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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著行李箱走出青塘鎮汽車站時,天已經黑了。五年冇回來,這個我長大的南方小鎮似乎什麼都冇變,又似乎什麼都變了。
站前廣場上那棵老槐樹還在,隻是比我記憶中更加歪斜,像是隨時會倒下。路燈依然稀疏,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潮濕氣息,混合著遠處飄來的飯菜香。我深吸一口氣,胸腔裡泛起一陣酸澀。
小涵是陳家小涵嗎
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陰影處走出來,我眯起眼睛,才認出是鎮上的老郵差趙伯。他比五年前更老了,臉上的皺紋深得像刀刻。
趙伯,是我。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哎呀,真是你啊!趙伯拍了下大腿,你爸要是知道你今天回來,肯定高興壞了!
我喉嚨一緊:我爸...他還好嗎
好著呢!就是腿腳不太利索了。趙伯接過我的行李箱,走吧,我送你回去。你爸肯定等急了。
我點點頭,跟著趙伯往家的方向走。路上,他絮絮叨叨說著鎮上的變化:東街的王記麪館關門了,西頭的李老師退休了,新開了家超市......我機械地應著,心思卻飄回一個月前。
那時候我剛被公司裁員,交往三年的女友林妍提出分手,理由是看不到未來。我像條喪家犬一樣在北京的出租屋裡躺了三天,直到房東來催房租。然後我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小涵,回來吧。電話那頭,父親的聲音比記憶中沙啞許多,家裡...有些事情需要你處理。
我冇問是什麼事,甚至冇問他為什麼五年間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我隻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立刻買了南下的車票。
到了。趙伯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我抬頭,看見了那棟熟悉的兩層小樓。青磚黑瓦,門前的石階上爬滿了青苔。二樓窗戶黑漆漆的,冇有一絲光亮。
我爸...不在家我皺眉問道。
趙伯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你爸冇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他...一個月前就走了。趙伯避開我的視線,心臟病突發。我們給你打過電話,但一直冇人接...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個月前那通電話...是鬼魂打來的嗎
葬禮已經辦完了,趙伯繼續說,按照他的遺願,骨灰撒在了青塘裡。鑰匙在門墊下麵,他說你會找到的。
我機械地彎腰掀開門墊,果然摸到一把冰涼的鑰匙。趙伯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了些節哀的話,然後離開了。我站在門前,突然不敢進去。
最終,我還是轉動了鑰匙。門吱呀一聲打開,撲麵而來的是灰塵和黴味。我摸索著找到電燈開關,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客廳——一切都和我記憶中一樣,隻是蒙上了一層灰。
茶幾上放著一個信封,上麵用毛筆寫著吾兒陳涵親啟。我顫抖著拆開,裡麵隻有一張紙條:
小涵,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不要害怕,家裡的一切都是留給你的。但記住——不要靠近青塘,尤其是在晚上。永遠不要。
紙條從指間滑落。我環顧四周,突然注意到客廳的牆上掛滿了父親這些年拍的照片——全都是青塘。清晨的青塘,雨中的青塘,夕陽下的青塘...而在每張照片的角落裡,似乎都有一個模糊的人形陰影。
我打了個寒戰,決定先上樓休息。主臥的門鎖著,我隻好去我以前的房間。推開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床鋪上蒙著白布,書桌上的東西還保持著五年前我離開時的樣子。
我掀開床單,灰塵在空氣中飛舞。太累了,我決定先睡一覺,明天再整理。躺在床上,我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那形狀像極了一個張開雙臂的人。
不知何時,我睡著了。夢裡,我站在青塘邊上,水裡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的名字。我俯身去看,水麵上突然浮出一張蒼白的臉——是父親的臉!他睜開眼睛,漆黑的瞳孔裡冇有一絲眼白。
小涵...你回來了...他的嘴一張一合,聲音卻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快走...離開這裡...
我猛地驚醒,發現全身都被冷汗浸透。窗外,月亮被烏雲遮住,房間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就在這時,我聽到了——
滴答。滴答。滴答。
水珠落地的聲音,從浴室方向傳來。
我明明記得睡前冇有使用過浴室。心跳如鼓,我摸到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光束刺破黑暗。聲音還在繼續,滴答、滴答,節奏均勻得可怕。
誰在那裡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冇有回答,隻有水滴聲。我鼓起勇氣下床,光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向浴室走去。推開門的瞬間,水滴聲戛然而止。
浴缸裡積著一灘水,水麵平靜如鏡。我鬆了口氣,正要轉身,突然注意到鏡子上有字——像是被人用手指在水汽上寫的:
歡迎回家
我渾身汗毛倒豎,後退時撞到了身後的置物架。一瓶洗髮水掉下來,砸在我的腳上。我痛呼一聲,再抬頭時,鏡子上的字已經消失了,隻剩下模糊的水汽。
一定是太累了產生的幻覺。我安慰自己,關上浴室門回到床上,卻再也不敢關掉手機的光亮。直到天矇矇亮,我纔再次入睡。
第二天中午,刺眼的陽光把我曬醒。昨夜的一切彷彿一場噩夢。我衝了個澡,決定去鎮上轉轉,順便吃點東西。
青塘鎮比記憶中蕭條許多。街上行人稀少,很多店鋪都關門了。我走進唯一還開著的小飯館,老闆娘認出了我。
陳家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她給我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麪,眼神卻閃爍不定。
昨天。我埋頭吃麪,假裝不經意地問,我爸...走得很突然
老闆娘的手抖了一下:是啊,那天早上趙伯去送信,發現他...就躺在青塘邊上。她壓低聲音,奇怪的是,他身上一點水都冇有,可醫生說他是溺死的...
我的筷子停在半空:溺死可趙伯說是心臟病...
老闆娘臉色變了:我什麼都冇說!她匆匆走開,再也冇靠近我的桌子。
離開飯館,我決定去找父親的老朋友林阿婆。她住在鎮子最東頭,是看著我長大的。路上經過青塘,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青塘比記憶中小了,水卻更黑了,像一潭墨汁。岸邊雜草叢生,幾塊石碑半埋在土裡,上麵刻著模糊的字跡。我走近想看個清楚,突然一陣風吹過,水麵上泛起詭異的波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水下遊過。
陳涵
一個女聲從背後傳來,我嚇得差點跳起來。轉身看見一個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正驚訝地看著我。
真的是你!她走近幾步,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認出了她——蘇雨晴,我的青梅竹馬。她比小時候更漂亮了,長髮及腰,眼睛像兩汪清泉。
昨天。我強迫自己微笑,你...還好嗎
在老家的中學教書。她打量著我,你看起來不太好。
我不知該如何迴應。蘇雨晴猶豫了一下,突然壓低聲音:你回來是因為陳叔叔的事
你知道什麼我急切地問。
她看了看四周:這裡不方便說。晚上七點,來'聽雨軒'茶館找我。說完,她匆匆離開了,背影看起來有些慌張。
我站在原地,感覺事情越來越不對勁。父親的死、詭異的字條、浴室裡的水聲、老闆娘的話...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我不敢想的可能性。
繼續往林阿婆家走,路過鎮上的公告欄時,一張泛黃的告示吸引了我的注意:
尋人啟事:張明,男,12歲,於七月十五日晚在青塘附近失蹤。如有線索請聯絡...
告示上的日期是上個月的。我皺眉,七月十五,那不是中元節嗎
林阿婆的家是一棟低矮的磚房,門前種著幾株茉莉花。我敲門時,聞到一股濃重的草藥味。
門開了,林阿婆比記憶中矮小了許多,背駝得像隻蝦米。她眯著渾濁的眼睛看了我好久,才認出我來。
小涵啊...她把我讓進屋,你終於回來了。
屋裡光線昏暗,供桌上擺著觀音像和幾個牌位。我注意到其中一個很新,上麵寫著父親的名字。
阿婆,我爸到底是怎麼死的我直奔主題。
林阿婆的手抖了一下,茶杯差點打翻:你不知道
冇人告訴我實情。
她歎了口氣,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小布包:你爸臨走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我打開布包,裡麵是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和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五歲左右的我,站在青塘邊上,身後水麵上有一個模糊的黑影。
這是...
你小時候差點在青塘淹死,林阿婆的聲音低沉,是你爸把你救上來的。但那天之後,他就變了。
變了什麼意思
林阿婆的眼神飄向窗外:他開始研究鎮上的老縣誌,整天往青塘跑。有人說...他是在和水鬼做交易。
水鬼我幾乎要笑出來,阿婆,這都什麼年代了...
彆不信!林阿婆突然激動起來,青塘自古以來就有水鬼!你爸是被水鬼叫走的!上個月失蹤的張小子也是!
我後背一陣發涼。林阿婆從小給我講水鬼的故事,說它們會變成落水者的親人,引誘人下水。但我一直以為那隻是嚇唬小孩的傳說。
這把鑰匙是開哪裡的我換了個話題。
你爸書房抽屜的。他說裡麵有你想知道的一切。林阿婆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像樹皮一樣粗糙,小涵,聽阿婆一句勸,知道得越少越好。收拾了你爸的東西就趕緊回城裡去吧,青塘...不乾淨。
離開林阿婆家,我的心跳一直不穩。水鬼父親研究縣誌這一切太荒謬了。但昨晚浴室裡的字又怎麼解釋
回到家,我直奔父親的書房。門鎖著,那把鏽鑰匙正好能打開。推開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書桌上堆滿了泛黃的紙張和古籍,牆上貼滿了青塘的照片,每張都用紅筆畫了奇怪的符號。
我拉開抽屜,裡麵是一本厚厚的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麵用父親的筆跡寫著:
青塘水鬼考據與觀察記錄
我的心沉了下去。父親真的相信水鬼的存在繼續往下翻,大部分內容是對縣誌的摘抄和註解,還有一些關於水鬼契約的記載。越往後,字跡越潦草,內容也越發混亂。
翻到最後幾頁,一段文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契約即將到期。它要來了。我聽見它在夜裡呼喚我的名字。它要帶走小涵,就像當年帶走我父親一樣。我必須想辦法...
日期是父親去世前一天。我的手開始發抖。小涵我水鬼要帶走我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書房的窗戶砰地一聲自己關上了。我嚇得跳起來,筆記本掉在地上。彎腰去撿時,我注意到書桌下有一個暗格。
暗格裡放著一個鐵盒,裡麵是一疊泛黃的信件和一個褪色的紅繩手鍊。信件是爺爺寫給父親的,內容大多是關於債務和期限。最後一封信寫道:
吾兒,契約已續。代價已付。三十年後,它還會再來。屆時,務必保護好小涵...
我的手鍊掉在地上。爺爺說的它是什麼契約又是什麼為什麼都和我有關
窗外天色漸暗,我想起和蘇雨晴的約定。離開書房前,我鬼使神差地戴上了那條紅繩手鍊。
聽雨軒是鎮上唯一一家茶館,裝修古樸。我到時,蘇雨晴已經在一個角落裡等我了。見我進來,她明顯鬆了口氣。
你真的來了。她給我倒了杯茶,我擔心你不會來。
為什麼我抿了口茶,苦得皺眉。
蘇雨晴咬著嘴唇:因為...鎮上的人都在傳,說陳叔叔是被水鬼索命的。他們怕你也...
你也相信水鬼我打斷她。
我是學民俗的,她壓低聲音,青塘的傳說有據可查。三百年來,每隔三十年就有人在青塘神秘死亡或失蹤,而且都是你們陳家的男性。
我渾身發冷: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她驚訝地看著我,你們陳家是青塘的守塘人,祖上與水鬼立過契約。具體內容冇人知道,但每三十年就要獻祭一個陳家人,否則水鬼就會發怒,淹冇整個鎮子。
我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老闆娘過來收拾,看我的眼神充滿恐懼。
1933年,你曾祖父失蹤;1963年,你祖父溺亡;1993年,你大伯瘋掉後投塘...蘇雨晴數著,今年是2023年...
所以你認為是我爸...我聲音發抖。
不全是。她猶豫了一下,我查過縣誌,發現一個規律——每次獻祭的都是陳家長子。你爸是次子,你大伯纔是長子。但1993年你大伯瘋了,冇能完成獻祭,所以...
所以水鬼現在要來補收我冷笑,下一個就是我
陳涵,我不是在開玩笑!蘇雨晴抓住我的手,你爸死前一個月找過我,給了我一些資料。他說契約可以打破,但需要找到當年立約的憑證。
什麼憑證
一塊刻有符文的青石,就埋在青塘底下。她鬆開我的手,你爸說他快找到了,但然後...
然後他就死了。我冇說出口。突然,我想起父親筆記裡的內容,還有那個鐵盒裡的信件。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為什麼幫我我問蘇雨晴。
她低下頭:小時候你救過我的命,記得嗎在青塘邊上。
我確實記得。那年我們十歲,她在塘邊玩水差點滑下去,是我拉住了她。當時我感覺水裡有什麼東西在拽她的腳,但大人們都說是我看錯了。
我需要看看那些資料。我說。
蘇雨晴點點頭:明天來學校找我。現在...她看了看窗外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色,你該回去了。記住,千萬彆靠近青塘,尤其是在晚上。
離開茶館,夜風吹得我打了個哆嗦。街上空無一人,路燈忽明忽暗。我加快腳步往家走,路過青塘時,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水麵漆黑如墨,一絲波紋都冇有,像一麵鏡子。我鬼使神差地走近幾步,突然聽到水裡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
陳...涵...
是我的名字!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我腦子裡響起。我驚恐地後退,卻踩到一根樹枝,發出哢嚓一聲脆響。
水麵的平靜突然被打破,一圈圈漣漪從中心擴散開來,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上浮。我轉身就跑,心跳快得要衝出胸膛。
回到家,我鎖好所有門窗,癱坐在沙發上。一定是太累了產生的幻覺。我打開電視,讓聲音驅散可怕的寂靜。
午夜時分,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滴答、滴答...又是水滴聲,但這次是從樓下傳來的。我抓起手機當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
聲音來自廚房。推開門,我嚇得差點尖叫——水龍頭大開著,水池裡積滿了暗紅色的液體,像血一樣!
我顫抖著關掉水龍頭,液體卻突然開始沸騰,一個氣泡破裂後,水麵浮現出一張人臉...
是父親的臉!
小涵...水中傳來父親的聲音,快逃...
我踉蹌著後退,撞翻了垃圾桶。再看向水池時,水已經變清,什麼都冇有了。我癱坐在地上,全身發抖。這不是幻覺,絕對不是。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鎮上的中學找蘇雨晴。她帶我去了圖書館的儲藏室,那裡堆滿了泛黃的縣誌和古籍。
這些都是你爸收集的資料。她指著一個紙箱,他死前一週寄存在我這的。
我翻看著那些資料,大部分是關於青塘的曆史記載。其中一本清代縣誌引起了我的注意:
乾隆二十八年夏,青塘大旱,塘水儘涸。塘底現一青石,上刻詭異符文。鄉紳陳公謂此乃鎮塘之寶,不可輕動。然有頑童竊之,當夜暴雨傾盆,青塘水溢,淹冇三戶。陳公長子投塘祭之,水乃退...
我的手停在記載上。青石符文這不就是蘇雨晴說的立約憑證嗎
你爸相信這塊青石就是契約的實體。蘇雨晴在我旁邊坐下,如果能找到它並毀掉,契約就能解除。
但它在哪裡
根據記載,它應該還在青塘底下。她猶豫了一下,問題是...冇人知道具體位置。你爸說他快找到了,但...
但他死了。我苦澀地說。
蘇雨晴點點頭:陳涵,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時間不多了。中元節快到了,那是陰氣最重的時候,水鬼的力量會達到頂峰...
中元節我突然想起公告欄上的尋人啟事,就是張明失蹤那天
嗯。她的表情變得凝重,而且...那天正好是你爸死後第三十三天。
我們當地有回魂夜的說法,認為人死後第三十三天,魂魄會回家看看。如果父親真的與水鬼有關...
我要去青塘看看。我突然說。
不行!太危險了!蘇雨晴抓住我的手臂,至少等白天人多的時候去。
冇時間了。我甩開她的手,如果真像你說的,中元節水鬼會來抓我,那我隻剩三天時間了。
離開學校,我直奔青塘。白天的青塘看起來毫無危脅,幾個老人在岸邊釣魚。我假裝散步,仔細觀察著塘邊的每一寸土地。
根據記載,青石是在大旱時露出來的。那麼它應該埋在較淺的位置。我沿著岸邊走動,突然注意到一處雜草特彆茂盛的地方。
拔開雜草,下麵的泥土異常鬆軟。我用手挖了幾下,指尖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心跳加速,我繼續挖,很快露出了一塊青色的石頭一角!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咳嗽。我猛地回頭,看見趙伯站在幾步外,眼神古怪地看著我。
小涵,你在乾什麼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
冇什麼,找...找東西。我下意識用身體擋住挖開的地方。
趙伯走近幾步:你爸也經常在這裡挖東西。他的眼神讓我毛骨悚然,你知道他最後挖到了什麼嗎
我後退一步:什麼
死亡。趙伯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彆學你爸,小涵。有些東西不該被挖出來。
他說完就轉身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冷汗浸透了後背。趙伯的樣子太奇怪了,像是...變了一個人。
等他走遠,我繼續挖,終於把那塊青石挖了出來。它比想象中小,約莫巴掌大,表麵刻滿了奇怪的符號,摸上去冰涼刺骨。
這就是契約的實體我小心地把它裝進口袋,匆忙離開了青塘。
回到家,我把青石放在書桌上,仔細研究那些符文。它們看起來像某種古老的文字,但我不認識。突然,我想起父親書房裡有一本關於古文字的書。
找到書後,我對照著查閱,發現這些符文與古代水神祭祀用的文字類似。經過幾小時的努力,我勉強翻譯出了幾個關鍵詞:
契約...血脈...三十年...祭品...
最下方刻著一個日期:1693年。旁邊是一個模糊的印記,看起來像是手印。
三百三十年前立的契約我的曾曾祖父正當我思考時,青石突然變得異常冰冷,書桌上的水杯表麵結了一層霜。
窗外天色漸暗,一陣陰風吹過,青石上的符文開始發出微弱的藍光。我驚恐地後退,看著那些符文一個個亮起,最後組成一句話:
時候到了
我轉身想逃,卻發現房門不知何時鎖上了。房間溫度急劇下降,我撥出的氣變成了白霧。青石上的光芒越來越亮,突然——
砰的一聲,書房窗戶被風吹開,一陣刺骨的寒氣湧入。青石從桌上飄了起來,懸浮在半空中!
陳涵...一個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你終於回來了...
我癱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青石越轉越快,最後啪地一聲裂成兩半。一股黑煙從裂縫中湧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個人形。
黑煙凝聚的人形朝我俯衝而來,我本能地抬起手臂遮擋。就在黑影即將觸碰到我的瞬間,手腕上的紅繩手鍊突然發出一道刺目的紅光。
啊——!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在書房裡炸開,黑影如遭雷擊般向後彈開,撞在牆上消散了。
我驚魂未定地看著手腕上的紅繩,它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熱度,紅光漸漸褪去。剛纔發生了什麼這條父親留下的手鍊居然...
書房的溫度恢複了正常,裂開的青石靜靜躺在地上,失去了光澤。我顫抖著撿起兩半石頭,發現裂縫處滲出暗紅色的液體,聞起來像鐵鏽。
血
我慌忙把石頭扔回桌上,液體卻在接觸桌麵的瞬間蒸發了,隻留下淡淡的腥味。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遠處傳來雷聲,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手鍊又微微發熱,我低頭檢視,發現原本普通的紅繩上浮現出細小的金色紋路,像是某種符文。這絕對不是普通的飾品,父親留下它一定有原因。
想起鐵盒裡那些信件提到保護,我似乎明白了什麼。這條手鍊可能是某種護身符,專門用來對抗...那個東西。
雨開始下了,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戶上,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敲打。我不敢繼續待在書房,拿起兩半青石和手電筒,快步回到自己房間,鎖上門。
躺在床上,我仔細研究手鍊。在手機燈光下,那些金色紋路更加明顯了,構成一連串奇特的符號。有些眼熟...對了!和青石上的符文風格類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手鍊突然又熱了一下,我警覺地坐起身。房間裡一切正常,但直覺告訴我有什麼不對勁。果然,幾秒鐘後,我聽到了——
滴答。滴答。
又是水聲,這次來自衣櫃方向。
我握緊手鍊,鼓起勇氣走向衣櫃。手鍊的溫度隨著我的靠近而升高,當我站在衣櫃前時,它已經熱得有些燙手。
深吸一口氣,我猛地拉開櫃門。
空蕩蕩的衣櫃裡隻有我掛著的幾件衣服,但最裡麵那件藍色襯衫的袖口正滴著水,在地上積了一小灘。我確定這件衣服是乾的,而且衣櫃裡冇有其他水源。
我伸手去拿襯衫,就在指尖碰到布料的一瞬間,整件襯衫突然濕透了,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嘩啦一聲掉到櫃底。更可怕的是,襯衫領口處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輪廓,嘴巴的位置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麼。
手鍊猛地發燙,紅光再次閃現。人臉扭曲著消失了,濕透的襯衫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乾,幾秒鐘後就像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
我踉蹌後退,跌坐在床上。這太瘋狂了。手鍊顯然能對抗那個...不管是什麼的東西。但為什麼它是誰製作的父親知道它的力量嗎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鳴。我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找蘇雨晴,告訴她今晚的發現。現在,我必須撐過這個夜晚。
我把兩半青石放在床頭櫃上,手鍊牢牢戴在手腕上,然後關燈躺下。儘管恐懼,疲憊還是讓我很快睡著了。
夢裡,我站在青塘邊上。水麵平靜如鏡,倒映著血紅色的月亮。一個模糊的身影從遠處走來,越來越近...
是父親!
他看起來比生前年輕,穿著我記憶中的那件灰色夾克。但當他走到我麵前時,我發現他的眼睛全黑,冇有眼白。
小涵,他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帶著迴音,你不該回來。
爸,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夢中的自己問道,那個黑影是什麼手鍊為什麼...
紅繩是你爺爺做的,父親打斷我,用黑狗血和硃砂浸泡了四十九天。它能保護你,但時間不多了。
什麼時間
契約的時間。父親轉向青塘,我們家族欠的債...必須有人償還。
什麼債為什麼要我們償還
父親冇有回答,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記住,小涵,青石隻是媒介,真正的契約在水下。中元節那天...
他的話冇說完,一陣狂風吹過,父親的身影如煙般消散了。水麵突然沸騰,無數蒼白的手臂伸出,向我抓來...
我尖叫著醒來,發現窗外已經天亮,雨也停了。手腕上的紅繩微微發熱,提醒我昨晚的一切不是幻覺。
匆匆洗漱後,我把兩半青石裝進揹包,直奔學校找蘇雨晴。路上經過青塘,水麵異常平靜,像一塊黑色的玻璃。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盯著水麵看。
手鍊突然發燙,我警覺地後退。就在這時,水麵上浮現出一圈漣漪,從中心向外擴散,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水下移動。我轉身就跑,直到遠離水塘才放慢腳步。
蘇雨晴正在圖書館等我,看到我蒼白的臉色,她立刻明白了什麼。
昨晚出事了她把我拉到角落,聲音壓得極低。
我點點頭,從揹包裡拿出兩半青石,然後捲起袖子露出手鍊。蘇雨晴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護身符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紅繩,立刻縮回手,好燙!
它能驅趕那個東西,我說,昨晚救了我一命。
我把昨晚的經曆和夢境告訴她,蘇雨晴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你父親在夢裡說'真正的契約在水下'...她思索著,也許青石隻是鑰匙,契約本身是彆的什麼東西
他還提到中元節,我補充道,就是後天。
蘇雨晴咬著嘴唇:時間不多了。我們需要更多關於這個手鍊的資訊。她突然想到什麼,你說它是你爺爺做的
夢裡父親是這麼說的。
那我們去查查你爺爺的資料!她拉著我站起來,地方誌辦公室有族譜記錄!
地方誌辦公室在鎮政府旁邊,是一棟老舊的兩層小樓。看門的老頭認識蘇雨晴,爽快地放我們進去了。
陳家...蘇雨晴在索引中查詢,有了!陳氏家族,青塘鎮望族,最早記錄可追溯至明末...
我們找到了爺爺的記錄:陳立德,生於1920年,卒於1993年。看到死亡年份,我和蘇雨晴交換了一個眼神——正是上一個三十年的節點。
死因呢我急切地問。
記錄上隻寫著意外身亡,冇有細節。但在備註欄裡有一行小字:曾任青塘守塘人,主持祭祀事宜。
守塘人...蘇雨晴若有所思,和縣誌裡說的一樣。
翻到家族物品登記頁,我們發現了關鍵線索:
民國三十七年,陳立德請高人製護身符一串,以黑狗血、硃砂、童子發等物製成,謂可辟邪驅鬼...
下麵還有一行模糊的小字:為次子國安所求,以防不測。
次子國安...我喃喃道,那是我爸的名字。
蘇雨晴眼睛一亮:你爸是次子,你大伯纔是長子。按照規律,1993年應該由你大伯獻祭,但他瘋了,所以...
所以契約冇能完成,我接上她的思路,現在水鬼要來補收祭品,而我是陳家最後的男丁。
蘇雨晴點點頭:你爺爺做這個手鍊,就是為了保護你父親。現在它到了你手上...
我們繼續翻閱,在一本破舊的筆記中發現了爺爺的親筆記錄:
國安日漸長大,愈發像他母親。塘中那位似已察覺,近日塘水常無風起浪。餘日夜憂心,恐三十年前舊事重演。幸得龍虎山張道長賜護身符,或可保小兒一命...
筆記最後一頁的日期是1993年7月14日,中元節前一天:
明日大限將至。餘決定代長子赴約,望能平息那位怒火。國安年幼,當不受牽連。然三十年後...
字跡在這裡中斷,後麵被水漬模糊了。我和蘇雨晴麵麵相覷。
你爺爺...她輕聲說,他是代替你大伯去死的。
我胸口發悶。爺爺為了保護父親,主動做了祭品。而現在,輪到我了。
等等,蘇雨晴突然想到什麼,筆記裡說'三十年後',後麵雖然看不清,但結合你父親的調查,很可能是指契約需要徹底解決,否則會一直延續下去。
怎麼解決
不知道,但你父親似乎找到了方法。她指著筆記上的一處,看這裡,提到'龍虎山張道長',也許他知道些什麼
龍虎山在江西,我說,現在去找他來不及了。
不一定需要本人,蘇雨晴思索著,你爺爺的筆記提到護身符是張道長給的,也許他留下了什麼指示
手鍊又熱了一下,我低頭檢視,發現那些金色符文比昨天更明顯了。翻到內側,我注意到一個之前冇發現的細節——繩結處藏著一小塊硬物。
裡麵有東西!我小心地拆開繩結,一粒小小的木珠掉了出來,上麵刻著一個破字。
蘇雨晴接過木珠,仔細檢查:這可能是...某種破契約的法器張道長給的護身符不隻有保護作用,還能打破契約
但怎麼用我翻看著木珠,它看起來平平無奇。
也許需要特定條件...蘇雨晴突然壓低聲音,比如中元節,在青塘邊上
我想起父親的夢話:他說'真正的契約在水下'...我們是不是需要下水
太危險了!蘇雨晴抓住我的手臂,水是它的地盤,下去就是送死。
但如果這是唯一的方法...
我們爭論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先回我家仔細檢查父親的書房,看有冇有更多線索。
離開時,看門老頭叫住我:小夥子,你是陳家的
我點點頭。
你長得真像你爺爺,他眯著眼睛說,特彆是眼睛。他死的那天晚上,我正好值班,看見他往青塘方向走...
那天晚上我追問,不是白天
是晚上,中元節那天。老頭肯定地說,他手裡拿著什麼東西,像是...一塊石頭。
我和蘇雨晴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爺爺不是意外死亡,他是主動去的!
他還回頭跟我說了句話,老頭回憶道,'告訴國安,三十年後,青石現,契約破'...
這正是今年!青石已經被我挖出來了,接下來就是契約破但怎麼破
謝過老頭,我們匆匆趕回我家。父親書房比昨天更亂了,好像有人翻動過。我警覺地環顧四周,手鍊微微發熱,提示著危險。
有人來過。我低聲說。
蘇雨晴緊張地點頭:我們得快些。
我們翻遍了書房,最終在一本古籍的夾層裡找到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是父親的筆跡:
破契之法:中元子時,攜青石至塘心,以血啟用,誦'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契約在此,今日破除'。然需謹記,破契之時,必有反噬,需有至親血脈護持...
紙條背麵還畫著一個簡單的示意圖:青塘中心標著一個點,旁邊寫著沉碑處。
至親血脈...蘇雨晴看著我,你冇有兄弟姐妹...
但我有母親。我突然想到,她在哪裡
蘇雨晴麵露難色:你不知道嗎你母親...在你五歲那年就失蹤了。就在你差點淹死那天。
我如遭雷擊。這段記憶完全空白,父親從未提起過母親的事,家裡也冇有她的照片。
鎮上人說...蘇雨晴猶豫著,她不是失蹤,是...被帶走了。被水鬼。
手鍊突然劇烈發燙,同時樓下傳來大門開啟的聲音。我和蘇雨晴僵在原地,聽著腳步聲一步步上樓...
腳步聲停在了書房門外。
我抓緊紅繩手鍊,它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蘇雨晴躲在我身後,呼吸急促。門把手緩緩轉動...
小涵你在裡麵嗎
是趙伯的聲音。
我鬆了口氣,但手鍊仍然發燙,提醒我危險未消。在、在的。我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有什麼事嗎
給你送點吃的。趙伯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你爸走前交代的,說你回來肯定會忘記吃飯。
我猶豫了一下,手鍊的溫度略微降低,但仍在警示。蘇雨晴輕輕搖頭,但我還是走向門口。不管怎樣,趙伯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
打開門,趙伯站在門外,手裡端著一個蓋著布的竹籃。他看起來比昨天更蒼老了,眼睛渾濁發黃,嘴角掛著不自然的微笑。
這位是...他的目光越過我,落在蘇雨晴身上。
我朋友。我接過籃子,沉甸甸的,謝謝趙伯。
不客氣。趙伯的視線在書房裡掃了一圈,最後停在桌上攤開的資料上,在研究你爸的東西
嗯,整理一下。
趙伯點點頭,卻冇有離開的意思。他向前一步,我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濕木頭和水草的氣味。
你爸死前一週找過我,他突然說,給了我一樣東西,說如果你回來了就交給你。
什麼東西
趙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鏽跡斑斑的小鑰匙:說是開你母親首飾盒的。
我如遭雷擊。母親家裡從未提過她有首飾盒。
我...母親的東西還在
在你爸床底下。趙伯把鑰匙塞給我,他說你會明白的。
接過鑰匙的瞬間,手鍊突然劇烈發燙,我差點叫出聲。趙伯似乎察覺到了,目光落在我手腕上,表情變得古怪。
紅繩...他喃喃道,陳立德的手藝...
您認識這手鍊
當然。趙伯的笑容擴大了,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你爺爺做它的時候,用的還是我家黑狗的血呢。
我後背一陣發涼。趙伯怎麼會知道手鍊的材質爺爺的筆記裡確實提到黑狗血,但那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趙伯看起來最多六十歲。
趙伯,您今年高壽我試探著問。
記不清了。他擺擺手,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你們忙吧,我走了。
趙伯轉身下樓,腳步聲異常輕快,完全不似老人。我和蘇雨晴對視一眼,等她確認趙伯真的離開後,立刻關上門。
不對勁,蘇雨晴聲音發抖,他知道手鍊的事...
而且他身上的味道...我回憶著那股水腥味,和昨晚那個黑影出現時的氣味一樣。
手鍊仍然發燙,我低頭檢視,發現那些金色符文正在緩慢移動,重新排列組合。幾秒鐘後,它們形成了一個新的圖案——一個眼睛的形狀,瞳孔處是一個小小的危字。
它在警告我們。蘇雨晴說,趙伯可能被附身了。
我小心地掀開竹籃上的布,裡麵是幾個粽子和一碟鹹菜,看起來很正常。但當我拿起一個粽子時,手感不對——太軟了,像是...
我掰開粽葉,裡麵的糯米是血紅色的,散發著一股鐵鏽味。更可怕的是,糯米中嵌著幾片白色的東西——指甲!人的指甲!
啊!蘇雨晴捂住嘴,差點吐出來。
我趕緊包好粽子扔回籃子裡。這不是食物,而是某種邪惡的儀式用品。趙伯...或者說附在趙伯身上的東西,想讓我們吃下這個。
我們得找到那個首飾盒。我說,現在就去。
主臥的門鎖著,趙伯給的鑰匙正好能打開。推開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父親的臥室保持著原樣,床鋪整齊,彷彿他隨時會回來。
我跪下來檢視床底,果然發現一個落滿灰塵的小木箱。拖出來一看,是個精緻的雕花紅木盒,上麵掛著一把小鎖。
鏽鑰匙輕鬆打開了鎖。掀開蓋子,裡麵是一層紅綢布,揭開後露出幾件簡單的首飾:一對銀耳環、一隻玉鐲、還有...一縷用紅繩綁著的頭髮。
這是...蘇雨晴拿起那縷頭髮,你母親的
我點點頭,喉嚨發緊。盒子裡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是年輕的父親和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子站在青塘邊上。女子穿著淡藍色連衣裙,懷裡抱著一個嬰兒——應該是我。
翻到照片背麵,寫著一行字:國安、小涵與愛妻秀蘭,1988年夏。
秀蘭...這是我第一次知道母親的名字。她看起來那麼溫柔,笑容像陽光一樣溫暖。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
下麵還有東西。蘇雨晴從盒子底部抽出一本薄薄的日記本。
翻開第一頁,是母親的筆跡:
1989年5月15日。小涵今天差點在青塘淹死。國安把他救上來時,他已經冇有呼吸了。我做了人工呼吸,終於把他救回來。但我知道,它盯上小涵了...
我的手開始發抖。五歲那年我差點淹死,這是我對母親唯一的模糊記憶。之後她就...消失了。
繼續往下翻:
5月20日。它每晚都在窗外呼喚小涵的名字。國安說我們必須離開青塘,但公公說冇用,契約已經生效,逃到哪裡都會被找到...
5月25日。我決定去找張道長。國安不同意,說太危險。但我是母親,我必須保護我的孩子...
最後一篇日記的日期是1989年5月30日:
道長說隻有一個辦法能保護小涵。我必須自願成為守契人,在水下守護契約,阻止它傷害小涵。代價是我的生命和靈魂,永遠不能輪迴。但為了小涵,我願意...
日記在這裡中斷了。我呆坐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母親不是被水鬼帶走的...她是自願犧牲的!為了保護我,她選擇成為守契人,永遠困在水下。
所以...蘇雨晴輕聲說,你母親可能還在青塘底下
手鍊突然劇烈發燙,金色符文瘋狂閃爍,組成一句話:中元子時,水下相見。
是母親...我聲音哽咽,她在通過手鍊傳遞資訊!
蘇雨晴緊張地看著窗外:但今天就是中元節,我們隻有幾個小時準備了。
我們迅速製定了計劃:晚上十一點在青塘邊碰頭,帶上青石和手鍊,尋找水下契約石碑。蘇雨晴堅持要一起去,儘管我擔心她的安全。
我水性很好,她說,而且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
天黑前,我們分頭準備。我回家收拾裝備:手電筒、防水袋、繩子...還有那兩半青石。蘇雨晴去學校拿潛水手電和急救包。
晚上十點,我站在父親臥室的窗前,望著遠處的青塘。月光下,水麵泛著詭異的銀光,像一麵巨大的鏡子。明天這個時候,一切可能就結束了——要麼契約破除,要麼...
手鍊突然發熱,我低頭檢視,發現符文組成了新的資訊:小心趙,非人久矣。
我倒吸一口冷氣。趙伯非人久矣難道他早就不是活人了回想起來,他確實知道太多過去的事,而且看起來幾十年都冇變老...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這麼晚了會是誰手鍊發燙警告,我小心地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
是趙伯!他站在門外,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眼睛在黑暗中泛著綠光。更可怕的是,他的影子在月光下不是人形,而是一團扭曲的、像水草一樣的東西!
小涵,我知道你在家。他的聲音變得尖細,不像人類,開門吧,我有話跟你說...
我屏住呼吸,慢慢後退。趙伯——或者說那個偽裝成趙伯的東西——開始用力敲門,聲音大得驚人。
開門!陳涵!你逃不掉的!中元節到了,契約必須履行!
門板劇烈震動,彷彿隨時會被撞開。我衝進廚房,從後門逃了出去,一路狂奔向青塘方向。
蘇雨晴已經在約定地點等我了,看到我氣喘籲籲的樣子,她立刻明白出事了。
趙伯...不是人...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要抓我...
蘇雨晴臉色煞白:那我們得快點了。趁現在還冇到子時,先找到沉碑的位置。
月光很亮,我們沿著塘邊尋找父親筆記中提到的沉碑處。青塘不大,直徑約一百米,但水很深,中心處據說有十幾米。
這裡!蘇雨晴指著一塊半埋在土裡的石樁,這可能是標記!
確實,石樁上刻著一個模糊的箭頭,指向塘心方向。我們做了簡單的準備活動,把青石和手鍊放進防水袋,係在腰間。
記住,我叮囑蘇雨晴,一旦有危險,立刻上岸,彆管我。
她剛要反駁,水麵突然泛起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水下移動。手鍊劇烈發燙,幾乎要灼傷皮膚。
時間到了。我看著手錶,十一點整,我們下水吧。
深吸一口氣,我們一同踏入水中。初秋的夜晚,塘水冰冷刺骨,像無數根針紮進皮膚。手電筒的光束在水中形成一道光柱,照亮前方模糊的景象。
遊了約二十米,水深已經超過五米。我示意蘇雨晴跟上,繼續向中心潛去。突然,手鍊爆發出耀眼的紅光,照亮了周圍水域。
藉著紅光,我看到水底矗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約兩米高,表麵刻滿密密麻麻的符文。這就是契約石碑!
我們加速下潛,靠近石碑。就在距離石碑還有幾米時,一股強大的水流突然襲來,將我們衝散。我拚命劃水,卻感覺有什麼東西抓住了我的腳踝!
低頭一看,一隻蒼白的手從水底淤泥中伸出,死死拽著我的腳。更可怕的是,越來越多的手從淤泥中鑽出,向我抓來!
手鍊的紅光更加強烈,那些手被照到後立刻縮回,但很快又伸出來。我掙紮著向石碑遊去,終於夠到了它的表麵。
觸碰到石碑的瞬間,一股電流般的感覺傳遍全身。我彷彿聽到了無數聲音在耳邊低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陳家曆代被獻祭的人!
我從防水袋中取出兩半青石,按照父親筆記上的指示,將它們按在石碑中央的凹槽處。青石自動吸附上去,嚴絲合縫。
接下來需要血。我咬破手指,將血滴在青石上。血液冇有散開,而是被青石吸收,符文開始發光。
就在這時,蘇雨晴驚恐地拍我肩膀。我轉頭看去,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從深水區向我們遊來!它形似人形,卻有水草般的頭髮和發光的綠眼睛——水鬼本體!
我趕緊回憶父親留下的咒語,在心中默唸: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契約在此,今日破除...
水鬼加速衝來,蘇雨晴擋在我前麵,卻被一股水流衝開。就在水鬼即將觸碰到我的瞬間,一道藍光從石碑射出,擊中水鬼,它發出刺耳的尖叫後退。
我繼續默唸咒語,青石的光芒越來越強。突然,石碑震動起來,表麵的符文一個個亮起,然後開始碎裂!
水鬼瘋狂地撲來,但每次都被藍光擊退。就在石碑即將完全碎裂時,我注意到一個身影從石碑後麵浮現——一個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女子!
她看起來和照片中的母親一模一樣,隻是半透明,周身散發著柔和的藍光。她對我微笑,然後轉身麵對水鬼,張開雙臂形成一道屏障。
媽...媽我在心中呼喚,氣泡從口中溢位。
她回頭看我一眼,眼神充滿愛意,然後指向正在碎裂的石碑。我明白她的意思——繼續儀式!
我集中精神,在心中完成最後一段咒語。石碑劇烈震動,裂縫中迸射出耀眼的金光。水鬼發出最後的慘叫,被金光吞噬,化為烏有。
與此同時,母親的身影也開始變淡。我拚命遊向她,想要抓住她的手,卻隻抓到一縷水波。在完全消失前,她對我做了個口型:活下去。
石碑徹底碎裂,一股強大的衝擊波將我和蘇雨晴推向水麵。我們像炮彈一樣破水而出,重重摔在岸上。
我掙紮著爬起來,發現青塘的水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清,從墨黑到深綠,再到半透明。月光下,我能直接看到水底——碎裂的石碑,還有...一個藍色的光點,緩緩沉入淤泥。
那是母親最後的靈光。
我跪在岸邊,淚水混著塘水滴落。二十年來,她一直被困在水下,守護著契約,保護著我。而今晚,她終於自由了...
蘇雨晴爬過來抱住我,她也哭了。我們就這樣抱在一起,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
天亮後,鎮上的人發現青塘的水變得清澈見底,幾十年來第一次。有人說這是吉兆,有人說是不祥之兆。隻有我和蘇雨晴知道真相。
三天後,我們在青塘邊上為母親立了衣冠塚,就葬在那縷頭髮和那張全家福。葬禮很簡單,隻有我們兩個人。
下葬時,紅繩手鍊突然斷了,珠子滾入墓穴。我明白,這是祖父和母親的靈魂真正安息的象征。契約已破,詛咒終結。
離開青塘前,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承載著太多記憶的地方。水麵平靜如鏡,倒映著藍天白雲。在某個瞬間,我彷彿看到兩個模糊的身影站在水中央,手牽著手,對我微笑。
是父親和母親。
再見。我輕聲說,然後轉身走向等待我的蘇雨晴,和她一起走向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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