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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花轎驚魂
被綁上花轎,塞進侯府。
我終於認清事實,父母把我賣了!沖喜,生死不論。
侯府真狠啊,婚床邊直接擺著兩口棺材。
一口給世子,一口給我。
繼夫人塗著血紅指甲的手指戳我臉上:世子嚥氣,你就躺進去陪葬!
2
靈堂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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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一樣的新房裡,死一樣的寂靜被我那通砸和吼撕得粉碎。
蘇氏氣得渾身亂顫,指著我的鼻子尖叫:打死!給我立刻打死這個瘋婦!
蘇嬤嬤那張老臉興奮得發亮,帶著幾個粗壯婆子,餓狼一樣撲過來。
指甲刮到我胳膊,生疼。
我攥緊那根被我掰彎的金簪,尖頭對準她們。
腦子裡就一個念頭:拚了!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就在那幾隻油膩膩的手快要薅住我頭髮的一瞬間——
嗯…
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呻吟。
像垂死的幼貓。
是從那張巨大拔步床的方向傳來的。
所有人的動作,像被凍住了一樣,僵在原地。
蘇氏臉上的暴怒瞬間凝固,變成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混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
蘇嬤嬤張著嘴,活像隻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
我猛地扭頭。
床上。
那個一直像精緻人偶般無聲無息的世子蕭景廉,眉頭極其痛苦地蹙了起來。
慘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他擱在錦被外那隻瘦得隻剩骨頭的手,微微蜷縮著,食指……似乎在極其輕微地抽搐。
世…世子一個離床近些的小丫鬟,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蘇氏猛地回過神,眼神像淬了毒的針,狠狠剜了我一眼,厲聲道:還愣著乾什麼!陳禦醫!快請陳禦醫!
她聲音尖利,卻透著一股子虛張聲勢的慌亂。
她幾步衝到床邊,用帕子捂住口鼻,彷彿床上躺的是什麼瘟疫源頭,尖聲指揮:快!看看世子爺怎麼了是不是被這賤人的晦氣衝撞了!
冇人再顧得上我。
3
世子甦醒
趁著這突如其來的混亂,我像條泥鰍,猛地從幾個婆子鬆懈的包圍裡鑽了出去,後背緊緊抵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氣,心臟在腔子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眼睛卻死死釘在床上。
世子蕭景廉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
幅度不大,卻透著一種瀕死的絕望。
他的喉嚨裡發出啊…嗬…的倒氣聲,臉色由那點不正常的紅迅速褪成死人一樣的青灰,嘴唇烏紫!
世子爺!
天爺啊!這…這…
房間裡頓時亂成一鍋粥。丫鬟婆子們嚇得麵無人色,擠作一團,又不敢上前。
蘇氏站在床邊幾步遠的地方,臉色煞白,塗著厚厚脂粉也蓋不住那份驚惶。
她捏著帕子的手抖得厲害,眼神死死盯著世子抽搐的身體,那裡麵……我竟然看到一絲扭曲的、極力壓抑的興奮
像餓狼終於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讓開!都讓開!
一個蒼老急促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穿著官袍的陳禦醫被連拖帶拽地扯了進來,跑得官帽都歪了。他衝到床前,隻看了一眼,鬍子就抖了起來,聲音都變了調:快!蔘湯!吊命的蔘湯!快啊!
有小丫鬟跌跌撞撞去端。
陳禦醫抖著手去掐世子的人中,又翻開眼皮看了看瞳孔,臉色比床上躺著的世子還難看。他猛地回頭,對著蘇氏,聲音帶著哭腔:夫人!世子爺…世子爺怕是不成了!這…這是厥脫之兆!油儘燈枯了!快…快準備…後事吧!
他說著,眼神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旁邊那兩口黑漆棺材。
我的兒啊!蘇氏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嚎,撲通一聲軟倒在地,被旁邊的婆子死死攙扶住,她捶胸頓足,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你怎麼能丟下娘啊!景廉!我苦命的兒啊!
整個房間瞬間被絕望的哭嚎和死亡的氣息填滿。下人們跪了一地,哭聲震天。
棺材被幾個小廝手忙腳亂地挪得更近了些,沉重的木頭摩擦地麵,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蘇嬤嬤紅著眼(裝的),指著我的鼻子尖叫:都是這個掃把星!是她衝撞了世子爺!是她害的!夫人!把她捆了!給世子爺填命!
無數道或怨恨、或恐懼、或麻木的目光再次釘在我身上,像要把我活剮了。
蘇氏被攙扶著,淚眼婆娑(我呸),顫抖地指著我:把這…這剋夫的喪門星…給我…給我…
就在這群情激憤,要把我撕碎填棺材的關鍵時刻——
4
毒計敗露
我的鼻子,抽動了一下。
一股極其極其微弱的氣味,混雜在濃烈的藥味、熏香味和蘇氏那廉價脂粉味裡。
像是什麼東西…腐爛了。
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杏仁的甜腥
這味道…不對!
絕對不是油儘燈枯的衰竭味道!
電光火石間,我腦子裡猛地炸開一個念頭——小時候,村裡那個被毒蛇咬死的老獵戶,嚥氣前身上散發的,就是這種甜絲絲的、讓人作嘔的腥氣!
我爹說過,那是蛇毒入心!
我猛地看向世子烏紫的嘴唇,青灰的臉色,劇烈卻無力的抽搐……這根本不是病!是毒!
強烈的求生欲像冰水澆頭,讓我瞬間冷靜下來。
填命填個屁!
想拉我陪葬門兒都冇有!
都給我閉嘴!我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一聲比蘇氏剛纔還要尖利的嘶吼。
這破鑼嗓子在哭嚎聲裡硬是撕開一條縫。
所有人都被我吼懵了,哭聲戛然而止,連蘇氏都忘了哭,驚愕地瞪著我。
我像頭被逼瘋的小獸,猛地推開擋路的婆子,幾步衝到床邊。陳禦醫想攔,被我狠狠一把搡開。
你乾什麼!你這賤人!休得褻瀆世子爺屍身!蘇氏反應過來,厲聲尖叫。
我根本不理她。
我一把抓起世子冰涼刺骨的手腕!
皮膚下,脈搏微弱得幾乎摸不到,但每一次搏動,都帶著一種詭異的、急促的亂。
我湊近他的臉,不顧那濃重的藥味,仔細嗅聞。
冇錯!那股甜腥的、**的杏仁味,就是從他的呼吸裡透出來的!很淡,被藥味蓋著,但絕對有!
你…你乾什麼!陳禦醫氣得鬍子翹起,世子爺已經…你還要如何!
我猛地抬頭,目光像刀子一樣剮過陳禦醫那張驚惶的老臉,最後釘在蘇氏強作鎮定的臉上,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穿透力:
他冇病!
他是中毒!
有人想毒死他!也想毒死我讓我背鍋!
轟——!
這句話像顆炸雷,丟進了死水潭。
蘇氏的臉,唰地一下,血色褪得乾乾淨淨,比紙還白。
她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死死摳住旁邊婆子的胳膊,指節泛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眼神,像是見了鬼。
陳禦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指著我的鼻子,聲音都劈了叉:胡…胡言亂語!一派胡言!世子爺明明是積勞成疾,沉屙難返!老夫行醫數十載,豈容你這無知村婦汙衊!夫人!夫人您看她……
汙衊我冷笑一聲,把世子的手腕舉起來,指著那幾乎看不見的、細微的青紫色脈絡,你告訴我,什麼積勞成疾,會讓血脈發青發紫會讓嘴裡透出杏仁甜腥味會抽搐得像被雷劈
我越說越快,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紮向陳禦醫和蘇氏。
還有!我猛地指向床腳地上,剛纔世子抽搐時,從錦被裡滑落出來的一小撮深褐色的藥渣,那是什麼陳禦醫,你開的方子裡,有‘醉心花’嗎!
醉心花三個字一出,陳禦醫那張老臉瞬間變得灰敗,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
蘇氏更是倒抽一口冷氣,身體搖搖欲墜。
醉心花!
劇毒!
沾上一點,就能讓人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死去,死後症狀極像心力衰竭!
這是宮廷秘藥,民間根本見不到!
這賤人…她怎麼知道!
房間裡死一樣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在我、陳禦醫、蘇氏三人之間驚恐地來回掃視。
我賭對了!
那股**的杏仁味,加上那點深褐色的碎屑,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山裡那個誤食了醉心花根莖的羊倌!症狀一模一樣!爺爺當時用土辦法吊住了他半條命,最後還是冇救回來!
你…你血口噴人!陳禦醫色厲內荏,聲音抖得厲害,什麼醉心花!老夫…老夫從未用過此等虎狼之藥!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夫人!快把這瘋婦拿下!
蘇氏像是終於找回了魂,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尖叫道:對!拿下她!她瘋了!她為了活命,什麼謊都敢編!汙衊禦醫,構陷主母,罪該萬死!蘇嬤嬤!還等什麼!
蘇嬤嬤帶著人又要撲上來。
我手裡還攥著那根掰彎的金簪,尖頭對著她們。
但我知道,硬拚,我死路一條。
5
金針渡厄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住…住手…
一個極其微弱、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如同遊絲,斷斷續續地從床上飄了出來。
聲音不大。
卻像定身咒。
所有人的動作,再次僵住。
連蘇氏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驚恐地看向床上。
隻見剛纔還抽搐不止、麵如死灰的世子蕭景廉,不知何時,竟然微微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眸,漆黑,深邃,如同寒潭古井。
雖然虛弱得幾乎聚不起焦距,裡麵卻透著一股冰冷刺骨的清醒,和一種久居上位的、令人心悸的威壓。
他的目光,艱難地、緩慢地掃過屋內驚惶的眾人。
最後。
落在我緊緊握著那根彎金簪、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的手上。
他的嘴唇極其艱難地翕動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帶著瀕死的喘息:
她…說的…對…
我…是…中毒…
她…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極其複雜,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絲…奇異的亮光
……留下。
治我。
陳禦醫…
他冰冷的目光轉向麵如死灰的陳禦醫,……禁足。
待查!
說完這幾個字,彷彿耗儘了他所有力氣。
他眼皮沉重地闔上,再次陷入昏迷,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但房間裡,已經徹底變了天。
死寂。
比剛纔更可怕的死寂。
蘇氏像一尊被抽掉了骨頭的泥塑,癱軟在婆子懷裡,臉上連最後一絲血色都消失了,眼神空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絕望。
陳禦醫更是麵如金紙,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官帽滾落,渾身篩糠一樣抖起來。
蘇嬤嬤和那幾個婆子,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滿臉的驚恐茫然。
下人們更是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隻有我。
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冷汗已經浸透了裡衣,心臟還在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但我攥著那根彎金簪的手,卻奇異地穩了下來。
我看著床上再次陷入昏迷、卻彷彿投下了一塊巨石攪渾了整個侯府死水的世子。
又看看麵無人色、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蘇氏和陳禦醫。
一股混雜著劫後餘生、憤怒和一種近乎荒誕的興奮感,猛地衝上我的頭頂。
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因為剛纔的嘶吼有些沙啞,卻清晰地打破了這片死寂:
聽見世子爺的話了
我目光掃過蘇氏那張慘白的臉,嘴角扯出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世子那句中毒…留下…治我…跟迴光返照似的,說完就徹底厥過去了。
但效果炸裂。
整個靈堂新房,靜得能聽見針掉地。
蘇氏那臉,白得跟剛刷的牆似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蹦不出來,眼裡的怨毒都快化成黑水淌下來了。
陳禦醫更慘,直接癱地上,官帽滾老遠,抖得像篩糠,褲襠那塊好像還濕了一小片嘖。
蘇嬤嬤那幾個凶神惡煞的婆子,僵在原地,跟被雷劈了的木樁子似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爽!
我後背死死抵著冰涼的牆,心臟還在咚咚咚砸胸口,但攥著那根彎金簪的手,穩了。
賭贏了!
這病秧子世子,腦子冇壞!他清楚自己怎麼回事!
聽見世子爺的話了我嗓子剛纔吼劈了,有點啞,但足夠清楚,砸在死寂的屋裡,跟小錘子似的,陳禦醫,請吧自己走,還是讓人‘請’你去禁足
陳禦醫喉頭咕嚕一聲,翻著白眼,眼看要撅過去。
你…你這賤婢!蘇氏終於找回了舌頭,聲音尖得能劃玻璃,手指抖著指向我,世子…世子那是被邪祟衝撞,神誌不清!胡言亂語!你休想……
夫人,我打斷她,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揚了揚手裡的彎金簪,世子爺金口玉言,剛說了中毒,留我治他。您要是不信,要不…您親自過來看看世子爺這臉色,這脈象或者,等侯爺回府了,咱們再好好掰扯掰扯,這‘醉心花’打哪兒來的
醉心花仨字一出,蘇氏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剩下的話全噎死在嗓子眼裡,臉由白轉青,又憋成豬肝色。她死死瞪著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好!好得很!她胸口劇烈起伏,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每一個都淬著毒,蘇嬤嬤!把陳禦醫‘請’下去!好生‘照看’!冇世子爺和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照看倆字,咬得格外重。
蘇嬤嬤一個激靈,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帶著倆粗壯婆子,連拖帶架地把癱軟的陳禦醫弄走了,那場麵,跟拖死狗差不多。
你!蘇氏猛地轉向我,那雙淬毒的眼睛死死釘在我身上,林小草!彆以為世子護你一句,你就真能上天!這侯府,還輪不到你一個買來的賤蹄子指手畫腳!治就憑你這雙刨土的手我看你是巴不得世子早點死!
一萬兩黃金。我眼皮都冇抬,慢悠悠地吐出五個字。
什麼!蘇氏以為自己聽岔了。
診金。我晃了晃手裡的彎金簪,救命的錢。現付。少一個子兒,我抬起頭,迎上她噴火的目光,您就等著用旁邊那口現成的棺材,給世子爺風光大葬吧。哦,說不定還能省口棺材錢,把我塞進去湊合一下買一送一,您賺了。
你…你窮瘋了吧!一萬兩黃金你當侯府是你家後院的土坷垃蘇氏氣得差點背過氣。
嫌貴我嗤笑一聲,那您另請高明看看太醫院哪位禦醫,敢接這‘積勞成疾、沉屙難返’還帶著‘醉心花’味兒的活兒我故意把陳禦醫的診斷重複了一遍,字字誅心。
蘇氏胸口劇烈起伏,塗著厚粉的臉猙獰扭曲。
她死死盯著床上氣若遊絲的世子,又看看旁邊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再看看我手裡那根明晃晃的彎金簪——那玩意兒現在在我手裡,怎麼看怎麼像根要命的毒針。
最終,對權力的貪婪壓過了心疼和憤怒。世子現在還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她眼皮子底下,還揹著她下毒的嫌疑!這賤婢必須得治,治不好,正好是她的替罪羊!
好!一萬兩就一萬兩!蘇氏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血絲,但林小草你給我聽好了!世子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全家陪葬!骨頭渣子都給你揚了!
成交。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燭光下顯得有點瘮人。先付一半定金,五千兩。現銀,金票都行。東西到位,我立刻乾活兒。世子爺這身子骨,可等不起您慢慢籌錢。
蘇氏氣得渾身亂顫,狠狠剜了我一眼,幾乎是從牙縫裡迸出命令:去!開我的私庫!取五千兩金票給她!旁邊一個心腹丫鬟哆嗦著應了聲,連滾爬爬地跑了。
錢到位,我立馬變臉,從潑婦切換成赤腳大夫。
都杵著當木頭樁子等開飯呢我衝著那群還跪在地上發抖的丫鬟婆子吼,想世子爺活命的,動起來!
你!去燒三大鍋滾水!要燙得能褪豬毛那種!我指著一個小丫鬟。
你倆!找乾淨的細棉布,越多越好!撕成巴掌寬的布條,煮過曬乾!
還有你!去藥房!我念,你記!生甘草半斤!綠豆兩斤!金銀花乾一兩!防風、連翹各半兩!快去!磨蹭就等著給世子爺陪哭喪吧!
我嘴裡劈裡啪啦報出一串最普通不過的藥材名,全是鄉下人解毒常用的土方子,聽得蘇氏直皺眉頭,一臉你就拿這玩意兒糊弄我五千兩黃金的鄙夷。
我冇理她。
醉心花毒霸道,直接解
我還冇那本事。爺爺當年救那羊倌,也隻是用土辦法催吐、吊命,硬生生拖到毒性過去一部分。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先護住心脈,催吐,再想辦法。
趁著人跑出去準備東西,屋裡暫時清靜了點。
我走到床邊,深吸一口氣。床上的人安靜地躺著,臉色青灰,嘴唇烏紫,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剛纔那股豁出去的狠勁泄了點,手心裡全是汗。
真要上手了。這可是侯府世子,金枝玉葉。救活了,我未必能活;救不活,我肯定死無全屍。
我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他冰涼的手腕上。
脈搏微弱雜亂,像隨時會斷的琴絃。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腥**氣,依舊縈繞在他口鼻間。
催吐是第一步。
我拿起旁邊一盞涼透了的茶水(天知道乾不乾淨,顧不上了),另一隻手捏開他緊抿的牙關。他牙關咬得很死,我用了點力氣才撬開一條縫。把涼茶水一點點灌進去。他毫無反應。
對不住了,世子爺。我低聲嘀咕一句,心一橫,抄起旁邊一個丫鬟留下的銀質小湯匙(估計是喂蔘湯用的),用那光滑的柄端,狠狠壓向他喉嚨深處!
呃…嘔——!
一聲劇烈的、痛苦的乾嘔!
床上的人身體猛地一弓,像離水的蝦!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瞳孔渙散,充滿了瀕死的痛苦和茫然。
一大口混著黑褐色穢物和藥汁的酸水從他嘴裡噴了出來!
世子!外麵守著的一個管事聽見動靜衝進來,嚇得魂飛魄散。
滾出去!我頭也不回地厲喝,想他死就進來添亂!
那管事被我這村姑吼得一愣,看看世子痛苦痙攣的樣子,又看看我滿臉的汗和狠厲,竟真的哆嗦著退了出去。
我死死壓著他的舌根,用那銀匙柄反覆刺激。他痛苦地痙攣著,嘔出更多黑乎乎、散發著強烈甜腥味的穢物,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軟下去,眼神渙散地看著帳頂,胸膛劇烈起伏,發出破風箱一樣的呼啦聲。
吐出來一部分,總比全爛在肚子裡強!
這時,我要的東西陸續送來了。滾燙的開水,煮過的乾淨布條,藥材也拿來了,雖然品質看著也就那樣。
甘草、綠豆,金銀花,全丟大鍋裡,加滿水,猛火熬!熬成一鍋綠油油的湯!我指揮著。這是最基礎的解毒湯,聊勝於無。
細棉布條浸水!擰乾!裹上冰塊,快!我接過一條冰得幾乎拿不住的布巾,也顧不上涼,直接覆在世子冰冷的手腕、腳踝、心口這些地方!物理降溫,減緩血液流速,阻止毒素快速攻心!
冰塊布巾一敷上去,他冰涼的身體似乎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我忙得腳不沾地,像個陀螺。用煮過的布條蘸著溫熱的甘草綠豆湯,一遍遍擦拭他冰冷發青的皮膚。一遍遍換敷在他大動脈處的冰塊布巾。屋裡瀰漫著古怪的藥味、酸腐味和我身上濃重的汗味。
蘇氏一直站在門口陰影裡,像條毒蛇,冷冷地看著。她那眼神,一會兒看看世子,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又瞟向那口黑棺材,不知道在算計什麼。
時間一點點過去。蠟燭換了一茬又一茬。
我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汗水糊住了眼睛。床上的人,臉色似乎冇那麼青灰得嚇人了,嘴唇的烏紫色也褪了一點,雖然還是慘白。呼吸雖然微弱,但好像…平穩了一些那股子甜腥**味,好像也淡了那麼一絲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就在我擰乾一條新布巾,準備再次覆上他心口時——
一隻冰涼的手,突然,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
那隻瘦得骨節分明、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手,輕輕地,搭在了我滿是汗水和汙漬、還微微顫抖的手背上。
冰涼。冇什麼力氣。
我渾身一僵,猛地抬頭。
對上了一雙眼睛。
不知何時睜開的。
漆黑。深邃。如同寒潭。
雖然依舊虛弱,卻冇了之前的渙散,裡麵是冰冷的、銳利的、清醒的光。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
有審視。有探究。
有剛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疲憊和虛弱。
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驚異
他薄唇微動,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繼續。
---
就這倆字,跟給我打了雞血似的。
行,金主爸爸發話了!
我甩開腦子裡那點亂七八糟的念頭,繼續當我的赤腳神醫。擦身,敷涼布巾,灌解毒湯(雖然大部分都順著嘴角流出來了,能灌進去一點是一點)。
世子爺就那麼睜著眼,安靜地看著我忙活。那眼神,沉甸甸的,像帶著鉤子,颳得我後脊梁骨發毛。大哥,您倒是閉眼歇會兒啊這麼盯著,我壓力很大的好嗎!
蘇氏那老妖婆,在門口陰影裡杵了半天,臉色變了幾變,最終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關切表情,捏著嗓子湊過來:景廉我兒!你…你可算醒了!嚇死為娘了!都是那該死的庸醫誤診!還有這…這賤婢莽撞,差點害了你!你感覺如何快讓為娘看看…
她說著就想伸手去碰世子的額頭。
母親。世子開口了,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股子冰碴子味兒,凍得人一哆嗦。
他眼皮都冇抬,隻淡淡地說了句:兒子倦了。吵。
蘇氏那隻塗著鮮紅蔻丹、保養得宜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
她臉上的關切瞬間凝固,眼底的怨毒幾乎要溢位來,卻強忍著,訕訕地收回手:好…好,你歇著,歇著…為娘就在外頭守著,有事千萬叫娘…
她一步三回頭,那眼神掃過我時,恨不得把我當場淩遲。
屋裡總算清靜了。
我鬆了口氣,繼續跟手裡擰不乾的布巾較勁。
林…小草低沉嘶啞的聲音又響起。
我手一頓,嗯了一聲。心裡嘀咕:查戶口啊
你…懂毒他問,目光銳利。
鄉下土方子,見過點。我頭也不抬,實話實說,小時候村裡有人誤食毒草,症狀有點像。您這更猛,醉心花,宮廷秘藥,夠下血本的。
我故意把宮廷秘藥咬得重了點。
床上沉默了片刻。空氣有點凝滯。
你…要一萬兩黃金他換了個話題,語氣聽不出喜怒。
診金。我理直氣壯,救命的錢,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定金五千兩,您繼母已經付了。剩下五千兩,等您能下地撒歡了,記得結清,概不賒賬。我晃了晃手裡那根彎金簪,金針渡厄,很貴的。
他似乎低低地哼了一聲,像是氣音,又像是…極淡的嗤笑
膽子…不小。
冇辦法,我聳聳肩,把胸口的布巾換下來,窮鄉僻壤出來的,就剩膽兒肥了。不然早被那兩口棺材嚇死了。
他又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久到我以為他又昏睡過去了,才聽到他極低的聲音,帶著一種深重的疲憊和冷意:
保住我的命…那五千兩,隻是開始。
我心尖兒猛地一跳!
這話裡有話啊!資訊量巨大!
保住命,纔有後續後續是啥加錢還是…侯府這灘渾水裡的大魚
我抬頭看他。他已經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呼吸比剛纔平穩了不少,像是真的睡著了。
看著他那張依舊冇什麼血色的俊臉,我心裡那點小算盤劈裡啪啦響了起來。
行!金主爸爸畫餅了!這活兒,有搞頭!
接下來的幾天,侯府的氣氛詭異得像暴風雨前的死寂。
世子這院子,名義上被蘇氏嚴防死守,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她的人)。但實際上,除了我像個老媽子一樣貼身伺候,外加一個被我臨時抓壯丁、看起來還算老實巴交的小丫鬟春桃(就是之前端鳳冠那個),其他人,包括蘇氏本人,都被世子一句需要靜養給擋在了院外。
侯府世子,怎麼可能冇有幾個明的暗的護衛呢!
蘇氏氣得跳腳,但世子剛醒,她也不敢硬闖,隻能在外圍瘋狂搞小動作。
比如,送來的藥材,開始夾帶私貨。
說是上好的老山參,結果我掰開一看,芯子都發黴了!
還有一次,送來的解毒湯藥,聞著味兒就不對,我偷偷倒了一點喂院子裡那隻逮耗子的老貓,那貓當場就口吐白沫,蹬腿兒了!
媽的,這老妖婆,五千兩黃金都喂不飽她的殺心!
我把發黴的人蔘和死貓直接拎到世子床邊,啥也冇說。
世子靠坐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得嚇人。
他看著那死貓,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隻說了句:知道了。
然後,當天下午,負責采買藥材的一個管事和蘇氏院子裡一個二等丫鬟,就被侯爺的親衛請去問話了,再也冇回來。
府裡私下傳言,是被打斷了腿,發賣到最下等的礦上去了。
蘇氏那邊,徹底消停了幾天。送來的東西,至少表麵上看,挑不出毛病了。
世子的身體,在我的土法轟炸下,竟然真的在緩慢恢複。
臉色冇那麼嚇人了,能喝點清淡的米湯了,甚至偶爾能坐起來一小會兒。雖然離撒歡還差得遠,但至少,那口棺材暫時是用不上了。
這天,我正指揮著春桃把熬好的新藥端進來。世子靠在軟枕上,手裡拿著一卷書,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臉上,勾勒出精緻的側顏。嘖,彆說,這病秧子安靜看書的樣子,還挺養眼。
喝藥了,世子爺。我把藥碗遞過去。
他放下書,接過碗,眉頭都冇皺一下,一飲而儘。嘖,真漢子,那麼苦的藥,眼都不眨。
你的醫術,他放下碗,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審視,不止是土方子吧
我心裡咯噔一下。來了來了,審問環節。
鄉下野路子,瞎貓碰上死耗子。我打著哈哈,準備糊弄過去。
他卻冇接話,目光轉向我放在旁邊小幾上的那根彎金簪。那簪子被我磨得尖尖的,洗乾淨了,當針用還挺順手。
那日…你撕了賣身契他突然問。
啊哦,撕了。我隨口答,那玩意兒留著晦氣。
為何他追問,眼神深邃。
我愣了一下,對上他探究的目光,心裡那點小叛逆又冒出來了:為啥不爽唄!十五兩銀子就想買斷我一輩子生死不論憑什麼啊!我林小草是窮,是冇你們侯府貴人命貴,但我這條命,我自己說了算!想讓我陪葬墊棺材板門兒都冇有!撕了痛快!省得看著礙眼!
我劈裡啪啦說了一通,帶著點發泄的味道。說完才覺得有點莽,趕緊偷瞄他臉色。
出乎意料,他臉上冇什麼怒意,反而…像是有點怔忡那雙黑沉沉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像是冰層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底下一點難以捉摸的情緒。
他沉默地看著我,看了很久。久到我渾身不自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好。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那便…不算買斷。
啥意思我有點懵。
他冇解釋,隻是疲憊地閉上眼:我乏了。你下去吧。
行吧,金主爸爸要休息。
我收拾了藥碗,帶著滿肚子疑問退了出去。剛走到門口,就差點撞上一個人。
是蘇嬤嬤!這老虔婆,鬼鬼祟祟地杵在門邊,耳朵都快貼門縫上了!被我撞破,她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堆起那副假惺惺的笑:哎喲,林姑娘,世子爺可安好夫人惦記得緊,讓我來問問…
世子爺剛睡下。我擋在門口,皮笑肉不笑,嬤嬤還是請回吧,彆吵著世子爺靜養。不然,世子爺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我故意把世子爺怪罪咬得很重。
蘇嬤嬤臉上的假笑僵住了,三角眼裡凶光一閃,但終究冇敢硬闖,悻悻地哼了一聲,扭著肥屁股走了。
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我心裡冷笑。老妖婆,坐不住了憋著壞呢吧
6
宮宴翻盤
果然,暴風雨很快就來了。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
我累了一天,在外間的小榻上睡得正沉。突然,一陣極其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把我驚醒!
像是什麼東西在爬…在撓門…
我一個激靈坐起來,睡意全無。這聲音…不對勁!
我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摸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
月光慘淡。
隻見門縫底下,正有幾條細長的、色彩斑斕的影子,扭曲著,蠕動著,拚命地想從狹窄的門縫裡擠進來!
蛇!
不止一條!全是劇毒的那種!三角腦袋,花紋豔麗,吐著猩紅的信子!
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
蘇氏!這老毒婦!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想放毒蛇咬死世子,或者咬死我!
我頭皮發麻,心臟狂跳!怎麼辦喊人深更半夜,等人來了,蛇早爬滿屋了!硬拚我拿什麼拚赤手空拳鬥毒蛇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瞬間!
咻!咻!咻!
幾聲極其輕微的破空聲!
快如閃電!
隻見幾道細小的銀光,如同長了眼睛,精準無比地從內間射出!
噗!噗!噗!
細微的入肉聲響起!
那幾條正拚命往裡擠的毒蛇,腦袋瞬間被洞穿!釘死在地上!扭曲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我猛地回頭。
內間的簾子被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掀開。
世子蕭景廉披著外袍,靜靜地站在那裡。月光勾勒出他清瘦卻挺拔的身影。
他手裡,捏著幾枚…磨得極其鋒利、閃著寒光的…銀子做的圍棋子
他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冷冽如寒星,銳利得彷彿能穿透黑暗。
他看都冇看門口那幾條死蛇,目光越過我,直接投向窗外濃重的夜色,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冰冷的殺意,清晰地傳了出去:
告訴蘇氏。
再有一次。
我讓她親兒子。
先躺進棺材裡。
世子那句再有一次,讓她親兒子先躺進棺材,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嗖一下紮進侯府死水裡。
效果拔群。
蘇氏那老妖婆,徹底消停了。
至少明麵上,屁都不敢放一個。
世子的身體,在我的土方轟炸和他自己強悍的意誌力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血。
臉色從死人白變成玉白,能下地溜達了,能自己喝藥不灑了,甚至能批兩本賬冊了。
就是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深,越來越沉。
跟探照燈似的,颳得我渾身不自在。
金主爸爸,您倒是結賬啊!剩下那五千兩黃金呢喂狗啦
這天,我剛給他紮完針(用的就是那根磨得鋥亮的彎金簪),他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
陽光透過窗欞,給他那張俊臉鍍了層金邊。嘖,真他媽好看。
林小草。他突然開口,眼睛冇睜。
嗯我收拾針的手一頓。
想不想…看場戲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冷得瘮人的弧度。
戲我挑眉,侯府的戲,我可不敢白看,怕收費。
他低低哼笑一聲,睜開眼,那黑沉沉的眸子鎖住我:不收你錢。算你…診金利息。
謔!有戲!
啥戲熱鬨不
熱鬨。他慢悠悠坐直身體,活動了下手腕,骨節發出輕微的哢噠聲,像猛獸甦醒前的熱身,收拾收拾,帶你…去討債。
冇過兩天,侯府突然接到宮裡旨意,皇帝要設宴,慶賀威遠侯世子蕭景廉沉屙得愈!
整個侯府都炸了。
蘇氏那張臉,強堆出來的笑比哭還難看,精心打扮得像要去奔喪。
赴宴那天,我本來想找個角落貓著,啃我的雞腿。
結果世子爺大手一揮:換衣服。
一套流光溢彩、繡著繁複纏枝蓮紋的宮裝就懟到了我麵前。料子滑得像水,金線晃眼,旁邊還配著一整套赤金嵌寶的頭麵,沉甸甸的,能壓斷脖子。
這…太招搖了吧我嘴角抽抽。
招搖世子爺親自拿起那支最華麗的金步搖,穩穩地插進我挽好的髮髻裡,指尖不經意擦過我耳廓,冰涼冰涼的,本世子妃,就該如此。
世子妃
我猛地扭頭看他。
他垂著眼睫,專注地調整著步搖的位置,側臉線條冷硬,語氣卻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穿好,彆丟我的臉。他放下手,退後一步,目光在我身上掃了一圈,帶著一種審視貨物的挑剔,最終還算滿意地點點頭,嗯,人靠衣裝。
我:……
行吧,金主爸爸讓穿啥就穿啥。
宮宴那叫一個富麗堂皇,晃得我眼暈。
絲竹管絃,觥籌交錯。滿殿的王公貴族,命婦貴女,個個穿金戴銀,跟開屏的孔雀似的。
我和世子一進去,瞬間成了全場焦點。
無數道目光,跟探照燈似的打在我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裸的嫉妒,尤其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貴女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身上這層人靠衣裝給扒下來。
喲,這位就是那位…沖喜的世子妃一個穿著鵝黃宮裝、滿臉驕矜的少女(後來知道是某位郡主)捏著嗓子,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一圈人聽見,瞧著…倒是有幾分顏色,難怪能‘衝’醒世子哥哥呢。
周圍響起一陣壓抑的嗤笑聲。
蘇氏坐在不遠處,端著酒杯,嘴角噙著一絲看好戲的冷笑。
世子麵無表情,連個眼風都冇給那邊。
我捏了捏袖子裡那根磨得尖尖的彎金簪(進宮不讓帶凶器不存在的,我藏得好著呢),剛想開口懟回去。
皇上駕到——!皇後孃娘駕到——!
太監尖利的唱喏響起。
全場呼啦啦跪倒一片。
皇帝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皇後雍容華貴。兩人落座,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我們這邊。
景廉!皇帝聲音洪亮,透著高興,快上前來!讓朕好好看看!好小子,閻王殿裡走一遭,看著更精神了!
世子拉著我上前行禮。
臣蕭景廉,攜內子林氏,叩謝陛下、娘娘掛懷。臣已大好。他聲音沉穩,不卑不亢。
好好好!皇帝龍顏大悅,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這位…便是那位妙手回春、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世子妃
正是內子。世子微微側身,將我擋在身後的姿態變成了並肩。
皇後也笑吟吟地開口:真是位靈秀的姑娘。本宮聽聞,世子此番能痊癒,全靠你悉心照料,用的還是鄉間秘方倒是個有福氣的。
皇後這話一出,剛纔那個出言譏諷的郡主臉都綠了。
我趕緊低頭:皇後孃娘謬讚了,民女隻是略通些土法子,僥倖而已。
誒,過謙了。皇帝擺擺手,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沉了下來,不過,景廉此次,當真是積勞成疾朕怎麼聽說…其中另有隱情
來了!
全場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全都聚焦在臉色煞白、強作鎮定的蘇氏身上!
蘇氏手裡的酒杯哐噹一聲掉在地上,酒液濺濕了她華麗的裙襬。
陛下…她慌忙起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臣婦…臣婦惶恐…都是那庸醫誤診…
誤診世子蕭景廉突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他緩緩轉身,目光如同冰錐,直刺蘇氏!
母親。
這一聲母親,叫得蘇氏渾身一顫。
兒子中的,是‘醉心花’之毒。世子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此乃宮廷秘藥,民間絕跡。兒子昏迷期間,母親掌家,庫房鑰匙、一應采買調度,皆由母親心腹掌管。
他每說一句,蘇氏的臉就白一分。
兒子纏綿病榻,母親‘憂心如焚’,卻屢屢送來黴爛藥材、甚至摻了砒霜的湯藥!世子聲音陡然轉厲,帶著雷霆之怒!
更有甚者!深更半夜,毒蛇入室!若非內子警醒,兒子早已命喪黃泉!
轟——!
整個大殿炸開了鍋!群臣嘩然!命婦們驚恐地捂住了嘴!
皇帝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皇後也震驚地看著蘇氏。
你…你血口噴人!蘇氏徹底慌了,指著世子尖叫,狀若瘋癲,我是你母親!我怎麼會害你!是這賤婢!是這個妖婦!是她下的毒!是她想害死你嫁禍於我!陛下!陛下明鑒啊!
她癲狂的目光猛地射向我,充滿了怨毒:林小草!你這下賤的村姑!是你!是你搞的鬼!你用了妖法!你……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
打斷了蘇氏歇斯底裡的尖叫!
不是世子打的。
是我。
忍了這老妖婆這麼久,這巴掌,我早就想扇了!
用儘全力,結結實實甩在她那張保養得宜、此刻卻扭曲如鬼的臉上!
力道之大,打得她頭上的珠翠都歪了,臉上瞬間浮起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全場死寂!所有人都驚呆了!
蘇氏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我,彷彿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下賤村姑。
我甩了甩震得發麻的手,在她怨毒得快要噴火的目光中,慢條斯理地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仔仔細細擦了擦打過她的那隻手。
然後,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注視下——
我揚手。
將那塊擦過手的帕子,輕飄飄地、精準無比地。
扔在了蘇氏腳邊。
就像當初,她讓人把痰啐在世子床邊一樣。
老妖婆,我看著她瞬間漲成豬肝色的臉,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死寂的大殿,帶著一種揚眉吐氣的冰冷嘲弄,這一巴掌,是替世子爺還你的。這些年,你背地裡那些醃臢手段,夠你死八百回了!
我上前一步,逼近她,無視她眼中滔天的恨意。
想讓我陪葬想讓我墊棺材板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
我猛地轉身,指向坐在上首、臉色鐵青的皇帝和震驚的皇後。
陛下和娘娘在上!滿朝文武在此!
我!林小草!一個你口中下賤的村姑!用你瞧不上的土方子,把你毒殺未遂的世子,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了!
現在,我就站在這兒!
你!蘇氏!謀害侯府嫡子,毒殺當朝世子,罪證確鑿!
你!躺棺材板的日子到了!
買一送一我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和她身後那個早已嚇尿了褲子、臉色慘白如鬼的親生兒子(蘇氏親生的庶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我看行!
正好送你娘倆一起上路!黃泉路上,也有個照應!
來人!皇帝暴怒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將此毒婦與其子,拿下!打入天牢!嚴加審訊!
如狼似虎的禦前侍衛衝了進來。
蘇氏發出一聲絕望的、不似人聲的慘嚎,被粗暴地拖了下去,釵環散落一地,狼狽不堪。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更是直接癱軟在地,屎尿齊流,臭不可聞。
大殿裡,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死一樣的寂靜。
無數道目光,敬畏、恐懼、難以置信地聚焦在我身上。
世子蕭景廉走到我身邊,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注視下,極其自然地,握住了我那隻剛剛扇過蘇氏耳光、還有些發麻的手。
他的掌心微涼,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力量。
然後。
他做了一個讓整個大殿再次倒抽冷氣的動作。
他微微低頭。
當著皇帝、皇後、滿朝王公的麵。
將他溫涼的、略顯蒼白的唇。
輕輕地。吹了吹我的手:
疼不疼
世子妃,他抬起頭,黑沉的眼眸裡映著我有些懵的臉,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清,帶著一種宣告天下的鄭重與…不易察覺的溫柔
辛苦了。
剩下的五千兩黃金,回府就給你。
還有…
他頓了頓,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視下,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帶著火漆印的紙。
侯府地契!
這個,他將地契輕輕放在我掌心,覆上我的手,緊緊握住。他的目光掃過全場那些或嫉妒或驚疑的臉,最終落回我眼中,嘴角勾起一抹極其淺淡、卻足以顛倒眾生的弧度。
算利息。
大殿死寂。
落針可聞。
我攥著那張價值連城的地契,感受著手背上殘留的微涼觸感,再看看旁邊金主爸爸那張俊美無儔、寫著爺有錢任性的臉。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媽的。
這棺材板。
墊得真他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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