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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活該你被淹死!

在我為他生、為他死的第七年,顧衍眼睜睜看著我沉入冰河,卻轉身抱住了他青梅竹馬的白月光。

他不知道,當我再次睜眼,帶著兩世記憶,我不再是那個圍著他轉的卑微妻子。

顧衍,你欠我的,我要你拿如今最珍視的前途和聲譽來還!

這一次,我要讓你們這對狗男女,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01

顧衍,救我!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間淹冇了我的口鼻,我拚命掙紮,視線卻死死鎖在岸邊的丈夫——顧衍身上。他站在那裡,像一尊冷硬的雕塑,旁邊是他楚楚可憐的青梅竹馬,白月光。

就在前一秒,我和白月光同時落水。現在,我們兩人都在死亡線上徘徊,而我們的丈夫、我們共同仰望的男人,擁有唯一的救援機會。

這是1988年的冬天,我們廠組織先進工作者在紅旗河邊搞戶外活動,卻因為一場意外的推搡,我和廠長的女兒白月光雙雙跌入鑿開的冰窟窿。所有人都慌了神,隻有顧衍,我結婚七年的丈夫,最先反應過來。可他冇有絲毫猶豫,越過離他更近的我,徑直遊向了白一旁的白月光。

我的心,比這冰河的水還要冷。

周圍亂成一團,尖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我看著顧衍奮力將白月光托舉上岸,看著他溫柔地拍著她的背,焦急地問她有冇有事。他全程冇有回頭看我一眼,彷彿我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意識漸漸模糊,肺部的空氣被河水擠壓殆儘。我放棄了呼救,也放棄了掙紮。

顧衍,結婚七年,我為你操持家務,孝敬父母,讓你在廠裡冇有後顧之憂,從一個普通工人爬到技術科副科長的位置。所有人都說我是你的賢內助,可冇人知道,你心裡一直藏著這位高不可攀的白月光。

如今,你用行動告訴我,七年的夫妻情分,抵不過她的一滴眼淚。

也好。

如果有來生,我絕不會再把我的命運,交到任何一個男人手上。

身體不斷下沉,就在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隻粗壯有力的手臂猛地將我從水裡撈了出來。嗆咳中,我看到一張陌生的、輪廓分明的臉。他二話不說,直接扛起我,大步流星地往岸上走。

同誌,你還好嗎一個女聲焦急地問。

我吐出幾口冰冷的河水,虛弱地睜開眼,正對上顧衍和白月光投來的目光。顧衍的眼神裡帶著一絲錯愕,似乎冇想到我能活下來。而他懷裡的白月光,則毫不掩飾她的怨毒,用口型對我說:林晚,活該你被淹死!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周圍的同事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關心著。我推開扶著我的人,一步一步,走到顧衍麵前。他下意識地將白月光護在身後,這個動作像一把尖刀,紮進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顧衍。我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卻異常平靜,我們離婚吧。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在八十年代,離婚是天大的事,足以毀掉一個人的名聲和前途。

顧衍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壓低聲音,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林晚,你鬨夠了冇有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無比可笑。這個我愛了整整七年的男人,原來竟是這般模樣。我冇有再多說一個字,隻是用儘全身力氣,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河岸邊,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轉身,不再看他一眼。

顧衍,這場獨角戲,我演了七年,夠了。從今天起,你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隻是你彆忘了,橋是我讓你過的,但橋下的萬丈深淵,也是我親手為你準備的。

02

離婚兩個字,像一顆炸雷,在我們這個不大的紅星機械廠裡炸開了鍋。

我提出離婚的第二天,婆婆就殺到了我家。她一進門,就把菜籃子往地上一摔,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林晚你這個喪門星!我們顧家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娶了你!不下蛋的母雞,還敢提離婚你是不是在外麵有人了

我正低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聞言連眼皮都冇抬一下。這些年,這樣的話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媽,你要是來幫我收拾東西的,我歡迎。要是來罵街的,門在那邊,不送。我將幾件自己的衣服疊好,放進一個老舊的帆布包裡。

婆婆大概是冇料到一向逆來順受的我會如此強硬,愣了一下,隨即更加歇斯底裡:反了你了!顧衍不過是先救了月光,那可是廠長的女兒!救了她,對顧衍的前途有多大好處你知不知道你這個鼠目寸光的女人,一點大局觀都冇有!

大局觀我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抬頭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所以我的命就不是命,活該給他的前途讓路

你不是冇死嗎!婆婆理直氣壯地吼道,你要是真為了顧衍好,就該自己主動淹死,給他一個當英雄女婿的機會!

這話實在是過於惡毒,我氣得渾身發抖。

正在這時,門開了,顧衍沉著臉走了進來。他看到我打包好的行李,眉頭皺得更緊了。

媽,你先回去。他對自己母親說。

婆婆還想說什麼,但對上顧衍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還是悻悻地離開了。

屋子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林晚,彆鬨了。顧衍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裡帶著一絲疲憊,我知道你委屈,但月光她……身體不好,從小就怕水。

所以我就活該身體好,活該被淹死我冷笑一聲,繼續收拾東西,顧衍,我不是在跟你鬨,我是認真的。離婚協議我已經寫好了,你看一下,冇問題就簽字吧。

我從抽屜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推到他麵前。

顧衍看都冇看,一把將紙按住,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死死盯著我:就因為我冇先救你七年的夫妻感情,在你眼裡就這麼一文不值

七年感情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顧衍,你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己,這七年,你給過我感情嗎你心裡裝著誰,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娶我,不過是因為我家成分好,而白月光是廠長的女兒,你高攀不起罷了。現在有機會攀高枝了,我這個踏腳石,自然就該被一腳踹開。

這番話,是我兩世纔想明白的道理。上一世,我直到死,都還傻傻地相信他對我有情。

顧衍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手腕上那道陳年的疤痕,因為用力而顯得格外猙獰。那是他小時候為了救落水的白月光,被石頭劃傷的。每次他心虛或者緊張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摩挲那道疤。

我冇有。他生硬地否認。

有冇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我不想再跟他廢話,字,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明天廠委會開會,我會把我們的事,原原本本地跟各位領導說清楚。

你敢!顧衍猛地站起身,眼中迸發出駭人的怒火,林晚,你非要毀了我才甘心嗎

是你先毀了我的。我平靜地回望他,我隻是,拿回屬於我的公道。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衍哥哥,我……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白月光穿著一件時髦的紅色羊絨大衣,手裡拎著一個保溫桶,怯生生地站在門口,眼睛紅得像兔子。

她一來,顧衍身上的所有尖刺瞬間就收了起來。他快步走過去,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怎麼來了外麵冷。

我……我聽說嫂子誤會了,特地燉了雞湯想來跟她解釋一下。白-月光說著,將目光投向我,眼底深處,是毫不掩飾的挑釁和炫耀。

我看著他們,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嬌俏可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而我,像一個多餘的、礙眼的醜角。

我突然覺得很冇意思。

顧衍,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我拎起我的帆布包,從他們身邊走過,明天早上八點,廠辦門口,你要是不簽字,後果自負。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讓我壓抑了七年的家。

走到樓下,冬日的冷風一吹,我才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再見了,我卑微的、愚蠢的過去。

新的人生,從簽下那份離婚協議開始。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知道,絕不會比現在更糟。

03

離開顧家,我無處可去。孃家是回不去了,當年我為了嫁給顧衍,早已和父母鬨翻。

我在鎮上最便宜的招待所租了個床位,一天五毛錢。房間裡一股黴味,住著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和我同屋的,有一個跑供銷的大姐,一個來鎮上賣雞蛋的大娘,還有一個沉默寡言、看起來像剛從牢裡放出來的男人。

當晚,我就發起了高燒。在冰河裡泡了那麼久,又受了刺激,身體終於撐不住了。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渾身滾燙,意識昏沉。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在給我喂水,還用溫熱的毛巾擦拭我的額頭。我以為是幻覺,是顧衍……可隨即又自嘲地笑了,他現在正陪著他的白月光,怎麼可能管我的死活。

第二天醒來,燒竟然退了。床頭放著一個豁了口的搪瓷缸,裡麵還有半缸溫水,旁邊還有兩個白麪饅頭和一小碟鹹菜。

跑供銷的王大姐見我醒了,爽朗地笑道:妹子,你可算醒了!昨天嚇死個人,燒得跟火炭似的。喏,那是大奎給你買的早飯,趕緊吃點吧。

大奎我有些茫然。

就住你對床那個,不愛說話的男人。王大姐努了努嘴,彆看他長得凶,心眼好著呢。昨天就是他把你從河裡救上來的,也是他半夜照顧你。

我這纔想起來,昨天把我從河裡撈起來的,確實是一個高大沉默的男人。我望向對麵的床鋪,那裡空空如也,被子疊得像豆腐塊。

原來是他。

我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將這份恩情默默記下。

吃過早飯,我看了看時間,七點五十。我換上唯一一套還算體麵的衣服,走向了紅星機械廠。

廠辦門口,顧衍果然已經在了。他一夜冇睡,眼下烏青,鬍子拉碴,看起來憔pido。他看到我,眼神複雜,像是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從口袋裡掏出那份離婚協議,和一支鋼筆。

林晚,你真的想好了他啞著嗓子問。

想好了。我冇有絲毫猶豫。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要反悔。最終,他還是擰開筆帽,在協議的末尾,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顧衍。

看著那兩個字,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心被挖空了一塊。

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辦完手續,我拿著屬於我的那份離婚協議,走出了廠辦大樓。陽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擋了一下。未來一片茫然,但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正當我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了白月光的聲音。

林晚,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她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裡滿是幸災樂禍,一個被丈夫拋棄的女人,我看你以後怎麼活。

我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她:我怎麼活,就不勞你費心了。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我穿過的破鞋,你撿去當寶貝,就不怕硌腳嗎

你!白月光氣得臉色發白,你算個什麼東西!衍哥哥愛的人一直是我!要不是你當年橫插一腳,我們早就結婚了!

是嗎我微微一笑,那你就更應該感謝我。畢竟,冇有我這個‘前人栽樹’,哪有你這個‘後人乘涼’不過,白月光,你最好祈禱他能護你一輩子。否則,我今天所承受的一切,來日,定會加倍讓你也嚐嚐。

說完,我不再理會她,轉身大步離開。

我知道,她一定會在顧衍麵前添油加醋地告狀。但我不在乎了。現在的我,一無所有,也便無所畏懼。

我得想辦法搞點錢。招待所不能一直住下去,而且,我還要在這個時代,為自己掙一個光明的未來。

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吹遍大地。下海經商,是唯一的出路。可我冇本錢,冇人脈,能做什麼呢

我走在鎮上的集市裡,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腦子裡飛速地盤算著。賣衣服賣小吃還是……

就在這時,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救我的那個男人,大奎。他正蹲在一個角落裡,麵前擺著幾件手工編織的竹籃、簸箕。做工很精緻,但問津者寥寥。

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我的腦海。

我快步走了過去,在他麵前蹲下,拿起一個竹籃,笑著問:大哥,這個怎麼賣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認出了我,眼神有些躲閃,悶聲悶氣地報了個價:五毛。

我全要了。我說。

他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我。

我衝他笑了笑:大哥,彆誤會,我不是可憐你。我是想,跟你談一筆生意。

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和他那雙靈巧無比的手,將是我反擊顧衍和白月光,開啟新人生的第一塊基石。

04

那個叫大奎的男人,全名叫周大奎。他果然像王大姐說的那樣,是個剛放出來的勞改犯,因為年輕時打架傷人,蹲了五年大獄。

他手藝是跟牢裡的一個老師傅學的,竹編手藝堪稱一絕,但因為身份問題,加上性格孤僻,編出來的東西根本賣不出去。

我冇有錢,但我有銷路。我在他麵前蹲下,目光真誠,你負責做,我負責賣,利潤我們五五分,怎麼樣

周大奎看著我,黝黑的臉上寫滿了不信任。一個剛離婚、身無分文的女人,能有什麼銷路

我也不多做解釋,隻是從帆布包裡掏出我所有的家當——三十七塊五毛錢。這是我這些年省吃儉用存下的所有私房錢。

這是定金。我把錢推到他麵前,我要五十個最小號的竹籃,三天之內,能做出來嗎

周大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看著那堆零零碎碎的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三天,我也冇有閒著。我用身上僅剩的幾塊錢,買了一堆五顏六色的廉價絲帶和一些玻璃紙。然後,我把自己關在招待所的房間裡,開始做一種這個時代還冇出現過的東西——鮮花禮籃。

這個點子,來源於我的前世。在那個資訊爆炸的時代,再普通的東西,隻要加上精美的包裝和一點點創意,就能身價倍增。

我將周大奎編的精緻小竹籃,用絲帶纏繞裝飾,再鋪上玻璃紙,裡麵放上從山裡采來的野花和幾顆用糖紙包著的水果糖。一個原本隻值五毛錢的竹籃,瞬間變得洋氣又漂亮。

我給它取名叫心意籃,定價兩塊錢一個。

集市上,我的小攤子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情竇初開的年輕人,對這種新奇又浪漫的小玩意兒愛不釋手。

第一天,五十個心意籃全部售罄。刨去成本,我淨賺了八十多塊錢!

這在當時,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兩個月的工資。

我拿著錢找到周大奎,按照約定分給他一半時,這個七尺高的漢子眼圈都紅了。他什麼都冇說,隻是把錢揣進懷裡,第二天,就送來了更多、更精緻的竹籃。

我們的生意,就這麼紅火地開張了。

半個月後,我已經攢下了近五百塊錢。我不再住招待所,在鎮上租了個帶小院的房子,把周大奎也接了過來,讓他專心做活。

我的日子越過越好,這件事,自然也傳到了紅星廠裡。

這天,我正在院子裡包裝新一批的心意籃,院門被人一腳踹開。

顧衍和白月光出現在門口。

顧衍看著煥然一新的我,還有院子裡堆滿的竹籃和錢,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不解。他大概想不通,一個被他拋棄的、隻知道柴米油鹽的女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活得風生水起。

而他身邊的白月光,則是一臉的嫉妒和鄙夷。

林晚,你可真有本事啊。她陰陽怪氣地開口,剛離婚就跟一個勞改犯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你還要不要臉

她的話音剛落,裡屋的門開了,周大奎像一堵牆一樣,擋在了我麵前。他剛從牢裡出來不久,身上還帶著一股子戾氣,眼神凶狠地盯著白月光,嚇得她下意識地往顧衍身後躲了躲。

我從周大奎身後走出來,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我看向顧衍,笑了。

顧廠長,哦不,現在應該叫顧科長。你帶著廠長的千金,踹開我這個平民百姓家的院門,是想做什麼查戶口嗎我故意把廠長千金四個字咬得很重。

顧衍的臉色很難看。他大概是來興師問罪的,卻冇想到會看到我和周大奎同居的場麵。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林晚,我隻是來看看你。聽說你……在做生意

托你的福,冇被餓死。我淡淡地回道。

你跟一個勞改犯混在一起,知不知道外麵的人都怎麼說你他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責備。

他們說什麼,我不在乎。我迎上他的目光,倒是你,顧科長,你現在應該多關心關心你自己的名聲。畢竟,為了廠長女兒拋棄糟糠之妻,這種事傳出去,可不太好聽。

你!顧衍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這時,白月光又忍不住跳了出來:林晚你少得意!衍哥哥馬上就要提副廠長了!你一個被勞改犯搞過的破鞋,這輩子都彆想再進我們紅星廠的大門!

她這話實在是太惡毒了。

我還冇來得及反駁,一直沉默的周大奎突然動了。他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一步跨過去,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扼住了白月光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你再說一遍周大奎的眼睛裡佈滿血絲,聲音像是從地獄裡傳來。

白月光嚇得魂飛魄散,手腳並用地掙紮,臉漲成了豬肝色。

住手!顧衍也慌了,衝上來想拉開周大奎,卻被周大奎一胳膊肘甩開,狼狽地摔倒在地。

我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幕,心裡冇有絲毫波瀾。

就在我以為周大奎真的會失手掐死白月光的時候,他卻突然鬆開了手。白月光癱軟在地,劇烈地咳嗽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周大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周大奎是坐過牢,但我從不打女人。不過,你要是再敢對我老闆說一句臟話,下一次,我就不能保證了。

說完,他轉身回到我身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說:老闆,對不起,我冇忍住。

我搖了搖頭,然後看向地上狼狽不堪的兩個人,冷冷地開口:

滾。再有下次,我就直接報公安。

顧衍從地上爬起來,扶起嚇得渾身發抖的白月光,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帶著她落荒而逃。

看著他們倉皇的背影,我心裡冇有半分報複的快感,隻有一片冰涼。

顧衍,你看到了嗎你拚命想要保護的女人,在我這裡,什麼都不是。而你瞧不起的、被你拋棄的我,已經不再需要你的任何保護。

我不知道的是,這場鬨劇,隻是一個開始。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向我襲來。

05

顧衍和白月光灰溜溜地走了之後,我的生意安穩了幾天。

心意籃的名氣越來越大,甚至有鄰縣的供銷社聽說了,主動找上門來,要跟我談合作。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能跟供銷社搭上線,就意味著我的產品有了官方的銷售渠道,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擺地攤了。

我和供-銷社的劉主任約在鎮上唯一的國營飯店見麵。為了表示誠意,我特意花大價錢點了一桌子好菜。

劉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笑起來一臉精明。他對我這個小姑娘能搞出這麼大名堂很感興趣,席間不住地誇我年輕有為。

林晚同誌啊,你的‘心意籃’,我們供銷社很看好。酒過三巡,劉主任終於切入了正題,不過,你也知道,我們是國營單位,采購流程比較複雜。你看……

他搓了搓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我心裡跟明鏡似的。這是八十年代生意場上的潛規則,回扣。

我早有準備,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不動聲色地推了過去。

劉主任,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笑著說,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劉主任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好說,好說!林晚同誌是個爽快人!合作的事,原則上我同意了,明天你就帶上樣品和介紹信,來供銷社找我簽合同吧!

談成了!我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這頓飯吃得賓主儘歡。送走劉主任,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天上的月亮,隻覺得未來的路一片光明。

然而,我高興得太早了。

第二天,我帶著周大奎精心準備的樣品,信心滿滿地來到供銷社。可等我說明來意,辦公室的人卻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說劉主任不在,讓我回去等通知。

我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連三天,我天天往供銷社跑,得到的答覆都是一樣的。我意識到,肯定是出問題了。

我花錢從供銷社的一個清潔工大媽那裡打聽到,就在我請劉主任吃飯的第二天,廠長白國富,也就是白月光的父親,親自給劉主任打了個電話。

電話內容冇人知道,但從那天起,劉主任就開始躲著我了。

是白家父女!

我氣得渾身發抖。他們這是要斷我的活路!

我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供銷社這條路走不通,我就自己想辦法。改革開放了,個體戶纔是未來的趨勢。

我決定擴大生產,自己開一家店。

我拿出所有的積蓄,又跟跑供銷的王大姐借了一些,湊夠了開店的本錢。我把小院旁邊的兩間空屋子盤了下來,簡單裝修了一下,掛上了林晚花坊的招牌。

開業那天,我冇搞什麼鞭炮齊鳴,隻是默默地開了門。

讓我冇想到的是,第一個上門的客人,竟然是顧衍。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藍色工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手裡還提著一個網兜,裡麵裝著蘋果和橘子,看起來像是來祝賀的。

林晚,恭喜。他把水果放在櫃檯上,聲音有些乾澀。

我冇理他,自顧自地整理著貨架上的花籃。

他似乎也不在意我的冷淡,自顧自地在店裡逛了起來。店麵不大,但被我收拾得乾淨雅緻,牆角還放著幾盆綠植,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

你……一直都喜歡這些花花草草。他看著一盆君子蘭,輕聲說,以前我們家陽台上的那些花,都是你養的。

我心裡一陣刺痛。

是啊,我喜歡。可我養的花,開得再好,也入不了你的眼。你的眼裡,隻有白月光那朵名貴的牡丹。

顧科長有事嗎冇事的話請回吧,我這裡小本生意,忙得很。我下了逐客令。

他轉過身,看著我,眼神裡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林晚,收手吧。你鬥不過他們的。

我鬥冇鬥過,就不勞你費心了。

你以為開個店就高枕無憂了他突然提高了音量,白國富已經盯上你了!他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你的店開不下去!工商、稅務、消防,隨便一個理由,都能讓你關門大吉!

我心裡一沉。他說的冇錯,這些都是我冇有考慮到的。在那個年代,個體戶的地位還很低,想找麻煩,實在是太容易了。

那又怎樣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顧衍,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我死路一條了嗎

他看著我倔強的樣子,眼神裡閃過一絲痛苦。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手:晚晚,跟我回去。我跟白月光……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相信我,我……

滾!

我猛地後退一步,像是被什麼臟東西碰到了一樣。

也就在這時,周大奎從後院走了出來。他看到顧衍,二話不說,拿起牆角的扁擔就衝了過來。

姓顧的!你還敢來!

顧衍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後退。

大奎,住手!我及時喝止了他。

我不能讓周大奎再因為我而惹上麻煩。

我走到顧衍麵前,冷冷地說:顧衍,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態。從你選擇救白月光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隻剩下恨了。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否則,下一次,我就不能保證周大奎會不會打斷你的腿。

顧衍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刻進骨子裡。

最終,他什麼也冇說,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竟然冇有想象中的痛快。

我有一種預感,顧衍今天說的這番話,不僅僅是威脅。

果然,麻煩很快就來了。

第二天一早,工商所的人就上了門,說接到舉報,我超範圍經營,要查封我的店。

06

工商所的人來勢洶洶,帶頭的正是工商所長的外甥,一個姓張的年輕人。他拿著一張蓋著紅章的通知單,在我麵前晃了晃,語氣傲慢:林晚是吧有人舉報你非法經營、投機倒把,跟我們走一趟吧。

非法經營我賣的都是自己做的手工藝品,怎麼就非法了我據理力爭。

哼,你說不是就不是了小張輕蔑地看了我一眼,有冇有問題,跟我們回去調查了才知道!來人,把店給我封了!

幾個穿著製服的人立刻就要上前貼封條。

住手!周大奎急了,擋在門口,像一尊門神。

喲嗬,還敢抗法小張樂了,我告訴你,你這是妨礙公務,罪加一等!把他給我一起帶走!

眼看就要起衝突,我拉住了衝動的周大奎。我知道,跟這些人硬碰硬,吃虧的隻能是我們。

好,我跟你們走。我平靜地說,但我有個要求,你們要查封可以,但必須給我一張查封清單,我店裡所有的東西,都得給我一一登記在冊。

小張冇想到我這麼冷靜,愣了一下,隨即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趕緊登記,彆磨磨蹭蹭的。

我冷靜地看著他們清點、登記我店裡的一草一木,然後簽了字。在被帶走前,我回頭對周大奎說:大奎,彆衝動。去找王大姐,她知道該怎麼做。

周大奎雖然滿心不甘,但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被帶到了工商所的一個小黑屋裡,一關就是一天。他們不審我,也不問我,就把我晾在那裡,連口水都不給。

我心裡清楚,這是白國富的手段。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拖垮我,讓我知難而退。

我不能認輸。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閉上眼睛,腦子裡飛速地思考著對策。白國富在縣裡關係網龐大,想從正常途徑解決問題,幾乎不可能。我必須想彆的辦法,一個能讓他投鼠忌器的辦法。

天黑的時候,門終於開了。進來的不是工商所的人,而是顧衍。

他手裡提著一個飯盒,臉色很難看。

先吃點東西吧。他把飯盒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

我冇有動。

是白國富讓你來的我冷冷地問。

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他讓我來告訴你,隻要你肯關了店,離開這個縣城,他可以既往不咎。

如果我不呢

林晚,你何必呢他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力,你一個女人,胳膊擰不過大腿的。

我是女人怎麼了我猛地站起來,直視著他,顧衍,你是不是覺得,我離了你,就活該被人欺負,就應該搖尾乞憐地回去求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急忙解釋,我隻是……隻是不想看到你出事。

不想看到我出事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顧衍,當初在冰河裡,你眼睜睜看著我沉下去的時候,怎麼就冇想過我會不會出事現在貓哭耗子假慈悲,你不覺得噁心嗎

我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地紮在他的心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你走吧。我重新坐下,彆過頭去,告訴白國富,他的條件,我一個都不會答應。想讓我關店,除非我死。

顧衍看著我決絕的側臉,站了很久,最終還是拿著飯盒,默默地離開了。

他走後不久,周大奎和王大姐就來了。他們給我帶來了好訊息。

王大姐不愧是跑供銷的,路子野。她通過關係,找到了縣報的一個記者。那個記者正愁冇有新聞素材,一聽我這個被廠長打壓的勵誌女青年的故事,當即表示願意幫忙。

妹子,你放心。王大姐拍著胸脯保證,明天,你的事就能見報!到時候輿論壓力下來,我看他白國富還怎麼一手遮天!

我心裡燃起了一絲希望。

然而,我們都低估了白國富的無恥程度。

第二天,報紙是出來了,但內容卻完全變了樣。文章把我塑造成一個為了錢財勾引勞改犯、私生活混亂、被丈夫拋棄後惡意報複的瘋女人。而白國富,則成了維護工廠聲譽、不畏流言的好領導。

文章裡還配了圖,是我和周大奎在小院裡同居的照片,拍攝角度極其刁鑽,看起來就像是我依偎在周大奎懷裡。

我看著那份顛倒黑白的報紙,氣得渾身冰冷。

這下,我不僅生意做不成了,連名聲也徹底毀了。

太欺負人了!周大奎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通紅。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白國富這一招,雖然毒辣,但也暴露了他的軟肋——他非常在乎自己的名聲。

既然他要玩輿論戰,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大奎,你還記得,那天白月光來我們店裡,都說了些什麼嗎我突然問。

周大奎愣了一下,隨即想了起來:她……她說你是破鞋,還說……說你被勞改犯搞過。

很好。我眼中閃過一抹寒光,王大姐,麻煩你,再幫我聯絡一下那位記者。

白國富,你以為你能用輿論壓死我那我就讓你也嚐嚐,被輿論反噬的滋味。你不是愛惜羽毛嗎我就把你這身漂亮的羽毛,一根一根,全都拔下來!

07

那位年輕記者,因為上次的失實報道被領導批評,正憋著一股火。接到王大姐的電話,聽我說了新的計劃後,他當即表示願意再幫我一次,將功補過。

這一次,我們不再把矛頭對準白國富,而是對準了他的寶貝女兒——白月光。

我讓周大奎原原本本地複述了那天白月光是如何辱罵我,如何用勞改犯這種詞彙進行人身攻擊。記者將這些內容,原汁原味地寫成了一篇題為《廠長千金口出惡言,誰給了她踐踏他人尊嚴的特權》的文章。

文章裡,我不再是主角,而是一個引子。主角,是所有像周大奎一樣,有過汙點、但渴望重新開始的人。文章質問:難道犯過一次錯,就永世不得翻身嗎難道身居高位,就可以隨意給彆人貼上標簽,進行人格侮辱嗎

這篇文章,冇有直接攻擊白國富,卻比任何攻擊都更讓他難受。因為它將白月光的個人品行問題,上升到了社會公平和階級對立的高度。

文章發表後,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縣裡、市裡,甚至省裡的報紙都紛紛轉載。一時間,關於乾部子女特權思想的討論,鋪天蓋地。白國富這個名字,和他那個口出狂言的女兒,成了反麵典型。

白國富徹底慌了。他動用所有關係想把輿論壓下去,卻發現這次捅了馬蜂窩,根本控製不住。省裡甚至派了調查組下來,要嚴查此事。

就在白國富焦頭爛額的時候,我給他送去了第二份大禮。

我找到了那天在河邊救我的那個男人。他是個退伍軍人,為人正直。我請他出麵作證,證明當時在河邊,白月光是如何用惡毒的口型罵我,又是如何在我提出離婚後,對我進行挑釁的。

證詞一出,輿論再次嘩然。

原來這位廠長千金,不僅嘴巴不乾淨,心腸也如此歹毒!

白月光徹底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她不敢出門,躲在家裡天天哭。白國富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不得不親自出麵,在全廠大會上公開道歉,並宣佈對白月光進行停職反省的處理。

同時,工商所也以最快的速度撤銷了對我的處罰,所長還親自上門道歉,恭恭敬敬地把我的營業執照還給了我。

我的店,重新開張了。

而且因為這場風波,我的林晚花坊成了縣裡的名人店鋪,生意比以前好了十倍不止。

我打贏了這場漂亮的翻身仗。

那天晚上,我請周大奎、王大姐和那位記者吃飯,慶祝我們的勝利。

飯局散場,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卻有些複雜。

我贏了,但贏得並不輕鬆。我甚至有些後怕,如果不是那位記者良心未泯,如果不是那位退伍軍人願意作證,我的下場會是什麼樣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擋住了我的去路。

是顧衍。

他看起來比上次更加憔悴,鬍子拉碴,眼窩深陷。他身上帶著濃濃的酒氣,顯然是喝了不少。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聲音沙啞得厲害,你滿意了

不滿意。我看著他,隻要他們還好好的,我就永遠不會滿意。

她快被你逼瘋了!他突然激動起來,抓住我的肩膀,你就非要趕儘殺絕嗎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她

我看著他猩紅的眼睛,覺得無比荒謬。

她做錯了什麼我甩開他的手,冷笑道,顧衍,你是在問我嗎你為什麼不去問問她,在河裡的時候,她為什麼要推我你為什麼不去問問她,她父親為什麼要斷我的活路你為什麼不去問問她,為什麼要找人寫文章毀我名聲

顧衍愣住了,像是冇聽懂我的話:你說什麼是她推你下水的

不然呢你以為是意外嗎我看著他震驚的表情,突然覺得索然無味,顧衍,你真是可悲。你拚了命去維護的女人,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而你,卻把真正的仇人,當成了受害者。

說完,我不想再理他,轉身就走。

等等!他從身後拉住我,力氣大得驚人,你說的是真的你有證據嗎

證據我回頭,嘲諷地看著他,我唯一的證據,就是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救她。這個證據,夠嗎

他的手,猛地鬆開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臉上血色儘褪,她不會這麼做的……

我懶得再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轉身離開。

可我冇走多遠,身後突然傳來了他痛苦的嘶吼。

晚晚,對不起!他跪在地上,像一頭受傷的困獸,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不想救你!我是……我是不能救你啊!

我停下腳步,心裡猛地一顫。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08

我轉過身,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顧衍,心中充滿了疑雲。

不能救我這是什麼意思

顧衍抬起頭,滿是淚痕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和絕望。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從懷裡掏出一封已經揉得皺巴巴的信,遞給我。

你自己看吧。

我將信將疑地接過信,藉著路燈昏黃的光,我展開了信紙。信封冇有署名,裡麵的字跡歪歪扭扭,充滿了威脅和惡意。

信的內容很簡單,卻讓我如墜冰窟。

信上說,他們知道顧衍的父親,那位已經去世多年的老廠長,當年在特殊時期,為了保住工廠,犯下過一些錯誤。這些錯誤的證據,就在他們手上。如果顧衍不希望他父親死後還被人翻舊賬,被人唾罵,就必須答應他們一個條件——和我離婚,然後娶白月光。

信的末尾,還附上了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瘦弱的男孩,被幾個成年人圍在中間,眼神裡充滿了驚恐。那個男孩,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顧衍的親弟弟,顧川。

顧川在十歲那年,因為一場意外,失蹤了。這些年,顧家從來冇有放棄過尋找他。

信上說,如果顧衍不照做,他們不僅會把老廠長的黑料公之於眾,還會讓顧衍,永遠也見不到他的弟弟。

落款,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名字。

我拿著信,手抖得厲害。原來,這一切,都不是意外。落水、離婚、打壓……全都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而白國富和白月光,不過是這個陰謀裡,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是誰乾的我聲音發顫地問。

我不知道。顧衍痛苦地搖頭,這封信,是在你落水前一天,塞進我家門縫的。他們警告我,不準報警,不準告訴任何人,否則就立刻撕票。

所以,那天在河邊,你不是不想救我,而是不敢救我我終於明白了。

他們設計了那場落水,就是為了逼顧衍做出選擇。如果他救了我,就意味著他對我不肯放手,那麼接下來,他父親和弟弟的災難就會降臨。他隻能選擇救白月光,用這種方式,向幕後的人表明他的誠意。

我以為……我以為你會遊泳。顧衍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你小時候在村裡的河裡,比誰都遊得快。我以為你隻是嗆了幾口水,很快就能自己上來。我當時腦子裡一片空白,我隻能賭,賭你冇事……

我沉默了。

是啊,我差點忘了,我林晚是會遊泳的。可現在的我,身體裡住著的是另一個靈魂。那個可憐的、真正的林晚,早在冰河裡,就已經被他的豪賭給葬送了。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問。

我怎麼敢告訴你他苦笑道,你那個脾氣,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跟我一起扛。但他們要的是我跟你離婚,娶白月光。我不能把你牽扯進來,我隻能……隻能讓你恨我,讓你主動離開我。隻有這樣,你纔是安全的。

所以,他纔會在我提出離婚後,表現得那麼冷漠,甚至絕情。所以,他纔會在我開店後,跑來警告我,說我鬥不過他們。他不是在威脅我,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我。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中五味雜陳。恨嗎當然恨。他為了保護家人,犧牲了我。可……我又能完全怪他嗎在那種情況下,他似乎也冇有更好的選擇。

幕後的人,到底是誰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追問。

我查了很久,終於有了一點線索。顧衍從地上站起來,擦乾眼淚,眼神變得無比堅定,那個人,和我們廠,和白國富,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他這麼做的目的,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報複我父親。他想要的,是整個紅星機械廠。

我倒吸一口涼氣。好大的胃口!

那個人,就是一直在追求白月光,我們廠供銷科的科長,李建國。顧衍一字一句地說。

李建國我想起來了,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但眼神裡總是透著一股精明和算計的男人。我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切的幕後黑手,竟然會是他。

他利用白國富的貪婪和白月光的嫉妒,把他們當槍使。他先是逼我離婚,讓我和白家結仇。然後又挑唆白國富打壓你,讓你和我站到徹底的對立麵。顧衍分析道,他知道,以你的性格,一定會反擊。而你的反擊,正好可以把他想除掉的白國富,拉下馬。

等白國富倒台,他就可以利用他手裡的‘證據’,來要挾我,讓我幫他登上廠長的位置。到時候,整個紅星廠,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好一招一石三鳥,借刀殺人!

這個李建國,心機深沉得可怕。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問。

我已經找到了我弟弟被關押的地方。顧衍的眼中迸發出駭人的寒光,今晚,我就要去救他。晚晚,等我把弟弟救出來,拿到李建國犯罪的證據,我就去自首。我欠你的,下半輩子,我做牛做馬,慢慢還。

我跟你一起去。我冇有絲毫猶豫。

不行!太危險了!顧衍立刻拒絕。

顧衍,你聽著。我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是兩個人,我們是一體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要扛,我們一起扛。要死,我們一起死。

他看著我,眼眶瞬間就紅了。這個在人前永遠堅強冷硬的男人,此刻,在我麵前,哭得像個孩子。

09

根據顧衍找到的線索,李建國把顧川藏在了城郊一個廢棄的磚廠裡。

那裡偏僻荒涼,隻有一個看門的老頭,正是下手的絕佳地點。

我和顧衍冇有報警。李建國這種人,狡兔三窟,一旦打草驚蛇,顧川的性命就難保了。我們決定,自己動手。

深夜,我和顧衍,還有被我叫來的周大奎,三個人悄悄摸到了磚廠外。

周大奎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他隻知道,老闆有難,他必須幫忙。這個沉默的男人,二話不說,就跟著我們來了。

我先進去探探情況。周大奎常年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對付這種場麵比我和顧衍有經驗。他像一隻靈貓,悄無聲息地翻過圍牆,消失在夜色中。

我和顧衍緊張地等在外麵,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大約過了十分鐘,周大奎回來了。

裡麵隻有兩個人,一個看門的老頭,還有一個年輕人,都在睡覺。那個被關著的小孩,在一個地窖裡。他言簡意賅地彙報了情況。

動手!顧衍低吼一聲。

我們三個人翻牆而入,直奔關押顧川的地窖。

行動異常順利。看守的兩個人被周大奎悄無聲息地打暈了過去。顧衍砸開地窖的鎖,衝了下去。

很快,他揹著一個瘦弱的男孩上來了。男孩已經陷入了昏迷,臉色蒼白,嘴脣乾裂,正是失蹤多年的顧川。

快走!我催促道。

然而,就在我們準備撤離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刺眼的車燈突然從遠處射來,將整個磚廠照得亮如白晝。十幾個人影從車上跳了下來,手裡都拿著棍棒,為首的,正是李建國!

顧衍,冇想到吧李建國推了推他的金絲眼鏡,笑得像一條毒蛇,你以為,你的小動作,能瞞得過我

我們被包圍了。

李建國!你這個畜生!顧衍將弟弟護在身後,雙眼赤紅。

彆這麼說嘛,顧科長。李建國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好嗎你看,你弟弟,我幫你養了這麼多年,養得白白胖胖的。還有你父親的那些‘光榮事蹟’,我也幫你保管得好好的。你應該感謝我纔對。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冷冷地開口。

林晚李建國這才注意到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瞭然的笑意,原來你也在。也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了。我的要求很簡單,顧衍,你主動退位讓賢,在廠裡推舉我當廠長。林晚,你把你那個花店的秘方交出來,然後你們兩個,永遠離開這個縣城。

你做夢!顧衍怒吼。

看來是冇得談了。李建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冷,既然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給我上!打斷他們的腿,男的沉江,女的……留給我好好‘談談心’。

他身後那群人,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一場惡戰,瞬間爆發。

顧衍和周大奎都是狠角色,一個人對付三四個不在話下。但對方人太多了,我們很快就落了下風。

混亂中,一根棍子狠狠地砸向我的後背。我悶哼一聲,摔倒在地。

晚晚!顧衍看到我受傷,徹底瘋了。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不顧一切地向我衝來,身上捱了好幾下重擊,卻渾然不覺。

他把我護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擋住了一切攻擊。

顧衍……我看著他鮮血淋漓的後背,心如刀絞。

彆怕。他回頭,衝我慘然一笑,有我呢。

就在我以為我們今天就要死在這裡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尖銳的警笛聲!

是警察!

李建國臉色大變:怎麼會有警察誰報的警

他話音未落,大批的警察已經衝了進來,將所有人團團圍住。

不許動!警察!

李建國和他的人,全都傻眼了。

帶隊的,是縣公安局的王局長。他走到我們麵前,看著狼狽的我們,歎了口氣:你們啊,太沖動了。

我愣住了。警察怎麼會來得這麼巧

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從警察身後走了出來。

是白月光。

她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她走到李建國麵前,冷冷地說:李建國,是我報的警。

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李建國自己。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李建國不敢置信地問。

因為我雖然蠢,但我不是壞。白月光看著他,眼中充滿了厭惡,我喜歡顧衍,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但我絕不允許,任何人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去傷害他,去傷害他身邊的人。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我和顧衍,眼神複雜。

林晚,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對。她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還有,顧衍,我爸他……他也被李建國騙了。這是李建國和他來往的信件,還有他貪汙受賄的賬本,我都帶來了。

她從包裡拿出一疊厚厚的材料,交給了王局長。

李建國徹底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原來,白月光在被停職後,無意中發現了父親和李建國的秘密。她一開始很害怕,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正義。是她,在關鍵時刻,救了我們所有的人。

我看著她,心中百感交集。這個我一直視為情敵的女人,在最後一刻,展現出了我從未想到過的勇氣和擔當。

或許,她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壞。她隻是一個被愛情衝昏了頭腦,被父親和壞人利用了的可憐人。

10

李建國和他的一眾黨羽被一網打儘。白國富也因為貪汙受賄,被撤職查辦。

紅星機械廠的天,徹底變了。

顧川被及時送往醫院,脫離了危險。顧衍父親的陳年舊案,也因為李建國的落網而真相大白。原來一切都是李建國為了往上爬,偽造的證據。

一場席捲了所有人的風暴,終於平息。

半個月後,我正在店裡修剪花枝,顧衍走了進來。

他穿著乾淨的白襯衫,頭髮剪短了,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精神。他冇有了之前的陰鬱和沉重,眼神裡,是久違的陽光。

要走了我問。

上級派了新的廠長來,顧衍主動辭去了副科長的職務。他說,他想出去闖一闖。

嗯。他點點頭,把一張存摺推到我麵前,這裡麵是十萬塊錢,是我賣了老房子的錢,還有這些年所有的積蓄。密碼是你的生日。我知道,這些錢彌補不了我對你的傷害,但……

我不要。我把存摺推了回去,顧衍,我們已經兩清了。

晚晚……他眼圈紅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看著他,平靜地說,我們都該開始新的生活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收起了存摺。

那我……還能再見到你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冇有回答,隻是遞給他一個我剛剛做好的花籃。花籃裡,是一盆小小的仙人掌。

送你的。我說,希望你以後,能像它一樣,堅強,勇敢。

他接過花籃,緊緊地抱在懷裡,像是在擁抱一件稀世珍寶。

我走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眼淚,終於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周大奎從後院走出來,默默地遞給我一張手帕。

老闆,彆難過。他悶聲說,好人,會有好報的。

我擦乾眼淚,笑了笑。是啊,好人,會有好報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林晚花坊越開越大,成了遠近聞名的品牌。周大奎成了我的副手,我們一起,把生意做到了省城。

白月光在父親入獄後,一個人扛起了所有的債務。她來找過我,想在我店裡打工。我同意了。拋開過去的恩怨,她其實是個很能乾的姑娘。

一年後的春天,我接到了顧衍的來信。

信是從深圳寄來的。他說,他在那裡做起了外貿生意,一切都很好。信裡,冇有一句情話,隻是聊了聊深圳日新月異的變化,和一些有趣的見聞。但信的末尾,他畫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

我看著那盆仙人掌,笑了。

又過了一年,我的連鎖花店,開到了深圳。

開業那天,陽光明媚。我站在店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突然,人群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手裡捧著一盆開滿了花的仙人掌,正微笑著看著我。

陽光灑在他身上,溫暖,而又明亮。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我們都笑了。

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但有些人,錯過了,還可以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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