌,彷彿剛纔那番石破天驚的低語從未發生過。
林鳶僵立在原地,耳邊彷彿還迴響著沈清歌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語。
父親脖子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在腦海中反覆閃現,與牆上照片的影像重疊。
自殺還是他殺
警局內部
巨大的資訊衝擊和情感撕裂讓她大腦一片混亂,太陽穴突突直跳。
沈清歌的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她最脆弱、也最不容觸碰的禁區。
她是在轉移視線
還是……真的知道些什麼
隊長!陳鋒急促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空氣,他拿著手機衝進書房,臉色鐵青。
指揮中心緊急通報!
城北老城區,紡織廠廢棄倉庫!第四起命案!
剛被髮現手法……和前三次一樣!死者……是那個‘黑豹’!
黑豹林鳶的思緒被強行拉回現實。
一個臭名昭著的地下賭場和走私團夥的頭目,心狠手辣,警方盯了他很久,卻苦於證據不足。
又一個符合標準的目標!
通知所有人,立刻出發!林鳶壓下翻騰的心緒,強迫自己冷靜,職業本能瞬間壓倒一切。
她轉身就要衝出書房。
等等!沈清歌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林鳶腳步一頓,猛地回頭。
沈清歌站在窗邊,午後的陽光勾勒出她清瘦的側影。
她冇有看林鳶,目光投向窗外遙遠的天空,嘴角似乎又浮現出那種極淡、極冷的弧度。
林隊長,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奇異的飄忽感,忘了告訴你,今天淩晨,我剛好更新了《暗影迷局》的最新章節。那一章裡,‘夜梟’處理掉的那個麻煩人物,就叫‘豹子’。
轟!
林鳶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豹子!黑豹!
沈清歌小說裡虛構的章節,與現實發生的第四起命案,在時間上同步了!
受害者身份代號高度重合,這絕不再是巧合,這是**裸的預告!是挑釁!
你……林鳶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驚駭而嘶啞。
沈清歌終於轉過頭,迎上林鳶燃燒著怒火和難以置信的目光,她的眼神平靜無波,卻像最深的海淵,吞噬著一切光亮。
趕得及嗎,林隊長她輕輕地問,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林鳶再冇有半分猶豫,轉身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嘶吼聲在樓梯間迴盪:所有人,城北紡織廠倉庫,快!快!快!
警笛再次撕裂城市的空氣,警車風馳電掣,朝著城北疾馳。
林鳶坐在副駕駛,緊盯著前方,手指死死攥著對講機,骨節泛白。
沈清歌那平靜而詭異的話語,父親死亡現場的照片,還有那如影隨形的藍鳶尾……
所有線索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瘋狂碰撞、糾纏。那個女人的身影,如同一個巨大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謎團,籠罩在一切之上。
警車一個急刹,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停在城北一片破敗的工業區邊緣。
一座巨大的、紅磚砌成的廢棄紡織廠倉庫像一頭沉默的鋼鐵巨獸匍匐在眼前。
外牆斑駁脫落,窗戶大多破碎,黑洞洞地張著口。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塵埃、機油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氣味。
警戒線已經拉起,閃爍的警燈將周圍映照得一片紅藍交錯,氣氛肅殺。
林隊!先期到達的警員迎上來,臉色異常難看,裡麵……空的!
什麼林鳶的心猛地一沉,推開擋在身前的警員,彎腰鑽過警戒線,大步衝進倉庫。
巨大的空間空曠得令人心悸。
高高的穹頂下,鏽跡斑斑的巨大紡織機器如同史前巨獸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厚厚的積塵之中。
幾縷慘淡的光線從破敗的屋頂和高窗投射進來,在佈滿灰塵和油汙的水泥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詭異光斑。
倉庫中央,一塊相對乾淨的區域被清理了出來。
冇有屍體,冇有血跡,冇有搏鬥的痕跡。
隻有一樣東西。
在慘白光線聚焦的中心點,靜靜地躺著一枚花。
一枚深紫色的藍鳶尾。
它被精心地擺放在那裡,花瓣飽滿,色澤幽深,在周圍灰敗破舊的環境中,顯得異常妖異、突兀,又帶著一種近乎聖潔的詭異美感。
林鳶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冰冷的刀鋒上。
她蹲下身,目光死死鎖住那枚孤零零的花。
它完好無損,冇有血汙,冇有泥濘,乾淨得不像來自這個肮臟的角落。
這枚花,就是第四起命案的簽名
可屍體呢,死者黑豹呢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鋒,一寸寸掃過花瓣。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她發現這枚藍鳶尾的花瓣邊緣,似乎有些異樣。
最外層一片花瓣的尖端,微微向內捲曲著,透出一絲極不自然的僵硬,彷彿裡麪包裹著什麼細小的硬物。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一個瘋狂的念頭攫住了她。
林鳶屏住呼吸,極其小心地伸出手,用戴著乳膠手套的指尖,輕輕捏住那片捲曲的花瓣邊緣,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將它剝開。
一枚極其微小的、金屬質地的物品,隨著花瓣的展開,滾落在她戴著乳膠手套的掌心。
那是一個極其老舊的黃銅懷錶表蓋。隻有表蓋,冇有表身。
邊緣磨損得很厲害,覆蓋著一層黯淡的氧化層,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光澤。
在表蓋內側,靠近鉸鏈的地方,刻著一個極其微小的、卻異常清晰的字母:
S。
這個字母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林鳶腦海中混亂的迷霧。
父親……是父親的遺物!
她記得清清楚楚,父親生前一直貼身帶著一塊老舊的黃銅懷錶,是他年輕時得到的獎勵,珍視如命。
他去世後,那塊懷錶作為遺物被整理出來,但後來在一次警局證物室的小範圍整理中,據說是意外遺失了,隻留下一個空空的絨布盒子。
當時負責整理證物的,正是當時還是普通警員、如今已是副局長的——孫振國!
孫副局長,姓氏的首字母,就是S!
沈清歌那如同詛咒般的低語再次在耳邊炸響:
凶手……就在你每天出入的地方。就在那身警服裡麵!
冰冷徹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林鳶全身的血液。
她死死攥著那枚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銅質表蓋,粗糙的金屬邊緣深深硌進她的掌心,卻遠不及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帶來的痛楚。
父親珍視的懷錶蓋,刻著S的標記,沈清歌留下的指向性線索……
這一切都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勒緊,再勒緊。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倉庫深處那片被機器陰影籠罩的黑暗。
沈清歌,那個女人一定就在這裡,她佈下這個局,留下這個致命的線索,不可能隻是為了遠遠地看一場戲!
她一定在某個角落,像觀察實驗品的獵手,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沈清歌!林鳶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狂怒和一種瀕臨失控的顫抖,在空曠死寂的倉庫裡轟然炸開,撞擊著生鏽的鐵皮和冰冷的磚牆,激起陣陣空洞的迴響,你給我出來!
迴應她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塵埃在慘白的光束中無聲飛舞,如同無數細小的幽靈。
搜!林鳶幾乎是咆哮著下令,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冰碴。
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管道。每一台機器後麵!給我把她找出來!
警員們被隊長從未有過的暴怒震懾,立刻如臨大敵般散開,強光手電的光柱如同利劍刺破厚重的黑暗,腳步聲、呼喊聲、金屬碰撞聲瞬間打破了倉庫的死寂,在巨大的空間裡激起混亂的迴音。
手電光掃過佈滿蛛網的機器軸承,照亮堆滿廢棄零件和破爛木箱的陰暗角落,探入深不見底的物料通道……
時間在焦灼的搜尋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林鳶站在倉庫中央,站在那枚妖異藍鳶尾曾經停留的地方,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她緊握著那枚銅表蓋,冰冷的金屬幾乎要嵌進她的血肉裡。目光如同探照燈,瘋狂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個可能藏匿人影的縫隙,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
冇有。
什麼都冇有。
除了警員們徒勞的搜尋聲和粗重的喘息,整個倉庫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墓,隻有死寂在蔓延。
沈清歌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報告隊長,東區無發現!
西區冇有!
物料通道深處檢查過了,冇人!
通風管道口太小,無法藏人……
一聲聲報告如同冰冷的錘子,重重砸在林鳶的心上。
狂怒和焦慮像野火一樣焚燒著她的理智。
沈清歌怎麼可能憑空消失
她留下了花,留下了指向警局內部的致命線索,然後就像鬼魅一樣消失了,她到底想乾什麼
林隊,陳鋒快步走過來,臉色凝重,壓低聲音。
外麵兄弟查了,倉庫幾個主要出口和可能的翻牆點,監控死角都看過了,冇有發現沈清歌離開的痕跡。
她……好像真的冇來過一樣。
但……
他猶豫了一下,眼神裡充滿困惑:這枚花,還有這個表蓋……怎麼解釋
林鳶冇有回答,她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嚐到一絲血腥的鐵鏽味。
冇來過
那這枚花,這枚刻著S的、屬於她父親的懷錶蓋,難道是憑空出現的嗎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掌心。
那枚冰冷的銅表蓋,那個清晰的S字母,在警燈閃爍的紅藍光芒下,折射出詭異的光澤。
孫振國……孫副局長……十五年前,他正是父親案子的主要經辦人之一。
是他最後確認了自殺的結論!
是他後來負責整理警局遺物,那塊懷錶據說就是在那次整理中意外遺失的!
所有的線索,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這個位高權重、幾乎看著她長大的男人。
一股混雜著被背叛的憤怒、對父親之死的巨大悲痛和對真相近乎瘋狂的渴望,如同岩漿般在她胸中沸騰、衝撞。
沈清歌消失了,留下這個指嚮明確的謎題。
她是在利用自己,還是在……指引自己
林鳶猛地攥緊拳頭,將那枚冰冷的銅表蓋死死包裹在掌心,尖銳的棱角刺得掌心生疼。
這疼痛反而讓她混亂的大腦獲得了一絲短暫的、冰冷的清明。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倉庫破敗的穹頂,彷彿要刺破這沉重的黑暗,投向警局的方向。
那裡,有她曾經信任的長輩,有她為之奮鬥的警徽榮耀,也有……可能隱藏了十五年的、沾著她父親鮮血的真相。
收隊。林鳶的聲音異常沙啞,卻帶著一種近乎凝固的決絕。
她攤開手掌,最後看了一眼那枚刻著S的銅表蓋,然後緩緩地、堅定地合攏手指,將它緊緊攥在掌心。
冰冷的金屬觸感,如同一個沉甸甸的、帶著血腥味的承諾。
警笛再次響起,這一次,不是駛向新的罪案現場,而是駛回那個象征著秩序與正義,此刻卻籠罩在巨大疑雲之下的地方。
車輪碾過坑窪的路麵,林鳶坐在疾馳的警車後座,背脊挺得筆直,如同出鞘的利刃。
窗外飛速倒退的街燈在她冷硬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沈清歌消失了,留下一個指向警局內部的、滴血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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