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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婚禮上,新郎傅雲沉消失了。

教堂裡暖氣壞了,賓客滿堂,我穿著單薄的婚紗,在刺骨的寒風裡,等了他三個小時。

他最忌憚的叔叔傅九淵,終於帶來了他的訊息。

雲沉去醫院了,你妹妹知夏……為了挽回他,跳進了冬天的湖裡。

他說,他欠知夏一條命,今天這婚,他結不了。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又是這一套,又是這可笑的救命之恩。

他永遠不會知道,當年在冰湖裡救他的人是我,是溫知夏搶走了我的功勞,也搶走了他。

而醫生早就警告過,那次落水,我已經落下了終身的寒症。

我緩緩扯下頭紗,扔在地上。

我走到傅九淵麵前,抬頭直視著這個執掌傅家,讓所有人都畏懼的男人。

傅先生,你的侄子逃婚了。

婚禮不能作廢,賓客不能白來,傅家的臉不能丟。

你,願意娶我嗎

第一章

豪賭成婚

你,願意娶我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教堂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傅九淵身上,震驚,錯愕,還有一絲看好戲的玩味。

他站在那裡,身形挺拔如鬆,深黑色的西裝襯得他麵容冷峻,氣場迫人。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冇有半分驚訝,反而像淬了冰的古井,平靜無波。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擂鼓,手心裡的汗幾乎要將捧花浸濕。

我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我隻是在賭。

賭傅家的顏麵,比他那個蠢貨侄子的愛情更重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教堂裡的寒氣彷彿都凝固了。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輸掉這場豪賭時,傅九淵終於動了。

他邁開長腿,一步一步,沉穩地走到我麵前。

他的身影籠罩下來,帶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他冇有去看地上我扔掉的頭紗,而是伸出手,從司儀手中拿過了另一枚嶄新的男士戒指。

然後,他薄唇輕啟,聲音低沉而清晰,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我願意。

三個字,擲地有聲。

全場嘩然。

我怔住了,心臟在那一刻彷彿漏跳了一拍。

他真的……同意了

傅九淵冇有給我更多反應的時間,他牽起我的左手,那隻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的手。

他的掌心乾燥而溫熱,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

冰涼的戒指緩緩套上我的無名指,尺寸……剛剛好。

彷彿是為我量身定做。

他抬眸看我,漆黑的眼底情緒難辨。

傅太太,婚禮該繼續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憑著本能,被他牽著走上了神壇。

神父大概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結結巴巴地念著誓詞。

……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儘頭

傅九淵的目光掃過我蒼白的臉,聲音冇有一絲猶豫。

我願意。

神父又轉向我。

我看著眼前這個隻見過寥寥數麵的男人,這個傅雲沉最忌憚的叔叔。

他給了我一個台階,一個報複所有人的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所有的翻湧。

我願意。

交換戒指,親吻新娘。

當傅九淵的唇輕輕落在我額頭上時,冰涼的觸感讓我瞬間清醒。

這是一場交易。

我得到了傅太太的身份,他維護了傅家的顏麵。

各取所需。

婚禮結束,賓客們帶著各種複雜的心情離去。

我坐上傅九淵的車,一路無話。

車子冇有開往我和傅雲沉原本的新房,而是駛向了半山腰一座戒備森嚴的莊園。

這裡是傅家的本家大宅,也是傅九淵的住所。

從今天起,你住在這裡。

他聲音冷淡,像是在陳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傅雲沉和溫知夏,暫時不會回來。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謝謝。

他側目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

謝我什麼

謝你今天,冇讓我成為一個笑話。

他輕嗤一聲,意味不明。

溫知遙,你不是個甘心當笑話的人。

你向我求婚,不是為了賭氣,是為了報複。

我的心猛地一沉。

這個男人,看得太透了。

冇錯。我索性承認,傅雲沉和溫知夏讓我丟了臉,我要他們百倍奉還。

我需要傅太太這個身份。

你需要一個妻子來應付家族,堵住悠悠眾口。

我們是合作關係。

車內光線昏暗,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愈發深沉。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可以。

但你要記住,傅太太這個位置,坐穩了,就是你的保護傘。

坐不穩……

他冇有說下去,但那未儘的威脅,比說出來更讓人心驚。

我握緊了拳頭。

我明白。

第二章

婚禮風波

小叔!溫知遙!你們怎麼敢!

我和傅九淵剛踏進客廳,一聲怒吼就從身後傳來。

傅雲沉衝了進來,眼睛猩紅,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他身邊,跟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溫知夏。

她穿著單薄的病號服,臉色蒼白,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雲沉,你彆這樣……都怪我,是我不好……

她柔弱地拉著傅雲沉的胳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好一朵嬌弱的白蓮花。

傅雲沉心疼地扶住她,隨即怒視著我。

溫知遙,你到底有冇有心知夏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你卻在這裡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新娘位置,不對,你搶走了我小叔!

他氣得語無倫次。

我差點笑出聲。

搶走了你的新娘

傅雲沉,你是不是忘了,我纔是那個被你拋棄的新娘。

傅九淵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那眼神讓傅雲沉瞬間矮了半截。

傅雲沉。

他隻叫了名字,語氣平淡,卻帶著千鈞的重量。

叫小嬸。

傅雲沉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看看我,又看看傅九淵,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溫知夏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又被委屈的淚水覆蓋。

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也不能這樣作踐自己,嫁給一個你不愛的人啊。

小叔他……他是雲沉的長輩,你這樣,是作踐自己!

她把作踐兩個字咬得極重,彷彿已經給我們定了罪。

我真是佩服她的腦迴路。

作踐自己我緩緩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溫知夏,你跳湖挽回一個拋棄未婚妻的男人,就不作踐了

你穿著病號服跑到這裡來質問我,就不作踐了

還是說,在你眼裡,隻有搶彆人東西的時候,你才最高貴

她被我堵得啞口無言,隻能流著淚,求助地看向傅雲沉。

傅雲沉立刻將她護在身後。

溫知遙!你夠了!知夏身體還冇好,你彆刺激她!

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跟知夏沒關係!

又是這樣。

永遠都是這樣。

無論溫知夏做了什麼,他都覺得她是最無辜的。

我懶得再跟他們廢話,轉身看向傅九淵。

我累了,想休息。

傅九淵看都未看那兩人一眼,對管家吩咐道。

帶太太上樓。

是,九爺。

管家恭敬地為我引路。

我從傅雲沉和溫知夏身邊走過,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

溫知遙你站住!傅雲沉在我身後咆哮。

我冇理他。

小叔!他轉向傅九淵,你不能娶她!她根本不愛你,她就是為了報複我,為了傅家的權勢!

身後傳來傅九淵冷淡的聲音。

那又如何

我的妻子,是誰,為了什麼嫁給我,輪得到你來置喙

傅雲沉,管好你的女人,帶她從我眼前消失。

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一無所有’。

那聲音裡的寒意,讓整個客廳的溫度都降了好幾度。

我能想象到傅雲沉和溫知夏此刻的表情有多精彩。

回到房間,我脫掉身上沉重的婚紗,泡進浴缸裡。

溫熱的水流包裹著我,驅散了教堂裡殘留的寒意。

但身體深處那股經年不散的寒症,卻依然隱隱作痛。

當年為了救傅雲沉,我在冰湖裡泡了太久。

醫生說,這寒症會跟我一輩子,尤其不能受凍,不能勞累。

可今天,我在寒風裡站了三個小時。

我閉上眼,苦笑一聲。

傅雲沉,你永遠不會知道,你欠我的,不隻是一場婚禮。

是一條命。

泡完澡,我換上睡衣,房間裡空無一人。

傅九淵冇有進來。

我鬆了口氣,也有些自嘲。

我在期待什麼

這本就是一場交易。

他給了我庇護,我扮演好傅太太的角色,我們互不乾涉。

這樣最好。

我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或許是太累了,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第三章

回門算賬

明天回門。

第二天一早,我在餐廳見到了傅九淵。

他穿著一身熨帖的居家服,少了幾分商場上的淩厲,多了幾分疏離的禁慾感。

他正慢條斯理地看著一份財經報紙。

桌上擺著精緻的中式早餐。

回哪個門我坐到他對麵。

溫家我可不覺得那裡還有我的門。

他從報紙後抬起眼,淡淡道:溫家。

按照規矩,新婚夫妻第三日該回門。

我們雖然情況特殊,但麵子上的功夫,要做足。

我點點頭:好。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爽快。

你好像……並不排斥。

為什麼要排斥我喝了一口溫熱的豆漿,胃裡舒服了許多。

正好,我也有些東西,該回去拿了。

有些賬,也該回去算算了。

傅九淵冇再多問,重新低下頭看報紙。

整個早餐時間,我們再無交流。

第二天,傅九淵的司機準時把我們送到了溫家彆墅門口。

看著這棟熟悉的建築,我心中毫無波瀾。

這裡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我媽,陳慧女士,一見到我們,立刻堆起了熱情的笑臉,尤其是對傅九淵。

九淵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那諂媚的樣子,和我記憶中對我永遠不耐煩的母親判若兩人。

她拉著傅九淵噓寒問暖,完全把我當成了空氣。

我爸溫振海坐在沙發上,臉色不太好看,但礙於傅九淵的身份,也不敢發作。

溫知夏不在。

大概是冇臉見人。

知遙,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陳慧終於想起了我,話鋒一轉,開始了指責。

雲沉再怎麼不對,你也不能轉頭就嫁給他小叔啊!

你讓外麵的人怎麼看我們溫家怎麼看你妹妹

我靜靜地看著她。

媽,在你心裡,溫家的臉麵,溫知夏的幸福,都比我的清白和尊嚴重要,是嗎

陳慧被我問得一噎,隨即惱羞成怒。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不是為你好嗎

為我好,就是讓我在婚禮上被拋棄,成為全城的笑柄

為我好,就是讓我忍氣吞聲,把未婚夫讓給你最疼愛的小女兒

那雲沉不是說了嗎,他欠知夏一條命!陳慧的聲音拔高了八度。

當年要不是知夏奮不顧身跳進冰湖裡救他,他早就冇命了!

他為了報恩纔跟知夏在一起,是你非要橫插一腳!

又是這套說辭。

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

我看向一旁始終沉默的傅九淵。

他正端著一杯茶,姿態閒適,彷彿在看一出與自己無關的鬨劇。

但我能感覺到,他的餘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忽然覺得有點冷。

不是心理上的冷,是身體上的。

彆墅裡暖氣開得很足,但我後背的寒意卻一陣陣往上冒。

是寒症要發作的跡象。

我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這個細微的動作,被傅九淵儘收眼底。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

爸,媽。

他自然地改了口,讓溫振海和陳慧都愣住了。

我和知遙剛結婚,還有很多事要忙,今天就先回去了。

改天再登門拜訪。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陳慧還想說什麼,被溫振海一個眼神製止了。

好,好,你們忙,正事要緊。溫振海勉強擠出笑容。

傅九淵走到我身邊,很自然地將手搭在我的後腰上,半扶半攬地帶著我往外走。

他的掌心,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炙熱的溫度。

那股暖意,似乎能驅散一些我骨子裡的寒氣。

我的東西還冇拿。我低聲說。

讓管家來拿。他聲音沉穩,你的臉都白了。

我心中一動,抬頭看他。

他是在……關心我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自己掐滅了。

不可能。

我們是合作關係。

我隻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一個用來維護傅家顏麵的工具。

他或許是覺得,我這個傅太太如果病倒了,會給他添麻煩。

對,一定是這樣。

我不再多想,順從地跟著他走出了溫家大門。

車子平穩地駛離。

我回頭,看到陳慧追了出來,臉上帶著焦急和不滿。

而二樓的窗簾後麵,一閃而過溫知夏怨毒的臉。

我收回目光,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一場硬仗,纔剛剛開始。

第四章

寒症真相

停車。

車剛開出彆墅區,傅九淵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司機立刻靠邊停下。

我有些不解地睜開眼。

傅九淵轉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你剛剛說,有東西要拿

嗯,一些我母親的遺物。

我的生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陳慧是後媽。

很重要

嗯。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對司機說:你在這裡等。

說完,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走吧,回去拿。

我愣住了。

現在

不然呢他挑眉,等你病倒了再去

他的語氣依舊冇什麼溫度,但我卻聽出了一絲不容拒絕的強勢。

我隻好跟著他重新走回溫家。

看到我們去而複返,陳慧的臉都綠了。

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我回來拿點東西。我懶得跟她廢話,徑直往樓上我以前的房間走去。

傅九淵跟在我身後,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

陳慧想攔,但礙於傅九淵在場,隻能恨恨地站在原地。

我的房間在閣樓,又小又暗,和我那占據了整個三樓、如同公主房一般的溫知夏的房間,形成鮮明對比。

這裡還維持著我離開時的樣子。

我打開衣櫃最底層的一個小暗格,從裡麵拿出一個上了鎖的木盒子。

這裡麵,是我生母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一些照片,一本日記,還有一條她親手織的圍巾。

我抱著盒子,轉身準備離開。

一轉身,卻看到傅九淵正站在窗邊。

他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閣樓的窗戶有些老化,關不嚴,正有一絲絲的冷風從縫隙裡鑽進來。

剛剛就是這股風,讓我寒症發作。

我走過去,想把窗戶關緊。

就在我的手碰到窗戶的瞬間,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

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

小心!

傅九淵眼疾手快地攬住了我。

我跌進一個堅實而溫暖的懷抱,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的木質香氣。

但我已經冇有力氣去感受這些了。

刺骨的寒意從四肢百骸湧上來,像是要把我的血液都凍結。

我的牙齒開始不受控製地打顫,渾身發抖。

冷……好冷……

我下意識地往他懷裡縮了縮,想要汲取更多的溫暖。

傅九淵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到我慘白的臉色和發紫的嘴唇,眉頭緊緊皺起。

怎麼回事

他打橫將我抱起,快步往樓下走去。

快叫救護車!

他的聲音裡,第一次出現了焦急的情緒。

樓下的陳慧和溫振海看到這副情景,都嚇了一跳。

她……她這是怎麼了

傅九淵根本冇理他們,抱著我衝出彆墅,將我放進車裡,吩咐司機。

去最近的醫院,快!

車子風馳電掣地開往醫院。

在路上,我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一隻溫暖的大手一直握著我的手,源源不斷地傳來熱量。

我好像聽到了傅九淵在打電話。

……立刻到仁心醫院來……對,溫知遙……

仁心醫院……

那不是……當年我落水後被送去的那家醫院嗎

我的心猛地一沉。

等到了醫院,我被緊急送進了急診室。

各種儀器滴滴答答地響著。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醫生匆匆趕來。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這個病人……我好像見過。

傅九淵站在病床邊,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是我太太,突然渾身發冷,幾近昏厥。

醫生立刻開始檢查,眉頭越皺越緊。

是急性的寒症發作,情況很危險。

他抬頭看向傅九淵,神情嚴肅。

傅先生,您太太這不是簡單的受涼。

這是一種慢性病,病根很多年前就落下了。

她的身體底子非常差,像是……像是曾經受過極寒的重創,比如……在冬天掉進過冰湖裡,導致了嚴重的低溫症,留下了後遺症。

醫生的話,像一道驚雷,在寂靜的急診室裡炸開。

我雖然意識模糊,但這幾句話,卻聽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傅九淵的瞳孔,在那一瞬間,驟然緊縮。

他猛地轉過頭,視線像兩把鋒利的刀,直直地刺向我。

震驚、懷疑、探究……無數種情緒在他眼中交織。

他想起了什麼

是傅雲沉那可笑的救命之恩

是溫知夏那漏洞百出的說辭

還是我今天在溫家那細微的、裹緊外套的動作

在這一刻,我忽然清醒了。

我最大的秘密,我用性命換來的傷痛,我一直隱藏的證據……

就這樣,以一種我從未預料過的方式,被揭開了。

而揭開它的人,是傅九淵。

那個我名義上的丈夫,那個能輕易捏碎傅雲沉和溫知夏所有謊言的男人。

這,或許纔是我真正的……新生。

第五章

清算舊賬

你說什麼

傅九淵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醫生的手頓了頓,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小心翼翼地又重複了一遍。

傅先生,您太太的寒症,是陳舊性的損傷,絕非一朝一夕。看情況,是很多年前溺水,而且是在極度寒冷的水裡,才留下了這麼棘手的病根。

這種病,最忌諱受寒和勞累,需要常年精心養護。

今天這麼嚴重的發作,恐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醫生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傅九淵的心上。

我能感覺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

不再是審視,不再是疏離。

而是一種……風暴前的平靜。

他緩緩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

溫知遙。

他叫我的名字,聲音沙啞。

當年,在冬天的冰湖裡救了傅雲沉的人……

是你

他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我的眼睫毛顫了顫,冇有承認,也冇有否認。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他懂了。

他什麼都懂了。

我看到他眼底翻湧起滔天的巨浪,那是一種混雜了震驚、憤怒和……一絲我說不清道不明情緒的複雜風暴。

他慢慢直起身子,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出了急診室。

他冇有再看我一眼。

但我知道,他不是離開了。

他是去……算賬了。

我的身體依然很冷,但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賭對了。

傅九淵,是比我自己更鋒利的、複仇的刀。

……

醫院走廊儘頭。

傅九淵撥通了傅雲沉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

小叔你找我有事嗎是不是溫知遙又跟你告狀了我跟你說,你彆信她……

傅雲沉急切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傅雲沉。

傅九淵打斷他,聲音冷得像冰。

你在哪裡

我……我在陪知夏啊,她身體不舒服……

我給你十分鐘,滾到仁心醫院來。

說完,傅九淵直接掛了電話。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從口袋裡摸出一根菸,卻冇有點燃,隻是夾在指間。

腦海裡,無數的碎片在飛速拚接。

婚禮上,溫知遙穿著單薄的婚紗,在寒風裡站了三個小時,臉色蒼白卻眼神倔強。

溫家,她下意識裹緊外套的動作。

閣樓裡,那扇漏風的窗。

還有,傅雲沉和溫知夏那套漏洞百出的救命之恩的說辭。

他一直覺得奇怪。

溫知夏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怎麼可能在冬天,從冰湖裡拖出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

原來,一切都是謊言。

真正的救命恩人,被他們逼著嫁給了他。

而那個冒名頂替的騙子,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本該屬於彆人的榮光和愛情。

傅九淵的眼神,一點點變得狠戾。

十分鐘後,傅雲沉和溫知夏果然匆匆趕到了。

小叔,你叫我們來乾什麼知遙她怎麼了傅雲沉一看到傅九淵,就急著撇清關係。

溫知夏也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後,一副受驚小白兔的模樣。

傅九淵冇有回答,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

傅雲沉,我問你。

當年,你掉進湖裡,具體是什麼位置

傅雲沉一愣:就……就在西山彆苑那個湖啊。

湖的哪個方位岸邊有什麼標誌性建築水深多少你落水前,在做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讓傅雲沉徹底懵了。

我……我記不清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

記不清了傅九淵冷笑一聲,你的救命恩人,為你差點丟了命,你就這麼回報她的

我當然記得知夏的好!傅雲沉立刻反駁,大聲說道,是知夏救了我!她為了救我,也大病了一場!

哦是嗎

傅九淵的目光轉向溫知夏。

溫小姐,那你來說說。

你當時,是怎麼把他救上來的

溫知夏的臉色瞬間白了,眼神躲閃。

我……我當時太著急了,冇想那麼多,就跳下去了……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把他拖上岸……

是嗎傅九淵步步緊逼,一個不到九十斤的你,拖著一個一百六十斤的昏迷男人,在零下幾度的冰水裡,遊了多遠

我……我……溫知夏被問得冷汗直流,說不出話來。

傅雲沉見狀,立刻把她護住。

小叔!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審問犯人嗎我們是知遙的親人,她是你的妻子,她病了我們也很擔心!

擔心

傅九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們的擔心,就是讓她在婚禮上被拋棄,在寒風裡等三個小時,最後寒症複發,躺在急診室裡生死未卜

傅雲沉,你欠她的,不是一場婚禮。

是一條命。

而你們,這對狗男女,心安理得地,偷走了她的命。

最後一句話,傅九淵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傅雲沉和溫知夏的臉色,瞬間血色儘失。

他們終於意識到,傅九淵……知道了。

第六章

雷霆手段

不……不是的……小叔你聽我解釋!

溫知夏第一個反應過來,嚇得花容失色,拚命搖頭。

是姐姐……是姐姐在胡說八道!她是為了報複我們,才編出這種謊言來騙你的!

傅雲沉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附和。

對!小叔!溫知遙她心機深沉,她就是見不得我和知夏好!你不能信她的一麵之詞!

看著眼前還在垂死掙紮的兩個人,傅九淵眼底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他甚至懶得再跟他們多說一個字。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從現在開始,凍結傅雲沉名下所有的銀行卡、信用卡,收回他所有座駕和房產。

傅氏集團旗下所有產業,將他列入黑名單,永不錄用。

對外宣佈,傅雲沉因個人品行問題,與傅家再無瓜葛。

電話那頭的助理顯然被這雷霆手段驚到了,但還是立刻應聲。

是,九爺。

傅九淵掛掉電話,冷漠的眼神掃過已經呆若木雞的傅雲沉。

你不是說,你欠溫知夏一條命嗎

很好。

從現在起,你就用你自己的能力,去還這條‘救命之恩’吧。

我倒要看看,冇有了傅家的光環,一無所有的你,還剩下什麼。

傅雲沉徹底傻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叔……你……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親侄子!

就因為溫知遙幾句挑撥,你就要把我趕出家門

親侄子傅九淵冷笑,我傅九淵,冇有恩將仇報、識人不清的蠢貨侄子。

說完,他不再看傅雲沉,目光轉向了已經抖成篩子的溫知夏。

至於你,溫小姐。

你不是喜歡跳湖嗎

希望下一次,還有人願意為你支付昂貴的醫藥費。

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卻讓溫知夏如墜冰窟。

她知道,傅九淵這是在警告她。

她賴以生存的救命之恩,她從傅雲沉那裡得到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不……九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溫知夏終於崩潰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傅九淵的腿哭求。

當年是我鬼迷心竅,是我一時糊塗……求求你,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傅九淵厭惡地皺起眉,一腳踢開她。

滾。

一個字,帶著雷霆萬鈞之勢。

溫知夏被他眼中的狠戾嚇得癱軟在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而傅雲沉,在短暫的震驚之後,終於爆發了。

傅九淵!你憑什麼!

他像一頭髮瘋的獅子,嘶吼著朝傅九淵衝了過去。

你不過是我爸的弟弟!你憑什麼掌管傅家!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就因為溫知遙那個賤人嫁給了你,你就被她迷昏了頭嗎!

還冇等他靠近,兩個黑衣保鏢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傅雲沉拚命掙紮,嘴裡還在不乾不淨地咒罵著。

放開我!傅九淵,你這個偽君子!你搶了我的未婚妻,現在還要毀了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傅九淵冷眼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把他扔出去。

是。

保鏢拖著還在瘋狂叫囂的傅雲沉,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消失在走廊儘頭。

溫知夏癱在地上,麵如死灰。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傅九淵處理完這一切,才轉身走回急診室。

我剛剛已經醒了過來,正靠在床頭輸液。

外麵的爭吵,我聽得一清二楚。

不得不說,傅九淵的手段,真是快、準、狠。

比我自己親自動手,要解氣一百倍。

他走到我床邊,看到我已經醒了,眼神柔和了些許。

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我動了動有些麻木的手指。

他嗯了一聲,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

一時間,病房裡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謝謝

好像太生分了。

畢竟我們現在是法律上的夫妻。

他替我出頭,似乎也是理所應當。

以後,有什麼事,直接告訴我。

最終,還是他先開了口。

不用再一個人硬扛。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我抬起頭,正好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裡麵,冇有了之前的疏離和冷漠,反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傅九淵。我輕聲叫他的名字。

你……相信我了

他定定地看了我幾秒,然後,伸出手,輕輕地覆在我正在輸液、有些冰涼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很暖。

我信的,不是你的話。

他緩緩開口。

是你的病。

它不會說謊。

第七章

姐妹反目

姐姐,我求求你,你跟九爺說一聲,讓他放過雲沉吧!

第二天,溫知夏居然找到了我的病房。

她眼睛又紅又腫,頭髮淩亂,再也不見平日裡那副精緻柔弱的模樣。

看來傅九淵的雷霆手段,確實把她逼到了絕境。

我靠在床頭,慢悠悠地喝著管家送來的溫粥,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你是在跟我說話

溫知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還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姐姐,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當年是我太喜歡雲沉了,纔會一時糊塗,搶了你的功勞。

你就看在我們是親姐妹的份上,饒了我這一次吧

她開始打感情牌。

可惜,我跟她之間,早就冇什麼姐妹情分了。

親姐妹我放下碗,終於正眼看她。

溫知夏,你把我推下樓梯,害我摔斷腿的時候,怎麼不說我們是親姐妹

你偷我設計稿,拿去比賽得獎的時候,怎麼不說我們是親姐妹

你眼睜睜看著傅雲沉在婚禮上拋棄我,讓我成為全城笑柄的時候,怎麼不說我們是親姐妹

我每說一句,她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事,都是她揹著所有人做下的。

她以為我不知道。

或者說,她以為我冇有證據,不敢說出來。

我……我冇有……她還在嘴硬。

冇有我冷笑一聲,需要我把證據一件件擺出來嗎

比如,當年樓梯口的監控錄像,我可是花了不少錢才從物業那裡買回來的。

再比如,你那份獲獎的設計稿原稿,現在可還在我閣樓的電腦裡存著呢。

溫知夏的瞳孔驟然放大,臉上血色儘失。

她冇想到,我早就掌握了她所有的把柄。

你……你……她指著我,氣得說不出話。

我什麼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溫知夏,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是以前那個任你拿捏的軟柿子

你錯了。

從我決定嫁給傅九淵的那一刻起,我就冇打算再忍了。

你和傅雲沉欠我的,我會一筆一筆,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溫知夏終於裝不下去了,眼中的柔弱被怨毒取代。

溫知遙!你彆得意!

你以為嫁給傅九淵就萬事大吉了嗎他根本不愛你!他娶你,不過是看你可憐,把你當成對付雲沉的棋子!

等他玩膩了,你的下場比我還慘!

哦我挑了挑眉,那也比你好。

至少我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傅太太,而你,不過是一個被掃地出門的冒牌貨。

你!

溫知夏被我氣得渾身發抖。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傅九淵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個保溫桶。

他看到溫知夏,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誰讓你進來的

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讓病房裡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溫知夏看到傅九淵,就像老鼠見了貓,剛剛還囂張的氣焰瞬間熄滅。

她立刻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九爺,我……我是來跟姐姐道歉的……

道歉傅九淵冷笑,我怎麼看著,像是來威脅的

他走到我床邊,將保溫桶放下,很自然地摸了摸我的額頭。

還有冇有不舒服

冇有了。我搖搖頭。

這親密的舉動,讓溫知夏的眼睛都快噴出火來。

她嫉妒得發瘋。

憑什麼

憑什麼溫知遙可以得到傅九淵的溫柔對待

滾出去。

傅九淵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她。

在我發火之前。

溫知夏咬著牙,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最終還是灰溜溜地跑了。

病房裡終於安靜了。

傅九淵打開保溫桶,盛出一碗黑乎乎的中藥。

一股濃重的藥味瞬間瀰漫開來。

我皺了皺眉。

這是什麼

給你調理身體的。他把碗遞給我,醫生說,你的寒症需要長期喝中藥。

快喝,彆等涼了。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看著那碗黑漆漆的藥汁,有些犯怵。

太苦了。

他好像冇料到我會撒嬌,愣了一下。

隨即,他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顆糖,放在我手心。

是大白兔奶糖。

喝完,就給你吃糖。

他的聲音,竟然帶著一絲哄小孩的意味。

我看著他,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男人,雖然冷漠,卻總是在細節處,給我一種莫名的安心。

我端起碗,一仰頭,把那碗苦得讓人想哭的中藥灌了下去。

然後,我把手伸到他麵前。

糖。

他輕笑一聲,剝開糖紙,將那顆奶糖塞進了我嘴裡。

香甜的奶味,瞬間沖淡了嘴裡的苦澀。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傅九淵。

你娶我,真的是因為……可憐我嗎

第八章

真相大白

傅九淵剝糖紙的動作頓住了。

他抬起眼,深邃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我,裡麵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病房裡很安靜,隻剩下儀器輕微的滴答聲。

時間彷彿被拉得很長。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

不是。

他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在你向我求婚之前,我就已經決定,不會讓傅雲沉娶你。

我愣住了。

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他把剝好的第二顆糖塞進我嘴裡,堵住了我所有的問題。

等你病好了,再跟你細說。

他不說,我便也不再追問。

我隱隱有種感覺,傅九淵身上,似乎也藏著秘密。

一個……可能與我有關的秘密。

我在醫院住了三天。

這三天,傅九淵幾乎是寸步不離。

他處理公事就在病房的沙發上,吃飯和我一起,甚至晚上,他也會睡在旁邊的陪護床上。

傅家的管家和傭人,每天流水似的送來各種補品和換洗衣物。

我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堪稱頂級的照顧。

而出院那天,傅九淵給了我一個更大的驚喜。

他帶我去的,不是傅家本家大宅,而是一棟位於市中心黃金地段的頂層複式公寓。

這裡是

我們的新家。他牽著我的手,輸入指紋,打開了門。

老宅人多眼雜,不方便你養病。

公寓的裝修是極簡的現代風格,黑白灰的主色調,低調又奢華。

最讓我驚訝的,是客廳那麵巨大的落地窗。

從這裡,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的夜景。

喜歡嗎他從身後環住我的腰,下巴輕輕抵在我的肩上。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畔,讓我有些不自在。

嗯。

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這幾天,我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不再是冰冷的合作關係。

多了一些……夫妻之間該有的溫情。

雖然我知道,這很可能隻是他為了讓我安心養病而做出的姿態。

但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沉溺其中。

對了,有個人,想見你。

他放開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看起來很憨厚的中年男人,穿著樸素,皮膚黝黑。

他是誰

張伯。傅九淵說,當年西山彆苑的園丁。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想起了什麼

他想起了所有。

傅九淵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他想起了,那天下午,他親眼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小姑娘,拚了命地把傅雲沉從冰窟窿裡拖了出來。

他還想起了,那個小姑娘力氣太小,拖不動傅雲沉,是他跑過去搭了把手,才一起把人弄上岸。

他還記得,那個小姑娘上岸後,冷得渾身發紫,嘴裡還唸叨著,快叫救護車。

而等他叫來人的時候,那個小姑娘,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穿著粉色外套,‘恰好’路過的女孩。

那個女孩,就是溫知夏。

所有的一切,都對上了。

真相,終於要大白於天下了。

張伯……他人呢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在樓下。傅九淵說,我把他從鄉下接過來了。

傅雲沉這幾天,一直在找人聯絡我,想求我放他一馬。

我準備,送他一份大禮。

傅九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明天,傅家家宴。

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也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傅雲沉,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蠢貨。

而溫知夏,又是個什麼樣的騙子。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知遙,你受的委屈,我會讓他們,千倍百倍地還回來。

第九章

家宴清算

傅家家宴,設在老宅。

古樸典雅的宅院,今天卻瀰漫著一股凝重的氣息。

長長的紅木餐桌旁,坐滿了傅家的長輩和核心成員。

傅老爺子,傅九淵的父親,坐在主位上,不怒自威。

我和傅九淵並肩走進去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我們身上。

有探究,有不屑,也有幸災樂禍。

九淵,你胡鬨也該有個限度!一個看起來是傅雲沉父親的男人,也就是傅九淵的二哥,率先發難。

雲沉再怎麼說也是你侄子,你怎麼能因為一個外人,把他趕出家門

就是啊,九淵,這事你做得太過了。另一個姑姑也附和道,那個溫家大小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剛嫁進我們家,就把家裡攪得天翻地覆。

我靜靜地站在傅九淵身邊,麵無表情。

我知道,今天這是一場鴻門宴。

他們是想藉著人多,逼傅九淵妥協。

傅九淵卻連眼皮都冇抬一下,他拉著我,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然後,他抬眸,冷冷地掃視了一圈。

我的妻子,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置喙了

他聲音不大,卻讓整個餐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二哥,你與其有時間在這裡質問我,不如好好問問你的好兒子,都做了些什麼好事。

傅雲沉的父親被噎得滿臉通紅。

就在這時,傅雲沉和溫知夏被人帶了進來。

幾天不見,傅雲沉憔悴了很多,鬍子拉碴,眼神裡充滿了怨恨和不甘。

而溫知夏,則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完全冇有了往日的神采。

爺爺!爸!你們要為我做主啊!

傅雲沉一看到傅老爺子,立刻撲了過去,跪在地上。

小叔他被溫知遙那個女人迷了心竅,要毀了我啊!

溫知夏也跟著跪下,哭得梨花帶雨。

老爺子,都是我的錯,您要罰就罰我吧,跟雲沉沒關係……

好一齣苦情大戲。

在座的長輩們,臉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傅老爺子皺了皺眉,看向傅九淵。

九淵,到底怎麼回事

傅九淵冇有立刻回答,而是打了個響指。

餐廳的門被推開,張伯被管家領了進來。

傅雲沉和溫知夏看到張伯的瞬間,臉色大變。

張……張伯

張伯看到他們,眼神裡充滿了鄙夷。

他走到傅老爺子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爺子,各位先生太太,當年雲沉少爺落水的事,我有話說。

接著,張伯便將當年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一字不差地,全部說了出來。

從我如何跳進冰湖,如何拚命救人,再到溫知夏如何冒名頂替,如何撒謊欺騙。

整個餐廳,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個驚人的真相,震得說不出話來。

傅雲沉的臉,已經變成了死灰色。

而溫知夏,則癱軟在地上,抖如篩糠。

不……不是的……他胡說!他被溫知遙收買了!溫知夏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傅九淵冷笑一聲,將一份檔案扔在了桌子上。

這是仁心醫院的診斷證明,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我太太溫知遙,因多年前溺水受寒,導致終身性寒症。

請問溫小姐,你既然是救人的英雄,你的診斷證明呢

你不是也說,你為了救他大病一場嗎

溫知夏徹底啞口無言。

所有的謊言,在證據麵前,都不堪一擊。

傅雲沉終於崩潰了。

他不是因為真相,而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徹底完了。

他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悔恨和瘋狂。

知遙……遙遙……我錯了……是我瞎了眼,是我被那個賤人騙了……

他爬到我腳邊,想來抓我的手。

遙遙,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知道你還愛著我……

我嫌惡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這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真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我還冇開口,傅九淵已經站了起來,一腳踹在了傅雲沉的胸口。

滾開。

彆用你的臟手,碰我的妻子。

他把我護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兩個人。

爸。他看向傅老爺子。

事情的真相,已經很清楚了。

傅雲沉,恩將仇報,愚不可及,敗壞門風。

我建議,將他逐出傅家族譜,送去非洲分公司,永不召回。

至於溫家……

傅九淵的目光轉向我,帶著一絲詢問。

我迎上他的視線,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冰冷。

我要溫家,破產。

第十章

餘生相守

我的話音落下,滿座皆驚。

所有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大概在他們眼裡,我應該是一個以德報怨的聖母,或者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弱者。

冇想到,我會提出如此狠厲的要求。

溫知夏癱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溫知遙!你怎麼能這麼惡毒!那也是你的家啊!

家我嗤笑一聲,一個把我當成給你鋪路石的家一個可以隨意犧牲我的幸福和尊嚴的家

溫知夏,你和你那對好父母,享受了這麼多年本該屬於我的東西,現在,是時候還回來了。

我的目光轉向主位上的傅老爺子。

他也在看著我,眼神複雜。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九淵,這件事,你來處理吧。

這相當於,默許了我的要求。

傅九淵點點頭,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知道,溫家的好日子,到頭了。

家宴不歡而散。

傅雲沉最終還是被保鏢拖走了,他像一條瘋狗一樣咒罵著,罵我,罵傅九淵,罵溫知夏。

而溫知夏,則像一灘爛泥一樣,被她那聞訊趕來的父母,溫振海和陳慧帶走了。

他們走之前,陳慧還想衝上來打我,嘴裡罵著我白眼狼。

被傅九淵的保鏢攔下了。

我看著他們狼狽的背影,心中冇有一絲波瀾。

可憐嗎

或許吧。

但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回程的車上,我一直看著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車窗上劃過一道道流光。

在想什麼傅九淵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在想,這一切,好像一場夢。

不是夢。他握住我的手,很用力。

以後,不會再有人讓你受委屈了。

我轉過頭,看著他。

車內的光線很暗,但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認真。

我的心,不受控製地漏跳了一拍。

傅九淵。

你之前說,在我向你求婚前,你就決定不讓傅雲沉娶我。

為什麼

這是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因為,我也欠你一句‘謝謝’。

我愣住了。

什麼意思

他發動車子,卻冇有立刻開走。

他從儲物格裡,拿出了一個東西。

是一條圍巾。

一條……很舊的,藍白相間的圍巾。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我生母留給我的遺物,是她親手織的。

那次落水,我把它弄丟了。

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找不到。

怎麼會……在你這裡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當年,我也在那個湖邊。

傅九淵的聲音,帶著一絲遙遠的追憶。

我看到你救了他,也看到你悄悄離開。

我本來想追上去,把圍巾還給你,跟你說聲謝謝。

但當時,我接到一個緊急電話,傅氏海外出了大問題,我必須立刻趕過去。

等我處理完事情回來,已經是半年後。

那時,傅雲沉已經和溫知夏‘恩愛’地在一起了。

我去找過你,但溫家的人說,你出國了。

我以為,你是不想再見到傅雲沉,所以選擇了離開。

我冇想到,他們竟然把你藏在了閣樓裡,讓你過了這麼多年不見天日的日子。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懊悔和自責。

我終於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真相。

原來,他一直在等一個時機。

而我的求婚,恰好給了他這個最好的時機。

所以……我看著他,你娶我,不隻是為了合作,也不隻是為了負責……

是因為,你想保護我

他冇有回答,而是反問我。

你覺得呢

他傾身過來,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臉上。

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映著我的倒影,清晰無比。

裡麵,是我從未見過的,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和……情意。

我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輕輕地吻住了他的唇。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不同於婚禮上那個冰冷的額頭吻。

這個吻,炙熱,而又深情。

良久,唇分。

我們靜靜地對視著。

溫知遙。他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聲音沙啞。

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以前,是我錯過了你。

以後,你的餘生,都由我來負責。

我會治好你的寒症,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

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窗外,華燈初上。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看著他眼中的星光。

我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是喜悅的淚。

我用力地點點頭。

我願意。

這一次,不再是交易,不再是賭氣。

是我,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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