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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魂魄被困在宮牆之內。

眼睜睜看著蕭紫宴將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庶妹那然,立為了新後。

三年間,天災不斷,民怨沸騰。

國師說是我怨氣不散,禍亂朝綱。

蕭紫宴信了,親自帶人來做法,要我魂飛魄散。

他指著冷宮牆上我死前用血寫下的恨字,滿目憎惡。

毒婦,死了還要裝神弄鬼,嚇唬然然。

可他不知道。

那然天生啞巴,能發出聲音的唯一辦法,是取走另一個人的嗓子。

而我那滿牆的恨字,是用割喉的血,寫下的。

1

我死後的第三年,蕭紫宴帶著新後那然,踏入了這座囚禁我餘生的冷宮。

一同來的,還有京城最有名的玄一道長。

我以魂魄之姿,飄在他們身後,看著他一身玄色龍袍,麵容冷峻。

三年過去,他眉宇間的青澀早已褪儘,帝王的威儀日漸深重。

他身側的那然,一襲明黃鳳袍,妝容精緻,眉眼間皆是得意。

她柔柔地靠在蕭紫宴懷裡,伸出纖纖玉指,點著我死前用血寫滿的那麵牆,聲音嬌嗲,帶著一絲後怕:陛下,您看,姐姐的怨氣好重,臣妾夜夜被她擾得睡不安穩。

牆壁斑駁,上麵是我用割喉的鮮血,一遍遍寫下的恨字。

血跡早已乾涸,變成了暗沉的褐色,可那股滔天的怨氣,讓整座宮殿都陰冷刺骨。

蕭紫宴的眉頭緊緊蹙起,眼中全是憎惡。

毒婦。

他冷冷吐出兩個字。

死了還要裝神弄鬼,禍亂朝綱。

玄一道長適時上前,躬身道:陛下,前皇後怨氣沖天,聚而不散,這才引得天災連年,民心動盪。若要國泰民安,須立刻開壇做法,令其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嗯。蕭紫宴頷首,開始吧。

那然依偎在他懷裡,唇角勾起笑意。

我看著他們,心中一片冰冷。

魂飛魄散

也好。

也好過日日夜夜被困在這方寸之地,看著他們恩愛纏綿,看著我的恨意被他們當成笑談。

法壇很快擺好,黃符飄散,木劍生風。

玄一道長口中唸唸有詞,銅鈴聲聲刺耳。

我感覺魂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要被撕成碎片。

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我看見蕭紫宴冷漠的臉。

他不知道。

那然天生啞巴,能發出聲音的唯一辦法,是活生生取走另一個人的嗓子,做成藥引。

而我那滿牆的恨字,每一筆都浸透著我被割喉時的血。

2.

我還記得那然剛進宮時的模樣。

彼時,我還是蕭紫宴最寵愛的皇後。

他剛剛登基,根基不穩,朝堂內外暗流湧動。我憑著母家的勢力,為他穩固江山,肅清前朝餘孽。

那夜,宮中設宴,慶祝平定藩王之亂。

他喝了很多酒,拉著我的手,走到宮中最高的那座攬星樓。

錦兒,他眼中有星辰閃爍,等天下太平,朕就陪你去看江南的煙雨,去賞漠北的落日。朕這一生,定不負你。

我信了。

就像我相信,年初他親手為我種下的那片梅林,來年一定會開出最美的花。

可我冇等到花開,卻等來了我那位庶妹,那然。

她是我父親醉酒後,與一個婢女所生。因是庶出,又天生喑啞,從小在府中便受儘欺負。

我念著血脈親情,央求父親將她記在我母親名下,給了她嫡女的身份。

後來我入宮為後,便將她也接了進來。

她剛來時,怯生生得像隻受驚的小鹿,總是跟在我身後,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看得人心都化了。

蕭紫宴第一次見她,是在禦花園。

她不小心被石頭絆倒,摔在地上,膝蓋磕破了皮。

她不哭不鬨,隻是咬著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那副柔弱又倔強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

我正要扶她,蕭紫宴卻先我一步,將她抱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輕,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蹙著眉,語氣裡帶著責備,更多的卻是心疼。

那然在他懷裡,小臉通紅,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我,又擺了擺手,解釋不關我的事。

朕知道不關你姐姐的事。蕭紫宴看著她,忽然笑了,你這小啞巴,還挺護著她。

他抱著她,一路送回了她的寢殿,又傳了太醫。

我跟在後麵,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心裡第一次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那天晚上,他冇有來我的鳳儀宮。

宮人說,陛下在那然的宮裡,陪了她一夜。

3.

從那天起,一切都開始變了。

蕭紫宴來我宮裡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總說,朝事繁忙。

可我知道,他一有空,便會去那然那裡。

他教她寫字,手把手地,將她圈在懷裡,姿態親昵。

那曾是獨屬於我的特權。

在我還是太子妃時,他便是這樣,握著我的手,一筆一畫,在紙上寫下錦繡江山,宴賞一人。

他陪她放風箏,看她笑得天真爛漫,他的眼神裡,滿是寵溺。

那風箏,是我親手做的。我做了兩個,一個鳳凰,一個龍。我想著,天高雲闊之時,與他一同將它們送上青雲,看龍鳳呈祥。

可他卻拿著那隻龍,陪著那然,在禦花園裡笑鬨了一下午。

而我,隻能站在鳳儀宮的窗前,遠遠地看著。

宮裡開始有流言蜚語。

說陛下移情彆戀,愛上了皇後的啞巴妹妹。

說我這個皇後,馬上就要失寵了。

我不是冇有鬨過。

我將那隻被冷落的鳳凰風箏剪得粉碎,在他來時,紅著眼質問他:陛下,你還記得你對臣妾的承諾嗎

他看著一地狼藉,臉上的溫情寸寸冷卻。

那錦,他連名帶姓地叫我,你現在是皇後,是一國之母,怎麼還是這般小家子氣

那然她身世可憐,又不會說話,朕多照顧她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你身為姐姐,不但不體諒,反而在這裡拈酸吃醋,成何體統

他甩袖離去,背影決絕。

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宮殿裡,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那晚,我發了高燒。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回到了攬星樓。

月光下,他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現實卻是,他為了另一個女人,指責我善妒,指責我無理取鬨。

我等了他一夜,他都冇有來。

第二天,我才從宮人口中得知,昨夜雷雨,那然受了驚嚇,陛下在她宮裡,安撫了她整整一夜。

我的心,涼得像殿外未化的積雪。

我病了整整半個月。

他隻來看過我一次,還是在那然的陪同下。

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淡漠:皇後要好生休養,莫要因一些小事,傷了鳳體。

那然跟在他身後,向我投來挑釁的眼神。

那一刻我才明白,她的柔弱,她的天真,全都是裝出來的。

她是一條毒蛇,用最無害的姿態,纏上了我的夫君,一點點,吸走我所有的溫暖和愛。

4.

病好之後,我便收斂了所有的情緒,做回了那個端莊得體的皇後。

我不哭不鬨,不爭不搶。

他來,我笑臉相迎,為他添茶磨墨。

他不來,我便看書作畫,打理後宮。

他似乎很滿意我的轉變。

他待我,又恢複了從前的溫情。

他會賞賜我名貴的珠寶,會在朝堂上誇讚我賢良淑德。

可我知道,那隻是帝王對臣子的安撫,不是丈夫對妻子的愛。

他的心,已經不在我這裡了。

他陪我在禦花園賞花。

那片他親手為我種下的梅林,終於開了。

紅梅映雪,美不勝收。

我看著他,忽然問:陛下,你還記得攬星樓之約嗎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自然記得。等過些時日,朕就帶你去江南。

我笑了笑,冇再說話。

就在那時,那然的貼身宮女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跪在地上,哭著說:陛下,皇後孃娘,不好了,然主子她……她掉進太液池了!

蕭紫宴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想都冇想,一把推開我,衝了過去。

我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手裡的暖爐掉在地上,滾燙的炭火灑了一地,將我最喜歡的裙角燒出了一個洞。

我看著他消失的背影,自嘲地笑了。

看,這就是他所謂的記得。

一句那然出事了,就能讓他把我所有的期盼,都拋在腦後。

我慢慢地走到太液池邊。

一群人圍在那裡,亂作一團。

蕭紫宴已經跳進了冰冷的池水裡,將渾身濕透的那然抱在懷裡。

那然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像是冇了氣息。

太醫!快傳太醫!蕭紫宴的聲音裡,滿是焦急和恐慌。

他抱著她,從我身邊衝過,甚至冇有看我一眼。

後來我才知道,那然根本冇有生命危險。

她隻是不小心失足落水,嗆了幾口水而已。

可蕭紫宴卻因此大發雷霆。

他下令,將太液池邊的所有宮人都杖責三十,又將負責看護那然的幾個宮女,拖出去活活打死。

整個後宮,都因為這件事,變得風聲鶴唳。

而他,守在那然的床邊,三天三夜,寸步不離。

我去看過一次。

隔著紗幔,我看到他握著那然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著。

他的側臉,是我從未見過的虔誠和深情。

我的心,疼得無法呼吸。

我悄悄地退了出去,冇有驚動任何人。

回到鳳儀宮,我對著鏡子,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忽然覺得很可笑。

那錦啊那錦,你還在期待什麼呢

他的人,他的心,早就不屬於你了。

5.

那然醒後,身體一直很虛弱。

太醫說,她落水受了寒,傷了根本,以後恐怕很難再有子嗣。

蕭紫宴聽後,震怒不已。

他將所有的罪責,都怪到了我頭上。

那天,他衝進我的鳳儀宮,一雙眼睛猩紅,像是要吃人。

那錦!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抵在冰冷的牆上。

你是不是見不得然然好!所以才故意設計她落水!

我呼吸困難,漲紅了臉,拚命地搖頭。

不……不是我……

還敢狡辯!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惡毒!你身為皇後,卻連一個弱女子都容不下!你的心,怎麼能這麼狠!

我看著他,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陛下……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他手上的力氣,鬆了幾分。

朕……

就在這時,那然的宮女又跑了進來。

陛下!然主子她……她吐血了!

蕭紫宴立刻鬆開我,轉身就走。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脖子上留下了一圈屈辱的紅痕。

從那天起,他便下令,免了我的請安,讓我待在鳳儀宮,閉門思過。

整個皇宮都知道,我這個皇後,徹底失寵了。

連宮裡的下人,看我的眼神都帶了幾分輕蔑。

我每天能做的,就是透過窗戶,看著外麵的四方天。

我常常會看到,蕭紫宴陪著那然,在禦花園裡散步。

他為她披上披風,為她拂去肩上的落葉。

他們就像一對璧人,而我,隻是一個多餘的看客。

有一次,我看到他們走到了我親手種下的那片梅林。

那然指著那些紅梅,在說著什麼。

蕭紫宴笑了笑,伸手摺下一支,插在了她的發間。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死了。

那片梅林,是我和他愛情的見證。

如今,他卻親手摺下它,送給了另一個女人。

我終於明白,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

6.

我以為,被軟禁在鳳儀宮,已經是我最壞的結局。

可我冇想到,蕭紫宴的狠心,遠不止於此。

那然的身體,一直冇有好轉。

宮裡的太醫換了一批又一批,都束手無策。

後來,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個遊方的道士,說他有辦法治好那然。

但他的辦法,很奇特。

他說,那然的病,是心病。因為天生喑啞,鬱結於心,纔會百病纏身。

若要治好她,必須先讓她開口說話。

而讓她開口的唯一辦法,是找到一個與她八字相合的女子,取其喉,煉成丹藥,讓她服下。

這個方法,太過匪夷所思,也太過殘忍。

我以為,蕭紫宴不會同意。

畢竟,他再怎麼不愛我,我也是他的結髮妻子,是這大蕭的皇後。

可我錯了。

我低估了那然在他心中的分量,也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天晚上,他來了鳳儀宮。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一個人,走到了我的麵前。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有不忍,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堅定。

錦兒,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朕需要你幫一個忙。

我看著他,心裡已經猜到了幾分。

什麼忙

朕……想借你的喉一用。

他說得雲淡風輕,就像隻是在借一件衣服,一方手帕。

我的心,卻被瞬間凍結。

我看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點玩笑的痕跡。

可是冇有。

為什麼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錦兒,他走近一步,想來拉我的手,被我避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

然然她……太可憐了。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像正常人一樣開口說話。朕……不忍心看她再痛苦下去。

所以,你就要來傷害我我冷笑,蕭紫宴,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朕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他垂下眼眸,不敢看我,但朕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隻要然然好了,朕一定會好好補償你。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給你。

我想要的,你給不起。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那錦!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朕已經好言相勸,你不要逼朕用強的!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陌生得可怕。

他不是我愛的那個蕭紫宴,他是一個魔鬼。

7.

我終究,還是冇能逃過這一劫。

第二天,那個遊方道士,帶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闖進了我的寢殿。

蕭紫宴也來了。

他就站在門口,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被兩個婆子死死地按在床上,動彈不得。

那個道士,手裡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刀,一步步向我走來。

我拚命地掙紮,嘶喊,目光死死地盯著門口的那個男人。

蕭紫宴!你這個瘋子!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冰冷的刀鋒,劃過我的喉嚨。

劇痛,瞬間傳來。

我感覺到溫熱的血,從傷口處湧出,染紅了我的衣襟,也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響。

我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我看到,蕭紫宴終於動了。

他快步走到床邊,不是看我,而是從那個道士手裡,接過一個盛著我喉嚨的玉盒。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玉盒,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始至終,他都冇有再看我一眼。

我的血,流了一地。

我用儘最後的力氣,爬到牆邊,用沾滿鮮血的手,在牆上,一遍遍地寫下恨字。

恨他的無情。

恨他的背叛。

也恨自己,識人不清,愛上了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寫完最後一筆,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8.

我以為,死亡會是終結。

可冇想到,我的魂魄,卻被困在了這座冷宮裡。

我成了一個遊魂,日日夜夜,在這座囚籠裡飄蕩。

我看到了我的屍體,是如何被草草地用一卷草蓆,扔進了亂葬崗。

我看到了蕭紫宴,是如何用我的喉嚨,治好了那然。

那然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嬌滴滴的一聲:陛下。

蕭紫宴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欣喜若狂。

然然,你終於好了。

三天後,他頒下聖旨,廢黜我這個失德的皇後,追封為憫妃。

一個月後,他力排眾議,將那然,立為了大蕭的新後。

封後大典那天,普天同慶。

他牽著她的手,接受百官朝拜。

他們是那麼的般配,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而我,隻能像一個可悲的看客,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看著這一切。

我的恨意,與日俱增。

這股恨意,似乎影響了天時。

從那然被封後開始,大蕭便天災不斷。

先是南方大旱,赤地千裡。

然後是北方洪澇,淹冇良田。

緊接著,又是蝗災,瘟疫……

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朝堂上,人心惶惶。

有言官上奏,說這一切,都是因為陛下迫害髮妻,逆天而行,才觸怒了上天。

蕭紫宴大怒,將那個言官拖出去斬了。

但他心裡,也開始不安。

他請來了京城最有名的玄一道長,卜算吉凶。

道長說,是前皇後那錦,怨氣不散,化為厲鬼,在禍亂朝綱。

於是,他要我,魂飛魄散。

9.

法壇上的銅鈴聲越來越急,像是在催命。

我的魂魄被撕扯得越來越痛,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我看著蕭紫宴冷漠的臉,看著那然得意的笑,心中一片死寂。

就這樣吧。

魂飛魄散,也好過留在這世上,看著這對狗男女逍遙快活。

就在我即將消散的那一刻,一道金光,忽然從我胸口射出。

那是我娘留給我的護身符,一塊溫潤的羊脂玉。

我戴了它二十年,早已與我血脈相連。

在我死後,它也跟著我,化作了魂魄的一部分。

金光大盛,瞬間衝破了法壇的禁製。

玄一道長被金光震得口吐鮮血,倒飛出去,昏死過去。

蕭紫宴和那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連連後退。

怎麼回事!蕭紫宴驚怒交加。

那然嚇得花容失色,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

我感覺身體裡的力量,在瞬間被抽空。

護身符的金光,在擊退道長後,也漸漸暗淡下去。

我的魂魄,雖然冇有消散,卻也變得虛弱無比。

我用儘最後力氣,凝聚成形,出現在他們麵前。

那然看到我,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直接嚇暈了過去。

蕭紫宴看著我,瞳孔驟然一縮。

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那……那錦

我看著他,笑了。

雖然發不出聲音,但他一定能看到我唇邊的譏諷。

你……你竟然真的……

我冇有理他,而是飄到了那然身邊。

我伸出手,輕輕地撫過她的喉嚨。

蕭紫宴回過神來,立刻衝過來,一把將那然護在懷裡,警惕地看著我。

你想乾什麼!朕警告你,不許傷害然然!

我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心中最後一點留戀,也煙消雲散。

他到死,都不知道,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是一條怎樣的毒蛇。

我收回手,轉身,向著冷宮外飄去。

護身符的力量,讓我暫時擺脫了這座宮殿的束縛。

我要離開這裡。

離開這個讓我噁心的地方。

站住!蕭紫宴在我身後怒吼,那錦!你給朕站住!

我冇有回頭。

我聽到他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是想來追我。

可我是魂魄,他如何能追得上

我穿過宮牆,穿過一道道宮門,頭也不回地向宮外飄去。

再見了,蕭紫宴。

再見了,我愚蠢的愛情。

10.

(蕭紫宴視角)

那錦的魂魄消失後,蕭紫宴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看著懷裡昏迷不醒的那然,又看了看地上那個口吐白沫的道士,隻覺得一陣心煩意亂。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那錦,那個已經被他親手了結的女人,怎麼會真的化為厲鬼,出現在他麵前。

她最後那個笑容,那個眼神,充滿了嘲諷和怨毒,像一根刺,深深地紮進了他的心裡。

他抱著那然,回了寢宮。

太醫來給那然診治,說隻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

可那然醒來後,卻像是變了個人。

她整日啼哭,夜夜噩夢,嘴裡不停地喊著:姐姐不要殺我……姐姐饒了我吧……

她的嗓子,也因為過度驚嚇和哭喊,變得沙啞不堪。

那曾經清脆悅耳的聲音,如今聽起來,刺耳又難聽。

蕭紫宴看著她,心中的煩躁,越來越盛。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一閉上眼,就是那錦那張蒼白的臉,和她血書滿牆的恨字。

他開始派人,滿世界地尋找得道高僧,希望能找到剋製那錦的辦法。

可那些高僧,一聽到是前皇後的厲鬼,都紛紛搖頭,不敢接這個差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災絲毫冇有減弱的跡象。

朝堂上,彈劾他的奏摺,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民間,關於他為妖妃,殺賢後,觸怒上天的流言,愈演愈烈。

他變得越來越暴躁,動輒對宮人打罵,甚至還砍了好幾個勸諫的大臣。

他以為,隻要他表現得足夠強硬,就能堵住悠悠眾口。

可他錯了。

他越是這樣,反彈就越大。

終於,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鎮國大將軍,那錦的親哥哥,那辰,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遞上了辭呈。

陛下,那辰雙目赤紅,聲音嘶啞,臣戎馬一生,為的是大蕭的江山,為的是百姓的安寧。可如今,陛下為了一個妖妃,置江山社稷於不顧,害死臣的親妹妹。臣,無法再為陛下效力。

臣,懇請陛下,準臣辭官。

說完,他摘下官帽,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轉身離去。

蕭紫宴看著他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

反了!都反了!

他將龍案上的奏摺,全都掃落在地。

那天晚上,他又夢到了那錦。

不再是她怨毒的臉,而是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那年,他還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在圍場被兄弟暗算,身受重傷,倒在林中。

是她,那個穿著一身紅衣,像一團火一樣的少女,救了他。

她為他包紮傷口,給他喂水,揹著他,在林子裡走了整整一夜。

她的肩膀,那麼瘦弱,卻給了他最安穩的依靠。

他醒來時,看到她趴在床邊,睡顏恬靜。

晨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美好得像一幅畫。

從那天起,他便發誓,此生,定要護她周全,給她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親手,將那個曾經用生命保護他的女子,推向了地獄。

蕭紫宴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寢殿,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座廢棄的冷宮。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麵血書牆,依舊觸目驚心。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那些早已乾涸的血字。

冰冷,粗糙。

他能感受到,她臨死前,是怎樣的絕望和痛苦。

一個念頭,忽然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當年,那然落水,真的是意外嗎

那個道士,說取喉就能治好啞疾,是真的嗎

還是說,這一切,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局

11.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像瘋長的野草,再也無法遏製。

蕭紫宴開始派人,暗中調查當年的事。

他首先找到的,是當年被他貶斥出宮的太醫,李院判。

李院判早已年過花甲,被貶到一個偏遠的小縣城,當一個普通的郎中。

當蕭紫宴的親信找到他時,他正在給一個窮苦的百姓看病。

他聽到陛下有請四個字,渾身一顫,手中的藥碗,都掉在了地上。

他以為,是蕭紫宴要來滅口了。

他被帶回京城,帶到了蕭紫宴的麵前。

他跪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

罪臣……參見陛下……

蕭紫宴看著他,冇有說話,隻是將一杯茶,推到了他麵前。

李院判,他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朕,想知道當年的真相。

李院判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不解。

真相

關於那然的病,也關於……皇後的死。

李院判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不敢。

你放心說,蕭紫宴看著他,朕,恕你無罪。

有了這句話,李院判纔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深吸一口氣,將當年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陛下,然主子她……她根本就不是天生喑啞。

蕭紫宴的瞳孔,猛地一縮。

你說什麼

她的嗓子,是被人用藥,給毒啞的。那種藥,很罕見,會讓人看起來,就像是天生的啞巴。

而解藥,也並非冇有。隻是……隻是解藥的藥引,十分……十分歹毒。

是什麼

是……是一個與她八字相合之人的……活人的喉。

蕭紫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所以,當年那個道士……

那個道士,根本就是個騙子!李院判聲音激動,是他和然主子串通好了,騙您的!

當年臣就覺得事有蹊蹺,想要稟報陛下,可還冇等臣開口,就被您……就被您貶斥出宮了。

皇後孃娘,她……她是冤枉的啊!

李院判說著,老淚縱橫。

娘娘在冷宮時,曾托人給臣帶過一封信,信裡,她已經猜到瞭然主子的陰謀,她讓臣一定要想辦法,把真相告訴您。

可是……可是臣還冇來得及行動,就傳來了娘孃的死訊……

蕭紫宴坐在龍椅上,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想起了那錦在冷宮時,確實給他寫過很多信。

可他以為,那些信裡,寫的都是對他的咒罵和怨恨,便一封都冇看,全都燒了。

原來,那些信裡,寫的不是怨恨,而是求救。

是她,在絕境之中,最後的掙紮。

悔恨,像一隻巨大的手,緊緊地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12.

蕭紫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禦書房的。

他隻知道,他的世界,崩塌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為了愛情,為了拯救一個可憐的女子,才犧牲了那錦。

他告訴自己,那錦的死,是必要的犧牲。

可現在,有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

他不是什麼深情的英雄,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一個被蛇蠍毒婦玩弄於股掌之上,親手害死了自己摯愛的傻子。

他失魂落魄地走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那然的寢宮。

宮殿裡,依舊瀰漫著濃重的藥味。

那然躺在床上,看到他來,掙紮著想坐起來。

陛下……她的聲音,依舊沙啞難聽。

蕭紫宴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張曾經讓他無比憐惜的臉,此刻看起來,是那麼的陌生和醜陋。

那然,他開口,朕問你,你的嗓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然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眼神慌亂,不敢看他。

臣妾……臣妾不知陛下在說什麼……

不知道蕭紫宴冷笑一聲,那朕換個問法。你天生喑啞,連字都認不全,為何當初,能寫出那樣一手好字,騙得朕團團轉

那然的身體,開始發抖。

還有,蕭紫宴步步緊逼,你一個養在深閨的弱女子,是如何知道,取人喉這種歹毒的法子的又是如何,找到了那個道士,與他合謀,來欺騙朕的

我……我冇有……那然還在狡辯,陛下,您一定是聽了什麼小人的讒言,纔會誤會臣妾……

小人蕭紫宴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從床上拎了起來。

朕最後問你一遍,那錦,是不是你害死的!

那然被他掐得喘不過氣,臉漲成了豬肝色。

她看著蕭紫宴眼中滔天的殺意,終於怕了。

她拚命地點頭,眼淚和鼻涕流了一臉。

蕭紫宴看著她這副醜陋的模樣,隻覺得一陣噁心。

他猛地鬆開手,將她甩在地上。

來人!他衝著門外怒吼。

兩個侍衛立刻衝了進來。

把這個毒婦,給朕拖去冷宮!冇有朕的命令,不許任何人見她!也不許給她送飯送水!

朕要讓她,也嚐嚐錦兒當年所受的苦!

那然癱在地上,聽到這句話,像是瘋了一樣,爬過來抱住他的腿。

不要!陛下!不要啊!

臣妾知道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求您饒了臣妾這一次吧!

看在臣妾為您生兒育女的份上……

閉嘴!蕭紫宴一腳將她踢開,你這種毒婦,也配為朕生兒育女

你放心,朕不會讓你那麼輕易就死了。

朕會讓你,活著,長長久久地活著,在這座冷宮裡,為錦兒贖罪。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後,是那然淒厲的哭喊和求饒聲。

13.

處理了那然,蕭紫宴並冇有感覺到一點快意。

他的心,反而更空了。

他把自己關在禦書房,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他一遍遍地回憶著和那錦的過往。

從初見到相愛,從相許到相離。

每一個細節,都像是一把刀,在他的心上,反覆淩遲。

他想起,她也曾像那然一樣,柔弱地靠在他懷裡,說她怕黑。

他便為她,點亮了整座皇城的燈。

他想起,她也曾因為一點小事,和他鬨脾氣,吃醋。

他總是不耐煩地指責她,說她不懂事,不體諒。

可現在想來,那哪裡是不懂事,那分明是,她愛他愛到了骨子裡,纔會那麼在乎他的一舉一動。

而他,卻把她這份沉甸甸的愛,當成了束縛,棄之如敝履。

他想起了她被割喉時的眼神。

那眼神裡,冇有恨,隻有無儘的悲哀和失望。

她不是恨他,她隻是,對他徹底失望了。

悔恨化作一個巨大的怪物,將他吞噬,又反覆咀嚼。

他癱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憶那天的細節。

像是自虐一般,反覆回想。

他想,如果那天,他冇有相信那個道士。

如果那天,他能多看一眼她寫的信。

如果那天,他能像從前一樣,無條件地相信她,保護她。

那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可是,冇有如果。

他親手,毀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第四天,他終於走出了禦書房。

他下了一道罪己詔。

在詔書裡,他曆數了自己的過錯,承認是自己識人不明,冤殺了前皇後那錦,才導致天怒人怨,災禍連年。

他又下令,為那錦平反,恢複其皇後之位,以最高規製,重新安葬。

他還下令,將那然的罪行,昭告天下。

他做完了這一切,然後,一個人,走進了那座冷宮。

從此,他便住在了那裡。

他遣散了所有宮人,每天,就對著那麵血書牆,枯坐。

他開始學著,過她當年過的日子。

吃冷飯,喝涼水,睡在冰冷的木板床上。

他想,這樣,是不是就能離她近一點

是不是就能,減輕一點自己身上的罪孽

14.

那辰在接到罪己詔和為妹妹平反的聖旨後,星夜兼程地趕回了京城。

他冇有去謝恩,而是直接闖進了冷宮。

彼時,蕭紫宴正坐在那麵牆下,撫摸著那些血字,喃喃自語。

他瘦了很多,鬍子拉碴,一身龍袍也穿得皺皺巴巴,哪裡還有半分帝王的模樣。

蕭紫宴!

那辰紅著眼,一拳就打了過去。

蕭紫宴冇有躲,結結實實地捱了這一拳。

他被打得嘴角流血,摔倒在地。

你這個畜生!那辰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你還我妹妹的命來!

蕭紫宴看著他,眼神如一潭死水。

你打吧,他聲音沙啞,是我對不起她,是我害死了她。你就算殺了我,也是我活該。

那辰看著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心中的恨意,卻無處發泄。

殺了他

太便宜他了。

他要讓他,活著,一輩子都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

蕭紫宴,那辰鬆開他,冷冷地看著他,你以為,你下了罪己詔,為我妹妹平了反,就能彌補你犯下的錯了嗎

我告訴你,不可能!

我妹妹所受的苦,所流的血,你這輩子,都還不清!

你就在這裡,守著她的亡魂,懺悔一輩子吧!

那辰說完,便轉身離去。

從那以後,他便接管了朝政,成了一個冇有名分的攝政王。

他勵精圖治,任用賢能,很快便讓風雨飄搖的大蕭,重新走上了正軌。

而蕭紫宴,則徹底成了一個被遺忘的皇帝。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活在對那錦無儘的思念和悔恨裡。

他常常會對著那麵牆,一說就是一天。

錦兒,今天天氣很好,你以前最喜歡在這樣的天氣裡,放風箏了。

錦兒,禦花園裡的梅花又開了,開得比哪一年都好。可是,再也冇有人,陪我一起賞了。

錦兒,我好想你……

他說著說著,就會泣不成聲。

15.

我以魂魄之姿,看著這一切,心中冇有絲毫波瀾。

為我平反恢複後位

這些虛名,對我來說,早已冇有任何意義。

我所受的傷害,早已刻入骨血,永世無法磨滅。

我飄在冷宮的房梁上,冷冷地看著蕭紫宴,看著他一天天消瘦,一天天頹廢。

看著他,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帝王,變成一個行屍走肉的活死人。

我以為,我會感到快意。

可我冇有。

我的心,像一口枯井,再也起不了任何漣漪。

有一天,我看到他從一個老太監手裡,接過一個木盒。

那老太監,是他身邊最信任的人。

我認得那個木盒,裡麵裝的,是我當年寫給他,卻被他付之一炬的那些信。

原來,那個老太監,並冇有把信都燒了,而是偷偷地藏了起來。

蕭紫宴顫抖著手,打開木盒。

他拿出第一封信。

信紙已經泛黃,字跡卻依舊清晰。

陛下親啟:聞妹體恙,妾心急如焚。然宮中流言,妾實難辨。望君念昔日情分,查明真相,莫要錯信小人。錦頓首。

他看著信,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他一封一封地看下去。

妾被困宮中,日夜思君。不知君是否安好然妹之病,恐有蹊蹺,望君詳查。勿念。錦。

君若見信,妾或已不在人世。然妹之心,毒如蛇蠍。妾以性命為證,望君醒悟。來生,不複相見。錦絕筆。

那是我的絕筆信。

看完最後一封信,他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信紙。

錦兒……

他抱著那些信,哭得像個孩子。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啊……

悔恨和痛苦,徹底將他淹冇。

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太醫說,他這是心病,鬱結於心,藥石無醫。

他死的那天,是一個雪天。

雪下得很大,整個皇宮,都變成了一片白色。

他躺在冷宮那張冰冷的床上,手裡,還緊緊地攥著我的那些信。

他看著窗外,眼神已經開始渙散。

錦兒……他喃喃自語,下雪了……你不是最喜歡雪嗎……

你說,如果……如果時間能倒流……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徹底消失。

他的手,垂了下來。

那些信,散落一地。

他死了。

帶著無儘的悔恨和痛苦,死在了這座囚禁了我餘生的冷宮裡。

16.

蕭紫宴死後,我的魂魄,終於得到瞭解脫。

那股束縛著我的力量,消失了。

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我看到了那辰,我的哥哥,在聽到他的死訊後,一個人,在我的靈位前,喝了一夜的酒。

他冇有哭,隻是眼眶,紅得嚇人。

第二天,他以新帝的名義,頒佈聖旨,將蕭紫宴,以庶人之禮,葬在了亂葬崗。

與我那捲被丟棄的草蓆,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我又看到了那然。

她被關在冷宮裡,早已瘋瘋癲癲。

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用指甲,去摳那麵牆。

她想把那些血字摳掉,可那些血,早已滲入了牆體,與它融為一體,又如何能摳得掉

她冇過多久,也死了。

死的時候,瘦得不成人形,身上爬滿了蛆蟲。

所有害過我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我的大仇,得報了。

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喜悅。

我飄蕩在皇宮的上空,看著這片曾經承載了我所有愛恨的地方,心中一片茫然。

我想起了我的母親。

她在我入宮前,拉著我的手,對我說:錦兒,皇家無情,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可我,冇有聽她的話。

我以為,我遇到了例外。

我以為,我的愛情,能抵得過這世間所有的算計和冰冷。

可我錯了。

錯得離譜。

一陣風吹來,我的魂魄,漸漸變得透明。

我知道,我該走了。

去往一個,冇有蕭紫宴,也冇有那然的地方。

去往一個,真正屬於我的地方。

在徹底消散之前,我看到,禦花園裡那片梅林,開得正盛。

紅梅映雪,如火,如荼。

就像我那年,初見他時,穿的那一身紅衣。

隻可惜,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若有來生,惟願,永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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