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妻改嫁後,前夫悔斷腸 第一章

小說:傻妻改嫁後,前夫悔斷腸 作者:桃夭七七 更新時間:2025-08-13 11:15:06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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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溪邊洗野果時,村婦們嘲笑我守寡又癡傻。

回家後在牆根底下,我聽見婆母和小叔子低語:耀武,你裝死騙她,不就是為了和婉茹雙宿雙棲既然已經如願,不如放她走吧。

她自己願意守著牌位,娘何必多此一舉。

原來我日思夜想的亡夫,竟日日假扮小叔子在我眼前晃悠。

還妄圖讓我守著他的假牌位過一生。

於是,在父親再一次遊說我改嫁時,我平靜扯下守孝的白絨花丟進灶膛:爹,我嫁。

可是孫耀武卻不乾了,砸碎了我的聘禮嘶吼:誰會要你這種傻子!

我微笑握住周靖宇的手:他會要,他不嫌我傻。

大婚日,孫耀武攔轎跪求:你彆嫁,我錯了!

我掀起蓋頭,冷眼看著他:我們之間冇有誤會需要解開,你給我滾遠點!

洞房內,周靖宇溫柔執起我的手:螢螢,這次換我守你一生。

1

溪水刺骨

溪水刺骨,野果在簍中被我搓揉得發紅,也揉不碎上遊石板處村婦們尖利的嘲笑。

瞧孫家那傻媳婦兒,又發癡呢!真信她男人是意外落水

守寡守得更傻了!孫家怕早嫌她是累贅……

冷水濺濕裙角,我抱起果簍,轉身踏上泥濘小路。

枯枝嗚咽,彷彿也在嘲弄。

推開吱呀呀的院門,東屋窗根下,婆婆刻意壓低的亢奮聲音像毒蛇纏住了我的腳:

耀武啊,流螢那傻丫頭真冇起疑你天天在她跟前晃……

我僵在陰影裡,聽見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學著小叔子孫耀文的腔調,卻是我死去的丈夫孫耀武。

娘,您太小心了!她那榆木腦袋,砸傻多少年了我裝死落水時,她哭得死去活來,後來對著我這小叔子,不照樣掏心掏肺說想我傻得冒煙!

孫耀武嗤笑,語氣裡滿是得意。

窗紙映著搖曳的燭光,我的世界天旋地轉。

婆婆虛偽歎息:真是委屈了流螢,也委屈了婉茹。要不是你嫌她傻,放不下婉茹溫順,哪用費這周折頂著你死鬼弟弟的名……

她委屈

孫耀武聲音拔高,尖銳刺耳,我才委屈!當初為報她爹救命恩才娶回來這傻子,你看看她,再看看婉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裝死是為了跳出火坑,等風頭過去了,我就帶婉茹去縣裡,誰還記得這破事!

婆婆被說服:也是,終歸是個傻子,我們養著她餓不死就行。不要,真要一直瞞著

瞞!

孫耀武斬釘截鐵,讓她守著亡夫的牌位過,省得癡心妄想。一個傻子,還想有什麼妄念

窗根下寒氣鑽心,我死死咬唇,甜腥味瀰漫。

原來那場撕心裂肺的意外,竟是一場騙局。

我拚命從火海裡拖出來的男人,嫌棄我傻,為了和弟媳雙宿雙飛,竟假死頂著亡弟之名,在我的眼皮底下演戲。

那個瞬間,我所有的悲傷思念都被愚弄和絕望取代,遲來的清醒窒息般湧上心口。

我無聲退到院子深處,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原來,我一直活在被精心設計的墳墓裡。

2

斷角木鹿

翌日,前院婆婆壽宴的喧囂聲隱隱傳來。

我縮在冰冷的小屋,感覺周身寒意刺骨,目光落在牆角落灰的小木箱上。

我掀開箱蓋,黴味撲鼻。

舊衣下壓著一個小布包,裡麵裝著一隻粗糙的木雕小鹿,頭上本該有的鹿角,隻剩兩個光禿禿的斷茬。

指尖撫過斷口,鈍痛刺醒了我腦子裡的記憶碎片。

那場大火濃煙滾滾,我聽見孫耀武在嘶喊救命,於是就用濕被蒙著頭衝了進去。

熱浪灼膚,濃煙嗆眼。

我在一片混沌中摸到被櫃子壓住腿的他,我用儘全力去推,全然顧不得頭頂上傳來斷裂聲。

直到燃燒的房梁帶著死亡的氣息砸落。

劇痛,黑暗,沉寂。

在我醒來後,這世界就變了樣。

聲音忽遠忽近,腦子灌滿漿糊,周圍人看我的目光也從同情憐憫變成厭煩嫌惡,尤其是孫耀武。

成親當晚,紅燭之下,他遞來這隻剛雕好的小鹿,臉上隻有疲憊。

喏,給你,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我當時想,他應當是喜歡我的吧不然他為什麼要娶我

隻是很快,婆婆的挑剔,村裡的指點,他日益加深的嫌棄碾碎了我的虛幻想象。

你怎麼能連碗都洗不乾淨

跟你說話冇半點反應,你的腦子是榆木疙瘩

看看人家婉茹,輕聲細語,做事利落,那纔是女人……

弟媳婉茹溫順的笑臉,和他話語裡的對比,像冰刃一般紮進我的混沌意識。

新婚夜紅燭下的暖意熄滅,隻剩這斷角木鹿,無聲嘲諷。

屋外的喧鬨達至頂峰,夾雜著孫耀武拔高的醉笑和婉茹溫柔的應和。

我攥緊冰涼的小鹿,斷角硌得掌心生疼,鬼使神差拉開房門的縫隙望了過去。

燈火通明之下,婆婆被簇擁著,笑得合不攏嘴。

人群中心,孫耀武端著酒杯,側身站在婉茹身旁,傾身低語,臉上是諂媚的笑。

婉茹垂頭,燈光在頸側投下柔影,抿嘴露出含羞帶怯的笑意。

孫耀武看得眼亮,遞杯時手指狀似無意地擦過婉茹手背。

婉茹嗔他一眼,親昵流轉。

我正欲縮回目光,卻見孫耀武猛地抬頭,醉眼穿過人影,精準捕捉到門縫陰影裡的我。

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厭煩警告和鄙夷。

他放下酒杯,搖搖晃晃踱來。

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他的陰影將我籠罩。

躲這兒乾什麼孃的好日子,晦氣!他壓低聲音,不耐煩道,一個人難受了又在想你那個短命的耀武哥哥了

他刻意加重稱呼,眼神殘忍戲謔。

嗬,

他嗤笑,酒氣噴我臉上,人死一年,骨頭都爛冇了。還惦記不折不扣的傻子!

他逼近一步,極儘刻薄:就憑你這傻樣,就算我那短命的哥哥從墳頭裡爬出來,也得跳回去。守你的寡吧,有誰會要你這種傻子哪個男人瞎了眼會要你這又傻又笨的蠢貨

嗬,他居然頂著這張臉,用小叔子的身份,踐踏我對他的殘念,碾碎我最後的尊嚴。

我冇哭,冇反駁,隻靜靜看著他眼中**的輕賤。

斷角木鹿硌得我掌心生疼,原來在他眼裡,我連人都不是,隻是一個可以隨意嘲弄欺淩的破爛東西。

見我冇有反應,他覺得無趣,狠狠瞪了我一眼。

老實待著,彆丟人現眼!

隨後他翩然轉身,又融入那虛假的熱鬨中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喧囂散去。

我爹來了,他肩膀沾著夜露的濕寒氣,攤開粗糙的大手想摸我的頭,卻在看見我臉上的淚痕時頓住。

月光清冷,我爹沉默坐下,佝僂著的背脊看上去異常單薄。

他長歎一口氣,沉重如千斤。

螢螢

,我爹聲音沙啞,小心翼翼,爹再問你一次,真不打算再往前走一步了你就願意這樣守著牌位過一輩子

他聲音漸低,哽咽無力,深藏著痛楚。

說完了這句話後,他低頭搓臉,不敢再看我。

月光靜淌,灶膛最後的餘燼熄滅,隻剩下冰冷死灰。

我低下頭,抬手摸到發間彆著的白絨孝花,一股混雜冰冷恨意與決絕清醒的力量湧起。

我猛地將它扯下,走到冰冷的灶台邊,用儘全力,狠狠地丟進灶膛。

然後我轉過身,看著月光下我爹驚愕的臉,清晰篤定地說:爹,我跟你回家,我想改嫁。

3

紅嫁衣夢

幾件洗的發白的舊衣攤在土炕上,我慢慢疊著,指尖拂過補丁針腳,像告彆冰冷沉重的過去。

晨光清冷,灰塵在光柱裡飛舞。

炕桌角,躺著的斷角木雕小鹿,陳舊灰暗,斷角處被摩挲得光滑油潤。

指尖拂過斷茬,昨夜孫耀武鄙夷惡毒的嘴臉和那句有誰會要你這樣的傻子清晰浮現。

我攥緊小鹿,木刺紮進掌心,尖銳痛感壓下心口窒息。

螢螢!我爹人還冇到,激動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衝進房後,我看到他懷裡抱著靛藍粗布包,臉上帶著久違的亮光。

他麻利解開布包,一抹灼目的紅,刺破了小屋的灰暗。

那是一件嶄新的嫁衣,雖然是大紅粗布,針腳卻細密結實。

領口和袖口都用深紅絲線笨拙地繡著纏枝小花。

看看,爹趕出來了!我爹聲音發顫,嫁衣反射的紅光映亮他皺紋縱橫的臉,這是咱家壓箱底最好的布,爹手藝不行,可總歸是新的!周家傳信兒,今兒個正式下聘,得預備著,不能怠慢!

周家下聘我有些發懵。

我爹提過鄰村周獵戶家兒子實誠,不嫌我,冇想到竟然會這麼快。

看著我爹眼中希冀忐忑的光芒,再看粗糙卻飽含心意的紅嫁衣,一股陌生的暖流穿透了我的心口。

我的指尖觸到溫暖紅布,短暫暖意被我爹的笑聲打破的瞬間,隻聽砰的一聲。

房門被粗暴撞開,砸在土牆上,灰塵簌簌落下。

孫耀武像是一隻被激怒的野獸,裹挾冷風戾氣闖進了門。

他雙眼赤紅,青筋暴起,目光掃過爹手中刺眼紅嫁衣,最後死死釘在我的臉上。

你當真是要嫁人他嘶吼起來,胸膛起伏,聲音扭曲,嫁去那家窮獵戶流螢,你瘋了傻病又犯了

他一步跨到我麵前,壓迫感巨大:周靖宇算什麼東西鑽林子打獵的莽夫!周家怎麼能比得上我孫家!

他指著紅嫁衣,手指顫抖:就為了這麼塊破布條你就急著把自己賤賣出去

他目光掃過屋子,落在我包袱旁的斷角木鹿上,瞳孔驟縮,湧上狂怒。

上前抓起小木鹿,指節捏得發白,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你不是最喜歡孫耀武嗎天天對著我說想他,轉頭就要嫁人流螢,你的心呢

他將小木鹿狠狠摜在地上,悶響驚心。

我靜靜看著他的狂怒表演,看他眼中扭曲的佔有慾,聽著他理所當然的指責,心湖裡最後的漣漪死寂。

原來在他眼中,我不僅是他可以隨意丟棄的傻子,更是他不要了彆人也休想撿走的破爛兒。

在他怨毒的目光中,我彎腰撿起添了新痕的小木鹿。

抬頭迎上他赤紅雙眼,聲音平靜無波:周家不嫌我傻。

我平靜的話語如滾油澆上烈火,他看上去更憤怒了。

不嫌你傻他尖聲嗤笑,渾身劇顫,放屁!姓周的能安好心他就是看上了你爹的薄產,等他玩膩你這傻子的身子就會踹了你!你以為他會真心待你嗎

他逼近,唾沫星子都噴在了我臉上:他給你什麼了聘禮呢拿出來我看看那窮鬼能拿什麼破爛來糊弄傻子!

他困獸般搜尋,目光掃過炕頭的靛藍粗布包的猛地頓住,那是周家提前送的。

他如獲罪證,箭步衝去,粗暴扯開。

幾塊上好的獸皮,一包乾菌子山珍,還有一個紅綢繫著的小盒。

他抓起紅綢盒,扯開繫帶,掀開了蓋子。

盒內紅絨布上,兩根形狀優美,色澤溫潤的鹿茸靜靜躺著,山林草木氣息清新,透著鄭重心意。

孫耀武死死盯著鹿茸,臉上的肌肉瘋狂抽搐,赤紅雙眼瞬間佈滿血絲。

這是鹿茸哈哈哈!他歇斯底裡地狂笑,怨毒刻骨,他竟然送你鹿茸好!好得很呐!流螢,你這隻白眼狼,孫家養你這麼多年,你竟敢揹著我收野男人的東西

他氣得語無倫次,怕是早就忘了他現在的身份隻是我的小叔子。

我爹驚怒地對著他低吼:住手!

隻是孫耀武不為所動,他高揚起手,將紅綢盒朝泥地狠狠砸下。

啪嚓!

盒子碎裂,鹿茸折斷碎裂,碎片絨布木片四濺開來。

我叫你收,叫你嫁!孫耀武瘋了一樣,抬腳狠狠踩踏鹿茸殘骸,你這個賤人,傻子,你就隻配給死人守著牌位過一輩子!你根本不配嫁人!

住手!我叫你住手,你這個畜生!

我爹臉色鐵青,如怒獅般衝到孫耀武身前,枯瘦鐵鉗般的手抓住他的胳膊狠拽。

孫耀武趔趄對上我爹那雙燃著怒火欲將他焚燬的眼睛。

爹,他不是耀文。我看著我爹,聲音清冷的戳穿了孫耀武的謊言,他是孫耀武,他裝死就為甩掉我這傻子,和婉茹雙宿雙飛。婆婆也知道,他們一家人合起夥來騙了我們一年多,還想騙一輩子。

死寂。

屋子裡空氣凝固,隻有孫耀武粗重慌亂的喘息聲。

我爹抓他胳膊的手驟然僵住,怒火凝固在臉上。

你我爹嘴唇哆嗦,喉嚨裡咯咯作響,是耀武

孫耀武在我爹的目光下,臉色慘白如紙,恐慌狼狽讓他抖若篩糠。

他想掙脫,想辯解,卻嘴唇哆嗦,吐不出一個字。

我爹抓他胳膊的手猛地收緊,枯瘦手背青筋暴起,指節哢吧作響。

血脈深處被背叛的滔天怒火,混合女兒受辱的剜心之痛,如火山爆發。

畜生!

我爹撕心裂肺的低吼,震得灰塵簌落,他揚起另一隻枯瘦蘊含恐怖力量的手,帶著滔天恨意,朝孫耀武慘白的臉狠狠扇去。

啪!

響亮的耳光炸開,清脆地讓人心悸。

孫耀武被扇的偏過了頭,臉頰浮現清晰的五指印,嘴角滲血。

他被打懵了,耳中嗡嗡作響,隻剩下恐懼羞恥。

滾!我爹的聲音嘶啞如破鑼,滾出去!再敢踏進這裡半步,擾我女兒清靜,我豁出命也會跟你同歸於儘!

孫耀武捂臉,對上我爹瘋狂的想要把他生吞活剝了的眼神,所有的狡辯底氣都徹底崩潰。

他踉蹌後退,嗚咽一聲,如喪家之犬一般連滾帶爬地衝出小屋,消失在冰冷的晨光裡。

4

鹿茸情深

幾日後,周家熱熱鬨鬨下聘。

院子擠滿了人,質樸真誠的周家長輩們嗓門洪亮,和爹說著吉祥話。

聘禮上極為用心,有上好獸皮,山珍野味,還有一罈自釀果酒。

院門口騷動,人群分開。

一個穿乾淨短褂,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揹著獵弓,提著紅布蓋著的籃子,大步走進。

他小麥色皮膚,眉骨略高,鼻梁挺直,眼睛明亮如溪水洗過的黑曜石,沉穩安定。

他目光掃過人群,落在屋簷陰影下的我身上。

這就是周靖宇。

目光裡帶著不易察覺溫和,他走到院子中央,放下紅布籃子,揭開了紅布。

籃子裡,赫然是兩根比上次品相更好更完整的鹿茸。

陽光落下,茸尖泛著柔光。

周靖宇目光再次看我,聲音清晰:上次的,聽說出了意外,這份補上。

他的語氣平靜如常,就像在說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

我心裡微動攢動。

他又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油紙小包,走到我麵前,伸手遞向我。

這個,他微淺一笑,眼睛真誠,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帶著疑惑,我接過溫熱油紙包。

熟悉的甜香從油紙包裡鑽出來,我的頭猛跳。

我飛快拆開,裡麵竟是兩串紅豔豔的裹著晶瑩糖衣的冰糖葫蘆。

山楂飽滿,糖衣透亮,甜絲絲的微酸果香霸道地鑽入鼻腔,喚醒了我塵封的記憶。

那是在很久以前,我還冇被砸傷變癡傻,還是懵懂小丫頭。

在我家後麵的山坡上,我救下一隻被獸夾傷到腿的小鹿。

我想給它包紮,被孫耀武撞見,他罵我多管閒事。

我委屈極了,躲在溪邊的大石頭後麵哭。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一個背小獵弓,比我大幾歲的少年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

他蹲我麵前,默默看著我哭。

等我哭累了抬頭,他纔開口,聲音清朗:彆哭了,你救了小鹿,是在做善事。

然後他隨手遞給我一串紅得耀眼的冰糖葫蘆,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這麼甜的東西。

他看我小心翼翼地舔糖衣,笨拙地咬山楂被酸皺臉的樣子,忍不住笑。

露出一口白牙:慢點吃,我叫周靖宇,住在山那邊,以後誰欺負你,你可以來找我,我替你出氣。

那甜和少年的乾淨笑容,是那天灰下午對於我來說唯一的明光。

記憶的閘門轟開,眼前沉穩的高大男人,與記憶中遞糖葫蘆誇我心善的少年身影重合。

竟然是他!

我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周靖宇。

他也看著我,眼中有詢問有期待,還有一絲緊張。

陽光照在他身上,給他鍍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我心頭的沉重堅冰,被這跨越時光的甜意悄然融化了一角。

溫熱酸澀湧上鼻尖,我用力眨眼逼回濕意,對他輕輕點頭。

周靖宇眼中的緊張化開,變成了純粹的明亮笑意,如陽光灑落。

他鬆了一口氣,篤定道:我記得,你吃不得辣,一點辣咳半天。但甜棗糕,一次能吃好幾塊。

他的聲音清晰入耳,帶給我久違的被珍視的暖意。

5

石刻依偎

從那天起,周靖宇常來,日子猶如被注入活水。

大都是午後陽光最好時,他身上會帶著山林間的清爽氣息。

有時他會拈一小枝臘梅,找粗陶罐裝水插好,擺在窗台。

有時他會提溜一塊舊布包裹嚴實的烤梨,剝開滾燙軟糯的梨肉,默默遞給我,看我小口吃。

更多的時候,他是帶山裡孩子們的小玩意兒,柔韌草莖,手指翻飛編著活靈活現的小鹿和小鳥,逗的我咯咯笑。

或一小把硬殼榛子,耐心教我用石頭砸開,撚去碎殼,果仁放在我臟兮兮的手心。

等到我吃得滿嘴烏黑,他再用洗的白髮的袖口給我擦去汙漬。

我心頭緊繃著的名為戒備的弦,在他一次次的到來中被無聲溫柔撥動,日漸鬆弛。

我在牆角用炭條悄悄劃下刻痕,他來一次,我便劃一道。

短短時日,細痕已排長列。

我數著痕跡,陌生微癢的暖意如初春解凍的溪流,在我曾經幾度冰冷的心底流淌。

年根下的午後,周靖宇又來了。

他帶來了紅紙筆墨幫我爹寫春聯,我爹樂嗬嗬地裁紙研墨。

周靖宇挽袖提筆,神情專注,一筆一劃樸拙有力。

上聯福星高照平安宅,下聯好景常臨康樂家,

橫批四季長安。

墨跡工整,年味樸實無華。

對聯都貼在門上了,他還依依不捨。

午後陽光落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我看到他的耳尖慢慢紅了,目光也幾次飄向我。

察覺到我的注視,他尷尬地清了下嗓子,避開我的眼神,轉而看向我爹。

程叔,我和流螢的事,我想請程叔,挑個好日子。

他的聲音比平常低,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院子裡瞬間安靜,北風吹著禿枝微微作響。

正拿著砧板準備剁餃子餡的我爹動作猛地頓住,目光在我和周靖宇臉上徘徊了很久,像是在確認什麼。

終於,我爹佈滿皺紋的臉上,緩緩綻開舒展的踏實笑容。

他用力點頭,聲音洪亮乾脆:我都算過了,三月初九就是個頂頂好的日子!宜嫁娶,百無禁忌!

三月初九周靖宇低聲重複,唇角的笑意直達心底。

再抬頭時,他的眼睛亮得驚人,重重點頭道:嗯,三月初九,好日子!

然後他走到我麵前。

因為離得很近,我能聞他身上淡淡的鬆木混著陽光的氣息。

他攤開寬厚的手掌,掌心躺著一個小小的物件。

那是一塊拇指大小的青灰河灘石,被他精心雕成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小人兒。

線條粗獷,輪廓清晰。

高大些小人兒的微微低頭看依偎身側的小小身影,顯得笨拙又溫柔親昵。

給你的。他聲音很低,眼神鄭重,我自己刻的,彆嫌棄。

見我張開手,他小心翼翼地把石刻放在我的手心。

石頭帶著他掌心的溫度,沉甸甸的,又有些暖意。

我低頭看著掌心處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小人兒,心口的冰徹底融化,化成溫熱暖流直衝四肢百骸。

我強忍著酸澀,纔沒有哭出來。

隻攥緊手心的石雕,帶來無比真實的新生悸動,抬頭迎著他的目光,用力點頭:嗯。

6

上元燈節

上元燈節的這一天,周靖宇去打獵,他妹妹小棠非要纏著我一起看花燈。

因為住在山裡,小棠不常出門,看什麼都很驚奇。

阿姐,你快看那個走馬燈,好大啊!

我被久違的熱鬨感染,唇角帶淺淺笑意。

我的手上提著我爹為小棠糊的小兔燈,燭光透過紅紙在腳下映出溫暖的光暈。

繞了一圈以後,我們一路看燈隨人流往家走。

小棠嘰喳說著趣事。

離家門十幾步,小棠扯我袖子,怯聲道:阿姐,你看那裡是不是蹲著一個人

我這纔看到家門口半明半暗的陰影裡,蜷縮著一個黑影。

濃重的酒氣隨風飄來,頹敗的令人作嘔。

是孫耀武。

他爛醉如泥癱靠在冰冷土牆上,雙手抱膝蜷縮著。

頭髮散亂,鬍子拉碴,衣裳皺巴巴的沾滿了泥汙和酒漬。

聽到腳步聲,他費力掀開眼皮,目光渙散聚焦,落我臉上。

醉眼瞬間閃爍著暴喜、悔恨、絕望的複雜光芒。

螢螢!他掙紮想站起身,卻因著酒醉虛弱晃了幾下就跌坐了下去。

然後他索性手腳並用朝著我爬了兩步,泥汙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裙角,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

螢螢,我錯了,我後悔了,悔斷腸了!

他仰頭涕淚橫流,臉上痛苦扭曲

我不該裝死騙你,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是我瞎了眼,鬼迷心竅。你打我罵我捅我都行,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跟我回去,重新開始。我發誓,這輩子我隻對你好,把你當菩薩供著。螢螢,我的螢螢啊!

他哭嚎的淒厲刺耳,大喊大叫的瘮人。

鼻涕眼淚糊在臉上混著塵土,肮臟不堪。

小棠嚇得抓著我的衣角躲在我身後。

我低頭看著腳下匍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的男人,曾經我把他視為我的天,視為我此生唯一的依靠。

為了救他的性命,我為他衝進火海,為了和他在一起,我忍受所有的委屈貶低。

可是如今看他卑微到塵埃中的模樣,我的心裡卻冇有半點波瀾。

隻剩下沉重疲憊,還有塵埃落定的漠然。

他聲嘶力竭的懺悔哀求,對於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那些曾經讓我感到痛徹心扉的欺騙,還有刻骨銘心的鄙夷,還有曾經那些我的尊嚴被踩的日子,早就離我遠去了。

我靜靜站著,任他拉扯哭嚎。

直到他聲音嘶啞斷續抽噎,我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三月初九,我就要成親了。

他猛地抬頭,臉上的淚痕汙跡凝固。

佈滿血絲醉眼難以置信地瞪著我,瞳孔因巨大沖擊急劇收縮,像是第一次看清我。

哀求瞬間被妒火取代。

成親他身體劇顫,聲音拔尖如夜梟,你要跟那獵戶成親你竟真要嫁他流螢和你怎麼敢你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牌位還在那供著!你休想!休想!

他掙紮著想撲向我,雙手在空中亂抓,眼中隻剩下想要毀滅一切瘋狂。

滾開,畜生!

我爹暴怒著從院子裡衝了出來,手裡抄著手腕粗的燒火棍,雙目噴火,對著地上狀若瘋癲的孫耀武劈頭蓋臉砸下。

嗷!孫耀武慘叫,棍砸在他肩背上產生的劇痛讓他清醒了幾分,他嚎叫著反抗。

爹!我忙拉住暴怒的我爹,怕他氣壞身子。

我爹憤怒地用燒火棍指著孫耀武鼻子:滾!再敢糾纏我閨女,我就跟你拚命!滾!

孫耀武被我爹震懾住,連滾帶爬地走了。

7

孫家悔恨

隻是隔天,孫耀武又來了。

跪在院門外的泥濘雪地上,嘴巴裡唸唸有詞:螢螢,我錯了,原諒我!

早起掃雪的鄰居們對著他指指點點,冇有一個人上前,不多時他就暈倒了。

我爹陰沉著臉隔著門縫看了一會兒,疲憊無奈地歎息道:自作孽不可活,偏偏要賴在我們家門口。

他無奈打開院門,和聞訊趕來的兩個孫家的本家叔伯費力的將凍僵孫耀武從雪地上拖起,把他送回了孫家老宅。

午後院門再敲響,是孫耀武的娘李氏和印象裡總是溫溫柔柔弟媳婉茹。

李氏進門,精明的眼睛掃過我和我爹,堆了十二分的歉意愁苦,還冇說話就紅了眼眶。

她幾步上前作勢要給我爹跪下:親家公,是我們孫家對不起你們,對不起流螢!

我爹鐵青著臉側身避開,冷冷道:彆來這一套,我們程家可冇你們孫家這門親,有話直說。

李氏被噎,訕訕站直,抬起手去抹本就不存在眼淚哀歎:親家公,千錯萬錯都是耀武的錯,是他被豬油蒙了心,害苦了流螢。

說話間,她偷瞄著我的臉色:耀武回去就開始發高燒,翻來覆去地喊流螢的名字,郎中說如果放任不管,人怕是要燒壞了。親家公,能不能求求你發發慈悲讓流螢去看他一眼,也好保住他這條命!

見我和我爹不為所動,一直沉默的婉茹向前走了兩步。

她穿著一身素淨衣裙,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哀慼自責。

怯生生地看著我,聲音輕軟帶著哭腔:嫂子,不,流螢姐,是我對不起你,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耀文。是我怕守寡的日子難熬,所以纔將錯就錯的,你真的要怪就怪我吧,求求你救救耀武!

她眼淚撲簌掉落,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

李氏陪著她一起抹淚,兩人一唱一和,好像她們纔是天大的受害者,對我的懺悔懇求倒像是委屈了她們。

我冷眼看著她們的精湛表演,李氏的假慈悲,婉茹的柔弱無辜處處算計。

口口聲聲的悔過,字字句句的情分,還真是讓人感覺諷刺噁心。

她們在乎的從來都不是我,也冇有覺得對不起我。

她們隻是怕孫耀武真的死了,她們冇了指望罷了。

我正要開口拒絕,院門外突然傳來周靖宇沉穩的聲音。

程叔,流螢現在是我的未婚妻子。

他靜靜站院門口,高大的身影擋住部分太陽光線。

肩上落滿未化的雪粒,應是剛從山裡下。

他冇看李氏和婉茹,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堅定的支援。

李氏和婉茹見到周靖宇,臉色驟變。

尤其是婉茹,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驚了驚,眼淚都忘了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嫉恨。

周靖宇幾步走到我身邊,和我一起肩並肩站。

沉靜如深潭的眼睛平靜地看了李氏和婉茹一眼,再轉向我時,他溫柔地說:流螢,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在這裡。

我挺直了脊背,目光掃李氏虛偽愁苦的臉,還有婉茹掩不住算計的眼睛。

我馬上就是他人婦了,孫耀武的死活,跟我沒關係,我不去。

頓了頓,我看著她們,又繼續說:你們彆再來了。

8

花轎新生

三月初九,天光破曉。

大紅喜字貼在斑駁的土牆,映暖整個院子。

鄰裡嬸孃早起就來張羅,圍坐在我身邊,七嘴八舌的祝福我喜結良緣。

瞧瞧這新娘子,穿上這身大紅嫁衣就跟畫裡得仙女似的!

靖宇好福氣,流螢有後福!

孫耀武冇福氣!

呸!這大喜的日子,提那個醃臢貨做甚

可不就是!吉時已到,快,蓋頭蓋上!

眼前的光亮被並蒂蓮紅蓋頭溫柔遮蔽,世界朦朧溫暖紅。

喜娘小心攙著我的胳膊走向遠門,我腳下的每一步都如踏新生彼岸橋。

外麵鑼鼓震天,花轎穩穩停在院門口,我坐進轎廂。

一聲高亢的起轎!過後,轎身輕晃穩穩抬起。

不知過了多久,轎身猛頓。

外麵的鼎沸人聲驟然安靜,爆出更大的喧嘩騷動。

停下,螢螢,我的螢螢,我不許你嫁!

孫耀武的淒厲哭嚎傳入耳膜,轎簾掀開,我看到他扭曲憔悴的臉。

目光交彙的瞬間,他死死地扒住轎門嘶吼:螢螢,是我錯了,求求你不要嫁人,求求你跟我回家!

見我不為所動,當滿街鄰裡鄉親,他跪地對花轎重重磕頭。

咚!咚!咚!他的頭磕得很實,伴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螢螢,求求你原諒我,跟我回家去吧!

可是我一點都不感動。

圍觀送嫁的街坊鄰裡也徹底炸開了鍋:這是孫家死了的孫耀武這是又複活了

還真是,他怎麼有臉來

呸!裝死騙媳婦跟弟媳婦鬼混,看流螢嫁得好又來哭爹喊娘,什麼東西!

快看!周家新郎官來了!

混亂指責的唾罵聲中沉穩的腳步聲快速靠近,孫耀武已經被轎伕拉到一旁。

周靖宇冇說話,隻伸出手堅定有力地扶住我的胳膊。

我揭開蓋頭,溫和地從轎攆中走出,目光平靜地看向孫耀武:鬨夠了就回去吧,我們已經沒關係了,你這樣在彆人的婚禮上鬨,我們夫婦二人是可以選擇報官的。

孫耀武看到我以後,渾濁的眼睛瞬間露出狂喜的光芒,似是冇有聽到我在說什麼,他從懷中掏出來一個修補過的小鹿,顫顫巍巍地想要遞給我。

螢螢,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這一次我一定能照顧好你!

算了吧,放過我吧孫耀武。我看著他,眼睛裡隻有悲憫,補得再好,也是斷過的,我們再無可能回到從前了。

他怔怔地看著我上花轎,冇有再繼續追上來,隻呢喃道:我們之間真的就隻能如此了嗎你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回頭,看著他笑了:孫耀武,我們之間冇有誤會需要揭開,你還是滾遠點吧,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9

紅燭溫暖

周家的小院裡張燈結綵,熱鬨更甚。

喜氣洋洋的瀰漫在每個角落,拜堂儀式結束後,我被喜婆牽著進了新房。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喧鬨的人聲漸遠。

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房門前,然後,門栓輕輕撥開。

周靖宇走進,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把蓋頭輕輕撩起掀開。

我看到紅燭下他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娘子……他聲音低啞,帶著難以言喻的悸動。

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垂下眼不敢看他眼中灼熱的光芒。

累不累他低聲問,餓不餓吃點東西

不累我的聲音輕顫清晰,有你在,不累。

周靖宇怔了下,聲音溫柔而堅定:螢螢,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他微微傾身,十足珍視地吻住我的額角。

我輕輕點頭:嗯,我信。

窗外的雪花無聲落滿寂靜的庭院,紅燭溫暖著新房。

至此,我已經徹底告彆了過去,開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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