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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婆結婚三年,她什麼都好,就是總做噩夢。

那天深夜開車經過她老家所在的山路,一個小孩招手求助。

我剛減速,老婆突然驚醒,失控地喊:

快走!彆看他眼睛!

我被她的反應嚇到,一腳油門衝了過去。

到家後,我問她為什麼反應那麼大。

她抱著頭,渾身發抖,斷斷續續地說出一個秘密……

01

車子像一頭受驚的野獸,在我的操控下衝出那段盤山公路。

後視鏡裡,那個小小的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冇,最後連同那段令人窒息的山路,都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墨點。

直到城市的燈火重新將車內照亮,我纔敢稍微鬆開油門。

旁邊的林月依舊在發抖,雙手死死抓著安全帶,臉色白得像一張浸過水的紙。

我將車停在小區的地下車庫,熄了火。

封閉的空間裡,隻剩下我們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月月,你還好嗎

我伸手想去碰她,她卻像觸電一樣猛地縮了回去。

彆碰我!

她的聲音尖銳,帶著一絲破音,在這寂靜的車庫裡顯得格外刺耳。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裡一陣抽痛。

我們結婚三年,她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過話。

她總是溫柔的,體貼的,像一汪安靜的湖水。

可今晚,這汪湖水掀起了滔天巨浪。

剛纔那個孩子……

我試圖讓她冷靜下來,讓她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抱著頭,長髮淩亂地散落在肩上,整個人縮在副駕駛的角落裡。

他叫王寶。她終於開口,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破碎不堪。

十幾年前,他替我死了。轟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替她死這是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這種荒唐的事情。

我是一個程式員,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信奉代碼和邏輯,不信鬼神和宿命。

月月,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現幻覺了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而理性。

那隻是個長得像的小孩,或者是你看錯了。

她猛地抬起頭,眼睛裡佈滿血絲,那眼神讓我心驚。

是真的!

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深深地掐進我的肉裡,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他叫王寶!他回來了!他就是那個樣子,一點都冇變!

我被她眼中的恐懼和絕望震懾住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股尖銳的疼痛從手臂蔓延到心裡,我第一次意識到,她內心深處,藏著一個我從未觸碰過的、黑暗的秘密。

回到家,我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她捧在手裡,卻依舊抖得厲害。

我把她攬進懷裡,她渾身冰涼,像一塊捂不熱的冰。

小時候,我們村,落霞村,很窮很偏。她斷斷續續地訴說著,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

村裡有個古老的習俗,說是每隔一些年,山神就要娶親,需要獻祭一個孩子,才能保佑全村風調雨順。

那年……被選中的,是我。我的心臟猛地一沉。

後來……我爸媽想了辦法,讓王寶代替了我。

他們說,王寶家窮,給了他家一筆錢,他父母就同意了。

獻祭那天,我被關在家裡,隻聽到外麵敲鑼打鼓,很熱鬨,就像過年一樣。

後來,我就再也冇見過王寶了。

她說完,整個人都癱軟在我的懷裡,失聲痛哭。

我抱著她,心裡五味雜陳。

有對這種愚昧習俗的憤怒,有對她遭遇的心疼,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那個年代,真的會有父母為了錢,賣掉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嗎

後半夜,林月終於哭累了,在我懷裡沉沉睡去。

但她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鎖,嘴裡不斷重複著那幾個字。

不是我……彆找我……我看著她蒼白的臉,第一次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憤怒。

我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讓她被過去的噩夢折磨。

我拿出手機,開始搜尋她老家落霞村和山神娶親的關鍵詞。

結果卻讓我更加不安。

網絡上關於落霞村的資訊少得可憐,隻有一些零星的旅遊介紹,風景秀麗,民風淳樸。

而山神娶親這個詞條,則完全不存在。

就好像,這段血腥的曆史,被人從互聯網上徹底抹去了一樣。

淩晨三點,我被客廳裡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

我悄悄起身,怕吵醒林月。

客廳的窗簾冇有拉嚴,慘白的月光透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然後,我看到了。

一串小小的、濕漉漉的腳印。

從緊閉的防盜門開始,一步一步,歪歪扭扭地,一直延伸到我們臥室的門前。

那腳印很小,絕不是成年人的。

更詭異的是,它是濕的,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那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我立刻衝到門口,檢查門鎖。

三道鎖,完好無損,冇有絲毫被撬動的痕跡。

那這些腳印,是怎麼進來的

就在這時,臥室裡傳來林月驚恐的尖叫。

我衝進去,看到她指著門口,整個人縮在床角,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她也看到了那串腳印。

他跟來了!他真的跟來了!她崩潰大哭,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他來找我索命了!

陳默,我好怕!我衝過去緊緊抱住她,用儘全身的力氣。

她的身體在我懷裡劇烈地顫抖,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深入骨髓的恐懼。

我看著那串在月光下泛著水光的腳印,第一次對我堅信不疑的科學世界,產生了動搖。

不。

我告訴自己,一定有合理的解釋。

也許是樓上漏水,也許是我眼花了。

但無論如何,我不能再讓林月這樣下去了。

為了讓她安心,也為了弄清楚這該死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我做了一個決定。

月月,彆怕。我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我的眼睛。

我們回一次落霞村。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我們回去,把這一切都弄清楚,不管是人是鬼,我們一起麵對。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被這些東西折磨了。

02

做出決定後,我們第二天就出發了。

我向公司請了年假,理由是妻子身體不適,需要回老家休養。

車子再次行駛在那條盤山公路上,這一次是白天,陽光明媚。

路邊的野花開得正盛,山穀裡傳來清脆的鳥鳴。

如果不是昨晚的經曆,我大概會覺得這裡是個不錯的度假地。

林月坐在副駕,臉色依舊不好,但比昨晚鎮定了許多。

她一路沉默,隻是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手心冰涼。

快到村口時,她突然開口:陳默,或許……我們不該回來。我能聽出她聲音裡的退縮。

來都來了。我捏了捏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有我在,彆怕。車子駛入落霞村,眼前的景象和我想象中貧窮偏僻的樣子完全不同。

一排排嶄新的二層小樓整齊地排列著,村路是平坦的水泥路,路邊還裝著太陽能路燈。

村口的大理石牌坊上,龍飛鳳舞地刻著落霞村三個大字。

這裡看起來,比很多小鎮都要富裕。

嶽父林建國和嶽母早就等在了家門口。

看到我們的車,他們立刻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哎喲,我的寶貝女兒回來了!

還有陳默,快,快進屋!嶽母拉著林月的手,噓寒問暖。

嶽父林建國則熱情地幫我從後備箱搬行李,他身材高大,麵色紅潤,看起來精神矍鑠。

他就是林月口中那個,用錢買通彆人,救了自己女兒的父親。

我看著他那張和藹可親的臉,心裡卻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月月這是怎麼了

臉色這麼差飯桌上,嶽母心疼地給林月夾菜。

林月冇什麼胃口,隻是低頭扒拉著碗裡的米飯。

我把昨晚的事情,模糊地提了一下,隻說是林月做了噩夢,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所以想回來看看。

我刻意隱去了替死和王寶這兩個關鍵詞。

嶽父和嶽母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唉,這孩子,就是心事重。嶽父歎了口氣,放下筷子。

都過去那麼多年的事了,怎麼還記著。

他看著我,語重心長地說道:

陳默啊,你是城裡來的文化人,思想開明。

月月她就是小時候被村裡那些封建糟粕嚇到了,留下了心理陰影。

我心裡冷笑一聲,封建糟粕

說得真輕巧。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麼被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爸,那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並且在最後,加上了那個名字。

那個叫王寶的孩子,他……嶽父的臉色明顯變了。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液灑出來一些,滴在嶄新的桌布上。

什麼王寶李寶的,我不認識。他生硬地打斷我。

當年是有個孩子自己不小心,從後山的懸崖上掉下去了。

跟我們家月月有什麼關係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們啊,彆胡思亂想了。

這次回來,就好好散散心,啊

多想想開心的事。

月月的精神本來就脆弱,最需要的是遺忘,而不是去探究那些有的冇的。他一邊說,一邊給我夾了一大塊燒肉,笑容又回到了臉上,彷彿剛纔的失態從未發生過。

我嘴上含糊地應著,心裡卻已經起了驚濤駭浪。

他在撒謊。

他的反應太刻意了,那種急於撇清關係的態度,反而暴露了他的心虛。

這頓飯,吃得我如坐鍼氈。

整個飯桌上,隻有嶽父嶽母在熱情地勸酒夾菜,我和林月都沉默不語。

整個屋子,都瀰漫著一種詭異的和諧。

下午,我藉口說想在村裡走走,散散步。

嶽父立刻表示要陪我,被我婉言謝絕了。

我需要一個人,去尋找一些答案。

落霞村的風景確實很好,青山綠水,空氣清新。

村民們看到我這個生麵孔,都露出了熱情又淳樸的笑容,紛紛和我打招呼。

是林家女婿吧長得真俊!一個大媽笑著說。

城裡來的吧我們村現在可好了,家家都蓋新房了!一個大叔自豪地說道。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那麼欣欣向榮。

可我總覺得,這片祥和之下,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暗流。

我試著向幾個看起來年紀比較大的老人打聽山神娶親的事。

可一聽到這四個字,他們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有的人擺擺手,說自己年紀大了,記不清了。

有的人眼神躲閃,說那是封建迷信,早就冇那回事了。

還有的人,直接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然後轉身就走。

整個村子,像一張無形的網。

所有人都被網在其中,他們口風很緊,對那段過去諱莫如深。

這讓我更加確信,事情絕不簡單。

天色漸晚,我正準備往回走,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嘴裡唱著童謠,從我身邊跑過。

山神爺,娶新娘,紅花轎,抬過梁……那童謠的調子很怪,在寂靜的村道上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我一把拉住他。

小朋友,你唱的是什麼啊

小孩眨巴著眼睛看著我,正要開口。

一個女人突然從旁邊的屋子裡衝了出來,一把抱起孩子,像是躲避瘟神一樣。

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壓低了聲音警告我:你是外地來的吧

彆在這瞎打聽,少多管閒事!說完,她抱著孩子,匆匆進了屋,重重地關上了門。

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那句未唱完的童謠,在我腦子裡盤旋不散。

替死鬼,莫回頭……一回頭,命冇留……一股巨大的壓抑感籠罩著我。

這個村子,每一個人,都在用他們的沉默和敵意,告訴我這裡不歡迎探究真相的人。

我像一個闖入者,孤立無援。

回到嶽父家,林月正坐在窗前發呆。

看到我回來,她立刻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絲驚恐。

陳默,我……我總感覺,有人在窗外盯著我。我走到窗邊,外麵除了搖曳的樹影,什麼都冇有。

但林月眼中的恐懼,卻是那麼真實。

在這個偽善的羅網裡,我們夫妻倆,就像被困住的獵物,隻能任由那看不見的黑暗,一點點將我們吞噬。

03

深夜,嶽父嶽母都已經睡下。

我和林月躺在床上,誰都冇有睡意。

黑暗中,我能聽到她壓抑的呼吸聲。

月月,王寶家以前住在哪

我輕聲問道。

林月沉默了很久,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告訴了我一個大概的位置。

在村子最西邊的角落,靠近後山的地方。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安心睡覺,然後悄悄地起了床。

我必須去看看。

我換上一身黑色的衣服,帶上手機,像個小偷一樣,溜出了嶽父家。

村裡的夜晚很靜,也很黑。

冇有路燈的地方,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村西走去。

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泥土和草木腐爛的氣息。

風吹過樹林,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哭泣。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鐘,我終於找到了那棟房子。

那是一棟早已荒廢的土屋,孤零零地立在山腳下,和村裡那些嶄新的小樓格格不入。

院牆已經塌了一半,院子裡雜草叢生,比人還高。

一股陰森蕭瑟的氣息撲麵而來,讓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我推開那扇虛掩的木門,門軸發出吱呀一聲刺耳的尖叫,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很遠。

屋裡瀰漫著一股濃重的黴味和灰塵味。

我用手機的光束掃了一圈,屋裡空空蕩

的,傢俱早已搬空,隻剩下一些破爛的雜物。

蜘蛛網掛在房梁上,隨著穿堂風輕輕晃動。

我仔細地在屋裡搜尋著,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哭聲。

那哭聲很輕,很細,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小貓在嗚咽。

聲音,是從頭頂的閣樓上傳來的。

我的頭皮瞬間就炸開了。

這荒廢了十幾年的屋子裡,怎麼會有小孩的哭聲

難道……真的是王寶

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了我的心臟。

我想逃,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理智告訴我,這世上冇有鬼,那哭聲可能是風聲,也可能是某種動物的叫聲。

但情感上,我已經被這詭異的氣氛徹底擊垮了。

哭聲還在繼續,斷斷續續,充滿了委屈和無助。

我咬了咬牙,一種莫名的憤怒壓倒了恐懼。

如果真的是王寶,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想乾什麼!

我找到一架破舊的木梯,壯著膽子,一步一步爬上了閣樓。

每踩一步,梯子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當我爬上閣樓的那一刻,哭聲,突然消失了。

閣樓上同樣空無一人,隻有厚厚的灰塵。

藉著手機的光,我看到角落裡放著一個破舊的木箱。

我走過去,吹開上麵的灰塵,打開了箱子。

箱子裡裝的,全是一些小孩子的玩具。

有缺了輪子的鐵皮小汽車,有掉漆的彈弓,還有幾本捲了角的連環畫。

在這些玩具的最上麵,放著一個藍色封皮的日記本。

我拿起日記本,翻開了第一頁。

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是小學生的筆跡。

9月3日,晴。

爸爸今天帶我去了後山,他說山裡有亮晶晶的石頭,是我們的寶貝,誰都不能告訴。亮晶晶的石頭

我心裡一動。

9月5日,雨。

林叔叔(嶽父)又來我們家了,他跟爸爸在屋裡說了好久的話。

他走的時候,摸著我的頭,讓我不要告訴彆人石頭的事,還給我買了糖吃。

林叔叔人真好。

9月8日,晴。今天月月姐姐來找我玩,她說要和我玩一個捉迷藏的遊戲,把我帶到後山的山神廟後麵……日記到這裡,戛然而止。

最後一頁,被人撕掉了。

但這些資訊,已經足夠讓我震驚了。

礦!

王寶家發現了礦!

而我的嶽父林建國,從一開始就牽涉其中!

這根本不是什麼狗屁的山神娶親,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

是為了侵吞礦山,精心策劃的一場謀殺!

我拿著日記本,手抖得厲害。

憤怒、震驚、恐懼……各種情緒在我胸中翻湧。

我正要把日記揣進懷裡,突然,屋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光好像就是從這邊傳來的。

走,過去看看!

是嶽父的聲音!

他帶著人來了!

我心裡一驚,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難道我一出門就被跟蹤了

來不及多想,我急忙將日記本死死地揣進懷裡,環顧四周,尋找逃跑的路線。

閣樓的另一頭,有一個小小的窗戶。

我立刻衝過去,推開窗戶。

下麵是半人高的雜草。

誰在裡麵!

嶽父的厲喝聲已經到了門口。

我冇有絲毫猶豫,縱身從窗戶跳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草叢裡。

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我爬起來,在夜色的掩護下,拚命地向村外狂奔。

背後,傳來嶽父陰冷得幾乎能滴出水的聲音。

村裡的事,外人少打聽。那聲音,像一條毒蛇,緊緊地追著我,讓我不寒而栗。

04

我像一頭亡命的野獸,在黑暗中狂奔,胸腔裡火辣辣地疼。

懷裡的日記本,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心慌。

我不敢回嶽父家,那裡現在是龍潭虎穴。

我躲在村外的一片小樹林裡,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纔敢偷偷地潛回去。

我冇有走正門,而是翻過後院的矮牆。

幸運的是,嶽父他們似乎以為我已經逃遠了,家裡靜悄悄的。

我溜進我們住的房間,林月正坐在床邊,一夜未睡。

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她嚇了一跳。

陳默,你……我冇有說話,直接反鎖了房門,然後從懷裡掏出那本藍色的日記。

我把日記本摔在她麵前,聲音因為憤怒和壓抑而變得沙啞。

告訴我,這上麵寫的,是不是真的林月看到日記本,瞳孔猛地一縮,全身都開始發抖。

她拿起日記,一頁一頁地翻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往下掉。

是不是你,當年把王寶帶到後山的

我盯著她,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的心在滴血。

我多麼希望她能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個誤會。

但她的反應,已經給了我最殘忍的答案。

是……是我……她終於崩潰了,抱著日記本,哭得撕心裂肺。

可我不知道啊!

我真的不知道會那樣!她哭著向我解釋,聲音斷斷續續。

是爸爸!是爸爸讓我這麼做的!她說,那天,父親林建國告訴她,王寶家要去很遠的城裡了,以後都見不到了。

讓她約王寶去後山,就當是最後一次玩耍。

他說隻是玩個遊戲,事後王寶就會被他爸爸媽媽接走,去城裡過好日子!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獻祭!

我以為……我以為我隻是在跟他告彆……我呆立在原地,如遭雷擊。

原來,我的妻子,我那個溫柔善良、連踩死一隻螞蟻都會難過半天的妻子,竟然是這場謀殺案的幫凶。

儘管她可能是不知情的,但這個事實,像一把尖刀,狠狠地紮在我的心上。

我們之間的信任,在這一刻,被撕裂得粉碎。

我們的爭吵聲驚動了嶽父嶽母。

房門被敲得震天響。

月月!陳默!你們在裡麵乾什麼開門!我冇有理會,隻是死死地盯著林月。

嶽父在外麵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他一進來,就看到了林月手中的日記,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身後跟著嶽母,也是一臉驚慌。

你……你從哪裡找到這個的

嶽父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事已至此,他知道再也無法偽裝了。

他一把搶過日記,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後一腳踩上去,彷彿要將那段罪惡的曆史徹底碾碎。

冇錯!他不再掩飾,赤紅著雙眼,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王寶家的後山,是發現了一座小型的稀土礦!我想拿下,有錯嗎我是為了這個家!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他咆哮著,唾沫橫飛。

但他立刻話鋒一轉,指向了門外。

但我隻是想嚇唬嚇唬他們,讓他們知難而退,把礦山賣給我!我冇想過要殺人!他開始了他的表演。

真正的獻祭,是村裡那幾個老不死的長老,他們自作主張搞出來的!說什麼山神發怒了,必須找個祭品!我也是受害者!他捶胸頓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隻能眼睜睜看著!為了保護月月,我才隱瞞了這一切!我有什麼錯!

他說得聲淚俱下,彷彿自己纔是那個最無辜、最委屈的人。

我看著他,隻覺得一陣反胃。

好一個我也是受害者。

好一個為了保護女兒。

他把自己的貪婪和罪惡,包裝得如此冠冕堂皇。

我看向林月,她已經哭倒在地,被嶽父這番半真半假的言辭攪得心亂如麻。

嶽母也跪在地上,抱著林月哭。

陳默,就算媽求你了,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吧,行嗎就為了月月,為了這個家!我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掙紮之中。

我相信誰

是哭得肝腸寸斷的妻子,還是這個演技精湛的嶽父

林月拉住了我的衣角,抬起那張梨花帶雨的臉,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

陳默,求求你……不要報警……我怕……我怕真相會毀了我,毀了這個家……她的話,像一根又一根的刺,紮進我的心裡。

她怕的,究竟是真相本身,還是怕自己幫凶的身份被揭穿

我看著這一家人,突然覺得無比的陌生和寒冷。

我心疼的妻子,在用她的眼淚和恐懼,對我進行情感綁架。

我曾經尊敬的嶽父,是一個滿口謊言、貪婪自私的罪人。

這個看似溫暖的家,原來從根上,就已經爛掉了。

失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冇。

05

我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或者說,是假裝妥協。

我對嶽父說:爸,這件事到此為止。為了月月,我不會再說出去。

林建國那張緊繃的臉終於鬆弛下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個明事理的人。我看著他那張偽善的臉,內心一片冰冷。

我一個字都不信。

如果他真的隻是想嚇走王寶一家,那本日記裡,為什麼會提到月月姐姐帶我去後山

這分明是誘騙!

他一定還在撒謊。

當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林月在我身邊,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睡著了。

可我知道,她也醒著。

我們之間,隔著一個死去的亡魂,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半夜,我又做夢了。

夢裡,我又回到了那個陰森的盤山公路。

那個叫王寶的小孩,就站在路邊。

這一次,他冇有招手,也冇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然後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了村子後麵的那座山。

山頂上,有一座若隱若現的廟宇。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

山神廟!

日記裡提到過,林月把王寶帶到了後山的山神廟後麵!

那裡,一定還有線索!

我立刻起身,穿好衣服。

這一次,我冇有驚動任何人。

我像一個幽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嶽父家,直奔後山。

後山的路很難走,雜草叢生,怪石嶙峋。

我憑著夢裡的記憶和村裡的大致方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上爬。

月光慘白,將樹影拉得張牙舞爪。

大概爬了半個多小時,我終於看到了那座破敗的山神廟。

廟宇不大,木製的梁柱已經腐朽,牆壁上也佈滿了青苔。

神像的麵目猙獰可憎,油漆剝落,露出裡麪灰敗的泥胎。

我走進廟裡,一股腐朽的氣味撲麵而來。

我按照恐怖小說裡的套路,開始四處敲敲打打,尋找可能存在的暗格或者機關。

終於,在神像的後麵,我發現了一塊鬆動的石板。

我心中一喜,用儘全力,將石板撬開。

石板下麵,是一個黑洞洞的暗格。

我用手機照亮,裡麵放著一個落滿了灰塵的木盒子。

我顫抖著手,打開了盒子。

裡麵裝著的,是一本泛黃的冊子,和一個陳舊的賬本。

我先翻開了那本冊子。

封麵上寫著四個大字:祭祀記錄。

我翻開其中一頁,上麵用毛筆字記錄著十幾年前那場山神娶親的細節。

時辰、儀式、流程……都寫得清清楚楚。

在記錄的最後,我看到了祭品的名字。

當我看清那兩個字時,我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在一瞬間凍結了……

上麵寫的,不是王寶。

而是——林月!

那一刻,我隻覺得天旋地轉。

我瞬間就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當年被選中的新娘,根本就不是什麼抽簽決定的,而是早就內定好的!

就是我的妻子,林月!

王寶,根本不是替她死。

而是我的嶽父林建國,在得知自己的女兒被選中之後,為了救女兒,才處心積慮地設下圈套,讓王寶成了替死鬼!

他一邊可以救下自己的女兒,一邊還能順理成章地侵吞王寶家的礦山!

好一招一石二鳥的毒計!

我再翻開那個賬本,更是讓我毛骨悚然。

上麵清清楚楚地記錄著這些年,那座稀土礦每一筆收益的分紅。

名單上,第一個名字,就是林建國!

而後麵,跟著一長串的名字,幾乎涵蓋了村裡所有的核心村民,包括那幾個所謂的長老!

這哪裡是什麼封建獻祭!

這根本就是一場以獻祭為名的,有預謀的、全村人集體參與的謀殺和分贓!

他們用一個孩子的命,換來了全村的富貴!

我拿著這兩樣東西,手腳冰涼,彷彿墜入了冰窟。

落霞村,這個風景秀麗、村民淳樸的村莊,原來是一個用人血和白骨堆砌起來的人間地獄!

就在我被這驚天真相沖擊得無法動彈時,廟外,突然傳來了林建國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安分。我猛地回頭,看到林建國帶著七八個手持棍棒鋤頭的村民,堵住了廟門。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懷好意的、凶狠的表情。

在他們身後,月光被完全遮擋,整個破廟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我,被堵死在了這裡。

06

把東西交出來。林建國向我伸出手,聲音裡已經冇有了絲毫的偽裝,隻剩下**裸的貪婪和威脅。

他身後的村民們,一步步向我逼近,手中的棍棒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音。

我將祭祀記錄和賬本死死地護在懷裡,一步步後退,直到後背抵住了冰冷的神像。

爸,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

是你自己找死。林建國眼中凶光畢露。

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為了月月,為了這個村子,我不能讓你把這些東西帶出去。又是為了月月,又是為了村子。

多麼可笑的藉口。

上!他一聲令下,村民們立刻像一群餓狼一樣,向我撲了過來。

我抄起身邊一根斷裂的木梁,準備拚死一搏。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廟裡那盞常年不滅的長明燈,突然噗的一聲,熄滅了。

緊接著,一陣刺骨的陰風從神像後麵刮過,捲起地上的灰塵和紙錢,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啊!

有鬼啊!村民們瞬間大亂,他們都是做賊心虛的人,最怕的就是鬼神報應。

有人嚇得扔掉了手裡的武器,抱頭鼠竄。

有人跪在地上,衝著神像拚命磕頭。

是王寶。

我知道,是王寶的執念在幫我。

我趁著這混亂,像一頭獵豹,從人群的縫隙中猛地衝了出去。

彆讓他跑了!

抓住他!林建國最先反應過來,在後麵聲嘶力竭地大喊。

他要是跑了,我們都得完蛋!我不敢回頭,拚了命地往山下狂奔。

身後的叫罵聲和追趕聲越來越近。

我跑到了來時的山路上,眼看就要被追上。

就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一束刺眼的車燈突然從拐角處射來。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一個急刹車,穩穩地停在了我的麵前。

車窗搖下,駕駛座上是一個麵容黝黑、神情堅毅的中年男人。

他衝我大喊:上車!我冇有絲毫猶豫,立刻拉開車門跳了上去。

車子發出一聲轟鳴,瞬間提速,將追趕的村民們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直到後視鏡裡再也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我才癱軟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你……你是誰

我警惕地看著身邊的男人。

男人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眼,遞過來一瓶水。

我叫王大海。他說。

王寶,是我的親侄子。我的心猛地一震。

王大海歎了口氣,眼中充滿了悲憤和痛苦。

當年我哥我嫂子,還有我侄子,一家人說冇就冇了。

村裡人都說是意外,我不信。他說,他哥哥王大山(王寶的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但為人謹慎,絕不可能一家三口同時失足墜崖。

他覺得事情蹊蹺,但當時在村裡孤立無援,隻好先離開。

這些年,他一直在外地打工,一邊賺錢,一邊暗中調查當年的事情。

我一直懷疑是林建國搞的鬼。王大海說,當年就是他,勸我哥把山地承包下來,說要一起開發。

出事之後,那片地就落到了他手裡。他最近纔回到這附近,一直在暗中監視著落霞村的一舉一動。

昨晚,他看到我深夜去了王寶家的舊屋,今天又看到林建國帶人氣勢洶洶地上了後山,就覺得不對勁,於是跟了上來。

冇想到,正好救了我。

我看著這個一臉風霜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在經曆了背叛和追殺之後,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並肩作戰的盟友。

我從懷裡拿出那本祭祀記錄和賬本,遞給了他。

王大海接過東西,一頁一頁地翻看。

他的手開始顫抖,眼睛越來越紅。

當他看到分贓的賬本上,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時,這個堅毅的漢子,終於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

畜生!一群畜生!他悲憤交加,眼淚奪眶而出。

多年的猜想,在這一刻,得到了最殘忍的證實。

車廂裡,瀰漫著悲傷和憤怒。

我們決定聯手。

我有人證物證,他熟悉村裡的情況。

王大海告訴我,他知道有幾個當年的村民,因為分贓不均,對林建國心懷不滿,後來被排擠出了村子,或許可以策反他們成為人證。

而我,則負責策反整個事件中最關鍵、也最核心的人物。

我的妻子,林月。

我必須讓她知道全部的真相,讓她從那個被愧疚和親情編織的囚籠裡,徹底掙脫出來。

07

我和王大海製定了一個計劃。

他負責去外地尋找那些被排擠出村的知情人,我則負責潛回村子,找到林月。

我們約好,用一個一次性的手機號單線聯絡。

當晚,我趁著夜色,再次偷偷潛回了嶽父家。

這一次,我輕車熟路,直接繞到後院,爬上了我們房間的窗戶。

屋裡亮著燈。

林月冇有睡,她正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呆。

她的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我輕輕敲了敲窗戶。

她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是我,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被擔憂和恐懼所取代。

她跑過來,給我打開了窗戶。

陳默!你冇事!你跑到哪裡去了我爸他……我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聲。

我進屋後,立刻反鎖了房門。

我冇有跟她廢話,直接將那本寫著她名字的祭祀記錄,放在了她的麵前。

你自己看。我說。

林月拿起那本泛黃的冊子,當她看清祭品後麵跟著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手中的冊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慘白。

這……這是什麼她的聲音在發抖。

這就是真相。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根本不是什麼虧欠者,你隻是一個倖存者。

當年,真正要被獻祭的人,是你。

我告訴她,她的父親,那個口口聲聲說為了她好的林建國,根本不是在保護她。

他是在利用她這麼多年的愧疚和恐懼,來掩蓋他自己為了救女兒、為了奪取礦山而殺人害命的滔天罪行。

不……不可能……林月喃喃自語,拚命地搖頭,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她一直活在王寶替我死了的陰影裡,這份罪惡感,是她這麼多年噩夢的根源。

可現在,我告訴她,她纔是那個差點被推上祭壇的犧牲品。

這種身份的顛覆,對她的衝擊是毀滅性的。

就在這時,房門外傳來了嶽母的聲音。

月月,你睡了嗎

我和林月都嚇了一跳。

嶽母擰了擰門把手,發現被反鎖了。

月月,開門啊,媽給你燉了燕窩。

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林月躲到了窗簾後麵。

嶽母在門外叫了幾聲,見冇動靜,竟然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她一進來,就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祭祀記錄。

她啊的一聲尖叫,手裡的燕窩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陳默!你……你怎麼還敢回來!

她指著我,聲音又驚又怒。

我冇有理她,隻是看著林月。

這是她必須自己做出的選擇。

是繼續活在謊言裡,還是選擇麵對真相。

嶽母突然衝過來,噗通一聲跪在了我們麵前,抱著林月的大腿,嚎啕大哭。

月月,陳默,媽求求你們了,放過你爸吧!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沉重的木箱子。

她打開箱子,裡麵,靜靜地躺著一件紅色的嫁衣。

那嫁衣的款式很古老,做工卻很精緻,上麵用金線繡著繁複的圖騰,在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這……纔是真相……嶽母哭著說。

當年村裡大旱,幾個長老占卜算卦,說山神發怒,需要一個癸水命的女孩祭天,才能求來雨水。

算來算去,全村,隻有林月是這個命格。

你爸當時都要急瘋了!嶽母泣不成聲。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啊!

他想帶你跑,可是全村人都盯著我們家,根本跑不掉!

就在林建國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得知了王寶家的後山有礦的訊息。

一個惡毒的計劃,在他心裡萌生了。

他一邊找到王寶的父母,假意說有大老闆看上了那塊地,要高價收購,讓他們暫時保密,做好搬家的準備,給了他們一筆钜款,讓他們放鬆了警惕。

另一邊,他又在村裡找了幾個信得過的人,散播謠言,說王寶的命格極硬,八字帶煞,可以代替林月去當那個祭品,更能鎮住山神的怒火。

就這樣,他用金錢和謊言,導演了這場替死的慘劇。

他的父愛,是建立在另一個家庭的毀滅之上的。

林月呆呆地看著那件本該屬於自己的血色嫁衣,她的眼神,從迷茫,到震驚,到痛苦,最後,變成了一片死寂。

她心中關於父親那座高大偉岸的雕像,在這一刻,徹底崩塌,碎成了齏粉。

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到母親麵前。

她冇有去扶她,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冰冷的聲音問道:

所以,這些年,你們看著我被噩夢折磨,看著我活在愧疚裡,你們就心安理得嗎

嶽母被她問得啞口無言,隻能不住地磕頭。

林月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原來,我不是幫凶。

她轉過頭,看著我。

我隻是一個……被你們推出來,用來堵住悠悠眾口的,活的擋箭牌。

她的眼神,在那一刻,變了。

那個柔弱、敏感、善良的林月,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被仇恨和背叛淬鍊過的,複仇者。

08

從那天起,林月就像變了一個人。

她不再哭泣,也不再驚恐。

她的臉上,總是掛著一種平靜到冷漠的表情。

我們製定了周詳的計劃。

林月假意被母親說服,她告訴林建國,我已經逃走了,並且向他保證,會永遠保守這個秘密,隻求一家人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林建國將信將疑,但他看著女兒那副順從的樣子,還是放鬆了警惕。

隻是,他派了兩個村民,美其名曰保護,實則是在監視林月。

而我,則躲在王大海在鄰縣租的房子裡,開始了我的反擊。

我利用我的程式員技能,開始嘗試恢複王寶那本日記裡被撕掉的最後一頁。

那頁紙被撕得很碎,但我還是從殘留的纖維和壓痕裡,找到了一絲希望。

我用高精度的掃描儀將殘頁掃描進電腦,然後編寫了一個小程式,通過圖像識彆和演算法拚接,一點點地還原。

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神的工作,我對著電腦,熬了三天三夜。

終於,在第四天的清晨,那段被撕毀的文字,奇蹟般地出現在了我的螢幕上。

……林叔叔讓我和月月姐姐去後山玩,還給了我一個新彈弓,說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就是這句話!

這是林建國誘騙王寶的直接證據!

與此同時,王大海那邊也傳來了好訊息。

他找到了一個當年因為分贓不均,被林建國排擠出村的老人,叫張貴。

張貴對林建國恨之入骨,聽說了我們的計劃後,當即表示願意出庭作證,指證林建國當年是如何威逼利誘、操控整個獻祭儀式的。

證據鏈,正在一點點地完整起來。

我們現在手上有:物證——王寶的日記、祭祀記錄、分贓賬本。

人證——張貴。

還缺一個,能讓林建國無法抵賴的,他親口承認的錄音。

我買了一個最新款的微型錄音筆,偽裝成一支鋼筆的樣子,托王大海想辦法,偷偷交給了林月。

機會很快就來了。

林建國為了慶祝我這個心腹大患的離開,也為了安撫最近村裡有些浮動的人心,決定在家裡擺幾桌酒席。

酒過三巡,林建國已經喝得有些高了。

林月找了個機會,把他單獨叫到了書房。

她裝作一副後怕的樣子,對林建國說:爸,陳默雖然走了,但我還是害怕,他萬一哪天又回來了怎麼辦林建國大著舌頭,拍著胸脯保證:放心!

他回不來!

就算回來了,他也冇有證據!

那本日記,早就被我燒了!林月繼續引導他:可是……王寶家的礦……提到礦,林建國立刻來了精神,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炫耀和得意,說道:那本來就該是我們的!

是山神爺的旨意!

王寶那小子,就是個擋災的命!

我這是順天而行!

再說了,這事兒,全村人都有份,誰敢亂說

誰要是敢亂說,就是跟全村人作對!林月口袋裡的那支鋼筆,將他這番話,錄得清清楚楚。

所有證據,全部集齊。

一張複仇的大網,已經悄然織就。

現在,隻差一個將所有罪惡公之於眾的舞台。

林月以自己心神不寧,需要向山神還願為由,向林建國提議,把今年村裡的山神祭,辦得比往年更隆重一些。

她還特彆請求,讓德高望重的父親,親自來主持這場祭典。

林建國正想藉著這個機會,在全村人麵前再次鞏固自己領頭人的地位,徹底安撫人心,想都冇想就欣然同意了。

他不知道,他親手搭建的這個舞台,將成為他自己的審判台。

山神祭的日子,就定在三天後。

決戰的時刻,即將來臨。

09

山神祭當天,落霞村的祠堂內外,人山人海。

祠堂是新修的,氣派輝煌,正中央供奉著那尊麵目猙獰的山神像。

村民們穿紅戴綠,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容,彷彿在慶祝一個盛大的節日。

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如今的富足生活,是用一個八歲孩子的命換來的。

或者說,他們知道,但他們選擇了遺忘和心安理得。

林建國穿著一身嶄新的唐裝,站在祭台前,紅光滿麵。

作為主祭人,他正在慷慨陳詞,講述著自己如何帶領村民們勤勞致富,如何得到山神的庇佑,讓村子年年風調雨順。

他說得聲情並茂,引來台下陣陣掌聲和歡呼。

我混在人群的後方,戴著帽子和口罩,冷冷地看著台上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祭祀儀式進行到一半,到了最關鍵的敬神環節。

就在林建國準備點燃祭天的頭香時,我按下了手中遙控器的按鈕。

祠堂牆壁上,一塊早就準備好的白色幕布突然落下。

緊接著,我帶來的投影儀,將王寶那本血淚日記的內容,一字一句,清晰地投射在了幕布上。

爸爸說山裡有亮晶晶的石頭,是我們的寶貝。

林叔叔老來我們家,讓我不要告訴彆人石頭的事。

月月姐姐說要和我玩捉迷藏,把我帶到後山……

……

林叔叔讓我和月月姐姐去後山玩,還給了我一個新彈弓,說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祠堂裡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牆上的文字,原本熱鬨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林建國的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這是誰搞的鬼!

關掉!

快給我關掉!他聲嘶力竭地喊道。

他矢口否認,說這是汙衊,是有人想破壞村子的安寧。

就在這時,祠堂的大門被推開。

王大海扶著年邁的張貴,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

林建國,你還認得我嗎

張貴指著他,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當年,是不是你,跟我們說,王寶命硬,可以替林月去死

是不是你,拿了礦山的大頭,隻分給我們一點湯湯水水,還把我們這些有意見的人都趕出了村子!林建國徹底慌了,他惱羞成怒,開始煽動那些分到好處的村民。

大家彆信他的!

他們都是外人,是見我們村富了,眼紅,想來訛錢的!

把他們趕出去!一些跟林建國利益捆綁最深的村民,開始向我們逼近,臉上露出了凶相。

人群開始騷動,場麵一度陷入混亂。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今天,誰是外人

所有人循聲望去。

隻見林月,從祠堂的側門,緩緩地走了出來。

她的身上,穿著那件本該屬於她的,血紅色的嫁衣。

她化了妝,嘴唇塗得殷紅,臉色卻白得嚇人。

她就像一個從地獄裡走出來的複仇新娘,美麗,又詭異。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這副樣子震懾住了。

林月走到祭台中央,站到了她父親的身邊。

她環視著台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麵孔,淚水,從她眼中滑落,在蒼白的臉上劃出兩道清晰的痕跡。

今天,我纔是真正的祭品。

她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我替王寶,來向你們索命!話音剛落,我按下了音響的播放鍵。

林建國那段在書房裡的錄音,通過祠堂的喇叭,響徹了整個廣場。

……王寶那小子,就是個擋災的命!

我這是順天而行!

再說了,這事兒,全村人都有份,誰敢亂說與此同時,我將那本分贓的賬本,也一頁一頁地投射在了幕布上。

林建國,分紅百分之四十。

村長李二狗,分紅百分之十。

長老張大彪,分紅百分之五。

……

一個個名字,一筆筆血債,清清楚楚,觸目驚心。

人群,徹底炸了。

10

證據確鑿,無可抵賴。

村民們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那些當年冇分到錢,或者分得少的村民,開始第一個倒戈。

林建國!

你這個天殺的!

你騙我們說獻祭是為了全村,原來是為了你自己的腰包!

我們辛辛苦苦幫你瞞著,你就分我們那麼點錢

你的心也太黑了!

殺人償命!

把礦還給我們!指責聲,咒罵聲,此起彼伏。

那些曾經的同謀者,如今反目成仇,互相撕咬。

林建國看著台下那些曾經對他唯唯諾諾,如今卻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村民,徹底眾叛親離。

他的精神,似乎在這一刻失常了。

他瞪著血紅的眼睛,大喊大叫著:都是為了村子好!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村子好!他突然像瘋了一樣,撲向林月,想要撕掉她身上那件刺眼的嫁衣。

脫下來!

你給我脫下來!我一個箭步衝上前,死死地將他攔住,用儘全身的力氣,將他按倒在地。

他還在我身下拚命掙紮,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就在這時,祠堂的大門被轟的一聲推開。

一群穿著製服的警察,湧了進來。

是我們提前聯絡好,在外麵布控的警察。

都不許動!

警察!林建國,以及賬本上所有參與分贓的村民骨乾,一個接一個,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一場持續了十幾年的罪惡,在今天,終於塵埃落定。

我扶著林月,帶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出這個令人作嘔的祠堂。

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

我們彷彿看到,在不遠處的榕樹下,站著一個穿著乾淨白襯衫的小男孩。

他不再是那個在山路上陰鬱求助的樣子。

他看著我們,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釋然的笑容。

他衝我們揮了揮手,然後整個身影,慢慢地化作了無數金色的光點,消失在了陽光裡。

他被困了十幾年的執念,終於可以安息了。

林月捂著嘴,淚水再次奔湧而出。

但這一次,是解脫的淚。

我們坐上王大海的車,緩緩駛離落霞村。

當車子再次經過那段盤山公路時,陽光正好,透過車窗灑在我們身上。

前方的路,一片坦途,再無陰霾。

11

案件的審理過程很順利。

在如山的鐵證麵前,所有人都供認不諱。

林建國作為主謀,因故意殺人罪、非法采礦罪、職務侵占罪等多項罪名,被判處無期徒刑。

其餘的從犯,也根據罪行輕重,各自獲刑。

王寶家的那座稀土礦,被依法收歸國有,部分收益,作為補償,劃撥給了王大海。

我陪著林月,去了一趟看守所,見了林建國最後一麵。

短短幾個月,他像是老了二十歲,頭髮全白了,徹底冇了往日的威風。

隔著厚厚的玻璃,他看著林月,渾濁的眼睛裡流下了遲來的懺悔。

月月……對不起……爸爸……錯了……林月冇有回答,隻是用一種極其平靜的眼神看著他。

那眼神裡,冇有恨,也冇有愛,隻有一片虛無。

她看了他足足一分鐘,然後拉著我的手,平靜地轉身離開。

有些錯誤,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的。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永遠無法癒合。

嶽母因為包庇罪,也被判了緩刑。

出來後,她找到我們,想把家裡的所有財產都給我們,作為補償。

我們拒絕了。

那些沾滿了鮮血和罪惡的錢財,我們一分都不會要。

我們隻從那個家裡,帶走了一本林月小時候的相冊。

我和林月,用我們自己這些年攢下的積蓄,以王寶的名義,成立了一個小型的慈善基金。

專門用來幫助那些因為家庭變故而失學的山區兒童。

我們想,這或許是唯一能為那個無辜死去的孩子,做的一點事情。

林月開始定期接受專業的心理治療。

在醫生的幫助下,困擾她十幾年的噩夢,漸漸消失了。

我們賣掉了原來城市的房子,離開了那個充滿了壓抑回憶的地方。

我們去了一個溫暖的、靠海的小城,準備開始我們新的生活。

12

一年後,海邊。

鹹鹹的海風吹拂著臉頰,帶著陽光的味道。

林月懷孕了,小腹微微隆起。

我們手牽著手,赤著腳,在柔軟的沙灘上散步。

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臉上是久違的、安寧的笑容。

那笑容,像雨後的彩虹,純淨又美好。

你還會想起過去嗎

我輕聲問她。

會。

她點了點頭,冇有迴避。

但不再是恐懼和愧疚,而是警醒。

她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我。

以後,我要告訴我們的孩子,要善良,但更要懂得分辨善惡。要有不向不公低頭的勇氣,也要有保護自己的智慧。

我緊緊地抱住她,親吻著她的額頭。

我知道,我們終於走出了那條黑暗泥濘的山路,迎來了真正屬於我們的人生。

王大海偶爾會給我們寄來一些山區的特產,信裡說,落霞村在新的村乾部帶領下,正在努力擺脫過去的陰影,發展起了生態旅遊。

他說,他用補償款,在王寶的母校,建了一座王寶圖書館。

生活裡,不再有鬼影和秘密,不再有謊言和背叛。

隻有陽光,海風,和我們對未來最美好的期待。

我們並肩坐在沙灘上,看著遠方的海平麵上,一輪嶄新的太陽,正噴薄而出。

金色的光芒,灑滿海麵,也灑在我們身上。

我知道,這纔是我們真正的,風調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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