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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協議上,顧佳期的名字鋒利如刀,刺得他心臟驟停。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陳默想,如果有下輩子,他再也不要認識這個女人了。哪怕一眼,都嫌多。

第一章

死過一次,才懂什麼叫怕

嘩啦——

冰冷的水從頭頂澆下,陳默一個激靈,猛地從浴缸裡坐了起來。

他不是因為心絞痛,死在了簽離婚協議的民政局門口嗎

他低頭,看著自己年輕而有力的雙手,摸了摸平坦冇有一絲贅肉的小腹,還有那顆跳動得平穩有力的心臟。

這不是他的身體。

或者說,這不是他三十五歲時,被工作和無休止的爭吵掏空了的身體。

牆上的日曆刺痛了他的眼睛——2014年9月3日。

十年前。

他回到了二十五歲,一切悲劇都還冇開始的時候。

老天爺……陳默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不是感激,而是發自骨子裡的恐懼。

他又想起了顧佳期。

那個他愛了十年,也恨了十年的女人。

他和她,就像兩隻刺蝟,初見時被對方的才華和美好吸引,不顧一切地想要擁抱彼此。可真的抱在一起了,卻隻剩下滿身的傷口和鮮血。

他愛她的熱烈奔放,愛她在舞台上拉大提琴時,像個會發光的女王。

可婚後,這份熱烈變成了歇斯底裡。

他是個建築設計師,忙得腳不沾地,是為了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但在她眼裡,加班是藉口,應酬是謊言,他畫的每一張圖紙,都在搶走本該屬於她的時間。

他們爭吵,摔東西,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對方,把曾經的愛意消磨得一乾二淨。

直到最後,他心臟病發,倒在冰冷的地麵上,看著她驚慌失措卻一步都未曾上前的臉,他才徹底明白,他們之間,完了。徹徹底底地完了。

重活一世,他不要什麼功成名就,也不要什麼億萬身家。

他隻想離顧佳期遠遠的。

這一世,他不願再做那隻撲火的飛蛾。

陳默從浴缸裡站起來,擦乾身體,看著鏡子裡那個年輕、眼神卻充滿滄桑的自己,做出了重活一世的第一個決定。

他走到書桌前,那裡放著一份設計大賽的報名錶。上一世,他就是靠著這個比賽的金獎,一戰成名,然後在一個慶功酒會上,遇到了同樣光芒萬丈的顧佳期。

他拿起筆,冇有半分猶豫,將報名錶撕得粉碎。

紙屑像紛飛的雪花,埋葬了他曾經引以為傲的野心。

名氣事業

這些東西,換不來一顆能安穩跳動的心臟。

接著,他打開電腦,將自己硬盤裡所有畫了一半的設計稿,打包發給了一個信得過的大學同學,附上了一句話:這些都給你,隻有一個要求,彆問為什麼。

做完這一切,他感覺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冇了這些,他就隻是個普通的建築係畢業生,再也不會踏上那條通往名利場,也通往顧佳期的路。

可還不夠。

他記得,顧佳期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他們學校就在城市的東區。而他現在住的這個公寓,離東區太近了。

不行,必須搬家。

越遠越好。

他立刻開始在網上搜尋租房資訊,目標隻有一個——城西,那個被認為是老舊、落後,和藝術、時尚毫不沾邊的區域。

他要鑽進人海裡,當一個最不起眼的普通人。

一個星期後,陳默拖著兩個行李箱,站在了城西一條舊巷子的入口。

空氣裡瀰漫著老居民區特有的、飯菜和生活混合在一起的煙火氣。這裡冇有高樓大廈,冇有霓虹閃爍,隻有斑駁的牆壁和頭頂交錯的電線。

這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租下了一個小小的店麵,樓上是住所,樓下準備開一家書店。

不為賺錢,隻為安安靜默地度過餘生。

書店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默。

沉默的默。

他親手粉刷牆壁,親手打造書架,從舊貨市場淘來桌椅。汗水順著臉頰流下,滴在地上,但他心裡卻無比踏實。

這纔是生活,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一個月後,默書店悄無聲-息地開張了。

冇有宣傳,冇有花籃,就像巷子裡的一棵老樹,安靜地立在那裡。

陳默每天的生活很簡單,早上開門,擦拭桌椅,給窗台上的綠植澆水,然後就坐在櫃檯後,泡上一壺茶,看一整天的書。

他刻意不去關注任何關於建築和音樂的新聞,手機裡刪掉了所有可能和過去產生交集的朋友。

他就像一個活在孤島上的人,享受著與世隔絕的寧靜。

他以為,他已經成功地從顧佳期的世界裡,徹底蒸發了。

直到那天下午。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和一個闖入他孤島的不速之客,將他所有的平靜,砸得粉碎。

第二章

躲不過的,是宿命

那天的雨,下得又大又急,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沖刷一遍。

陳默正準備提前關門,店門上的風鈴叮鈴一聲,被人推開了。

一個女孩抱著一把大提琴,狼狽地衝了進來。雨水順著她的髮梢滴落,白色的連衣裙濕了半截,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青春美好的曲線。

她一邊用手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邊抱歉地笑著說:老闆,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我進來躲一下,馬上就走。

那聲音,清脆又熟悉,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陳默的心上。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是他,是他刻在骨子裡,想忘都忘不掉的聲音。

他慢慢抬起頭,視線越過書架的縫隙,看到了那張臉。

年輕的,冇有絲毫戾氣的,帶著一點點嬰兒肥,眼睛亮得像星星的臉。

是顧佳期。

是二十歲的,還冇有被他傷害,也冇有傷害過他的顧佳期。

轟隆!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她驚魂未定的臉,也照亮了陳默瞬間慘白的臉色。

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城西!離她的學校隔了大半個城市!她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陳默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轉過身,背對著她,假裝在整理書架上的書。

他的手在抖,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死過一次的人,才知道什麼叫害怕。

他怕的不是顧佳期這個人,而是他們之間那種如同詛咒一般的宿命。隻要沾上一點,就會萬劫不複。

老闆,你這兒……好安靜啊。顧佳期好奇地打量著這家小小的書店。

店裡冇有刺眼的燈光,隻有幾盞暖黃色的落地燈,照著一排排的原木書架。空氣裡有舊書的油墨香,還有淡淡的茶香。

這裡和她去過的任何一家書店都不同,冇有商業氣息,隻有一種讓人心安的沉靜。

陳默冇有回頭,隻是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嗯。

他的聲音沙啞又冰冷,充滿了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漠然。

顧佳期被他冷淡的態度噎了一下,有些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她也冇在意,抱著她那把視若珍寶的大提琴,在店裡慢慢逛了起來。

她的腳步很輕,像一隻貓,悄無聲息。

但對陳默來說,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經上。

他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掃過,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被雨水打濕後,散發出的淡淡的洗髮水香味。

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隻想她快點走,立刻,馬上!

咦顧佳期忽然發出一聲驚歎。

她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本泛黃的舊書——《大提琴巨匠杜普蕾的詠歎調》。

這本書很冷門,她找了很久都冇找到,冇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她驚喜地拿起書,跑到櫃檯前,像是發現了寶藏的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陳默的背影:老闆,這本書……賣嗎

陳默的後背僵得像塊石頭。

他當然知道那本書。那是他上一世,為了瞭解她的世界,特意買來的。重生後,他把所有和她有關的東西都扔了,唯獨這本,被他不小心夾在舊書裡,帶到了這裡。

真是諷刺。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不賣,非賣品。

啊為什麼呀顧佳期有些失望,我很喜歡這本書,老闆,你能不能賣給我多少錢都可以。

不賣。陳默的語氣斬釘截鐵,冇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顧佳期的熱情被一盆冷水澆得透心涼。她覺得這個老闆真是個怪人,開著書店,卻有書不賣。

她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但還是把書放回了原處。

店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

雨還在下,絲毫冇有要停的意思。

顧佳期抱著琴,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陳默則像個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地背對著她,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

他甚至能想象到,如果現在回頭,看到她那雙清澈又無辜的眼睛,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會不會瞬間崩塌。

不能回頭。

絕對不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聲終於小了一些。

那個……雨小了,我先走了。顧佳期如蒙大赦,小聲說了一句。

陳默依舊冇有反應。

顧佳期覺得自討冇趣,抱著琴,快步走出了書店。

風鈴再次響起,清脆又空靈。

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巷口,陳默纔像虛脫了一樣,靠在了書架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他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顧佳期年輕的臉。

怎麼會這樣他已經躲到了天涯海角,為什麼還是會遇上

難道,這真的是逃不掉的宿命嗎

不。

陳默猛地睜開眼,眼神裡閃過一絲狠厲。

他不信命。

一次相遇,隻是偶然。隻要他堅持自己的原則,守住自己的心,就一定能把這個偶然,變成永不相見。

從明天起,他要更加小心。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她再來,他就直接關門謝客。

他就不信,他一個一心想躲的大男人,還躲不過一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

陳默不知道的是,命運的玩笑,纔剛剛開始。

他以為的偶然,其實是宿命佈下的第一顆棋子。而他,早已深陷棋局之中。

第三章

你的靠近,是我的劫難

陳默以為,那場暴雨中的相遇,隻是一段插曲。

風過無痕,雨停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但他錯了。

從那天起,顧佳期就像一隻發現了新大陸的貓,隔三差五地就會出現在默書店。

她好像很喜歡這裡。

有時候,她會抱著大提琴,靜靜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看一下午的書,一句話也不說。

有時候,她會帶來一些自己做的小點心,怯生生地放在櫃檯上,小聲說:老闆,我今天烤了餅乾,給你嚐嚐。

陳默從來不吃。

他總是等她走後,把那些包裝精美的點心,原封不動地扔進垃圾桶。

他對她的態度,始終是冰冷的,漠然的。

她來,他不歡迎。她走,他不挽留。她說話,他能一個字回答,就絕不說兩個。

他想用這種方式,讓她知難而退。

任何一個正常的女孩子,在麵對這樣一堵冷冰冰的牆時,都應該會感到無趣和冒犯,然後轉身離開吧

可顧佳期不是。

她好像天生就少根筋,或者說,她對人的惡意,感知得特彆遲鈍。

陳默越是冷淡,她反而越是好奇。

她覺得這個書店老闆,像一個謎。

他明明很年輕,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年紀,但眼神卻深邃得像一潭古井,藏著很多她看不懂的故事。

他明明開著一家書店,卻好像對賺錢一點興趣都冇有,整天就是看書、喝茶,活得像個退休的老乾部。

這種巨大的反差,對一個正值青春,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女孩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陳默的冷漠,在她眼裡,成了一種獨特的酷。

於是,她來得更勤了。

這讓陳默幾近崩潰。

他開始想各種辦法躲著她。

他摸清了她的規律,她通常是下午三點左右來。於是,他就在兩點五十的時候,在門口掛上外出,稍後回來的牌子,然後躲到樓上的臥室裡,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她失望地離開。

有一次,他下樓晚了,正好和推門而入的她撞了個正著。

他想都冇想,轉身就往裡屋走。

老闆!顧佳期在後麵喊他,你書架最上麵那本書,我夠不著,你能幫我拿一下嗎

陳默的腳步頓住。

他真想說你自己想辦法,但僅存的教養讓他說不出口。

他僵硬地走過去,搬來梯子,一言不發地爬上去,拿下那本書,遞給她,全程冇有看她一眼。

謝謝你。她接過書,笑得眉眼彎彎。

陳默轉身上樓,落荒而逃。

這種貓捉老鼠一樣的日子,讓陳默備受煎熬。

他不止一次地想過,乾脆把書店關了,換個地方,換個城市。

可他又能躲到哪裡去呢

這個世界這麼大,又這麼小。他怕自己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命運還是會像個蹩腳的編劇,安排一場又一場尷尬的重逢。

更重要的是,他喜歡這裡。

他喜歡這條老街的煙火氣,喜歡這家小店的安寧。這是他重生後,親手為自己打造的避難所。

他不能因為一個顧佳期,就放棄自己好不容易纔擁有的平靜生活。

所以,隻能繼續躲。

這天,書店裡來了一個新麵孔。

一個叫李浩的年輕人,來應聘店員。他是附近大學的學生,想找份兼職。

陳默本來不打算請人,他一個人足夠了。

但看著李浩那張年輕、充滿活力的臉,他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或許,有個人在店裡,能幫他分擔一些火力。

李浩是個自來熟,性格開朗,很快就和陳-默混熟了。他一口一個默哥,叫得十分親熱。

默哥,我發現一個事兒。這天,李浩神秘兮兮地湊到陳默身邊。

什麼陳默正低頭看書。

就是那個經常來的,拉大提琴的漂亮姐姐,李浩擠眉弄眼地說,我怎麼感覺,你好像特彆怕她啊她一來,你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陳默的心一緊,手裡的書差點冇拿穩。

胡說什麼。他嘴上否認,耳朵卻悄悄紅了。

還說冇有!李浩像發現了新大陸,你看你看,你臉都紅了!默哥,你是不是……暗戀人家啊不好意思表白,所以才躲著她哎呀,這都什麼年代了,喜歡就上啊!

……

陳默想把手裡的書拍到他臉上去。

暗戀

他躲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暗戀她。

那是劫難,不是愛情。

默哥,我跟你說,那姐姐絕對是女神級彆的,你要是不主動,肯定有彆人追。我幫你打聽過了,她是音樂學院大提琴係的係花,叫顧佳期,追她的人能從城東排到城西!李浩一副兄弟我為你操碎了心的表情。

顧佳期……

聽到這個名字從彆人口中說出,陳默的心還是不受控製地抽痛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她有多耀眼。

上一世,他就是被這份耀眼灼傷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陳默合上書,語氣冷了下來,做好你自己的事。

李浩被他嚴肅的樣子嚇了一跳,悻悻地閉上了嘴。

但陳默的心,卻亂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築起了銅牆鐵壁,可李浩的幾句話,就輕易地讓他的防線出現了裂縫。

他開始控製不住地去想,追她的人,真的有那麼多嗎

這一世,冇有了他,她會和誰在一起

會不會,找到一個比他更好,更懂得珍惜她的人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在他心裡滋長。

他發現,自己嘴上說著要當陌路人,心裡卻還是該死地在意著她的一切。

他痛恨這樣的自己。

就在他心煩意亂的時候,顧佳期又來了。

她今天冇有帶琴,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

她把保溫桶放在櫃檯上,對著正在打瞌睡的李浩笑了笑,然後目光轉向了坐在角落裡的陳默。

老闆,她鼓起勇氣,朝他走了過去,我媽媽今天燉了雞湯,我給你盛了一碗。你……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要多補補。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

陳默抬起頭,看到了她眼裡的關切。

那眼神,和上一世,他們冷戰時,她偷偷在他書房門口張望的眼神,一模一樣。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過氣。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和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不需要。

他丟下這句話,看都冇看那碗雞湯一眼,徑直走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腳步聲沉重而倉促,像是在逃離什麼可怕的東西。

顧佳期愣在原地,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變得蒼白。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這個人,總是要用最傷人的方式,來對待她的善意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纔沒讓它掉下來。

她提著那碗還溫熱的雞湯,轉身,默默地離開了書店。

李浩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又看了看樓梯的方向,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覺得,他這個老闆,真是個神仙。

這麼好的姑娘,都送到眼前了,他怎麼就捨得這麼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呢

樓上,陳默靠在門後,聽著風鈴聲遠去,心裡空落落的。

他知道自己剛纔的態度很過分。

可他控製不住。

他害怕。

他怕自己一旦接受了她的一點點好,就會像吸食了毒品一樣,再也戒不掉。

他不能心軟。

絕對不能。

他一遍遍地對自己說。

可腦海裡,卻全是她剛纔那雙泛紅的、寫滿了委屈和不解的眼睛。

第四章

你的舞台,我的地獄

自從上次送雞湯被拒絕後,顧佳期有好長一段時間冇再來書店。

陳默嘴上不說,心裡卻悄悄鬆了口氣。

他想,也許她終於放棄了。

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對她,對他,都是一種解脫。

書店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甚至比以前更安靜了。

李浩好幾次都想問問顧佳期的事,但看到陳默那張生人勿近的臉,又把話嚥了回去。

隻是,陳默自己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他看書的時候,會不自覺地看向那個顧佳期經常坐的角落,空蕩蕩的,讓他心裡也跟著空了一塊。

他喝茶的時候,會想起她帶來的那些小點心,甜膩的味道彷彿還殘留在空氣裡。

他甚至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在那本《杜普蕾的詠歎調》下麵,發現了一片被壓乾了的銀杏葉。

金黃色的,像一把小扇子。

他知道,那是她留下的。

他捏著那片銀杏葉,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後還是把它夾回了書裡。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就像一個戒斷反應嚴重的癮君子,拚命想擺脫,卻又在每一個午夜夢迴,被那些回憶折磨得體無完膚。

默哥,發什麼呆呢李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冇什麼。陳默回過神,不動聲色地把手背到身後。

哦,李浩冇多想,興奮地揚了揚手裡的傳單,默哥,你看這個!我們學校和音樂學院要聯合舉辦一個迎新晚會,就在下週末。我搞到了兩張票,怎麼樣,一起去唄聽說有很多漂亮學妹哦!

陳默的視線落在傳單上。

音樂學院四個字,像針一樣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識地就要拒絕。

可他的目光,卻被傳單上一個熟悉的名字,死死地釘住了。

節目單上,有一個大提琴獨奏,表演者——顧佳期。

他的心,猛地一跳。

上一世,也有這樣一場晚會。

那時候,他們正處於熱戀期。他本來答應了要去看她表演,可臨時接到了一個緊急的設計任務,不得不失約。

他記得,她為此生了很久的氣。

她說:陳默,你錯過的不是我的一場表演,而是我最需要你的時候。

這句話,成了他們之間無數爭吵的開端,也成了他心裡一根拔不掉的刺。

現在,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就擺在他麵前。

去,還是不去

去,就意味著打破他為自己設下的所有規則,主動踏入她的世界。

不去,就意味著他將再一次,錯過她的舞台。

陳默的內心,天人交戰。

理智告訴他,不能去。去了,就前功儘棄了。

可情感上,卻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去吧,去看她一眼,就一眼。彌補上一世的遺憾。

默哥你想什麼呢去不去給個話啊!李浩催促道。

陳默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不去。

他不能去。

他不能再給自己任何動搖的機會。

然而,命運似乎就是要跟他對著乾。

晚會的前一天,李浩急匆匆地跑來請假,說他女朋友急性腸胃炎,他得去醫院照顧。

默哥,店裡就拜托你了!

李浩把鑰匙和那兩張晚會門票一起塞到陳默手裡,票也給你了,你要是改變主意了就自己去,彆浪費了。

說完,人就跑冇影了。

陳默看著手裡的兩張門票,哭笑不得。

這算什麼

老天爺非要把他往火坑裡推嗎

整個下午,陳默都心神不寧。

那兩張門票就像燙手的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到了晚上,他提前關了店門,把自己關在樓上的臥室裡。

他打開電視,聲音開到最大,想用嘈雜的節目聲,來掩蓋自己內心的躁動。

可冇用。

他的腦子裡,全是顧佳期穿著演出服,抱著大提琴站在舞台上的樣子。

她會不會因為緊張而出錯

台下的掌聲,會不會不夠熱烈

她看不見他,會不會……有一點點失落

夠了!

陳默煩躁地關掉電視,一拳砸在牆上。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走到窗邊,看著遠處大學城方向,燈火通明,彷彿能聽到那裡的喧囂和熱鬨。

而他這裡,隻有無儘的黑暗和孤寂。

他忽然想起了上一世,他死後,靈魂飄在空中,看到了顧佳期的生活。

她冇有他想象中那麼灑脫。

她會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家裡,抱著他的舊衣服,哭到睡著。

她會去他們曾經去過的每一個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

她甚至,放棄了去國外頂級樂團深造的機會。

原來,那段失敗的婚姻裡,痛苦的,不止他一個人。

他們都愛得很用力,也傷得很徹底。

如果……

如果這一世,他能換一種方式呢

不是逃避,而是……守護。

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遠遠地看著她,看她發光,看她幸福。

不打擾,不靠近,隻是看著。

這樣,可不可以

這個念頭一旦萌生,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陳默看了一眼時間,晚會已經開始半小時了。

他像是被蠱惑了一樣,抓起桌上的門票和車鑰匙,衝下了樓。

夜風很涼,吹在他臉上,讓他混亂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他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裡罵自己。

陳默啊陳默,你真是冇出息。

說好了當陌路人,結果呢人家一個舞台,就把你打回了原形。

可車輪,卻不受控製地,朝著那個他發誓永不踏足的方向,飛馳而去。

大學禮堂裡,人山人海。

陳默把帽簷壓得很低,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找到了一個空位坐下。

舞台上,燈光絢爛,主持人正在報幕。

下麵,有請音樂學院的顧佳期同學,為我們帶來大提琴獨奏——《殤》。

陳默的心,咯噔一下。

《殤》。

是那首,他最熟悉,也最怕聽到的曲子。

那是她專門為他寫的。

上一世,他問她,為什麼叫《殤》。

她說:因為遇見你,是我一生的劫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沉淪。愛而不得,是為殤。

他當時不懂,隻覺得這名字太悲觀。

現在,他懂了。

聚光燈下,顧佳期穿著一襲黑色長裙,抱著大提琴,緩緩走到舞台中央。

她比平時多了一份清冷和莊重,像一朵在暗夜中獨自綻放的黑玫瑰。

她坐下,調試琴絃,然後,向台下掃了一眼。

那一眼,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當她的目光,掠過最後一排那個黑暗的角落時,似乎停頓了半秒。

陳默下意識地把頭埋得更低了。

她不可能看見他。

絕對不可能。

悠揚而哀傷的琴聲,緩緩響起。

每一個音符,都像一把刀,精準地紮在陳默的心上。

他彷彿看到了上一世的種種。

他們的初遇,熱戀,爭吵,冷戰,決裂……一幕一幕,在眼前閃回。

琴聲越來越急,越來越悲愴,像是在控訴,像是在哭泣。

陳默的眼眶,不知不覺地濕了。

他終於明白,這首曲子,寫的不是愛而不得。

寫的,是他們那段,同歸於儘的愛情。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

全場靜默了幾秒,然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顧佳期站起身,對著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燈光下,陳默看到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逆著退場的人流,逃也似的衝出了禮堂。

他怕再多待一秒,他就會不顧一切地衝上台,把那個哭泣的女孩,擁入懷中。

他不能。

他是她命裡的劫,他不配給她任何安慰。

陳默不知道,就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舞台上的顧佳期,也正透過模糊的淚眼,望著那個倉惶離去的背影。

是他嗎

那個熟悉的,讓她心心念唸的背影。

為什麼,他來了,卻又要走

為什麼,他總是要給她一絲希望,又親手將它掐滅

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像潮水一樣,將她淹冇。

她抱著琴,站在喧鬨的後台,第一次,對自己的堅持,產生了懷疑。

也許,她真的該放棄了。

第五章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纔怪

那晚之後,陳默病了一場。

高燒,噩夢,整個人昏昏沉沉。

夢裡,全是上一世的片段。顧佳期的哭喊,他自己的咆哮,還有離婚協議上那冰冷的三個字。

他被驚醒,一身冷汗。

他知道,這是心病。

那場音樂會,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塵封的記憶之門。那些他以為自己已經忘掉的痛苦,排山倒海般地湧了回來。

他躺在床上,整整三天冇下樓。

書店的門上,掛著店主有事,暫停營業的牌子。

第四天,他才勉強撐著身體起來,熬了一鍋白粥。

他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整個人看起來頹廢又憔悴。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陳默啊陳默,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說好了要當個陌生人,結果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他必須找到一個方式,和自己的過去和解。

他重新打開了電腦,點開了那個他很久冇有碰過的建築設計軟件。

他開始畫圖。

不為名,不為利,隻為了發泄。

他把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掙紮,所有的不甘,全都傾注在了線條和結構裡。

他設計了一座房子,一座建在懸崖邊上的,孤獨的房子。

房子冇有窗戶,隻有一個朝向大海的天窗。

他想,如果他住在那樣的房子裡,是不是就能隔絕掉世界上所有的紛擾,隻剩下自己和星空。

當他畫完最後一筆時,天已經亮了。

他看著螢幕上那座孤獨而又堅韌的建築,心裡堵著的那口氣,好像終於順了一些。

也許,這就是他與過去和解的方式。

不是遺忘,而是接納。

接納自己的懦弱,也接納那段失敗的感情,是自己生命中無法抹去的一部分。

想通了這一點,陳默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他下樓,打開了書店的門。

陽光照進來,驅散了店裡多日的陰霾。

他以為,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命運的惡趣味。

一個月後,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書店門口。

是他的大學同學,張遠。

就是那個,他把所有設計稿都送給了他的同學。

張遠現在已經是一家知名設計公司的首席設計師了,西裝革履,意氣風發。

他看到陳默,愣了一下,然後衝進來,給了他一個熊抱。

陳默!我可算找到你了!你小子,畢業後就玩失蹤,電話換了,社交軟件也登出了,我還以為你出家了呢

陳默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尷尬地拍了拍他的背: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說來話長,張遠放開他,打量著這家小書店,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你怎麼開了個書店你的才華呢你的夢想呢當年你可是我們係公認的第一天才啊!

陳默淡淡一笑:我現在這樣,挺好。

好個屁!張遠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知道嗎你當年給我的那些設計稿,我拿去參加了‘天際線’大賽,拿了金獎!我現在擁有的一切,可以說,都是你給的!

那也是你自己的能力。陳默並不在意。

不,不一樣。張遠搖搖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陳默,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出山的。我們公司最近接了一個大項目,城東音樂藝術中心的改造工程。這個項目難度很大,我想來想去,隻有你,能擔此重任。

城東音樂藝術中心……

陳默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當然知道那個地方。

那是顧佳期所在的音樂學院,每年舉辦畢業彙演的地方。

也是上一世,他向她求婚的地方。

他幾乎是立刻就要拒絕。

可張遠接下來說的話,讓他把拒絕的話,嚥了回去。

而且,這個項目,是顧氏集團投資的。

顧氏集團。

顧佳期的父親,顧振雄的公司。

陳默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上一世,顧振雄一直看不起他這個窮小子,覺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寶貝女兒。

為此,他拚了命地工作,想證明自己。

結果呢他成功了,婚姻卻失敗了。

現在,這個項目,像一個巨大的諷刺,又擺在了他麵前。

我不去。陳默的聲音很冷。

為什麼張遠急了,這是多好的機會!隻要這個項目做好了,你就能一飛沖天!陳默,你不能一輩子都窩在這個小書店裡,埋冇了你的才華!

我說了,我不去。陳默的態度很堅決。

他不想再和顧這個姓氏,有任何牽扯。

張遠看著他,忽然明白了什麼:是因為……顧佳期嗎

陳默的身子一僵。

張遠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大學時就暗戀她。當年你失蹤,我就猜,是不是跟她有關。陳默,你是個男人,就算追不到,也不用這麼作踐自己吧

陳默冇有解釋。

他要怎麼解釋

說他不是追不到,而是上一世已經擁有過,又失去了

說他不是作踐自己,而是在救自己的命

冇人會信。

陳默,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張遠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顧氏集團最近好像出了點問題,資金鍊很緊張。這個藝術中心的項目,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幾乎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顧董為了這個項目,愁得頭髮都白了。

顧家……出事了

陳默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上一世,冇有這種事。

顧氏集團一直順風順水,直到他死,都是業內的巨頭。

為什麼這一世,一切都變了

難道,是因為他的重生,引發了蝴蝶效應

他想起了顧佳期。

如果顧家真的破產了,那她……會怎麼樣

那個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小公主,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嗎

陳默的心,亂了。

他一整晚都冇睡著。

一邊是他的理智,告訴他,離遠點,彆去趟這渾水。

另一邊,卻是他無法控製的擔憂。

他可以對顧佳期冷漠,可以躲著她,但他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她陷入困境而無動於衷。

畢竟,那是他愛了十年的人。

第二天,陳默撥通了張遠的電話。

項目,我接了。

他的聲音,沙啞而疲憊。

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隻做幕後,不出麵。所有的設計,都以你的名義釋出。

他不想讓任何人,尤其是顧家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隻想,以一個影子設計師的身份,悄悄地,幫他們渡過這個難關。

做完這件事,他就立刻抽身,回到他的書店,繼續當他的孤島島主。

他以為,這已經是最好的安排。

既能幫到她,又能保全自己。

但他忘了,命運的劇本,從來不會按他的想法來寫。

第六章

既然躲不過,那就一起沉淪吧

陳默終究還是回到了他最熟悉,也最想逃離的領域。

他把自己關在二樓的畫室裡,冇日冇夜地畫圖。

那個小小的書店,成了他與世界唯一的連接點。張遠會定期過來,拿走他的設計稿,再帶來新的項目要求。

他們之間的交流,僅限於工作。

陳默的設計,一如既往地驚豔。

他摒棄了所有華而不實的東西,迴歸建築本身的功能和美感。他提出的會呼吸的音樂廳概念,讓整個設計團隊都為之折服。

張遠看著那些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設計圖,不止一次地感歎:陳默,你天生就是乾這個的。你不該被埋冇。

陳默隻是笑笑,不說話。

他心裡清楚,他之所以能做得這麼好,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才華。

更是因為,他對那個地方,太熟悉了。

他閉上眼,就能想起音樂廳裡每一個座位的角度,能想起陽光在不同時間,會從哪個窗戶照進來。

因為,上一世,他曾無數次坐在那裡,看台上的顧佳期排練。

那些記憶,既是他的痛苦,也成了他如今的靈感。

項目進展得很順利。

顧氏集團的危機,也因為這個項目的成功啟動,得到了緩解。

陳默偶爾會從張遠口中,聽到一些關於顧家的訊息。

聽說顧董的身體好了很多。

聽說顧佳期,最近在準備一場非常重要的個人音樂會。

每當聽到她的名字,陳默的心,都會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他以為,他能一直這樣,當一個藏在幕後的影子。

直到那天。

張遠拿著一份檔案,衝進了書店,臉色難看。

出事了。

怎麼了陳默放下手裡的筆。

業主方,也就是顧氏集團,對我們現在這個外牆材料不滿意。他們覺得不夠有藝術感,但預算又有限。顧董的女兒,就是那個顧佳期,親自來公司,否了我們的方案。

顧佳期……

她也參與到這個項目裡來了

陳默的心,懸了起來。

她提出了一個要求,張遠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她說,她想要一種能‘唱歌’的牆。這不扯淡嗎牆怎麼會唱歌

陳默卻愣住了。

會唱歌的牆。

這句話,他聽過。

上一世,他們熱戀時,有一次約會路過一棟老建築,風吹過牆麵的縫隙,發出嗚嗚的聲音。

顧佳期當時靠在他懷裡,笑著說:陳默,你以後給我設計房子,牆壁一定要會唱歌哦。

那隻是當時的一句情話。

他冇想到,她一直記著。

更冇想到,她會把這個天馬行空的想法,用到這個項目上。

這根本不可能實現!張遠還在抱怨,這個顧大小姐,真是異想天開!這不是為難人嗎

不,可以實現。

陳默忽然開口。

張遠愣住了:什麼

有一種材料,叫風動幕牆。陳默的目光,變得深邃而明亮,通過精密的計算,讓成千上萬塊金屬片,在風的吹動下,呈現出波浪般的效果,同時發出類似管風琴的聲音。那就是會唱歌的牆。

張遠聽得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東西那你怎麼不早說

陳默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

但他不想用。

因為,那是他曾經,偷偷為他和顧佳期的家,準備的驚喜。

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後一點私心。

這個技術難度太高,成本也……

成本可以控製,陳默打斷他,我有辦法。給我三天時間,我給你新的方案。

張遠看著他,眼神複雜:陳默,你……你為了這個項目,真是豁出去了。

陳默苦笑。

他不是為了項目。

他是為了,圓她一個夢。

一個,他上一世,冇能為她實現的夢。

三天後,陳默拿出了全新的設計方案。

精妙絕倫,巧奪天工。

張遠拿著方案,如獲至寶。

這個方案,毫無疑問,會通過。

陳默也鬆了口氣。

他想,做完這個,他就真的,兩不相欠了。

然而,在最終方案評審會的前一天,張遠卻給他打來了電話,聲音裡滿是驚慌。

陳默!你快來公司!我……我把你的手稿,落在會議室了!明天,明天顧佳期要親自來聽方案彙報,她要是看到你的手稿,發現設計師不是我……

陳默的大腦,嗡的一聲。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不能讓顧佳期知道他的存在。

他不能讓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邊。

這會讓她怎麼想

他掛了電話,抓起外套就往外衝。

他必須在顧佳期到之前,拿回那些手稿。

然而,天不遂人願。

路上堵車堵得一塌糊塗。

等他心急如焚地趕到設計公司時,正好在電梯口,和一個人,迎麵撞上。

那個人,穿著一身乾練的職業套裝,長髮挽起,臉上帶著淡淡的妝。

少了學生的青澀,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正是顧佳期。

四目相對。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顧佳期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茫然,然後是震驚,最後,是難以置信的狂喜。

陳默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真的是你

陳默僵在原地,手腳冰涼。

完了。

躲了那麼久,藏了那麼久。

最終,還是在這命運的拐角,被她抓了個正著。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顧佳期向前一步,目光緊緊地鎖著他。

陳默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該說什麼

說我是來找我朋友的

還是說,我就是那個幫你實現了會唱歌的牆的影子設計師

他看著她,那雙曾經清澈如水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有重逢的喜悅,有被欺騙的憤怒,還有,深深的委屈。

是你,對不對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那個設計師,根本不是張遠,是你。

我……

你為什麼要躲著我她打斷他,一步步向他逼近,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明明就在,為什麼不肯見我陳默,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她的每一句質問,都像一把刀,紮在陳默心上。

他無力反駁。

因為,他就是這麼做的。

他以為是在保護她,其實,是對她最大的殘忍。

對不起。

千言萬語,最終隻彙成了這三個字。

顧佳期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她等了那麼久,找了那麼久。

她無數次地去那家書店,就是想再見他一麵,想問他一個為什麼。

可他,卻用最冷漠的方式,將她拒之門外。

如今,他終於肯出現了,卻是在這樣的情境下,用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來打發她。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她忽然衝上來,用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像一隻被激怒了的小獸,陳默,你是個混蛋!你是個懦夫!

她哭得聲嘶力竭。

周圍的同事都看了過來,指指點點。

陳默冇有躲,也冇有還手。

他就那麼站著,任由她的拳頭落在身上。

這點疼,和他心裡的疼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他知道,他欠她的。

不止這一世,還有上一世。

他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她揮舞的手腕。

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他將她,用力地,拉進了自己懷裡。

對不起。

他又說了一遍,聲音沙啞,充滿了無儘的疲憊和心疼。

我知道,我錯了。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放棄了。

他不想再躲了。

既然躲不過,那就一起沉淪吧。

如果愛上她是他的宿命,那他認了。

死過一次的人,還怕什麼呢

大不了,就再死一次好了。

懷裡,顧佳期的哭聲漸漸停了。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眼神裡,是劫後餘生的茫然,和一絲,不敢相信的希望。

你說……什麼

陳默低頭,看著她哭花了的臉,第一次,露出了重生以來,第一個真正的微笑。

我說,顧佳期,我愛你。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都會是。

所以,彆哭了。

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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