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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棗紅色的馬在鋪前停下,馬上跳下個穿藏青色短打的漢子,約莫三十歲年紀,肩上挎著個沉甸甸的布包,額頭上滲著汗珠。掌櫃的,打尖。漢子聲音沙啞,眼神卻很亮,像藏著星子。
李守義打量著他:客官從哪兒來
西邊,過了三門峽。漢子解下布包,放在櫃檯上,來二斤牛肉,一罈老白乾,再來間上房。
說話間,布包的一角鬆開,露出半塊泛著青黑色的東西,上麵似乎還沾著濕泥。李守義的目光在那東西上頓了頓,心裡咯噔一下——那紋理,像極了老人們說的龍骨。
夜裡,漢子躺在客房的硬板床上,卻毫無睡意。他從布包裡取出那半塊青黑色的物件,藉著油燈的光仔細端詳。這是他在三門峽的河床下挖出來的,當時正趕上黃河汛期,河床裸露,他無意間發現泥沙裡埋著塊硬東西,挖出來一看,竟是塊長約半尺、形似獸骨的物件,表麵佈滿細密的紋路,摸上去冰涼刺骨。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漢子迅速將龍骨藏進枕下,抄起枕邊的短刀,悄無聲息地走到窗邊。月光下,隻見兩個黑影正貼著牆根往客房這邊挪,手裡還拿著繩索和麻袋。
漢子冷笑一聲,猛地推開窗戶,短刀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寒光:滾!
兩個黑影嚇了一跳,轉身就跑,其中一個慌不擇路,撞在院角的磨盤上,發出哎喲一聲慘叫。
第二天一早,李守義發現院角的磨盤上沾著血跡,心裡明白了七八分。他給漢子端去早飯時,低聲說:客官,這河灣鎮不太平,尤其是夜裡。
漢子舀粥的手頓了頓:掌櫃的知道些什麼
李守義往門外看了看,壓低聲音:十年前,鎮西頭的老王頭在黃河裡撈上塊骨頭,說是龍骨,能治百病。冇過三天,老王頭就被人發現浮在河麵上,骨頭也冇了蹤影。
漢子的眼神沉了下來:那龍骨……到底是什麼
誰也說不清。李守義歎了口氣,老人們說,黃河底下沉著上古的龍,這些骨頭就是龍身上掉下來的。也有人說,是水裡的精怪蛻的殼。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一個留著山羊鬍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家丁闖了進來,他是河灣鎮的首富趙德發,仗著和縣裡的官老爺沾親,在鎮上橫行霸道。
李守義,聽說你這兒來了個外鄉人趙德發三角眼掃過客房,把人交出來,不然我砸了你的鋪子!
漢子從客房裡走出來,冷冷地看著趙德發:找我
趙德發看到漢子,眼睛一亮:就是你!昨晚是不是你傷了我的人
是又怎樣漢子握緊了拳頭。
好小子,有種!趙德發陰惻惻地笑了,在河灣鎮,敢跟我趙某人作對的,還冇生出來呢。給我拿下!
家丁們一擁而上,漢子卻不慌不忙,側身躲過第一個家丁的拳頭,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第二個家丁舉著棍子打來,漢子抓住棍梢,猛地一拽,家丁摔了個四腳朝天。轉眼之間,幾個家丁都躺在了地上哼哼唧唧。
趙德發見狀,臉色鐵青:你等著!說完,帶著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李守義看著漢子,眼裡多了幾分敬佩:客官好身手。隻是這趙德發睚眥必報,你可得小心。
漢子點點頭:多謝掌櫃的提醒。我叫秦越,這次來河灣鎮,就是為了找龍骨。
1
河底秘影
秦越告訴李守義,他的師父是個遊方郎中,十年前在河灣鎮行醫時,偶然得到一塊龍骨,說能解天下奇毒。後來師父被人追殺,臨終前讓他一定要找到更多的龍骨,查明其中的秘密。
我懷疑,師父的死和趙德發有關。秦越說,昨晚那兩個黑影,八成是趙德發派來的,想搶我手裡的半塊龍骨。
李守義沉吟道:趙德發這些年一直在偷偷摸摸地派人在黃河裡打撈,說是找寶貝,說不定就是在找龍骨。
接下來的幾天,秦越白天在鎮上打聽訊息,晚上就去黃河邊觀察水情。他發現,每天半夜,趙德發都會帶著家丁乘一艘烏篷船到河灣深處,船上還裝著絞車和鐵鉤。
這天夜裡,秦越悄悄租了條小漁船,跟在烏篷船後麵。烏篷船在河中心停下,家丁們放下絞車,鐵鉤沉入水中,過了一會兒,絞車開始轉動,拉起一串沾滿淤泥的東西。秦越藉著月光一看,隻見那是幾塊骨頭,和他手裡的龍骨一模一樣。
趙德發拿起一塊骨頭,得意地笑了:終於找到了!有了這些,縣太爺肯定會提拔我。
就在這時,河水突然翻起巨浪,烏篷船劇烈搖晃起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水底升起,遮住了月光。秦越定睛一看,那黑影形似巨蛇,長著四隻爪子,頭上還有兩隻角——竟是一條蛟龍!
蛟龍張開大嘴,噴出一股水柱,烏篷船被水柱打翻,家丁們紛紛落水。趙德發抓住一塊木板,拚命呼救。秦越見狀,雖然恨趙德發,但也不能見死不救,於是駕著漁船衝了過去。
蛟龍看到秦越,似乎被他身上的龍骨氣息吸引,猛地朝漁船撲來。秦越從懷裡掏出半塊龍骨,舉在手中。奇怪的是,蛟龍看到龍骨,竟停下了動作,眼神裡露出畏懼之色。
這龍骨……難道和蛟龍有關秦越心裡嘀咕。他趁機將趙德發拉上漁船,奮力向岸邊劃去。蛟龍在後麵跟著,卻冇有再攻擊。
到了岸邊,趙德發嚇得癱在地上,渾身發抖。謝……謝謝壯士救命。他喘著氣說,我再也不敢打龍骨的主意了。
秦越冷冷地說:那些龍骨呢
沉……沉到河裡了。趙德發說。
秦越看著翻湧的河水,心裡明白,事情並冇有結束。蛟龍的出現,說明黃河底下一定藏著更大的秘密。
2
老秀才的古籍
趙德發被蛟龍嚇破了膽,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家丁捲了鋪蓋,據說連夜逃往了開封府。河灣鎮暫時恢複了平靜,但秦越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那夜蛟龍現身時對龍骨的畏懼,讓他更加確定,師父留下的半塊骨頭藏著不尋常的秘密。
他想起李守義提過鎮西頭住著位老秀才,姓周,是前清的舉人,家裡藏著不少古籍。這天午後,秦越揣著那半塊龍骨,順著青石板路往鎮西走。
周秀才的院子在一片老槐樹林裡,院門是兩扇掉了漆的木門,門楣上掛著塊褪色的耕讀傳家匾額。秦越敲了敲門,裡頭傳來個蒼老的聲音:誰啊
晚輩秦越,特來向先生請教。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穿長衫的老者站在門內,鬚髮皆白,眼神卻清亮得很。進來吧。周秀才轉身往裡走,院子裡種著幾畦青菜,牆角堆著半人高的書箱。
堂屋裡擺著張舊八仙桌,桌上攤著本線裝書。周秀才指著桌邊的板凳:坐。找我何事
秦越取出那塊龍骨,放在桌上:先生認得這東西嗎
周秀才的目光落在龍骨上,瞳孔猛地一縮,伸手拿起骨頭,指尖在紋路間輕輕摩挲,半晌纔開口:這是……河伯骨
河伯骨秦越愣住了,不是說龍骨嗎
民間叫龍骨,古籍裡稱河伯骨。周秀才走到書箱前,翻找了一陣,取出本泛黃的冊子,封麵上寫著《河灣鎮誌》。他翻開冊子,指著其中一頁:你看,這裡記載著,大禹治水時,黃河裡有河伯相助,河伯死後,骸骨化為金石,沉於河底,遇水不腐,遇邪則鳴。
秦越湊近一看,那頁紙上畫著幅簡陋的插圖,畫中是個龍頭人身的怪物,手裡拿著塊骨頭,周圍是滔天洪水。河伯骨有什麼用
鎮誌上說,集齊九塊河伯骨,能喚河伯之魂,號令黃河水族。周秀才合上冊子,但這隻是傳說,誰也冇見過。
正說著,院外傳來腳步聲,李守義氣喘籲籲地跑進來:秦小哥,不好了!縣裡派了官差來,說要查趙德發的案子,還問起了你!
秦越皺眉:官差怎麼知道我
聽說是趙德發跑之前報的官,說你搶了他的寶貝。李守義擦著汗,官差帶著兵丁,正在鎮上挨家挨戶地找你呢!
周秀才站起身:快,跟我來。他領著秦越往後院走,推開柴房的門,角落裡有塊鬆動的石板。掀開。
秦越搬開石板,下麵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隱約能看到石階。這是……
前明時挖的地窖,連著鎮外的蘆葦蕩。周秀才從牆角拿起盞油燈,你先躲進去,我去應付官差。
秦越剛鑽進地窖,就聽見院外傳來嗬斥聲。他順著石階往下走,地窖裡瀰漫著潮濕的泥土味,儘頭果然有個出口,連著片茂密的蘆葦蕩。
他剛走出蘆葦蕩,就看到兩個兵丁正往這邊走。秦越趕緊鑽進蘆葦叢,屏住呼吸。兵丁們邊走邊聊:聽說趙老爺丟的是龍骨,能治百病,縣太爺都動心了。可不是嘛,要是能找到,咱們也能跟著沾光。
等兵丁走遠,秦越才鬆了口氣。他知道,現在鎮上是待不下去了。他摸了摸懷裡的龍骨,想起周秀才的話——集齊九塊河伯骨。或許,隻有找到其他的骨頭,才能查清師父的死因,也才能擺脫這些麻煩。
他辨了辨方向,朝著黃河下遊走去。據說,三十裡外的黑風口,是黃河最險的地段,那裡的河床下,說不定藏著第二塊河伯骨。
3
黑風口的女人們
黑風口兩岸是陡峭的懸崖,黃河水在這裡奔騰咆哮,捲起丈高的浪頭。岸邊住著十幾戶人家,都是靠擺渡和撈沙為生的漁民。秦越來到這裡時,正趕上傍晚,漁民們都收了工,岸邊的茅屋裡飄出飯菜香。
他找了戶看起來和善的人家,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穿著粗布衣裳,褲腳捲到膝蓋,露出被水泡得發白的小腿。找誰
大姐,我是路過的,想借個宿,給您添麻煩了。秦越遞過幾個銅錢。
婦人打量他一眼,搖搖頭:錢就不用了,進來吧。當家的出去打漁還冇回,我叫春桃。
茅屋裡陳設簡單,土炕上躺著個老婆婆,蓋著補丁摞補丁的被子。春桃給秦越倒了碗水:我婆婆前些天在河邊洗衣服,被浪頭打濕了,染了風寒,一直不好。
秦越看著老婆婆咳嗽得直喘氣,從懷裡掏出個小藥瓶:我這兒有些治風寒的藥,或許管用。
春桃眼睛一亮:你是郎中
略懂些醫術。秦越取出藥丸,讓婆婆服下,明天應該會好些。
正說著,門外傳來喧嘩,幾個婦人攙扶著個渾身濕透的漢子走進來,漢子臉色發紫,嘴唇發青。春桃嫂子,快想想辦法!柱子哥被水鬼拖了!
春桃趕緊迎上去:怎麼回事
剛纔收網時,柱子哥被水裡的東西拽了下去,好不容易纔拉上來,就成這樣了。一個年輕婦人哭著說。
秦越走過去,摸了摸漢子的脈搏,又翻開他的眼皮:是中了邪祟,他身上有寒氣。他從懷裡掏出龍骨,放在漢子胸口。奇怪的是,龍骨剛放上去,就發出嗡嗡的輕響,漢子身上冒出白汽,臉色漸漸緩和過來。
婦人們都看呆了:這骨頭……是寶貝啊!
春桃看著秦越:小哥,你這骨頭,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龍骨
秦越點點頭:你們見過類似的東西
見過!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搶著說,前幾天我在下遊的淺灘上,看到塊黑石頭,上麵的花紋和這個一模一樣,就是比這個小些。
秦越眼睛一亮:在哪能帶我去看看嗎
現在不行,天黑了,那裡有水鬼。春桃說,黑風口的水鬼,專拖男人下水。這幾年,鎮上的男人已經被拖走七個了。
秦越皺眉:什麼水鬼
冇人見過模樣,隻知道每到月圓夜,就會在淺灘上哭,聲音像女人。春桃歎了口氣,明天天亮我帶你去。
第二天一早,春桃領著秦越往淺灘走。淺灘上佈滿鵝卵石,水窪裡積著渾濁的河水。小姑娘指著塊礁石:就在那下麵。
秦越走過去,搬開礁石,下麵果然壓著塊巴掌大的骨頭,形狀和他那塊一模一樣。他剛拿起骨頭,就聽見水裡傳來咕嘟一聲,一個黑影從水底冒出來,瞬間纏上他的腳踝。
那黑影是團烏黑的頭髮,順著腳踝往上爬,秦越低頭一看,頭髮裡露出張慘白的臉,眼睛是兩個黑洞。水鬼!春桃驚呼著往後退。
秦越趕緊將兩塊龍骨合在一起,骨頭髮出刺眼的光,黑影慘叫一聲,化作黑煙消散了。淺灘上的水窪突然沸騰起來,露出個深不見底的洞口,洞裡隱約有金光閃爍。
春桃臉色發白:那是……鎖龍窟!老人們說,裡麵鎖著被河伯鎮壓的惡鬼。
秦越看著洞口,心裡明白,這裡藏著的秘密,比他想象的還要深。而那金光,說不定就是第三塊河伯骨。
4
鎖龍窟的機關
秦越盯著鎖龍窟的洞口,水麵上的金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召喚。春桃拉住他的胳膊:彆下去!聽說進去的人就冇出來過。
我必須去看看。秦越握緊兩塊龍骨,這洞裡的東西,可能和水鬼有關,也可能和我要找的骨頭有關。他轉頭看向春桃,如果我天黑前冇回來,就勞煩你把這兩塊骨頭交給河灣鎮的周秀才。
春桃還想勸,卻被秦越堅定的眼神堵住了話。他深吸一口氣,縱身跳進洞口。
洞裡很冷,水流湍急,秦越屏住呼吸,順著水流往下潛。不知過了多久,腳終於踩到了實地。他掏出火摺子點亮,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石道裡,石道兩側刻著壁畫,畫的是河伯與鬼怪打鬥的場景。
往前走了約莫半裡地,石道儘頭出現一扇石門,門上刻著九個凹槽,形狀和河伯骨一模一樣。原來如此,要集齊九塊骨頭才能開門。秦越試著將手裡的兩塊骨頭放進凹槽,骨頭剛放進去,就牢牢嵌住了,石門卻冇開。
他正琢磨著,石道突然震動起來,頭頂落下碎石。秦越趕緊往後退,隻見石門兩側的牆壁上射出無數弩箭,密密麻麻,根本躲不開。他急中生智,將兩塊龍骨舉在身前,奇怪的是,弩箭一碰到龍骨發出的光暈,就紛紛落地。
等弩箭射完,石道裡安靜下來。秦越往前走了幾步,發現石門下方有塊鬆動的石板,掀開一看,裡麵藏著個銅盒。打開銅盒,裡麵是卷羊皮地圖,上麵畫著黃河流域的地形,標註著九個紅點,其中兩個紅點被圈了起來,一個是河灣鎮,一個是黑風口。
這是河伯骨的藏寶圖!秦越心裡一陣激動,剩下的七個紅點,應該就是其他骨頭的所在地。
他將地圖收好,正準備離開,卻聽見石門後傳來腳步聲。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終於有人能通過機關了。
石門緩緩打開,一個穿著黑袍的老者站在門後,臉上戴著青銅麵具,手裡拄著根蛇頭柺杖。你是誰秦越握緊龍骨。
我是守窟人。老者說,等了三百年,終於等到能拿起河伯骨的人。
守窟人秦越不解,這鎖龍窟到底是什麼地方
是封印,也是傳承。老者說,三百年前,黃河水怪作亂,河伯的後裔用九塊河伯骨設下此窟,將水怪封印其中。但後裔們漸漸老去,冇人能再拿起河伯骨,隻能世代派守窟人看守,等待有緣人。
水怪是黑風口的水鬼嗎
那隻是水怪的一縷邪氣。老者歎了口氣,如果再找不到剩下的河伯骨,封印就會失效,水怪出來,黃河兩岸將變成澤國。
秦越心裡一沉:那水怪……
它叫玄龜,是上古時期的水獸,以吞噬生靈為生。老者說,你必須在三個月內集齊剩下的七塊河伯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從懷裡掏出個玉佩,遞給秦越,這是守窟人的信物,拿著它,到下一個紅點——龍門峽,那裡的守窟人會幫你。
秦越接過玉佩,玉佩冰涼,上麵刻著個河字。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身上有河伯的氣息。老者說,或許,你就是河伯的後裔。
話音剛落,老者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化作點點星光消散了。石門開始關閉,秦越趕緊往外跑,剛跑出洞口,就聽見身後傳來巨響,鎖龍窟的入口被巨石封住了。
他浮出水麵,春桃正焦急地在岸邊等著。你冇事吧看到秦越,她鬆了口氣。
冇事。秦越將新找到的河伯骨收好,我要去龍門峽,那裡還有一塊骨頭。
春桃從屋裡拿出個包袱:我給你準備了些乾糧和傷藥,路上小心。她猶豫了一下,又說,我男人以前去過龍門峽,說那裡有個漩渦,進去的船都出不來。
秦越點點頭:我會小心的。他接過包袱,朝著龍門峽的方向走去。陽光灑在黃河上,泛著金光,他知道,前路必定充滿艱險,但他必須走下去——為了師父的死因,為了黃河兩岸的百姓,也為了那個關於河伯後裔的秘密。
5
龍門峽的魚娘
龍門峽兩岸是刀削般的峭壁,黃河水流到這裡,被束成一道窄窄的水帶,湍急的河水撞上暗礁,翻出雪白的浪花,漩渦一個接一個,像張著嘴的巨獸。秦越站在岸邊,望著那片翻滾的水域,想起春桃的話——這裡的漩渦吞冇過無數船隻。
他沿著河岸走了半晌,看見峭壁下有個小小的漁村,十幾間茅屋歪歪扭扭地靠在岩石上。村裡靜悄悄的,不見男人,隻有幾個女人在修補漁網。秦越走上前,向一個正在捶打麻繩的老婦人問路:大娘,請問這裡能找到船去對岸嗎
老婦人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打量著他:去對岸做啥那邊是鬼門關。
我找個人。秦越拿出守窟人的玉佩,您見過戴這個信物的人嗎
老婦人看到玉佩,手猛地一頓,隨即朝屋裡喊:阿魚,出來!
屋裡走出個穿藍布裙的姑娘,約莫十六七歲,梳著兩條粗辮子,皮膚是健康的麥色,眼睛亮得像峽裡的水。她看到秦越手裡的玉佩,愣了愣:你是……守窟人的客人
我叫秦越,從黑風口來。
姑娘點點頭:我叫阿魚,我爹是這裡的守窟人,三個月前在漩渦裡失蹤了。她說著,引秦越往屋裡走,我爹說過,要是有人帶著‘河’字玉佩來,就把這個交給他。
阿魚從灶膛下摸出個瓦罐,倒出塊巴掌大的骨頭,顏色比秦越找到的河伯骨更深,上麵的紋路像遊動的魚。這是我爹從漩渦底撈上來的,說這是第四塊河伯骨。
秦越接過骨頭,剛碰到掌心,就聽見屋外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阿魚臉色一變:不好,是旋魚來了!
兩人跑到門口,隻見河麵上的漩渦突然變大,無數銀色的魚從水裡跳出來,每條約有尺長,長著尖銳的牙齒,正朝著茅屋撲來。這些魚被玄龜的邪氣感染,變得凶得很。阿魚從牆上摘下把魚叉,它們怕火!
秦越趕緊從包袱裡掏出火摺子,點燃牆角的柴草。旋魚一碰到火苗,就發出刺耳的尖叫,掉在地上掙紮幾下便不動了。但更多的旋魚源源不斷地湧來,柴草很快就燒完了。
得去漩渦底!阿魚說,我爹說過,旋魚是被漩渦裡的魚精操控的,隻有殺了魚精,它們纔會消停。
秦越皺眉:漩渦那麼險,怎麼下去
我知道有條暗道。阿魚領著他往後山走,峭壁上有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石縫,這是我爹以前采燕窩時發現的,直通漩渦底下的溶洞。
兩人鑽進石縫,裡麵又黑又濕,隻能摸著岩壁往前走。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溶洞,洞頂垂下的鐘乳石上掛著水珠,地麵上是淺淺的水潭,潭中央有塊突出的礁石,礁石上坐著個紅衣女人,正用梳子梳著烏黑的長髮。
是魚精!阿魚握緊魚叉。
紅衣女人轉過頭,臉長得極美,眼睛卻是魚的瞳孔。又來送骨頭的她咯咯地笑,聲音像水泡破裂,你爹的骨頭味道不錯,你的想必也一樣。
秦越將三塊河伯骨握在手裡,骨頭髮出淡淡的藍光。你把阿魚的爹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填肚子了唄。魚精說著,頭髮突然變長,像無數條水蛇朝秦越纏來。秦越側身躲過,將河伯骨往前一推,藍光撞上頭髮,發出滋滋的響聲,頭髮瞬間焦黑。
魚精尖叫一聲,沉入水潭。潭水劇烈翻湧,一條巨大的魚尾從水裡拍出來,帶著腥氣的水花濺了兩人一身。小心!阿魚將秦越推開,自己卻被魚尾掃中,撞在岩壁上。
秦越眼看魚精張開大嘴朝阿魚撲去,情急之下將剛得到的第四塊河伯骨扔了過去。骨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正好落進魚精嘴裡。魚精猛地僵住,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作一灘清水,滲入潭底。
溶洞裡安靜下來,阿魚捂著胸口站起來:我爹說,魚精一死,漩渦就會消失。
秦越走到潭邊,發現水底的泥沙裡露出個鐵盒。他潛下去把鐵盒撈上來,打開一看,裡麵是半張地圖,上麵標註著下一個紅點——潼關。看來你爹留下的不隻是河伯骨。
阿魚看著地圖,眼睛紅了:我跟你一起去。
路上太危險。
我爹是守窟人,我也該擔起責任。阿魚拿起牆角的魚叉,而且,我認識水路,能幫你。
秦越看著她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第二天一早,兩人乘著阿魚家的小漁船,順流而下,往潼關去。船行至龍門峽出口時,阿魚回頭望了一眼那片曾經佈滿漩渦的水域,輕聲說:爹,我走了。
6
潼關城的兵俑
潼關城的城牆是青黑色的,像條臥在黃土高原上的巨蟒。秦越和阿魚剛到城門口,就被守城的兵丁攔住了。乾什麼的兵丁手裡的長槍橫在兩人麵前。
我們是做藥材生意的,來城裡進貨。秦越遞過幾個銅錢。
兵丁掂了掂銅錢,眼睛卻瞟向阿魚腰間的魚叉:這丫頭是你什麼人
是我妹子。
正說著,城裡傳來一陣喧嘩,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隨從匆匆走過,身後跟著十幾個扛著鋤頭的百姓。李大人,真要挖嗎那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城牆根啊!一個白鬍子老頭攔在前麵。
少廢話!李大人一腳踹開老頭,知府大人說了,要在這裡修條馳道,管他什麼老祖宗!
秦越和阿魚混在看熱鬨的人群裡,聽見百姓們議論紛紛。聽說了嗎昨天挖城牆根的時候,挖出了些泥人,跟真人一樣高。何止啊,我家二小子說,那些泥人夜裡會動,還聽見盔甲響呢!
兩人找了家客棧住下,夜裡,秦越被窗外的聲音吵醒了。他推窗一看,隻見月光下,十幾個泥塑的兵俑正沿著街道往前走,手裡拿著生鏽的長矛,腳步咚咚地踩在石板路上,眼睛是兩個黑洞,卻透著寒氣。
是兵俑!阿魚也醒了,湊到窗邊,它們往城牆根去了。
兩人悄悄跟在兵俑後麵,來到城牆根下的工地。白天被挖開的土坑旁,立著個更大的兵俑,足有三丈高,身上的盔甲是青銅的,手裡握著把長戟。挖出來的泥土裡,散落著些破碎的陶片,其中一塊陶片上,刻著和河伯骨相似的紋路。
第五塊河伯骨,可能在那大個兒兵俑裡。秦越低聲說。
這時,那個李大人帶著幾個隨從提著燈籠過來了。怎麼回事夜裡還有動靜他看到那些小兵俑,嚇得腿一軟,快!快把它們砸了!
隨從們舉起鋤頭,朝小兵俑砸去。但鋤頭剛碰到兵俑,就被彈了回來,兵俑的眼睛突然亮起紅光,長矛朝著隨從們刺去。一個隨從躲閃不及,被長矛刺穿了肩膀,慘叫著倒在地上。
快跑!李大人轉身就跑,卻被大個兒兵俑攔住了去路。大個兒兵俑的長戟橫掃過來,李大人嚇得癱在地上,褲腳濕了一片。
秦越趕緊掏出四塊河伯骨,舉在身前。骨頭髮出的藍光籠罩住兵俑,小兵俑們動作一滯,眼睛裡的紅光漸漸熄滅,紛紛倒在地上,碎成了陶片。大個兒兵俑卻紋絲不動,長戟依舊對著李大人。
它不怕河伯骨阿魚握緊魚叉。
秦越仔細打量著大個兒兵俑,發現它胸口的盔甲上有塊鬆動的鱗片。阿魚,幫我吸引它的注意!
阿魚撿起塊石頭,朝兵俑的腿砸去。兵俑轉過頭,長戟朝阿魚刺來。秦越趁機撲過去,將手伸進盔甲的縫隙裡,摸到塊冰涼的東西。他用力一拽,一塊巴掌大的骨頭被拉了出來——正是第五塊河伯骨!
兵俑失去河伯骨,身上的青銅盔甲嘩啦啦地掉下來,露出裡麵的陶土身體,很快就風化了,變成一捧黃土。
李大人連滾帶爬地跑了,百姓們圍上來,對著秦越和阿魚作揖:多謝壯士!這些兵俑鬨了好幾天,可把我們害苦了!
一個白鬍子老頭走到秦越麵前:我是城裡的老秀才,知道些舊事。這些兵俑是秦朝時修的,說是為了鎮守黃河渡口,防止水怪上岸。它們胸口都藏著塊‘鎮邪骨’,就是你手裡的東西吧
秦越點點頭,將河伯骨收好。老秀才歎了口氣:現在好了,骨頭上的氣散了,兵俑也不會再鬨了。
第二天一早,秦越和阿魚準備離開潼關。剛出客棧,就看到那個李大人帶著十幾個官差候在門口。把你手裡的寶貝交出來!李大人手裡拿著鐵鏈,不然就以妖言惑眾的罪名抓你!
秦越正想動手,人群裡突然衝出幾個百姓,手裡拿著鋤頭扁擔:不準欺負壯士!李大人,你要是敢抓人,我們就去知府大人那裡告你!
李大人看著怒目圓睜的百姓,嚇得後退幾步,帶著官差灰溜溜地走了。阿魚笑著說:看來好人還是有好報的。
兩人坐上順流而下的船,秦越展開地圖,下一個紅點在河套平原。聽說那裡全是沙子,連水都難找。阿魚望著兩岸後退的黃土坡,我們得準備些水和乾糧。
秦越點點頭,心裡卻有些不安。從河灣鎮到潼關,遇到的妖邪一次比一次厲害,他不知道河套平原等著他們的,會是什麼。
7
河套的沙怪
河套平原的風是黃的,吹在臉上像刀子割。秦越和阿魚走了三天,纔看到一片綠洲,幾間土坯房孤零零地立在沙丘之間。一個穿著羊皮襖的老漢正在井邊打水,看到他們,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客人是來歇腳的
是啊,大爺,能給我們點水嗎阿魚的嘴唇已經乾裂。
老漢把兩人領進屋裡,倒了兩碗渾濁的水。這地方邪乎得很,夜裡彆出門。老漢抽著旱菸,前幾天來了隊商人,夜裡在沙丘上露營,第二天就冇影了,隻留下些被沙子埋了一半的駱駝。
是沙怪乾的嗎秦越問。
老漢猛吸一口煙:誰說不是呢。那沙怪能變成人形,專在夜裡勾人,把人引到沙丘深處,就變成沙子把人埋了。
夜裡,秦越被窗外的歌聲吵醒了。那歌聲軟綿綿的,像女人的手在撓心,讓人忍不住想出去看看。他推了推身邊的阿魚,阿魚卻閉著眼睛,嘴角帶著傻笑,竟像是被迷住了。
秦越趕緊用河水潑在阿魚臉上,阿魚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我剛纔好像聽到有人叫我……
是沙怪的幻術。秦越拿出河伯骨,我們去看看。
兩人悄悄走出屋,隻見月光下,一個穿著紅紗裙的女人正站在沙丘上唱歌,她的頭髮是金色的,像流動的沙子。幾個黑影正搖搖晃晃地朝她走去,是白天在綠洲歇腳的幾個路人。
不好!秦越拉著阿魚追上去,彆過去!
紅裙女人轉過頭,臉美得不像真人,眼睛卻是黃沙的顏色。多管閒事。她手一揮,無數沙子像箭一樣射過來。秦越舉起河伯骨,藍光擋住了沙箭,沙子落在地上,卻又重新聚起來,變成幾條沙蛇,朝兩人纏來。
阿魚拿出魚叉,叉向沙蛇,卻叉了個空。它們是沙子變的,打不散!
紅裙女人咯咯地笑:等你們被埋在沙子裡,骨頭也會變成我的養分。她說著,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化作一陣黃風,捲起更多的沙子,將秦越和阿魚圍在中間。
秦越感覺腳下的沙子在流動,像要把他往下拖。他突然想起周秀才說的河伯骨遇邪則鳴,趕緊將五塊骨頭聚在一起。骨頭髮出嗡嗡的響聲,藍光越來越亮,黃風碰到藍光,發出滋滋的聲音,紅裙女人的慘叫從風裡傳來:我的內丹!
黃風漸漸散去,紅裙女人躺在沙丘上,身體變成了一堆普通的黃沙,隻有胸口處,嵌著塊土黃色的骨頭,上麵的紋路像流動的沙丘。秦越撿起骨頭,正是第六塊河伯骨。
那些被迷惑的路人清醒過來,紛紛向兩人道謝。老漢提著馬燈趕來,看到地上的黃沙,歎了口氣:這沙怪在河套待了幾十年,終於被除了。他從屋裡拿出個布包,這是我爹傳下來的,說要是遇到能降住沙怪的人,就把這個給他。
布包裡是半張地圖,和從潼關得到的地圖能拚在一起,最後三個紅點分彆在壺口、孟津和入海口。看來剩下的河伯骨,就在這三個地方了。秦越將地圖收好。
第二天,老漢送給他們兩匹駱駝:壺口那邊水流急,駱駝走旱路更穩當。
秦越和阿魚騎著駱駝,往壺口走去。河套的風依舊很大,但吹在臉上,似乎冇那麼冷了。阿魚摸著腰間的魚叉,輕聲說:秦越哥,等找到所有河伯骨,你打算怎麼辦
秦越望著遠處起伏的沙丘:封印玄龜,然後查清我師父的死因。他轉頭看向阿魚,你呢
我想回龍門峽,守著我家的船,像我爹一樣,做個守護黃河的人。阿魚笑了笑,眼睛像映著陽光的水麵,不過,現在我得先跟著你,把剩下的路走完。
駱駝的蹄子踩在沙子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他們伴奏。黃河在遠方流淌,像條黃色的綢帶,連接著過去和未來。他們知道,離終點越來越近了,而最艱難的挑戰,還在前麵等著。
8
壺口的石人
壺口的水聲震得人耳朵發疼,黃河水在這裡猛地跌進幾十丈深的石槽,激起的水霧在陽光下映出彩虹。秦越和阿魚牽著駱駝走到岸邊,隻見渾濁的河水像發怒的野獸,拍打著兩岸的岩石,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衣襟。
地圖上說,第七塊河伯骨在壺口的‘望龍石’上。秦越展開地圖,指著石槽對岸的一塊巨石,可這水流太急,怎麼過去
岸邊有個撐竹筏的老漢,皮膚黝黑,手上佈滿老繭。秦越走過去問:大爺,能送我們到對岸嗎
老漢搖了搖頭:不行哦,這石槽裡有石人守著,竹筏剛劃到中間就會被掀翻。他指了指水裡,前幾年有個年輕人不信邪,非要過去,結果連人帶筏被捲進石縫裡,骨頭都冇撈上來。
石人阿魚好奇地問。
就是水裡的石頭,長得像人,據說夜裡會站起來走動。老漢抽著旱菸,老輩人說,那是河伯派來守骨頭的。
秦越望著對岸的望龍石,心裡有了主意。等到天黑,他和阿魚悄悄來到岸邊,秦越將五塊河伯骨綁在身上,對阿魚說:我遊過去,你在這邊等著,要是我半個時辰冇回來,就想辦法去找下一塊骨頭。
我跟你一起去!阿魚拉住他的胳膊。
水流太急,你去了我還要分心照顧你。秦越掰開她的手,放心,我有河伯骨,不會有事的。
他深吸一口氣,跳進黃河。河水比想象中更冷,衝擊力也更大,秦越拚儘全力往對岸遊,好幾次差點被漩渦捲走。就在他快要靠近望龍石時,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抓住了。
他低頭一看,隻見水底立著十幾個石人,個個高約丈許,眼睛是兩個深洞,正用粗糙的手抓著他的腳踝。秦越趕緊掏出河伯骨,骨頭髮出的藍光讓石人動作一滯,他趁機掙脫,奮力遊到望龍石上。
望龍石上佈滿青苔,頂端果然放著塊骨頭,顏色是深褐色的,紋路像奔騰的水流——正是第七塊河伯骨。秦越剛拿起骨頭,就聽見身後傳來巨響,那些石人竟從水裡站了起來,一步步朝他走來,石質的腳掌踩在岩石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石人雖然走得慢,但力氣極大,一拳砸在望龍石上,就崩下一大塊石頭。秦越知道不能硬拚,他將七塊河伯骨聚在一起,藍光瞬間變得刺眼。石人被藍光照到,身體開始剝落,碎石像雨點一樣落在水裡。
可石人實在太多,剛打碎一個,又有一個補上。秦越漸漸體力不支,就在這時,他看到石人腳下的岩石上刻著一行字:借水力,破石身。
他眼睛一亮,朝著石槽的方向跑去。石人在後麵緊追不捨,秦越跑到石槽邊緣,縱身跳了下去。下落的瞬間,他將河伯骨舉過頭頂,湍急的河水撞上藍光,形成一道水箭,正好射在追來的石人身上。
石人被水箭擊中,瞬間碎成了無數石塊,沉入水底。秦越被水流卷著往下衝,他趕緊抓住一塊突出的岩石,慢慢爬上岸。阿魚正焦急地在岸邊等著,看到他,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你可回來了!
秦越笑著舉起第七塊河伯骨:找到了。
兩人在岸邊找了個山洞休息,夜裡,秦越拿出七塊河伯骨,藉著月光仔細看。骨頭放在一起,竟自動拚出個龍頭的形狀,隻差兩塊就能湊齊。還差孟津和入海口。他輕聲說。
阿魚靠在石壁上,望著洞外的黃河:不知道孟津會有什麼在等著我們。
不管有什麼,我們都一起麵對。秦越看著她,眼神堅定。
9
孟津的擺渡人
孟津是黃河上的一個大渡口,碼頭上停著幾十艘渡船,往來的客商絡繹不絕。秦越和阿魚剛到碼頭,就被一個穿著粗布褂子的擺渡人攔住了。兩位要過河嗎我的船快,還便宜。
擺渡人約莫四十歲年紀,臉上帶著憨厚的笑,眼睛卻滴溜溜地轉。秦越看了看他的船,是艘破舊的烏篷船,船板上還有幾個洞。我們不急,先在鎮上歇歇。
擺渡人似乎有些失望,轉身走了。秦越看著他的背影,對阿魚說:這人有點不對勁。
兩人在鎮上找了家客棧住下,夜裡,秦越被一陣哭聲吵醒了。哭聲是從碼頭方向傳來的,像女人在哭,又像孩子在鬨。他推醒阿魚:去看看。
兩人悄悄來到碼頭,隻見月光下,那個擺渡人正站在烏篷船上,手裡拿著個陶罐,往水裡倒著什麼。倒下去的東西一碰到水,就冒出黑煙,哭聲就是從黑煙裡傳出來的。
他在喂水鬼!阿魚壓低聲音。
秦越正想上前,卻被阿魚拉住了:你看船底。
藉著月光,秦越看到烏篷船的船底粘著塊骨頭,顏色是灰白色的,紋路像波浪——正是第八塊河伯骨!
這時,擺渡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臉上的憨厚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陰惻惻的冷笑:既然來了,就下來坐坐吧。
他手一揮,水麵上突然冒出無數隻手,抓住秦越和阿魚的腳踝,將他們往水裡拖。秦越趕緊掏出河伯骨,藍光閃過,那些手瞬間消失了。擺渡人見狀,跳進水裡,身體竟化作一條巨大的鯰魚,張開大嘴朝兩人撲來。
是水妖!阿魚拿出魚叉,朝著鯰魚的眼睛刺去。鯰魚吃痛,尾巴一甩,將阿魚掃倒在地。秦越趁機將七塊河伯骨扔向空中,骨頭在空中盤旋,發出耀眼的藍光,形成一個光網,將鯰魚罩在裡麵。
鯰魚在光網裡掙紮,身體漸漸變小,最後變回擺渡人的模樣,癱在船上。饒了我吧!他哭著說,我也是被逼的!
被誰逼的秦越問。
是翻江會!擺渡人說,他們抓住我的家人,逼我在這裡看守河伯骨,還讓我用活人喂水鬼,壯大他們的勢力。
秦越想起師父的死,眼睛一沉:翻江會在哪裡
就在入海口的島上。擺渡人從船底拿出第八塊河伯骨,這是他們讓我看守的,說等集齊九塊,就用它們釋放玄龜,稱霸黃河。
秦越接過河伯骨,龍頭的形狀隻差最後一塊了。你的家人呢
被關在島的地牢裡。擺渡人說,求你救救他們!
秦越看著他,點了點頭:我們正要去入海口,順便救你的家人。
第二天一早,秦越和阿魚坐著擺渡人的船,往入海口駛去。船行至中途,阿魚突然指著遠處的水麵:你看,那是什麼
隻見遠處的水麵上漂浮著無數具屍體,都是些漁民和客商,身上冇有傷口,臉色卻像紙一樣白。是翻江會乾的。擺渡人歎了口氣,他們用毒水害死這些人,再用他們的魂魄喂水鬼。
秦越握緊拳頭,心裡的怒火越來越旺。他知道,必須儘快阻止翻江會,否則還會有更多人遭殃。
10
入海口的決戰
入海口的島不大,上麵卻佈滿了工事,箭塔上的弓箭手警惕地盯著海麵。秦越和阿魚乘著夜色,悄悄登上島。島上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蘆葦的聲音。
他們按照擺渡人的指引,來到島中心的一座大殿前。大殿裡燈火通明,隱約傳來人聲。秦越趴在窗戶上一看,隻見裡麵坐著個穿著黑袍的男人,臉上戴著青銅麵具,正是翻江會的首領。他的身邊站著十幾個黑衣人,手裡都拿著武器。
九塊河伯骨馬上就要集齊了,玄龜也該醒了。首領的聲音沙啞,等玄龜出來,黃河就是我們的天下!
黑衣人紛紛歡呼。秦越看到大殿的供桌上放著塊骨頭,顏色是純黑色的,紋路像龍鱗——正是最後一塊河伯骨!
他對阿魚使了個眼色,兩人突然衝進大殿。拿下他們!首領喊道。
黑衣人一擁而上,秦越和阿魚背靠背站在一起,秦越用河伯骨抵擋,阿魚用魚叉攻擊。河伯骨發出的藍光讓黑衣人的武器無法靠近,很快就倒下了一片。
首領見狀,親自出手,他的手裡拿著一把彎刀,刀身上纏著黑氣。冇想到守窟人的後裔還冇死絕。他冷笑著說,你師父就是被我殺的,今天我就送你去見他!
秦越聽到這話,怒火中燒,將八塊河伯骨聚在一起,藍光瞬間變得無比耀眼。首領的彎刀碰到藍光,黑氣瞬間消散,刀身也斷成了兩截。不可能!首領驚叫著後退。
秦越趁機衝到供桌前,拿起最後一塊河伯骨。九塊骨頭聚在一起,瞬間化作一條金龍,盤旋在大殿上空,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吟。首領被金龍的光芒照到,身體漸漸融化,最後變成一灘黑水。
金龍在空中盤旋了一圈,朝著入海口飛去。秦越和阿魚趕緊跟出去,隻見金龍一頭紮進海裡,海水瞬間分開,露出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裡,一隻巨大的玄龜正在掙紮。
金龍發出一聲龍吟,朝著玄龜噴出一道金光。玄龜被金光擊中,身體漸漸變小,最後化作一道流光,鑽進金龍體內。金龍又盤旋了一圈,朝著黃河上遊飛去,消失在夜色中。
結束了。阿魚輕聲說。
秦越點點頭,心裡卻有些空落落的。他看著遠處的黃河,想起了師父,想起了周秀才,想起了春桃和老漢。他們都是黃河的守護者,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條母親河。
我們回家吧。阿魚拉著他的手。
秦越看著她,笑了。是啊,該回家了。
他們救出了擺渡人的家人,然後乘著船,沿著黃河往回走。一路上,他們看到漁民們又開始打漁,客商們又開始往來,黃河兩岸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回到河灣鎮,周秀纔看到他們,捋著鬍子笑了:我就知道你們能行。
李守義殺了隻雞,做了滿滿一桌子菜。春桃和阿魚成了好朋友,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秦越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暖暖的。他知道,黃河的故事還在繼續,而他和阿魚,也會像那些守護者一樣,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條母親河,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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