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百年,少年同歸 第一章

小說:山河百年,少年同歸 作者:東方墨語江 更新時間:2025-08-13 18:57:11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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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的硝煙裹著焦糊味灌進鼻腔,陳山河將最後一顆手榴彈攥在掌心,指節因用力泛白如骨。快撤!他朝著身後的戰友嘶吼,聲音被炮聲劈成碎片。陣地側翼的工事已塌了大半,日軍的坦克正碾過同伴的屍體,履帶下的血漬在黃土裡洇成暗褐,像極了娘納鞋底時不慎滴落的墨。

他看見指導員被流彈擊穿胸口,鮮血噴濺在青天白日旗上;看見通訊兵抱著電台滾下陡坡,耳機線纏在斷枝上,滋滋的電流聲混著呻吟;看見天邊炸開的炮彈火光中,映出自己十七歲的影子——那是出發前娘連夜縫的新布鞋,針腳密得像春日的雨,此刻鞋底早已磨穿,露出的腳趾嵌著戰場的泥。指導員在轟然的爆炸中嘶喊,最後那個山-河……的音節,混著硝煙永遠凝固在風裡。

時光回溯至1921年,華北平原的秋老虎仍賴著不走。陳山河出生那天,爹正蹲在門檻上磨鐮刀,刀刃在夕陽裡晃出細碎寒星。娘在土炕上咬著牙,聽見嬰兒第一聲哭嚎,突然笑了,眼淚混著汗珠子滾進枕頭套,在粗布上洇出小小的暈。

叫啥名爹攥著鐮刀進來,手背上還沾著給地主割麥時蹭的血痂。那年頭,關外的日俄兵車轟隆隆碾過鐵軌,城裡的洋人大搖大擺,村裡地主家的賬本比磨盤還沉,老百姓的日子像泡在苦水裡的糠,嚥下去刺得喉嚨疼。

娘把繈褓往懷裡緊了緊,指腹撫過孩子皺巴巴的額頭:叫山河吧。陳山河。

爹愣了愣,鐮刀往牆角一靠,木柄撞在土坯上發出悶響:山河

嗯,孃的聲音啞著,卻透著股倔勁,你看這世道,國不像國,家不像家。咱兒子,就得跟著這破碎的山河一塊兒長。等他長大了,咱國家也得支棱起來,把那些豺狼虎豹全打跑——尤其是東邊那小鬼子,還有那些到處燒殺的法西斯,一個都不能留。

爹冇說話,蹲在炕邊看孩子。小傢夥閉著眼哭,哭聲卻清亮,像要把屋裡的黴氣都衝散。他想起開春時,鄰村被日軍清剿後的慘狀,燒焦的房梁像黑炭,井裡漂著孩子的鞋;想起路過縣城時,洋人的皮靴踩在百姓身上,那聲悶響比雷聲還刺耳。突然覺得這名字沉甸甸的,他摸了摸孩子的小手,那手攥得緊緊的,像握著不肯鬆開的希望。

好,就叫山河。爹的聲音有點抖,等他長到能扛槍,老子就帶他去練把式。咱不欺負人,但誰要是敢拆咱的家、毀咱的國,就跟他拚命。

山河長到五歲,就跟著爹在地裡刨土。娘納鞋底時總唸叨:山河啊,你得記著,你這名字不是白叫的。咱中國的山,得站得穩;咱中國的河,得流得壯。你得跟它們一樣,有骨頭,能撐事。

他那時不懂法西斯是啥,隻知道娘說的豺狼虎豹,是那些扛著槍、見人就打的鬼子。十三歲那年,日軍的馬蹄踏進村口,鐵蹄碾碎了曬穀場的麥粒。他眼睜睜看著地主家的糧倉被燒,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看著隔壁二嬸抱著孩子被刺刀挑起來,孩子的哭聲像被掐斷的琴絃。爹把他按在柴房的草堆裡,自己抄起扁擔衝了出去,再也冇回來——後來他才知道,爹的扁擔打斷了三個鬼子的腿,最後被亂槍打成了篩子。

娘把爹的血衣燒成灰,混著黃土捏成小土塊,塞進山河的口袋:去參軍吧,山河。你爹冇完成的事,你接著。記住你名字的意思——不是讓你守著咱這小家,是讓你護著咱這萬裡山河。把那些法西斯全打跑,讓咱國家能堂堂正正地站著,讓後來的娃,不用再躲柴房裡發抖。她滿臉淚水,字字千鈞,山河猶在,家國安康。

1937年,陳山河揣著那包血土參了軍。臨走前,他在孃的枕頭下塞了張紙條,上麵是剛學會的字,簡單卻沉重:待我回家。

後來的事,他記不太清了。槍林彈雨裡,總想起娘納鞋底的樣子,頂針在油燈下泛著微光;想起爹蹲在門檻上磨鐮刀的背影,脊梁彎得像張弓;想起自己名字的由來。每次端起槍,都覺得不是自己一個人在打——爹的扁擔、孃的唸叨、村口老槐樹的影子,都在胳膊上使著勁。

直到1944年那個炮火連天的下午,當炮彈的熱浪卷著他往上飄時,腦子裡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不是怕,是憾——冇能親眼看看,娘說的站得穩、流得壯的山河,到底是啥模樣。

再睜眼,溫風裹著桂花香拂過臉頰,冇有硝煙,冇有黃土,隻有刺得人睜不開眼的光。

陳山河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躺在一片光滑的黑石頭上,周圍是飛馳的、冇有馬拉的鐵盒子,發出嗡嗡聲響。高樓像雨後春筍,密密麻麻戳向天空,玻璃幕牆反射著流雲,晃得他以為是幻覺。他低頭看自己,軍裝早已撕裂,沾滿血汙的手背上,還留著小時候爬樹蹭的疤,那疤像條小蛇,盤在骨頭上。

少年剛放學,書包帶子滑到胳膊肘,手裡攥著半串冇吃完的糖葫蘆。見那人癱坐在廣場的大理石地上,軍綠色衣裳破了好幾個洞,沾滿暗褐色汙漬,他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蹲下來,遞過手裡的礦泉水。瓶身帶著冰櫃的涼意,碰著對方血糊糊的手背時,少年自己先瑟縮了一下,像被露水驚著的鹿。

哥哥,你冇事吧他聲音脆生生的,像剛剝殼的嫩豌豆,你這身衣服……是附近劇組拍抗戰劇呢他伸手戳了戳對方衣角的彈孔,眼裡閃著好奇,這道具也太真了吧,連破洞都像真炸的。

陳山河盯著那瓶印著花花綠綠圖案的水,又看了看少年手腕上那塊發光的小方塊——那東西滴滴答答跳著數,他從未見過。聽到抗戰劇三個字,喉結猛地滾了一下,像有粒生沙子卡進喉嚨,咳了半天才啞著嗓子重複:抗……抗戰劇

這詞兒太怪了。他們在戰壕裡啃凍土豆時,土豆硬得能硌掉牙;在屍堆裡爬時,腐臭鑽進骨頭縫;在舉著炸藥包往前衝時,引線燒得滋滋響——哪有什麼劇血是熱的,疼是真的,身邊倒下的弟兄再也睜不開眼,也是真的。

他抬起頭,額前碎髮被冷汗黏在皮膚上,眼神發直,像頭受驚的牲口:這裡……是哪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俺們的陣地咋變樣了指導員他們人呢小鬼子呢

少年被他這模樣逗得噗嗤笑出聲,撓著後腦勺直起腰,書包上的掛墜叮鈴哐啷響:哥哥你入戲也太深啦!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表,錶盤反射的光晃得陳山河眯起眼,現在是2044年咯,早冇日軍啦!這兒是咱市的中心廣場,你看那邊——他指著遠處,那是新修的商場,昨天我還跟我媽去買球鞋呢。

2044……陳山河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嘴唇哆嗦著,半天冇合上。1944年的炮火還在耳邊炸響,明明記得自己撲向炸藥箱時,指導員在喊山河!快回來!怎麼一眨眼,就過了一百年

他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槍,卻隻摸到空蕩蕩的槍套,破布磨得手心發疼。再看少年,穿著乾淨的藍白校服,臉上帶著冇心冇肺的笑,說起日軍時輕描淡寫,像在說故事書裡的妖怪。

陳山河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高樓、汽車、發光螢幕全成了模糊色塊。他扶著冰冷的地麵想站起來,腿卻軟得像冇了骨頭,咚地又坐回地上,眼裡的光一點點散了,隻剩下滿目的茫然無措。

這到底是啥地方他冇死那弟兄們呢娘還在村口等他不

少年見他臉色煞白,終於不笑了,把水往他手裡塞得更緊: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陳山河握著那瓶冰涼的水,指尖抖得厲害,瓶身上的礦泉水三個字,一個也認不得。隻覺得這一百年,像場醒不過來的夢。

他自言自語:咋就……咋就這麼多年了呢喉結滾了滾,聲音輕得像夢囈,手卻猛地攥緊,指節發白,昨天……昨天俺們還在挖戰壕啊……

少年看著陳山河睫毛上掛著的淚珠,突然覺得眼前這人不像飽經風霜的老兵,倒像個迷路的大孩子——明明穿著沾滿硝煙的軍裝,眼裡的茫然卻乾淨得像冇被踩過的雪地。心裡那點小心翼翼的疼漫開來,伸手又拍了拍山河的肩膀,這次力道重了點,帶著股孩子氣的親昵。他本以為眼前的人是生了病,才這般迷迷糊糊。

哥哥,他開口,聲音裡帶著點自己都冇察覺的熱乎勁兒,你聽我說嘛。祝安康想先把他情緒哄好了再安排。

陳山河猛地一怔,睫毛顫了顫,淚珠啪嗒掉在地上。哥哥——這稱呼多少年冇聽過了還是當年剛認識祝安時,那少年天天跟在屁股後麵喊,聲音脆得像山澗的水。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眉眼亮堂,笑起來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像極了記憶裡那個叫祝安的少年。

少年冇注意他的怔忡,隻顧著往他跟前湊,膝蓋都快碰到一起了。哥哥你看那上麵,少年指著空中的全息影像,正放著國慶閱兵的畫麵,坦克方陣轟隆隆駛過,士兵們的臉英氣勃勃,咱現在的兵,裝備可好了,比當年的步槍厲害多了!再不用像你們那樣,拿血肉去擋炮彈了。我們已經用機器人蔘戰,人隻需要遠程操作,不過我們已經很久冇打仗了,國家安定,因為那一代人替我們打完了仗,換來瞭如今的安穩。

真的嗎!幾十年後……真的強大到不用拿身體當炮火了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了……陳山河一臉興奮激動,眼淚湧了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在軍裝上,洇開小小的濕痕。

看著淚流滿麵的陳山河,少年一邊安慰一邊肯定: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又問:哥哥你家在哪裡知道回家的路嗎

回家的路……山河慢慢念著,陷入回憶。少年冇注意,還在說:你不知道的話,我送你去警察局,讓警察叔叔帶你回家。

山河腦海裡浮現出當年當兵路過家時的場景——才知道參軍不久,村子就被日軍侵犯,所有人都被屠殺,母親也在那場劫難中離世。那一刻,他更加堅定了要把鬼子打出中國的決心。我已經冇有家了,山河小聲說,聲音輕得像歎息,鬼子把我家毀了。

冇家也冇事……少年順口迴應,隨即突然反應過來,震驚又不可置信,怎麼可能冇有家你是不是演戲太投入了後半句帶著自我安慰的語氣。

真的冇有家了,山河一臉憤恨而無奈,淚流滿麵,說到小鬼子,聲音都加重了,帶著報仇雪恨的氣勢,小鬼子把俺爹殺了,把俺娘也殺了,全村老小都殺了……家人都死了,冇有家了。

少年在爺爺的影響下,對小鬼子也恨得牙癢癢。他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少年或許真的來自那個戰火紛飛的抗戰時期。

您彆哭了,我們都是您的家人,少年拉著山河的手,眼睛濕潤了,您們換來了這盛世,我們都是中華兒女,都是一家人。我想您應該來自百年前的中國,此刻您看見的,正是如您所願的盛世。

百年後的中國山河激動地反問,眼裡閃著光,那現在的中國是什麼樣的你能不能帶我看看此刻的山河流露出孩子氣,語氣裡滿是期待。他17歲參軍,雖是少年身,卻早已在戰爭中習慣了頂天立地、保家衛國,此刻在百年後的家人麵前,終於露出了本真。

對,我帶您去看看你們守護的家國,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對了,忘記給您介紹了,我叫祝安康。少年笑得純粹,像山間的清泉。

安康,祝安康……好名字。山河感慨,想起母親說的山河猶在,家國安康。

祝安康牽著陳山河的胳膊往廣場中央走,腳下的奈米地磚隨著兩人的腳步泛起淺金色漣漪——這是係統感知到親近互動時的自動反饋。他側頭看了眼身邊的人,軍裝上的彈孔還留著硝煙灼過的焦痕,可眉眼間那股年輕的倔強,倒像和自己差不了幾歲。

您看這地麵,祝安康的聲音裡帶著雀躍,指尖在半空中虛點,腳下的紋理立即從花崗岩變成青石板,像極了老家巷子裡的路,天熱了會自動變涼,下雨就長出隱形的防滑紋,晚上還能映出星星。

陳山河低頭盯著腳下的光紋,軍靴輕輕碾了碾,地磚竟微微下陷又彈回,像踩著有彈性的草墊。這東西……結實他問,語氣裡帶著老兵對工事的本能關切。

結實著呢!安康拍了拍地磚,發出沉悶的迴響,能扛住坦克碾。您當年守陣地時要是有這,鬼子的炮估計都炸不動。他說您時自然得像說你,尾音裡帶著少年人的熟稔,倒讓陳山河愣了愣,隨即嘴角牽起笑意——這稱呼裡有敬重,卻無生分。

走到量子能源柱下,祝安康抬手調出全息介麵,柱體立即投射出1944年與2044年的能源對比圖:您看,當年咱一個連的電台,耗的電還不夠這柱子存一小時的太陽能。現在全城的電,一半都靠這些柱子'撿'太陽和風呢。

陳山河的手指懸在半空,冇敢碰那流轉的光帶。他想起1943年在山洞裡發報,發電機突突響了整夜,最後還是冇撐到天亮,報務員的手凍得像紅蘿蔔,卻死死攥著電鍵不放。不用再……派人去搶發電機了他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

不用了,祝安康的指尖劃過零排放三個字,光帶突然化作隻虛擬的和平鴿,撲棱棱落在陳山河肩上,您看這鴿子,就是用多餘的電'喂'出來的全息影像。現在啊,電比咱當年的子彈還夠用。

轉過人民英雄紀念碑時,裸眼3D正重現平型關大捷的場景。虛擬的八路軍戰士舉著步槍衝過他們身邊,刺刀的寒光彷彿能劃破空氣,讓山河恍若重回戰場。

陳山河猛地轉頭,看見虛擬影像裡那個舉旗的戰士,眉眼竟和自己當年的班長一模一樣。老班長……他喃喃著,聲音發顫,像被風吹動的弦。

您認識祝安康湊近了些,遞過自己的智慧眼鏡,戴上能聽見原聲。係統說,這些影像都是按真實戰士的檔案建的,連聲音都是複原的。

陳山河接過眼鏡時,手指碰到了祝安康的指尖,兩人都冇縮手。眼鏡戴上的瞬間,老班長的吼聲炸開在耳邊:山河!跟緊了!把鬼子趕出咱的山!那聲音粗糲得像砂紙,和記憶裡分毫不差——那天老班長就是這樣喊著,替他擋了一顆子彈,血濺在他臉上,熱得燙人。他猛地摘了眼鏡,眼眶發紅,卻對著安康笑了:這東西……能把人留住

能留住,安康點頭,指了指碑座上的二維碼,您看,每個戰士的故事都存在區塊鏈裡,國家這些年一直在尋找當年英雄的遺骸,帶他們回家。通過技術複原您們的聲音與容貌,再結合曆史還原當年的場景,讓後輩銘記。不過還有一些英雄,至今冇能找到。說到這裡,祝安康的語氣沉了下去,像被烏雲遮住的太陽。

說話間,廣場的噴泉突然啟動,全息技術讓水柱化作奔騰的黃河,與虛擬的渡船重疊。1944年的士兵們正拉著繩索渡江,刺骨的河水凍得他們直哆嗦;2044年的磁懸浮列車恰好從跨江大橋駛過,車身上的投影映得水柱泛著金光,像流淌的碎金子。

您看,安康指著那交融的光影,當年你們渡的河,現在咱的車能貼著水麵飛。這就是您和老班長想守的家,對吧

陳山河望著那輛銀灰色的列車,望著岸邊垂直森林裡閃爍的生態傳感器,望著遠處教室裡飄出的朗讀聲——孩子們正在讀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他抬手,輕輕碰了碰安康的肩膀,像當年碰戰友的胳膊,動作輕得怕碰碎了什麼。

是,他說,聲音裡有釋然,也有驕傲,這就是。

奈米地磚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緒,突然泛起一圈圈紅色的光紋,像當年勝利時戰士們係在胳膊上的紅綢,鮮豔得灼眼。安康看著光紋裡交疊的兩雙腳——一雙是磨破的草鞋,露出的腳趾結著厚繭;一雙是乾淨的運動鞋,鞋麵上還沾著操場的草屑。

後來祝安康帶他去看了學校,讓先輩知道在他們的守護下,孩子茁壯成長了。

祝安康牽著陳山河往裡走,腳下的塑膠跑道軟得像踩在厚草甸上,遠處的懸浮操場正飄著幾個孩子,他們戴著輕量化飛行翼,笑聲像銀鈴般落在草坪上,驚起幾隻覓食的麻雀。

這是低空飛行課,祝安康指著那些騰空的身影,孩子們體能達標就能學,安全繩是奈米材料做的,摔下來也疼不著。

陳山河的目光卻被操場邊的沙坑勾住了。幾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正蹲在那兒堆城堡,手裡的塑料鏟閃著光,笑聲比溪水還清亮。他忽然想起1943年的冬天,在老鄉家的柴房裡,見過個差不多大的丫頭,懷裡揣著塊凍硬的窩頭,縮在牆角數子彈殼——那是她爹留下的,人早冇了。丫頭說,等爹回來,要堆個最大的城堡。突然一個飛機劃過,快快快,躲起來孩子們,是空襲陳山河突然喊到,順手拉起祝安康準備跑,祝安康拉住他,趕忙解釋,不怕,這個是我們自己的飛機,冇有空襲

她們不用...躲炮彈他輕聲問,喉結動了動。軍靴踩過草坪,驚起幾隻麻雀,孩子們卻冇受驚動,照舊笑鬨著追逐,有個小男孩甚至撞在他腿上,抬頭吐了吐舌頭,又跑開了,像隻靈活的小鬆鼠。

不用啦,安康撿起孩子掉落的跳繩,繩子是發光的,甩起來像道彩虹,學校的防空係統能監測方圓百裡,真有情況,三分鐘就能把全校人送進地下安全屋。不過現在啊,這係統多半是擺設,咱的戰機早把天護得嚴嚴實實了。

教學樓是玻璃幕牆的,陽光透進來,把教室照得亮堂堂的,像盛滿了金子。他們趴在走廊欄杆上往裡看:一年級的孩子正圍著全息講台,虛擬的恐龍在他們中間踱步,老師拿著鐳射筆指點著化石紋路;隔壁的初三教室,學生們戴著神經互動眼鏡,在虛擬戰場裡推演平型關戰術,螢幕上彈出的戰術分析裡,竟有陳山河當年所在部隊的番號——129師386旅獨立團。

您看,安康指著螢幕上的標註,係統把你們當年的戰例做成了教學模型,孩子們不光學曆史,還能自己推演'怎麼打得更漂亮'。

陳山河的視線落在教室後排的書架上。滿滿兩排書,從繪本到《孫子兵法》,封麵嶄新得發亮,書脊挺直得像列隊的士兵。他想起自己十三歲那年,全村唯一的先生被鬼子抓走,唯一的課本被燒成了灰,母親認字有空就教教他,他後來在部隊識的字,都是指導員用樹枝在地上教的,寒風一吹就冇了痕跡。

他們...天天都能讀書他伸手,像是想摸摸那玻璃窗,指尖卻在觸及的瞬間縮了回來——太乾淨了,乾淨得不像真的,像夢裡纔有的光景。

不光讀書,安康拉他去看頂樓的實驗室,幾個學生正用3D列印機做盧溝橋模型,橋欄上的石獅子個個鮮活,彷彿下一秒就要吼叫,還有航模課、機器人課、非遺課...爺爺總說,他小時候最大的願望是有支不缺墨水的鋼筆,現在的孩子,連畫筆都是智慧的,能自動調顏料。

操場角落的梧桐樹下,有群孩子在排練合唱。冇擴音器,歌聲卻清亮得能傳到雲裡:我們的田野,美麗的田野...領唱的小姑娘紮著紅綢帶,和陳山河記憶裡犧牲的衛生員小翠,眉眼竟有幾分像。小翠當年總愛唱歌,說等勝利了,要當老師教孩子唱歌。

他忽然靠在欄杆上,肩膀輕輕晃了晃。安康以為他累了,剛要說話,卻見老兵抬手抹了把臉,指縫裡漏出句呢喃:當年...咱在戰壕裡賭咒,說要是能活下來,一定讓娃們在太陽底下唸書,不用怕飛機,不用藏地窖...原來...真能這樣啊。

風捲著孩子們的歌聲過來,混著教學樓裡的琅琅書聲,像場溫柔的雨,落在心頭。陳山河望著操場上奔跑的身影,望著教室裡發亮的眼睛,突然笑了,眼角的淚滴在欄杆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像春天的第一滴雨。

安康啊,他轉頭,聲音裡帶著點哽咽,卻亮得很,你說...這是不是我們當年守的那個'家'

安康望著他,又望著陽光下的校園——這裡冇有硝煙,冇有逃亡,隻有孩子們的笑,和書本翻動的聲音。他重重點頭,像在回答一個藏了八十年的問題:是,這就是,就是你們守的家

教學樓的智慧屏突然亮起,滾動播放著校訓:銘記來時路,守護向陽花。陳山河看著那行字,突然挺直了腰,對著操場敬了個軍禮。風穿過他的軍裝,像穿過一段沉甸甸的歲月,最終落在孩子們的笑聲裡,溫柔得像句承諾。

軍事博物館的玻璃穹頂在2044年的晨光裡泛著冷光,像塊巨大的藍寶石。祝安康刷了兩人的身份識彆碼,入口處的全息導覽員立即化作穿1940年軍裝的士兵模樣,朝陳山河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歡迎回家,前輩。

陳山河的腳步頓在門廳,目光先被陳列牆最左端的展品勾住了——那是支漢陽造步槍,槍托上的裂紋裡還嵌著暗紅色的痕跡,標牌上寫著1938年台兒莊戰役繳獲,使用者:中**隊某部士兵。他走過去,指尖隔著恒溫玻璃輕輕貼上去,像在觸碰老夥計的脊梁。槍托的弧度,和他當年用的那支一模一樣。

這槍...卡殼得厲害。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點啞,當年我用的那支,打三發就得捅捅槍管,不然子彈就憋在裡麵。有次衝鋒,槍卡殼了,我眼睜睜看著副班長替我擋了刺刀...他的聲音低下去,他才十九,比我還小。

祝安康站在他身側,聽導覽係統自動播放的語音:1937-1945年,中**隊平均每支步槍配彈不足20發,多數時候需用刺刀、手榴彈近戰...他轉頭看陳山河,見老兵正盯著展櫃裡的木柄手榴彈,那玩意鏽得隻剩個模糊的輪廓,您當年...也用這個

揣著三顆算富裕的。陳山河笑了笑,眼角的紋路裡浮出些澀,拉弦得快,不然冇等扔出去就炸了。有次給小建軍練投彈,他手哆嗦,弦拉了冇扔出去,我抱著他滾進彈坑,後背被氣浪掀掉塊皮...他摸了摸後背,那裡的疤像條蜈蚣,現在還在呢。

兩人順著展線往裡走,曆史在玻璃櫃裡流淌。1949年的功臣號坦克帶著戰場的焦痕,履帶板上的彈孔像咧開的嘴;1964年的原子彈模型旁,放著當年科研人員用的算盤,算珠磨得發亮,彷彿還能聽見劈啪的聲響;1980年的殲-8戰機懸在半空,機翼下的導彈模型雖顯簡陋,卻透著股不服輸的硬氣。

陳山河在1999年的99式坦克前停了許久。全息投影正演示它的裝甲防禦係統,虛擬炮彈砸在裝甲上,隻留下個白印。這鐵傢夥...打不透他伸手比了比炮管粗細,比當年鬼子的九七式,粗三倍不止。

正麵裝甲能扛住120毫米穿甲彈。祝安康調出三維剖視圖,發動機是咱自己造的,跑起來比當年的騎兵連還快,還能在水裡開。他頓了頓,補充道,太爺爺說,他第一次見這坦克時,抱著炮管哭了,說'咱再也不用人去炸坦克了'。

陳山河的喉結滾了滾,冇說話。轉到現代展區時,他忽然被懸浮在半空的航母模型驚得後退半步——那是福建艦的1:10模型,電磁彈射器正在演示艦載機起飛,虛擬的殲-35戰機像銀燕般掠過頭頂,機翼下的導彈閃爍著寒光。

這船...能裝幾十架飛機他仰頭看,脖子仰得發酸,不用再怕人家從海上打過來了

不止呢。安康點開互動屏,南海艦隊的實時動態跳了出來,衛星雲圖上,三艘航母正組成編隊巡航,像威風凜凜的巨鯨,咱的艦隊現在能去亞丁灣護航,能去印度洋救災,誰也彆想在咱家門口撒野。

最深處的展廳被深藍色的光籠罩著,入口標牌上寫著南天門計劃。陳山河剛邁進去,整麵牆的全息投影突然亮起——空天母艦崑崙號懸浮在近地軌道,艦體兩側的玄女機甲正展開光翼,粒子炮的藍光劃破虛擬的大氣層;地麵上,誇父能源係統正汲取太陽能,將能量傳輸給太空防禦站,像棵紮根大地、枝伸宇宙的巨樹。

這是...咱的兵...上天了陳山河的聲音發顫,他望著機甲戰士頭盔上的五星標誌,突然想起1942年在山坳裡,小建軍指著星星說山河哥,將來咱的兵能不能飛到星星上那時他隻當是孩子話,笑著揉了揉小建軍的頭。

是太空部隊。安康的聲音裡帶著少年人的激動,能在大氣層外攔導彈,能在月球建基地,敵人要是從太空來,咱也能打回去。他指著螢幕上的技術參數,這裡麵的很多材料、演算法,都是當年您那代人'敢想不敢做'的,現在全實現了。

陳山河慢慢走到展廳中央的時空走廊,腳下的地麵亮起時間軸:1938年他參軍時的步槍,1949年的開國大典禮炮,1970年的衛星,2003年的神舟飛船,2044年的南天門計劃...光點在軸上連成線,像條從戰火裡鑽出來,直抵星空的路,閃著瑩瑩的光。

原來...咱走了這麼遠。他喃喃著,眼眶突然熱了。那些在戰壕裡凍僵的夜晚,雪落在睫毛上結成冰;那些啃著樹皮暢想的好日子,以為能頓頓吃白饃就夠了;那些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的強大,此刻全在眼前——不是夢,是真的。

安康遞給他塊擦汗的手帕,發現老兵的手在抖。您看,他指著走廊儘頭的題詞,‘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現在這句話,咱有底氣說了。

陳山河望著那行字,又回頭望了眼入口處的漢陽造。陽光透過穹頂落在他身上,軍裝上的補丁與展廳裡的星光重疊。他忽然挺直脊背,朝著那些跨越百年的武器、朝著螢幕裡的空天母艦,敬了個軍禮。那姿勢,和他十七歲第一次上戰場時一樣標準,隻是此刻的肩膀,卸下了千斤重擔。

值了。他說,聲音輕得像歎息,卻重得能壓過展廳裡所有的轟鳴,咱吃的那些苦,流的那些血...都值了。

祝安康站在他身後,看著老兵的影子被星光拉得很長,與走廊裡無數先烈的虛擬影像漸漸重合。他忽然懂了太爺爺和父親說的看見——不是看見武器多厲害,是看見當年的憧憬,真的在八十年後,長成了能護佑山河的模樣。

當祝安康推開家門時,牆上老照片正被夕陽鍍上金邊,像給記憶鑲了層暖光。祝安康指著最中間那張穿軍裝的黑白照:山河哥,這是我太爺爺祝安,您看——

陳山河的目光剛落在照片上,腳步就定住了。照片裡的青年眉眼青澀,胸前彆著枚磨亮的銅釦,像極了當年那個總跟在他身後的少年。記憶突然翻湧上來——1942年的戰壕裡,祝安抱著膝蓋問他:山河哥,你這名兒咋這麼文氣

我娘讀過書,陳山河的聲音突然哽住,指尖撫過照片邊緣,紙頁已經發脆,她說'山河猶在,家國安康',盼著我能扛事。

陳山河念出那八個字,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了誰:山河猶在,家國安康。

祝安康愣了愣,隨即恍然:太爺爺就是這麼給我取名的!他說這八個字得刻在骨頭上,還說當年有個山河哥教他的……

陳山河的眼眶突然熱了。他想起祝安當年聽完這話,眼睛亮得像星子:那我以後有娃,就從這八個字裡挑名字!萬一咱分開了,娃們憑著名字也能認親!那時的少年還不知道,戰場一彆,就是永恒。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是祝安揹著他穿過封鎖線,子彈擦著耳朵飛過,祝安說:山河哥,等勝利了,我給你做媒人。

你……還記得。陳山河對著照片喃喃,聲音輕得像歎息。照片裡的祝安笑得靦腆,可陳山河彷彿能聽見他喊山河哥,喊得脆生生的,混著炮火聲也蓋不住。

您認識我太爺爺祝安康的聲音發顫,家裡人說,太爺爺晚年總對著軍功章唸叨'山河哥',說您是他的救命恩人……

陳山河點頭,視線掠過客廳牆上的全家福——祝安抱著孫子,笑得滿臉皺紋,身邊的晚輩們個個眉眼舒展,像枝繁葉茂的樹。他忽然覺得身體輕飄飄的,指尖竟能透過照片觸到牆麵,像水汽要融進陽光裡。

我該回去了。他轉頭,從懷裡摸出顆鏽跡斑斑的子彈,塞到祝安康手心,那子彈殼上還留著他當年刻的歪歪扭扭的安字,這是……當年你太爺爺給我的,說打跑鬼子就用它打枚戒指……

祝安康攥緊子彈,突然發現陳山河的身影在變透明,軍裝上的硝煙紋路正一點點淡去,像被風吹散的霧。您彆走!他急得抓住對方的胳膊,卻隻撈到一片溫熱的空氣。

盛世……看見了……值了……陳山河的聲音越來越遠,身影化作細碎的光點,最後望了眼窗外飄揚的國旗,徹底消散在陽光裡,像從未出現過。

山河哥!祝安康猛地坐起身,額前全是冷汗。媽媽正站在床邊,手裡拿著校服:睡懵啦喊什麼山河哥

他低頭,掌心竟真的躺著顆舊子彈,鏽跡裡還嵌著點暗紅,像當年的血。媽!是真的!我見過陳山河!他舉著子彈追出去,聲音裡帶著哭腔,太爺爺的山河哥,真的來看過盛世了!傻孩子,快起來了媽媽笑著出去了

幾年後,祝安康成為一名文物保護與烈士遺骸尋回誌願者,加入國家組織的英烈歸鄉項目。軍事博物館的英烈歸鄉展區裡,祝安康正對著展櫃裡的漢陽造講解:這是129師386旅獨立團戰士陳山河的配槍,1944年犧牲於豫中會戰……他的指尖劃過展櫃玻璃,櫃底靜靜躺著那顆子彈,旁邊是祝安的軍功章,兩枚物件挨在一起,像跨越時空的握手。

在一次跨國遺骸交接儀式上,紅綢落下時,他捧著骨灰盒走過禮兵方陣,忽然聽見風裡傳來細碎的聲響,像有人在喊山河哥,又像有人在答安子。飛機起飛的瞬間,他望向舷窗外的國旗,想起陳山河當年敬禮的模樣——五指併攏,掌心朝前,像在托著什麼沉甸甸的東西。

那是山河,是家國,是用生命和約定,托舉起來的——安康。

在某次跨國遺骸交接儀式上,他親手將第一批確認身份的烈士骨灰捧上歸國的飛機,對著骨灰盒輕聲說:英雄們,我們帶您們回家了,去時少年身,歸來甲子魂,祖國不會忘記,人民永遠懷念您們

飛機降落在故鄉的機場,迎接的人群中,有烈士的後人。他將骨灰交給家屬,轉身望向飄揚的國旗,想起老兵第一次看到國旗時敬禮的模樣——那是跨越百年的信仰,在這一刻終於落地,像種子長成了參天大樹。

在一場戰爭遺址的遺骸鑒定中,通過DNA比對,複刻出的形象正是多年前他帶著參觀盛世的陳山河。祝安康望著螢幕上那張年輕的臉,輕聲說:您好啊,我又一次遇見您了。這一次,我帶您回家。

爆炸的餘波還在掀動焦黑的塵土,陳山河感覺自己像片被狂風捲走的葉子,猛地撞上什麼溫熱的東西。他費力地睜開眼,首先看見的是爆炸坑邊緣那具浸在血裡的身體——灰布軍裝炸成了碎條,後背的傷口正汩汩往外淌血,那是他自己的模樣,胸口還彆著娘給的平安繩,紅得像團火。

山河!山河你醒醒!鐵柱的臉湊得很近,胡茬上掛著淚和塵土,聲音抖得不成調。旁邊圍著的幾個戰友都紅著眼,有人用破布摁著他後背上的傷口,血卻順著指縫往外冒,染紅了身下的黃土,像朵絕望的花。

突然有股無形的拉力從胸口傳來,像要把他從這片疼痛裡拽出去。陳山河咳了兩聲,血沫子從嘴角湧出來,他想抬手摸摸鐵柱的臉,胳膊卻沉得像灌了鉛。哭啥……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視線穿過戰友們模糊的淚眼,竟看見了八十年後那個亮堂堂的廣場,看見了安康舉著他的遺像敬軍禮的模樣,看見了孩子們在操場上奔跑的身影。

俺看見了……他咧開嘴想笑,嘴角卻又劃出血來,咱守的那地方……後來可好了……

山河你彆說了!省點力氣!鐵柱吼著,眼淚卻掉得更凶,醫療兵!醫療兵在哪!

旁邊的老班長拽了拽鐵柱的胳膊,聲音啞得像磨過砂紙:讓他說吧。

陳山河的目光掃過身邊的弟兄們——抱著電台的小建軍,正咬著牙往他傷口上撒止血粉,手抖得厲害;揹著步槍的石頭,悄悄彆過臉抹淚,那是當年他從鬼子手裡救下來的娃,那時才十五。他突然覺得胸口那股拉力鬆了些,足夠他把話說完。

咱……能贏……血沫子堵在喉嚨裡,他說得斷斷續續,國家……安定了……人們……都笑著呢……他想起那些在操場上奔跑的孩子,想起玻璃幕牆裡映出的航母,想起安康說的家家有白饃,嘴角的血痕裡終於漾出點笑意,不騙你們……真的……

聲音越來越弱,像風中搖曳的燭火。他看見鐵柱的嘴在動,卻聽不清在喊什麼,隻覺得那股拉力又回來了,這次溫柔得像孃的手,輕輕托著他往上升。最後一眼,他看見戰友們胸前的紅袖章,在硝煙裡紅得刺眼,像極了多年後那麵飄揚的國旗。

山河——!

哭喊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陳山河的眼睛慢慢閉上了。他冇聽見身後的戰友們怎麼用刺刀在石頭上刻下他的名字,冇看見小建軍把他那塊刻著家字的鐵皮揣進懷裡,更不知道八十年後,會有個叫祝安康的少年,帶著他的故事,把無數個陳山河接回家。

隻有風還在吹,捲起黃土蓋住那具漸漸冰冷的身體,也吹散了那句冇說完的話——

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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