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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元月長公主立於朱雀大街的茶樓雅間,指尖輕叩青瓷盞,冷眼俯瞰樓下喧囂。
她此行微服私訪,為查探宮中頻發的離奇毒案。
半月來,已有三名宮女暴斃,症狀皆似中毒,卻又尋不到毒源。
太醫院束手無策,隻從死者指甲縫裡驗出些微紫色粉末,似與西域奇花有關。
茶盞中的碧螺春早已涼透,元月卻無心啜飲。
她目光如刃,掃過街市每一個角落。
忽然,街尾傳來一陣騷動。
一黑衣劍客踏風而來,身形如鶴,衣袂翻飛間已逼至三名持刀壯漢麵前。
他未拔劍,隻以劍鞘橫掃,便將三人逼退數步。
最後一招‘雪落無痕’淩厲如雷,劍鞘挑飛對方兵刃,劍尖點地,濺起三寸寒光。
玄風!
有人驚呼,千味樓的賬你也敢賴
劍客冷笑,聲音清冷如霜:西域‘醉仙蘿’以人血養花,你們也配提‘賬’
樓上,元月指尖一頓。
醉仙蘿!
這正是太醫院驗出的毒花之名!
她眸中寒光一閃,抬手示意隱在暗處的侍衛:去查那劍客。
侍衛領命而去,元月卻未移開視線。
那劍客似有所覺,忽地抬頭,目光如電,直刺向她所在的雅間。
四目相對,元月心頭微震。
那人眉目如畫,卻冷峻如冰,眼底似藏著刀光劍影,又似淬了寒星。
隻一瞬,玄風已收回視線,轉身離去,背影孤絕如崖邊鬆柏。
元月唇角微勾,指尖無意識摩挲茶盞邊緣。
有意思。
她起身,袖中銀針寒光一閃而逝。
備馬,去千味樓。
第二章
千味樓矗立在朱雀街最繁華的岔路口……
三層朱漆樓閣掛著鎏金牌匾,表麵是京城最大的酒樓,實則暗藏玄機。
元月換了一身素雅羅裙,發間隻簪一支銀釵,扮作富商之女踏入樓中。
跑堂的夥計眼尖,見她氣度不凡,立刻堆笑迎上:
姑娘是頭回來吧樓上雅間請……
她餘光掃過大廳,西域裝扮的商客三三兩兩聚在角落,腰間鼓鼓囊囊,分明藏著兵器。
二樓拐角處,一道黑影倏忽閃過……
正是玄風。
元月唇角微勾,指尖在袖中撚了根銀針。
三樓最裡的雅間,檀香繚繞。
玄風一腳踹開雕花門,劍鞘直指端坐的中年男子:
成九之,把冰魄蓮交出來。
掌櫃成九之慢條斯理地斟茶,笑裡藏刀:
玄大俠何必動怒不過是一株花,值得你闖我千味樓
以童男童女血養醉仙蘿,再盜冰魄蓮解毒……
玄風劍鋒寒光乍現,西域王庭給了你多少好處
窗外忽有黑影掠過!
三支弩箭破窗而入,直取玄風後心。
元月袖中銀針疾射,叮叮幾聲脆響,箭矢偏斜釘入梁柱。
誰!成九之臉色驟變。
玄風反手一劍劈開茶案,碎瓷飛濺中冷笑:
你的主子連你也想滅口。
樓外驟然響起尖嘯聲!
數十名西域死士破窗而入,彎刀寒光連成一片。
元月旋身避過刀鋒,銀針連發,三名死士喉間綻出血花。
多管閒事。玄風一劍斬落敵首,血霧中瞥她一眼。
元月嗤笑,羅裙翻飛間踢翻燭台。
火舌竄上紗帳,瞬間照亮她冷豔眉目:本宮的地盤,輪不到西域人撒野。
成九之趁機撲向多寶閣暗格,卻被玄風一劍貫穿肩胛!
冰魄蓮在哪兒劍鋒又入三分。
成九之慘笑:你們……都活不過今夜!
爆炸聲驟然從樓下傳來!
整座千味樓劇烈搖晃,玄風一把拽過元月躍出窗外。
落地瞬間,他忽然折返衝入火海。
你瘋了嗎!元月厲喝。
濃煙中傳來玄風沙啞的迴應:地窖有人!
元月咬牙跟進,在樓梯拐角處發現一道暗門。
踹開門板,隻見一名衣衫襤褸的藥童蜷縮在角落,懷中緊抱一株瑩白如玉的花苗。
七葉冰魄蓮……元月瞳孔微縮。
藥童司小小顫抖抬頭:師父被他們殺了……
這花能解醉仙蘿的毒,但他們要拿它煉更毒的藥!
火勢已蔓延至地窖入口。
元月:彆怕,我帶你回宮。
玄風揮劍劈開坍塌的梁木,突然按住元月手腕:宮廷比江湖乾淨
她望見他眼底的譏誚,亦看清自己袖口沾染的血汙。
至少比西域乾淨。
元月甩開他的手,將金簪塞給藥童,跟我回宮,冇人敢動你。
玄風冷笑:然後被皇帝拿來和親換解藥
一支火箭突然穿透地窖頂棚!
元月猛地推開二人,自己卻被熱浪掀翻。
最後一瞬,玄風的劍光如雪崩般席捲而上,劈開漫天火雨……
走!
第三章
司小小緊攥著元月的袖角,冰魄蓮幼苗裹在粗布中,隨宮轎微微搖晃。
彆怕。
元月指尖拂過藥童發顫的肩,太醫院掌院是我的人。
轎簾外,暮色中的宮牆如血。
忽有夜梟啼叫,司小小一抖,懷中布包滲出瑩藍汁液……
冰魄蓮遇鐵即枯,她連夜用竹刀挖出根係,根鬚還沾著地窖的血土。
元月眸色一暗。
那血土分明混著醉仙蘿的紫粉。
轎停角門,掌院徐衍已候在陰影處。
他年過六旬,白髮下雙眼卻亮得駭人:殿下,太後今日召了西域醫師入宮。
冰魄蓮被供在玉盆中,徐衍銀刀剛劃開葉片,藥汁竟濺上他的腕脈!
滋……白煙騰起,老掌院悶哼倒退。
司小小急撲上前,竹筒倒出備好的雪水沖洗:
醉仙蘿的毒沾過根鬚,得用天山雪水化開!
元月凝視徐衍瞬間泛青的指尖:太醫院誰碰過西域藥材
副掌院徐德。
徐衍咬牙,三日前他替太後診脈,帶回一匣‘安神香’。
窗外竹影微動。
玄風貼牆而立,指尖摩挲劍柄……
那徐德此刻正鬼祟摸向側殿,懷中露出一角鎏金令牌,紋樣與千味樓死士的刀鞘如出一轍。
子時更響,玄風踏瓦而行。
慈寧宮暖閣透出燭光,太後慵懶嗓音飄出窗縫:
……王庭要的豈止冰魄蓮大周北境三城的輿圖,今夜該交了吧
轟!雷聲炸響,玄風劍鞘撞碎簷鈴!
閣內驟靜,旋即有侍衛高呼有刺客。
玄風翻身隱入樹影,卻見迴廊下徐德正將一卷羊皮塞給西域使者,使者腕間赫然纏著醉仙蘿編織的紅繩!
玄風冷笑,一枚柳葉鏢破空而去……
叮!羊皮卷被釘穿在柱上,鏢尾紅纓如血。
太後竟通敵!元月捏碎茶盞。
徐衍跪地呈上密報:徐德借診脈之便,已竊取半數邊防部署……
冰魄蓮若入藥,三軍將卒皆中醉仙蘿之毒……
司小小突然拽元月衣袖:那株大的冰魄蓮……在太後寢殿後院的琉璃暖房裡!
暴雨傾盆,元月霍然起身,卻聽殿外傳來尖細通傳:太後孃娘駕到……
珠簾掀開,鳳冠下的太後笑吟吟伸手:月兒,哀家聽說……你帶了株有趣的花
她腕間紅繩鮮豔欲滴。
第四章
暴雨砸在慈寧宮琉璃瓦上,太後指尖摩挲著腕間紅繩。
笑吟吟將茶盞推向元月:月兒可知,這醉仙蘿的紅繩……原是你父皇親手給哀家係的。
元月瞳孔驟縮。
二十年前西域進貢三株奇花,你父皇挑中最毒的醉仙蘿賞給哀家。
太後鳳眸微眯,他說……‘皇後需有些防身之物’。
冰魄蓮在案頭玉盆中輕顫,元月突然冷笑:所以母後如今要毒殺三軍將士
傻孩子。
太後忽然掀開地磚,露出暗格裡奄奄一息的皇帝。
是你父皇要用將士的血……養一株能長生不老的‘赤焰幽曇’!
太醫院密室內,徐衍將青銅藥碾重重砸向沙盤:
西域使者分三路出宮,東路走朝陽門送輿圖,西路經禦花園運毒花,中路隨太後心腹押送皇上!
玄風劍尖劃過沙盤,濺起三道火星:十名太醫院死士截東路,我親自斬西路,至於中路……他拋給徐衍一枚赤紅藥丸,喂那狗皇帝吃下。
這是
司小小用冰魄蓮蕊配的假死藥。
玄風冷笑,他不是想長生嗎先嚐嘗‘死’的滋味。
窗外閃電劈落,照亮劍客眼底血色。
司小小匍匐在暖房琉璃頂,懷中竹筒裡冰魄蓮汁液泛著藍光。
突然,腳下傳來嬰兒啼哭!
她掀開瓦片,駭然見暖房中央鐵籠裡關著七八個嬰孩,腳腕皆纏醉仙蘿紅繩。
西域醫師正持刀劃開一名女童手腕,鮮血滴入赤焰幽曇花盆!
誰!醫師猛抬頭。
司小小竹筒脫手墜落,冰魄蓮汁液澆在幽曇上,整株花瞬間沸騰出紫煙!
醫師雙眼被灼,慘叫著抓向她的腳踝……
唰!一柄柳葉刀貫穿醫師咽喉。
徐德從陰影走出,鎏金令牌卻扔在她腳下:
小藥童,選吧……是幫太後長生,還是陪長公主送死
慈寧宮暖閣內,元月劍指太後:用嬰孩血養花,母後也配提父皇!
太後突然狂笑,袖中射出三根醉仙蘿毒針!
元月旋身避讓,玉簪卻被打落,青絲散開如瀑。
轟!
玄風破窗而入,劍鋒挑飛太後鳳冠。
與此同時,徐衍帶人衝入,將假死藥強灌入皇帝口中。
你們……太後踉蹌倒退,卻撞上司小小跌進門檻。
司小小滿手是血,舉起半株被冰魄蓮汁腐蝕的赤焰幽曇:
花死了……你們再也煉不出長生藥了!
暴雨傾盆,太後腕間紅繩突然寸斷,醉仙蘿毒反噬而入。
她跪倒在地,望著昏迷的皇帝慘笑:好啊……那便一起下地獄。
第五章
暴雨初歇,宮簷滴水如淚。
元月倚在榻上,指尖泛著不祥的紫黑色。
她為擋下太後射向玄風的毒針,右臂被刺中,醉仙蘿的毒已滲入血脈。
你……不該回來。
她氣息微弱,卻仍強撐冷笑,本宮若死,你正好逍遙江湖……
玄風一把扣住她手腕,指腹按在毒痕上:閉嘴。
他聲音嘶啞,眼底壓著風暴,我不會讓你死。
元月怔住,從未見過他這般神色。
徐衍匆匆進來,麵色凝重。
殿下體內毒素已蔓延至心脈,尋常解藥無用,需‘七葉冰魄蓮’的花蕊入藥,但宮中那株已被毀……
玄風起身,長劍歸鞘:我去取。
元月猛地抓住他衣袖:西域王庭已派重兵把守冰魄蓮生長之地,你……
等我回來。他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轉身踏出殿門。
太醫院密室內,司小小盯著桌上殘缺的冰魄蓮根鬚,小臉緊繃。
徐爺爺,若將根鬚研磨成粉,輔以天山雪水,能否暫緩毒性她聲音發顫。
徐衍搖頭:隻能延緩三日,若三日內無花蕊解毒……
司小小咬唇,突然從懷中掏出一隻瓷瓶:這是玄風大哥之前給我的‘血靈芝’,據說能激發藥性!
徐衍大驚:血靈芝性烈,若與醉仙蘿毒相沖,恐會加速毒發!
司小小握緊瓷瓶,眼中含淚:可若不用……殿下撐不過今晚!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掠過……
六皇子的心腹正窺探太醫院。
報……六皇子率禁軍包圍了乾清宮!
元月強撐起身,推開攙扶的宮女:他果然……沉不住氣了。
殿外,六皇子一身戎裝,劍指宮門:
長公主勾結江湖逆賊,毒害父皇,意圖謀反!今日,本皇子清君側!
禁軍撞開殿門,卻見元月端坐主位,唇角帶血,卻目光如刃:
六弟,你可知……父皇為何獨寵本宮
六皇子冷笑:不過因你是嫡女!
元月緩緩抬手,袖中滑出一枚龍紋令牌:
不,因本宮手中……握著北境十萬邊軍的虎符。
六皇子瞳孔驟縮。
太醫院,司小小將血靈芝混入藥湯,顫抖著捧向元月寢宮,卻被六皇子的人攔下。
小丫頭,把藥交出來!侍衛獰笑。
司小小突然將藥碗砸向地麵,瓷片飛濺中大喊:徐爺爺,走!
徐衍從暗處射出銀針,擊倒侍衛,拉著司小小衝向密道。
乾清宮,六皇子揮劍直刺元月:虎符交出來!
元月側身避讓,毒發卻讓她動作遲緩,肩頭被劃出一道血痕。
她冷笑:你以為……虎符會在我身上
宮外密林,玄風渾身是血,手中緊攥著剛摘下的冰魄蓮花蕊。
身後,西域死士的屍首鋪滿山路。
他望向皇城方向,眼中燃起滔天殺意:元月……等我。
三日後,皇城飄雪。
六皇子政變失敗,被囚宗人府。
元月毒性發作,奄奄一息。
司小小跪在榻前痛哭:殿下,再撐一刻……玄風大哥馬上回來了!
元月蒼白的手指撫過她發頂:傻丫頭……本宮若走了,你要護好……冰魄蓮……
殿門突然被撞開!
風雪卷著血腥氣湧入,玄風單膝跪地,將染血的花蕊塞入司小小手中:入藥!
三個時辰後,元月睜眼,對上玄風通紅的雙眼。
她輕笑:本宮……還冇那麼容易死。
第六章
玄風捏碎手中染血的羊皮卷,冰渣混著墨跡簌簌落下。
西域王庭與北境蠻族結盟,十日後舉兵南下。
他劍尖挑開卷軸暗層,露出更駭人的硃砂地圖。
用醉仙蘿毒煙為號,裡應外合破嘉峪關。
元月指尖撫過地圖上熟悉的城防標記……
那正是她親手繪製的佈防圖。
殿外風雪呼嘯,她忽然輕笑:我那好六弟,竟連邊防軍報都敢賣給蠻族。
不止。
玄風從懷中掏出一枚青銅令牌,紋著蠻族狼圖騰。
徐德死前吐露,蠻族大祭司是……司小小的生父。
燭火爆了個燈花,映得元月臉色煞白。
十天後大戰……
蠻族死士的包圍圈縮至三丈時,元月突然將玄風推入密道。
你走。
她反手鎖死機關,袖中滑出那瓶從太後寢殿搜出的斷腸散,邊關需要有人報信。
玄風目眥欲裂,重劍劈砍石門:元月!你明知這毒無解……
本宮賭司小小能救我。
她仰頭飲儘毒藥,喉間頃刻漫上血腥氣,卻笑得豔烈。
若賭輸了……你替我燒一株冰魄蓮。
石門轟然閉合前,她看見玄風赤紅的眼,和砸在機關上迸濺的血。
司小小卻在太醫院地窖發現生母的遺物……
半塊繡著冰魄蓮的繈褓,裹著張發黃的血書。
蠻族大祭司以我試藥,孃親偷冰魄蓮救我……
她顫抖著摸繈褓上的刀痕,徐爺爺,我背上這道疤……
徐衍老淚縱橫:當年你娘將你托付給我,自己引開追兵跳了懸崖。
院外突然傳來蠻族巫師的嘶吼:交出藥女!大祭司要抽骨煉藥!
司小小抓起搗藥杵,淚珠砸在血書上:原來我活著……是為解天下奇毒。
元月毒發嘔血,仍強撐坐鎮金鑾殿。
六皇子率蠻族死士破門而入時,她染血的指尖正摩挲虎符:
本宮等你……很久了。
殿頂突然墜下巨網……
徐衍帶太醫院眾人潑灑冰魄蓮藥汁,蠻族巫師觸之即潰!
玄風單騎闖蠻族大營,劍鋒挑著那株染血的冰魄蓮。
大祭司狂笑:你女人早毒發身亡了!
是麼
玄風甩出元月的金簪,釘穿對方咽喉。
她讓我告訴你……二十年前跳崖的女人,留了份大禮給你。
司小小的聲音從祭壇後傳來:孃親的毒,我改良了十年。
大祭司七竅流血而死時,整座毒花穀轟然崩塌。
元月醒來時,窗外落著今冬最後一場雪。
玄風渾身浴血,單膝跪在元月榻前。
他指尖顫抖,撫過她蒼白如紙的臉頰,聲音嘶啞:元月……
元月緩緩睜眼,唇邊溢位一絲血跡,卻勾起一抹笑:怎麼……本宮還冇死,你就這副表情
玄風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誰準你擅自服毒!
元月輕咳一聲,血絲順著唇角滑落:邊關……如何了
退了。玄風嗓音低沉,眼底壓著風暴。
元月閉了閉眼,唇角微揚:賭贏了……
玄風猛地將她拉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
元月,你若敢死……
本宮不會死。
她靠在他肩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本宮還冇和你……好好算賬。
玄風跪在榻前,手中瓷碗盛著司小小以心頭血熬的藥。
小藥童昏睡在一旁,背上刀疤覆著新藥。
玄風吻她眉心,司小小調製的毒煙,反殺了西域三萬精銳。
元月望向窗外漸融的雪,忽然道:我夢見母後了。
玄風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半塊芝麻糖……
正是千味樓初見時,她掉在他劍鞘上的那半塊。
第七章
太醫院密室內,司小小跪在徐衍麵前,淚如雨下。
徐爺爺,我娘她……真的死了嗎
徐衍老淚縱橫,從懷中掏出一封泛黃的信:
你娘當年跳崖前,將你托付給我,說……若有一日你知曉身世,便將此信交予你。
司小小顫抖著展開信紙,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小小,孃親對不起你。
蠻族大祭司以你試藥,孃親無力反抗,隻能偷走冰魄蓮,帶你逃離。
若你看到這封信,說明孃親已經不在了……
但你要記住,你的血,能解天下奇毒。
司小小淚如雨下,指尖摩挲著信紙上的淚痕:孃親……
徐衍輕撫她的發頂:你孃親臨終前,將畢生所學都藏在了太醫院的地窖裡。
她說……若有一日蠻族再犯,你便是這天下最後的希望。
司小小攥緊拳頭,眼中燃起堅定的火焰:我不會讓孃親失望。
金鑾殿上,六皇子被鐵鏈鎖住,跪在殿中央。
元月高坐龍椅,麵色蒼白卻威嚴不減:六弟,你可知罪
六皇子冷笑:成王敗寇,何須多言
元月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麵前:
你勾結蠻族,出賣邊防軍報,意圖謀反……這些,本宮都可以不計較。
她俯身,聲音冷如寒冰: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動本宮的人。
六皇子瞳孔驟縮:你……什麼意思
元月抬手,殿外侍衛押進一名渾身是血的蠻族使者:
此人已招供,你與蠻族大祭司密謀,以醉仙蘿毒煙為號,裡應外合破嘉峪關。
六皇子臉色煞白:不可能!他怎麼會……
怎麼會被擒
元月冷笑,因為玄風早就盯上了他。
殿門轟然洞開,玄風踏著風雪而入,劍尖滴血:六殿下,好久不見。
六皇子麵如死灰,癱坐在地。
三日後,元月毒傷初愈,站在宮牆上眺望遠方。
玄風悄然而至,將一件狐裘披在她肩上:傷還冇好,彆吹風。
元月側頭看他:蠻族退了,六弟伏誅,司小小也找到了自己的路……玄風,你呢
玄風沉默片刻,忽然單膝跪地:元月,跟我走吧。
元月怔住:什麼
離開皇宮,去江湖,去雪山,去哪裡都好。
他抬頭,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認真,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
元月輕笑,伸手撫上他的臉:本宮若說不呢
玄風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那我就一直等,等到你願意為止。
風雪漸停,天邊露出一線曙光。
元月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好。
第八章
北境梅林深處,青瓦小築的煙囪升起裊裊炊煙。
元月赤足踩在廊下積雪上,指尖撚著剛摘的梅枝。
她斜睨廚房裡手忙腳亂的黑衣劍客:玄風,本宮的魚湯要是再糊了……
閉嘴。
玄風額角青筋直跳,鍋鏟狠狠刮過焦黑的魚腹,是誰非要吃鱖魚
梅瓣簌簌落在元月肩頭,她忽然輕笑:千味樓初見時,你劍上沾的就是鱖魚腥氣。
玄風動作一頓。
那年朱雀大街血雨紛飛,她墜落的半塊芝麻糖,正巧黏在他斬殺魚販的劍鞘上。
鍋鏟咣噹入水,他一把拽過廊下女子,沾著魚腥的手捏住她下巴。
嘿笑出聲,元月,你當年跟蹤我三日,就為查醉仙蘿
梅香忽濃,她咬在他虎口:本宮盯上的,從來都是人。
司小小推開柴扉時,正撞見玄風將元月抵在梅樹上親吻。
啊呀!
藥童捂眼倒退,懷中包袱摔出個玉匣,徐爺爺讓我送、送這個……
匣中冰魄蓮已開至七葉,花蕊滲出幽藍汁液。
元月指尖剛觸,便被玄風扣住手腕:當心有毒。
不會的。
司小小扒著門框探頭,
這株是孃親當年用自己血脈培育的……隻有我的血能啟用它。
爐上茶湯沸騰,司小小捧出本泛黃手劄:
醉仙蘿是蠻族用毒蛇餵養的,而冰魄蓮……
她忽然割破手指,血滴入茶,需以試毒之人的心頭血澆灌,才能攻克百毒。
茶盞在元月手中輕顫……
所以當年太後腕間紅繩,皇帝夢寐以求的長生藥,皆因司小小母親以身飼花。
徐爺爺說,您中的毒已入心脈。
司小小將玉匣推過去,此花……就當還您當年地窖相救之恩。
窗外忽有雪鴞尖嘯,玄風劍已出鞘三寸。
出來。玄風劍尖指向前院梅林。
灰衣人踏雪現身,腰間懸著千味樓的鎏金算盤:成某來討杯茶喝。
元月袖中銀針寒光隱現……
正是當年千味樓掌櫃成九之!
西域王庭覆滅後,老夫改行做了藥材商。
成九之笑著取出個瓷瓶,聽聞司姑娘在此,特來送‘七葉冰魄蓮’的伴生藥引。
玄風冷笑:你會有這般好心
玄大俠當年一劍穿肩,老夫至今陰雨天還疼呢。
成九之將瓷瓶放在石桌上,不過……長公主可知曉,您這位夫君曾為奪冰魄蓮,屠過漠北一整個商隊
茶盞在元月手中迸裂。
梅枝在玄風腳下哢嚓折斷。
那商隊押送的是被拐孩童。
他劍鋒貼上成九之咽喉,你給他們喂醉仙蘿試藥。
元月忽然按住玄風手腕:成掌櫃今日來,不止為挑撥吧
殿下明鑒。成九之躬身。
老朽隻想用這瓶藥引,換司姑娘一滴血……治我孫女所中蠻族殘毒。
司小小突然衝上前:你孫女是不是眉心有紅痣當年和我關在一起的……
雪落無聲,成九之老淚縱橫。
當夜,元月披衣立在梅樹下,望著玄風擦拭長劍的背影:
為何不告訴我漠北之事
告訴你,然後呢
他反手將劍插進雪地,讓你這長公主為我這江湖草莽臟了手
梅香忽濃,元月從背後抱住他:
玄風,我們現在……隻是梅林裡的尋常夫妻。
劍客轉身吻住她,嚐到她唇間冰魄蓮的苦澀與甘甜。
第九章
一晃眼,已過了三年。
寅時三刻,梅林深處的霧氣還未散儘。
元月倚在窗邊,指尖撚著一片沾露的梅瓣,忽然蹙眉……
露水裡有鐵鏽味。
玄風。她輕喚。
黑衣劍客無聲出現在她身後,掌心按在她肩頭:
東南西北各三人,屋頂兩個。
他聲音壓得極低,是漠北殘狼幫的刀手。
元月唇角微勾。
三年前玄風為救試藥孩童,曾一劍斬斷殘狼幫主的右臂。
如今這幫人循著冰魄蓮的訊息找來,倒也不意外。
司小小呢
地窖。
玄風指尖劃過她頸側,留下一道冰涼的觸感,塗了藥,能隱氣息。
院外梅枝忽然無風自動。
元月反手扣住玄風手腕,將一枚銀針塞進他掌心:彆殺人。
她抬眼,本宮要問話。
玄風低笑:遵命,夫人。
殘狼幫的彎刀劈開柴扉時,元月正坐在梅樹下煮茶。
長公主好雅興。
獨眼壯漢咧嘴一笑,這冰魄蓮……您用三年也該夠了。
茶湯沸騰,元月慢條斯理地濾去浮沫:
漠北到江南,你們追了三年,就為朵花
花壯漢突然掀開衣襟,胸口赫然插著半截枯萎的醉仙蘿。
當年玄風屠我幫眾三十六人,今日要麼交花,要麼交命!
屋簷上突然墜下一道黑影!
玄風的劍鞘砸碎壯漢肩骨,人卻落在元月身前:再說一遍,誰屠的三十六人
哐當……
司小小抱著的玉匣突然摔在地上,冰魄蓮滾落雪中,花蕊竟開始滲血!
原來如此……
元月盯著迅速染紅的雪地,醉仙蘿需人血餵養,冰魄蓮卻要解毒者的心頭血反哺……
你們當年抓孩童試毒,是為培育這對陰陽奇花!
殘狼幫眾突然暴起,七把彎刀同時劈向玉匣!
玄風的劍光織成雪幕,元月的銀針卻更快……
三枚細針穿透最先衝來的三人腕脈,針尾綴著的冰魄蓮汁瞬間灼穿皮膚!
啊!慘叫聲中,司小小突然撲向染血的冰魄蓮。
她割破手掌,將血滴在花蕊上:孃親說過……冰魄蓮見血認主!
花朵驟然綻放七色光華,映出她淚流滿麵的臉:
當年被拐的三十六孩童,都是蠻族大祭司的血脈!
我們……我們本就是養花的容器!
獨眼壯漢突然僵住:不可能!老子明明是漢人……
你胸口插的醉仙蘿,就是血緣憑證。
元月冷笑,殘狼幫不過是大祭司培育的花奴!
梅林間忽然傳來成九之的嘶吼:小小躲開!
一支淬毒弩箭破空而來,直取司小小心口!
玄風旋身揮劍,卻見元月羅裙翻飛,竟徒手抓住弩箭!
元月!
毒血順她掌心滴落,她卻恍若未覺,反手將箭擲回林間。
慘叫聲響起的同時,她踉蹌跌進玄風懷裡。
你……玄風扣住她手腕,聲音發顫。
元月蒼白的唇擦過他耳際:放心……司小小的血,就是解藥。
殘狼幫眾見狀大亂,有人高喊:殺了他們!大祭司說過花奴的血也能用!
梅林深處突然飛出十道金線……
成九之帶著藥童們殺到!
老夫找了十年……
老掌櫃的金算盤砸碎一人天靈蓋,終於找到所有被拐的孩子!
混戰中,司小小將染血的冰魄蓮按在元月傷口:殿下,嚥下去!
三日後,元月倚在梅樹下看玄風熬藥。
你早知司小小身世她突然問。
藥罐咕嘟冒泡,玄風背影一僵。
漠北救人時就發現……那些孩子傷口癒合奇快。
元月輕笑:所以當年屠幫是假,救人偷花是真
嗯。
他轉身,藥碗遞到她唇邊,怕連累你,一直冇說。
元月就著他的手飲儘苦藥,忽然咬住他指尖:玄風,我們生個孩子吧。
藥碗砸在雪地裡,濺起褐色的花。
玄風扣住她後頸深吻,嚐盡她唇間藥香才啞聲道:好。
梅梢積雪簌簌落下,掩去地上交纏的衣袂。
第十章
梅雨時節,元月倚在竹榻上,指尖輕撫微隆的小腹。
玄風。她忽然喚道。
黑衣劍客推門而入,手中還端著剛煎好的安胎藥:怎麼了
元月掀開素白裡衣,露出腹間一道瑩藍紋路……
形如冰魄蓮開,脈絡間隱有流光遊走。
玄風瞳孔驟縮。
今晨才顯的。
元月蹙眉,司小小說……這是‘冰魄孕紋’,百年難遇。
窗外梅枝忽地一顫!
玄風劍未出鞘,人已擋在榻前。
藥王穀的‘千裡香’,唐門的‘無影砂’……諸位既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十丈外的老梅樹上,一青一黑兩道身影同時現身。
玄大俠好眼力。
青衣女子輕笑,藥王穀不過想借冰魄孕紋一觀,何必動劍
黑衣老者陰惻惻接話:唐門隻要三滴腹血,絕不傷長公主性命。
元月冷笑,指尖銀針已淬了梅露:本宮的血,你們也配
唰!
玄風劍鞘震落一樹梅花,雪白花瓣在空中凝成劍形……
雪落無痕起手式!
藥王穀女子臉色驟變:退!他竟恢複了十成功力!
話音未落,梅林四麵八方同時亮起火把……
三十餘名兩派弟子圍了上來!
玄風的劍光比梅雨更密。
第一劍削斷藥王穀的毒香爐,第二劍劈碎唐門的暗器囊,第三劍直取那黑衣老者咽喉!
玄風!元月突然厲喝,留活口!
劍鋒急轉,挑飛老者麵具……
赫然是當年唐門叛逃的長老唐絕!
難怪識得冰魄孕紋。
元月冷笑,當年太後用的醉仙蘿,就是你供的毒吧
唐絕暴退三丈,袖中突然射出九枚透骨釘。
孕紋之血,可比冰魄蓮珍貴多了!
玄風旋身揮劍,卻見元月羅袖翻卷,竟將透骨釘儘數捲入袖中!
本宮如今雖不能用內力……
她指尖拈起一枚釘,釘頭已染上幽藍,但下毒的功夫,倒比從前更精進了。
唐絕突然捂住喉嚨,臉色發青:你……何時下的毒!
方纔說話時。元月撫著孕紋輕笑,這胎記……本就是天下至毒。
混戰中,司小小突然從溪邊跑來,懷中抱著個玉盒:
藥王穀的姐姐!你要的冰魄蓮髓在這裡!
青衣女子大喜,飛身去奪……
哢嚓!玉盒機關觸發,七十二根毒針暴射而出!
啊!女子慘叫著跌落溪水,皮膚頃刻潰爛,這不是……不是蓮髓!
司小小站在岸邊,眼中噙淚:
這是你們藥王穀自己研製的‘腐心散’,我娘……當年就是死在這毒下。
溪水染紅之際,唐絕突然撲向元月!
玄風回救不及,眼見唐絕毒掌已至元月腹前……
砰!
元月雙掌齊出,掌心孕紋藍光大盛!
唐絕的毒掌竟被反震回去,整條手臂瞬間結冰!
冰魄……化毒!
唐絕驚恐倒退,你竟能孕中悟道!
元月蒼白著臉跌進玄風懷中,卻笑得恣意:本宮的孩子,自然要繼承天下最好的毒術。
玄風緊緊摟住她,聲音發顫:……胡鬨。
三日後,司小小在梅樹下埋下最後一罈藥渣。
唐絕凍碎的屍體已送回唐門。
她輕聲道,藥王穀那邊……成爺爺去料理了。
元月靠在玄風肩頭,孕紋已隱去大半:這孩子日後,怕是要攪得江湖不寧。
玄風低頭吻她發頂:像你。
梅雨漸停,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三人身上。
司小小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
對了,這是徐爺爺托人送來的芝麻糖。
元月拈起一塊,喂到玄風唇邊:嚐嚐
劍客低頭,連她指尖一併含住。
第十一章
子夜,梅林上空烏雲翻湧,雷光如蛟龍遊走。
元月攥緊床幔,冷汗浸透素衣,腹間冰魄孕紋迸發刺目藍光,將整間屋子映得如同幻境。
玄風……
她咬唇忍痛,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這胎……不對勁……
窗外狂風驟起,梅樹劇烈搖晃,花瓣紛飛如雪,卻在觸及孕紋藍光時瞬間凝為冰晶!
玄風單膝跪在榻前,掌心貼在她腹間,內力源源不斷渡入:不是胎動,是冰魄蓮在覺醒。他聲音低沉,有人在催動醉仙蘿共鳴。
司小小抱著藥匣衝進門,臉色煞白:
唐門老祖出關了!他在用醉仙蘿召喚……召喚孕紋裡的力量!
一道驚雷劈落,照亮梅林外數百名唐門弟子森冷的鐵麵具。
玄風劍出鞘時,梅林所有冰晶懸浮空中。
守好她。
他將一枚染血的玉佩塞進司小小手中。
這是當年從蠻族大祭司身上取的,能鎮醉仙蘿毒性。
唐門老祖踏著滿地冰晶而來,白髮如霜,袖中纏繞著一條赤紅藤蔓……
正是千年醉仙蘿的本體!
玄風小友。
老祖笑聲嘶啞,你若交出冰魄胎衣,老夫便留你們全屍。
回答他的是雪落無痕最強一式……
懸浮的冰晶化作萬道劍光,暴雨般傾瀉而下!
老祖袖中醉仙蘿暴漲,藤蔓絞碎冰劍,毒霧瞬間瀰漫:
冇用的,醉仙蘿與冰魄蓮本是一體雙生!
屋內突然傳出元月一聲淒厲慘叫!
司小小掀開元月被血浸透的衣襬,駭然看見嬰兒的臍帶上纏繞著藍紅交織的絲線……
冰魄蓮與醉仙蘿的根鬚竟在胎兒體內共生!
原來如此……
元月慘笑,當年太後用醉仙蘿控製父皇,是因為他們體內……都有這種共生根鬚!
一道記憶突然刺入司小小腦海……
孃親臨終前嘶喊的話:冰魄蓮是解藥,醉仙蘿是毒……但它們原本……是一株花!
屋外傳來玄風悶哼聲,一道血線濺上窗紙。
元月突然掙起身,抓過藥匣裡所有銀針,狠狠刺入自己周身大穴:本宮的孩子……絕不能成為第二個蠻族大祭司!
唐門老祖踩斷玄風三根肋骨時,整座梅林突然劇烈震動!
元月抱著嬰兒踉蹌出門,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蓮印記。
嬰兒臍帶上的根鬚瘋狂扭動,竟引動天上雷雲形成漩渦!
你以為刺穴封脈就能阻止共生
老祖狂笑,這孩子生來就是煉藥的容器!
錯了。
元月染血的手指撫過嬰兒眉心,他是……來終結這一切的。
她突然將嬰兒高高舉起,一道雷光轟然劈在臍帶根鬚上!
藍紅交織的根鬚在雷火中劇烈燃燒,竟在半空凝成一株虛幻的奇花……
上開赤紅醉仙蘿,下綻幽藍冰魄蓮,而花莖處漸漸浮現出金色紋路……
這是……
老祖踉蹌倒退,傳說中的‘天地爐’!
玄風的劍在老祖失神瞬間貫穿他心口。
多謝。
劍客冷笑,你親自帶來了醉仙蘿本體……才能引雷火煉化。
老祖倒地時,嬰兒臍帶根鬚儘數灰飛煙滅。
那株虛幻奇花化作金粉,飄飄灑灑落在梅林每一寸土地上。
司小小跪地捧起一抔金粉,淚如雨下:
孃親說的‘天地為爐’……原來是要用雷火重煉雙生花……
元月虛脫地跌進玄風懷中,懷中嬰兒忽然睜開眼……
左瞳湛藍如冰魄,右瞳赤紅似醉仙,卻在眨眼間融為清澈的琥珀色。
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時,梅林所有被毒霧侵蝕的梅樹重綻新蕊。
玄風低頭吻住元月蒼白的唇:辛苦了……夫人。
第十二章
月圓之夜,梅林小築內燭火搖曳。
元月懷中的嬰兒突然啼哭不止,原本琥珀色的雙瞳在月光下逐漸分化……
左眼湛藍如冰魄凝結,右眼赤紅似醉仙盛放。
又發作了……
玄風指尖凝起一縷寒氣,輕點嬰兒眉心,卻見那藍紅異色愈發鮮明。
屋內溫度驟降,茶盞表麵竟凝出霜花。
柴扉忽被叩響,司小小引著一位青衫盲者踏入:
這位先生說是藥仙穀琴師,有古譜能安神魂。
盲眼琴師懷中桐木古琴泛著幽光,他朝聲源微微傾身:此子異瞳,可是月圓而現
元月眸光一凜:先生如何知曉
琴師枯指撫過琴絃,一縷清音盪開,嬰兒哭聲立止。
他低笑:因這《安魂引》……本就是為‘天地爐’血脈而譜。
琴音如溪流潺潺,嬰兒眼中異色漸褪。
百年前藥仙穀與唐門共守一秘。
琴師袖中滑出半卷焦黃圖譜,唐門專研醉仙蘿之毒,藥仙穀則培冰魄蓮解毒……
實則二者皆源自‘天地爐’碎片。
玄風劍鞘抵住琴師咽喉:藥仙穀的人,為何幫唐門老祖培育毒花
非是幫襯。
琴師翻腕亮出腕間烙印,形如殘花,老朽這雙眼,正是因偷改古譜被唐門毒瞎。
他指尖突然發力,琴絃震出金石之音,穀主一脈……全死在唐門‘噬心古陣’下!
屋外梅林突然狂風大作,地底傳來沉悶轟鳴,似有巨物甦醒。
司小小撲到窗邊:梅林古陣的封印鬆動了!
琴師麵色驟變,急按琴絃:糟了!《安魂引》與古陣共鳴!
大地震顫間,梅樹根係破土而出,糾纏成巨大牢籠。
元月懷中嬰兒突然睜眼,雙瞳異色暴漲,竟在虛空凝出一株虛幻金花……
與那日雷火中顯現的天地爐一模一樣!
果然……琴師顫聲,這孩子是‘爐心’化身!
數十道黑影趁機掠入梅林,為首之人鐵麵具覆麵,袖口金線繡著唐門標記:
交出‘爐心’,否則引爆古陣!
玄風冷笑,劍鋒劃出雪幕:唐門餘孽,也配談條件
他們不是要孩子。
元月銀針已淬了梅露,是要借‘爐心’重啟噬心古陣……取地下鎮壓的‘神農鼎’!
唐門死士的毒鏢如蝗雨襲來,琴師突然盤坐撫琴,七絃震出肉眼可見的音波,毒鏢紛紛墜地。
藥仙穀《破陣曲》鐵麪人驚退,你這叛徒竟冇死!
玄風趁勢突進,劍尖挑飛三人麵具,露出與琴師相似的烙印:
原來唐門抓藥仙穀弟子……是為煉陣眼人傀!
元月將嬰兒交給司小小,縱身加入戰局。
她雖產後內力未複,但銀針走位刁鑽,專打唐門人傀關節要穴。
琴師十指滲血,琴音陡然轉急:小心地下!
梅林中央突然塌陷,一尊青銅巨鼎破土而出,鼎身纏繞著藍紅雙色藤蔓……
正是被封印的神農鼎!
嬰兒忽然在司小小懷中咯咯笑起來,小手朝巨鼎方向抓握。
鼎內沉寂百年的火焰轟然重燃,將唐門人傀儘數吞冇!
神農鼎認主……
琴師激動得琴音走調,唯有‘天地爐’血脈能喚醒!
鐵麪人暴怒,袖中射出九根噬心釘:那便毀了這孽種!
玄風雪落無痕終極式出手,劍氣凝成實質冰龍,與噬心釘相撞爆出漫天冰霧。
元月趁機甩出銀針,針尾綴著的冰魄蓮汁精準刺入鐵麪人雙眼。
啊!鐵麪人捂眼慘叫,你們不知喚醒神農鼎的代價……
琴師突然撥出裂帛之音,聲波震得鐵麪人經脈儘斷:
代價老朽百年前就付過了……藥仙穀三百弟子的命,還不夠麼
黎明將至,神農鼎重新沉入地底,梅林恢複平靜。
琴師撫過嬰兒恢複常態的雙眼,將古譜放在石桌上:
《安魂引》可壓製異瞳,但每月月圓仍需彈奏。
他轉向元月,待此子年滿七歲,‘天地爐’血脈穩定,便可自由操控神農鼎。
玄風收劍歸鞘:先生為何相助
盲者空洞的雙眼望向遠方:唐門已滅,藥仙穀隻剩老朽一人……他
輕笑,總得有人記住,醉仙蘿與冰魄蓮本該護佑蒼生。
晨光中,司小小忽然指著琴師背影:
他腕上烙印……和徐爺爺藥典裡的‘神農紋’一樣!
元月與玄風對視一眼……
這局棋,還有更多執子之人。
第十三章
晨露未散,元月抱著嬰孩坐在梅樹下,指尖輕點他肉乎乎的臉頰:叫孃親。
嬰兒眨著那雙異色瞳……
左眼湛藍如冰魄,右眼赤紅似醉仙,忽然咧嘴一笑,奶聲奶氣蹦出兩個字:爹……爹!
正練劍的玄風手腕一抖,雪落無痕的劍勢劈歪了半寸,削掉一截梅枝。
元月眯起眼:本宮日日喂血養大的孩子,先叫的竟是爹爹
玄風收劍入鞘,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昨夜我給他哼了半宿《安魂引》。
胡說!
元月捏住嬰兒的小腳丫,你五音不全,哼的調子能把狼招來。
嬰兒咯咯笑著。
過來學換尿布吧……司小小喊他。
玄風盯著竹籃裡雪白的尿布,如臨大敵。
先墊這塊,再折三折……
司小小示範到一半,被藥童急喚去檢視煮糊的藥膳。
劍神大人抿唇拎起尿布,手法比握劍還謹慎三分。
嬰兒蹬著小腿,異瞳閃著狡黠的光,在玄風剛繫好帶子的瞬間……
嘩啦!
一泡尿精準澆在玄風袖口繡的暗紋上。
元月倚門輕笑:‘雪落無痕’玄大俠,竟敗在一泡童子尿下。
玄風麵無表情地拎起濕透的尿布,劍氣一蕩,尿布碎成雪花般的布屑,紛紛揚揚落在梅樹下做肥料。
下次用內力烘乾便是。他淡定地給嬰兒裹上新尿布,這次打了個死結。
司小小舉著碗七彩米糊衝進廚房:我改良了藥膳!加了冰魄蓮露和醉仙蘿蜜!
元月瞥見碗中冒出的詭異紫煙,一把奪過碗扣在窗外……
正偷吃梅子的山雀啄了一口,當場表演了個後空翻,栽進溪水裡撲騰。
這是輔食還是毒藥元月扶額。
司小小委屈巴巴:《藥仙穀遺方》說這兩味調和能強筋健骨……
那是對練武之人!
玄風拎起濕漉漉的山雀,運功逼出毒素,他才七個月大。
嬰兒坐在搖籃裡,突然朝司小小伸出小手:笨……笨!
滿屋寂然。
司小小淚眼汪汪:小主子罵我!
元月憋笑:他怕是想說‘餅’……你昨日給的梅花餅他愛吃。
第一場冬雪落下時,嬰兒的異瞳忽然頻繁發作。
元月發現隻要靠近神農鼎虛影,孩子便能安穩入睡。
火種喜暖。
她將暖爐雕成小鼎模樣,塞進嬰兒繈褓。
玄風連夜去雪山獵了火狐,皮毛縫成鬥篷。
誰知嬰兒揪著狐尾毛啃得歡實,玄風隻得又做了個無毛的布偶替代。
你當年殺伐決斷的劍氣呢元月笑看玄風笨拙地穿針引線。
劍神大人指尖凝霜,將線頭凍得硬挺,輕鬆穿過針眼:比‘雪落無痕’好用。
嬰兒突然從鬥篷裡鑽出腦袋,左眼藍光瑩瑩,竟將半融的雪水凝成小冰鼎,獻寶似的捧給玄風:爹……玩!
臘月十五,琴師遺留的《安魂引》在月下自鳴。
嬰兒異瞳不再分化,卻開始追著聲音跑。
元月突發奇想,將銀針懸在梅枝上,風吹過時叮咚如泉。
這是清心鈴。她輕晃梅枝,以後你哭鬨,孃親就搖它。
玄風默默在每根梅枝上都掛了銀針,半夜風起,整片梅林叮噹亂響,驚飛一樹棲鳥。
司小小頂著黑眼圈抗議:這哪是安魂,分明是招魂!
嬰兒在搖籃裡揮舞著小手,突然字正腔圓:笨……鳥!
眾人愕然。
元月扶額:這定是跟你爹學的。
玄風挑眉:我從未說過‘笨’字。
你昨夜練劍時罵過烏鴉。司小小幽幽補刀。
梅香氤氳中,嬰兒左眼藍光與右眼紅芒悄然交融,化作一抹鎏金色,轉瞬即逝。
第十四章
小糰子一歲了。
本宮再說一次……
元月捏著嬰兒肉乎乎的臉頰,不準在武林大會上用異瞳變戲法!
小糰子眨巴著大眼睛,左瞳湛藍如冰魄,右瞳赤紅似醉仙,忽然咧嘴一笑。
奶聲奶氣道:孃親,玩!
玄風單手拎著繡有梅紋的繈褓,淡定補充:他今早把司小小的藥爐變成了冰雕。
那也比上次把徐爺爺的鬍子燒焦強。
元月歎氣,將一枚銀鈴係在嬰兒手腕上,
聽著,若你當眾凝水成冰,孃親就把你丟給藥王穀那群老古板當藥童!
小糰子立刻捂住眼睛,指縫間卻透出一點鎏金光暈……
自臘月那夜異瞳交融後,這孩子竟能自由控製瞳色了。
武林大會的擂台下,各路豪傑目瞪口呆地看著傳說中的雪落無痕玄風……
這位冷麪劍神正用劍氣削蘋果,果皮連成長長一條,精準落進嬰兒張大的小嘴裡。
玄大俠這手‘雪落削皮’可比劍招俊多了!
丐幫長老剛湊近,就被小糰子揪住鬍子:鼎!玩!
元月扶額:他見誰都討神農鼎……
話音未落,嬰兒左瞳藍光一閃,長老酒葫蘆裡的酒液突然凝成迷你冰鼎,在掌心滴溜溜轉。全場嘩然!
這是戲法!
元月一把捂住孩子眼睛,乾笑道,我夫君新研製的……呃,寒冰暗器!
玄風麵無表情地點頭,順手把冰鼎塞進嬰兒嘴裡當磨牙棒。
藥王穀席位突然炸鍋。
白髮蒼蒼的徐衍被小糰子拽著衣襬,腕間神農紋烙印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徐老您竟是藥仙穀護鼎人!
唐門新任掌門拍案而起,那當年神農鼎……
吵什麼!
徐衍一把將嬰兒扛上肩頭,老夫隱姓埋名三十年,就為等‘天地爐’血脈覺醒!
他忽然掏出一把芝麻糖撒向人群,接著!能解醉仙蘿殘毒!
江湖客們哄搶時,小糰子右瞳紅光微閃,糖塊在空中拚成個笨字。
司小小尖叫:小主子又用異瞳作弊!
元月扶額:這定是跟你學的……
趁亂間,小糰子爬上了擂台中央的香爐,小手一拍……
轟!
香爐外層銅皮剝落,露出內裡青銅紋路。
徐衍老淚縱橫:神農鼎竟被鑄成香爐藏了三十年!
嬰兒坐在鼎沿上晃著小腳丫,雙瞳鎏金流轉,鼎內沉寂的火焰噗地燃起七彩光暈。
唐門長老們剛要搶奪,卻見火焰凝成一行字:搶鼎者禿
全場寂靜中,玄風淡定飛身上台,單手拎起兒子後領:家教不嚴,見笑。
元月捂臉:這絕對是司小小教的……
夜色漸深,玄風在客棧院中教兒子用樹枝比劃劍招。
小糰子左瞳藍光一閃,樹枝瞬間覆滿冰霜,脆生生喊:爹!涼快!
元月倚窗輕笑,腕間卻忽然被玄風握住。
他指尖在她掌心畫了個小鼎:火種已認主,不必再憂心江湖紛爭。
誰憂心了
她反手扣住他手腕,本宮是在想……要不要給這小魔星添個妹妹
玄風耳尖微紅,劍氣無意震落滿樹桃花。
司小小蹲在屋頂啃芝麻糖,突然被花瓣糊了一臉。
又來了!你倆膩歪能不能彆殃及無辜!
小糰子聞聲仰頭,雙瞳金光大盛,將漫天桃花凝成個巨大的笨字,精準蓋在司小小頭上。
第十五章
梅林小築的清晨,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搖籃上。
小糰子睜開雙眼,左瞳湛藍如冰魄凝結,右瞳赤紅似醉仙盛放。
他伸出小手,輕輕一揮……
嘩啦!
桌上的茶盞瞬間結冰,又在下一秒噗地燃起火焰,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元月倚在門邊,挑眉看向玄風:
看來你昨晚教的‘雪落無痕’,被他改成‘冰火兩重天’了。
玄風淡定地拎起兒子後領:無妨,至少冇把房子燒了。
小糰子咯咯笑著,雙瞳鎏金流轉,冰火元素在他掌心乖巧盤旋,最終凝成一顆小小的糖果。
獻寶似的遞給元月:孃親,甜!
元月扶額:這要是讓江湖人知道,神農鼎火種被你兒子拿來當糖玩……
誰敢說,凍成冰雕。玄風麵無表情地補充。
午後,元月懶洋洋地躺在梅樹下,指尖輕撫微微隆起的小腹。
玄風端著冰鎮梅子湯走來,目光落在她腹間:這次是女兒。
元月挑眉:你怎麼知道
直覺。
劍神大人一本正經,女兒像你,省心。
小糰子突然從樹後探出腦袋,異瞳閃著狡黠的光:妹妹!玩!
元月捏了捏他的臉蛋:不準用異瞳嚇唬妹妹。
小糰子委屈巴巴地撇嘴,左瞳藍光一閃,將滿地落花凝成一隻冰蝴蝶,輕輕放在元月肚皮上:禮物!
玄風默默掏出一塊暖玉,指尖劍氣雕出平安二字,係在元月腕間:補上回的。
……當年那塊護心玉,如今傳給了新生命。
藥王穀的晨曦中,司小小鄭重接過醫師玉牌。
徐衍捋著鬍鬚微笑:丫頭,冰魄蓮就交給你了。
成九之靠在門邊,拋來一包芝麻糖:恭喜啊,小神醫。
司小小眼眶微紅,突然從藥箱裡掏出一株藍瑩瑩的幼苗:
師父,我把冰魄蓮和醉仙蘿雜交了……
新品種叫‘和解草’,能解百毒還不傷人!
全場寂靜。
徐衍鬍子抖了抖:你……你竟把宿敵變一家了
成九之大笑,一把攬住她肩膀:不愧是我徒弟!
遠處梅林,小糰子似有所感,右瞳紅光一閃,將天邊雲霞染成了七彩。
除夕夜,梅林小築張燈結綵。
元月抱著新生的小女兒,看她琥珀色的眸子好奇打量世界。
玄風單手抱著兒子,任他指揮冰火元素在夜空綻放煙花。
司小小端來和解草熬的年糕:吃了它,明年冇病冇災!
成九之偷偷往酒裡加芝麻糖,被玄風一劍挑飛酒壺:彆教壞孩子。
小糰子突然跳上桌子,雙瞳金光大盛,所有碗碟懸浮空中擺成個福字。
元月輕笑:這可比你爹的‘雪落無痕’氣派多了。
玄風默默給女兒戴上小銀鈴……
鈴鐺裡藏著他新研製的防兄長劍招。
窗外雪落梅香,爐火映著一家四口的影子。
江湖遠,歲月長,此時正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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