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的寧州城中村，夏夜的悶熱像一層黏膩的保鮮膜，裹著逼仄的出租屋。牆上的老空調外機嗡嗡作響，吹出來的風帶著股鐵鏽味，卻驅不散少年額角的汗珠。陳野盤腿坐在吱呀作響的舊書桌前，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貼滿便利貼的牆壁上，像一幅潦草卻倔強的剪影。
書桌上攤著三本筆記本，封皮分彆寫著“技能”“法律”“財務”，邊緣都被翻得起了毛邊。陳野咬著筆桿，在“技能清單”的便利貼上又添了一行字：“Pr進階：練動態模糊轉場——本週目標”，字跡用力到筆尖幾乎戳破紙張。桌角的硬盤閃著微弱的藍光，外殼上用馬克筆寫著“工作室預備役”，這六個字被他摩挲得有些褪色。
“又在搗鼓這些冇用的？”
房門被猛地推開，父親陳建軍的聲音帶著酒氣撞進來，手裡還攥著皺巴巴的工廠考勤表。他掃過牆上密密麻麻的便利貼，目光像淬了冰，“初中都冇讀完，天天對著電腦瞎畫，能當飯吃？隔壁小偉去汽修廠當學徒，一個月都能賺三千了！”
陳野冇抬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筆記本邊緣。去年夏天，他因為偷偷在課堂上畫海報被老師批評，和父親大吵一架後摔門而出，此後就再冇踏進校園。父親覺得他“自甘墮落”，他卻憋著一股勁——他要證明，畫畫、設計不是“冇用的東西”。
“爸，這是技能學習計劃，不是瞎畫。”
他小聲反駁，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委屈。桌上還放著一本被翻爛的《平麵設計原理》，書頁間夾著他熬夜畫的花店海報草稿，花瓣的陰影層次被反覆塗改，紙背都透出墨痕。
“技能？能換房租還是能換米？”
陳建軍上前一步，揮手掃過書桌，筆記本和草稿紙散落一地。其中一張畫著工作室草圖的紙飄到他腳邊，他抬腳就踩了上去，“我告訴你，下週必須去汽修廠報道，不然就彆想再從我這拿一分錢！”
房門被摔上的巨響震得窗玻璃嗡嗡顫，陳野盯著地上的腳印，眼圈慢慢紅了。他蹲下去一張張撿起來，摸到那張被踩臟的工作室草圖時，手指微微發抖。圖上畫著一間帶落地窗的房間，牆上貼滿海報，桌子旁圍坐著幾個笑臉盈盈的人——那是他藏在心裡的夢。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輕輕敲響，母親王秀蘭端著一碗熱湯麪走進來，眼眶紅紅的。“彆跟你爸置氣，他也是急壞了。”
她把麵放在桌上，從兜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塞進陳野手裡，“這是媽攢的私房錢，你買點好吃的，彆熬太晚。”
她瞥見牆上的便利貼，冇多說什麼，隻是輕輕摸了摸兒子的頭，“媽不懂你畫的這些，但媽知道你是個有想法的孩子。”
母親走後，陳野捧著熱湯麪，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砸在碗裡濺起細小的水花。他吸了吸鼻子，把零錢小心翼翼地夾進《平麵設計原理》裡，當作“啟動資金儲備”。然後他重新坐回書桌前，撿起散落的便利貼，一張張貼回牆上，比之前更整齊、更用力。
淩晨兩點，窗外的蟬鳴漸漸歇了，出租屋的燈光卻依然亮著。陳野打開電腦，螢幕藍光映亮他年輕的臉。他點開網課平台，搜尋欄裡輸入“Pr動態轉場教程”，筆記本攤在旁邊，隨時準備記錄要點。硬盤裡新建了一個檔案夾，命名為“5月實戰練習”，裡麵躺著三個未完成的剪輯工程檔案——那是他幫小區超市拍的促銷短視頻，老闆答應給五百塊報酬，足夠交半個月房租了。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螢幕上的畫麵隨著他的操作流暢切換。他想起母親塞錢時發紅的眼眶，想起父親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想起那張被踩臟的工作室草圖。突然，他停下手，在便利貼最頂端寫下一行字：“2024年，開一間真正的工作室”，然後在後麵畫了個大大的感歎號。
窗外的天慢慢泛白，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剛好落在“工作室預備役”的硬盤上，藍光與晨光交織，像一粒埋在泥土裡的種子，正悄悄積蓄著破土而出的力量。陳野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給自己衝了杯速溶咖啡，翻開新的一頁筆記本，寫下今天的第一個目標：“完成超市促銷視頻剪輯，上午交稿。”
他不知道，這個被汗水和委屈浸泡的深夜，這份寫滿字的技能清單，會成為日後“鋒芒”團隊最初心的起點。此刻的他，隻是一個攥緊夢想的少年，在螢幕微光裡，一筆一劃地勾勒著未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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