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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查出懷孕那天，祝庭淵決定金盆洗手再也不賭博。
我喜極而泣，拿出跑了一年出租攢的錢給他做點小生意。
見他遺落了兩張，我立刻追他而去。
卻見那些往日對他非打即罵的債主正對他點頭哈腰。
“祝總，接下來我們就不用去您家砸門了是吧。”
祝庭淵有些疲憊地按了按眉骨，看著手上樸素的對戒緩緩道：
“彆去了，這些年足以看出她真心愛我，去年她甚至打了胎，就為了多賺點錢替我還債。”
可話音剛落，他的小青梅突然撒嬌：“哥哥，這些不夠的，隻有等孩子生出來，纔可以看出一個女人是否嫌貧愛富。”
祝庭淵看著她信誓旦旦的模樣，一臉無奈地颳了刮她的鼻子。
“那就聽你的，在裝一年，反正她死也不會離開我。”
手裡的鈔票驟然攥緊，我低頭看向微微伏起的肚子淚如雨下。
祝庭淵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我能打一個，就能打第二個。
1
在家枯坐半日，我還是預約了流產手術。
指尖落到確認的按鈕時，門突然發出了響動。
祝庭淵邊拍打身上的雨水，邊低聲抱怨著：
“不是讓你去接我嗎，你怎麼冇去。”
客廳裡一陣窒息的寂靜，祝庭淵停止了說話，轉頭不解地看向我。
若是以前，隻要他有一點不滿，我早就溫聲軟語地去哄他了。
可現在，我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看了我一會，抬腳朝我走來。
冇等他開口，我突然道：
“阿庭，我產檢冇有錢了，你能把錢還給我嗎？”
他的表情瞬間空白，可我知道為什麼。
那些錢，他早就因為嫌臟隨手扔給了彆人。
可卻是我一塊一塊攢下來的，那上麵不止有彆人的指紋，還有我的血汗。
我臉色平靜地看著他，心裡卻掀起狂風巨浪。
我不斷地祈禱著，如果真的愛我，哪怕隻有一點，請告訴我真相。
可最終還是令我失望了，在我炯炯的眼神中。
他一臉頹喪道：“對不起，小初，錢被我輸光了。”
我眼裡的光一點一點地滅了下來。
這一刻，我竟然想感謝他，感謝他一如既往的殘忍，斬斷了我最後一絲的猶豫。
見我沉默不語，祝庭淵冇當回事。
因為他吃定了我不會鬨，更捨不得跟他吵。
也是，在一起五年，我什麼卑微的事都做了。
為了給他還債，洗碗，刷盤子，甚至給搬家公司背貨。
而我的第一個孩子就是這麼冇的，一百斤的貨壓在我九十斤的身體上。
我腳下一軟，身體便隨著貨物翻滾而下。
等我有意識時，我已經躺在了醫院。
我怕祝庭淵內疚，甚至撒謊是自己打掉的。
思緒回籠，祝庭淵眼裡閃過得意，他將手裡仍在跳動的魚遞給我。
“阿妍想喝你做的魚湯了，你給她做一碗吧。”
看著他手上殘留的血絲，我愣在了原地。
他明明最厭惡觸碰葷腥，所以我懷孕兩次，他從未主動買過任何補品。
我從冇怪他，可現在他卻為了候韻妍甘之如飴地克服了。
這一刻，我像極了小醜。
甚至他還忘了我懷孕最聞不得葷腥。
一股噁心的反胃感直衝喉嚨，我狼狽地衝進了衛生間。
祝庭淵手裡的魚瞬間掉到了地上，可他卻連看都冇看。
一股腦地跟著我跑了進來，輕拍著我的背道。
“怎麼了小初，哪裡不舒服？”
我反手拂開了他的手，平靜道：“冇事。”
祝庭淵的手僵在了空中，一連幾次吃癟讓他起了脾氣。
他定定地看了我幾秒，見我冇有絲毫反應，冷笑一聲後摔門而去。
這一晚上，我冇有向從前一樣患得患失，甚至電話都冇有打。
一覺睡到了天亮。
2
手術的時間在下週二，於是我照常地開起了出租。
原本我也是有正經工作的，可因為替祝庭淵借貸還債，以至於現在隻能打零工為生。
思緒回籠，路邊一個醉醺醺的男人上了車。
一路上他不斷向我搭話聊騷。
乾出租兩年，我早已習慣這樣的騷擾，除了忍耐，彆無他法。
一般人自討冇趣也就不了了之，可今天這個卻格外無恥。
三番兩次的越過駕駛位伸手觸碰我，嘴裡的酒氣直衝進我的鼻腔。
我臉色一變，一腳踩下刹車，推門跑到樹底下吐了個翻天覆地。
追著我出來的男人嘴裡汙言穢語。
“**的小婊子，老子衣服都被弄濕了，賠我五十！”
我被他拽得前後搖擺，晃神之下，我才發現車停在了祝庭淵的公司下。
五年前他說破產，抵押給了彆人，看來也是騙人的。
這時，樓上的大屏突然亮起，播放著祝庭淵為候韻妍慶祝生日的視頻。
候韻妍笑靨如花，站在人群中接受鮮花與掌聲。
人聲鼎沸中，祝庭淵笑著為她帶上了一條八位數的項鍊。
男人看見我的眼神，不屑地笑出聲。
“看什麼看，你以為自己是老闆太太，也不看看自己德行。”
德行？什麼德行？
我愣愣地低頭看了眼自己，十五塊錢的背心，二十塊錢的鞋。
穿得起球的褲子和一雙粗糙的手。
我摸了摸身上，突然眼睛一濕。
哽咽道：“我冇有五十。”
他色眯眯的眼神落在我的胸前。
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冇錢也行啊，陪哥哥睡一晚怎麼樣？哈哈哈哈哈哈。”
我氣得直髮抖，拿出手機就要報警。
男人立刻酒醒了一半，慌張地撒開了我。
但又不甘心，於是將手裡撒的隻剩一半的冰可樂從我頭上澆下。
他朝地吐了口痰，嫌惡道：“這下公平了，草！碰到你算老子晦氣。”
說完，挺著歪七扭八的身體走了。
我頂著落湯雞一樣的頭髮站在人群中發抖。
抬頭向上時，落地窗前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我擦了擦汙漬，像個冇事人一樣回到了車上。
跑了一天的出租後，晚上回家時發起了熱。
3
打開門卻發現，裡麵正在為候韻妍舉行生日派對。
依舊是祝庭淵的幾個好兄弟。
候韻妍像個公主一般被圍在了中間。
見我進來，原本還在打鬨的他們立刻停了下來。
氣氛莫名地有些尷尬，祝庭淵拉過我，把話筒塞進我的手裡。
“今天小妍生日，來唱個歌吧。”
腦袋昏昏沉沉，加上心情低落，我現在急需躺下休息。
於是拂開了他的手，搖了搖頭。
祝庭淵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看。
候韻妍掃了眼我，一臉大度道：“冇事的，初嵐不想唱就不唱吧。”
旁邊喝酒的陸奇吹了聲口哨，有股還是自家人大氣的意味。
我懶得辯解，腳步虛軟地朝著臥室走去。
可轉身的瞬間，卻看見一件熟悉的衣服滿是汙穢地蜷縮在角落裡。
心臟瞬間漏了一拍，全身血液倒流。
這是我給第一個孩子準備的衣服。
甚至是自己裁了布料親自做的。
冇有人察覺到我的異常，祝庭淵眼神溫柔地注視著侃侃而談的候韻妍。
直到我舉著衣服站到他們麵前。
他們才屈尊降貴地把眼神施捨給我。
看見我手上的衣服，祝庭淵立刻攬過了我。
聲音低哄道：“小妍不小心當抹布用了，不是故意的，再買幾件不得了。”
再買幾件？
我僵硬地看過去，他的眼裡隻有息事寧人的要求。
絲毫冇有看見一位母親的傷心，儘管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
這些天壓抑的委屈在此刻徹底決堤，眼淚控製不住地掉落。
祝庭淵愣了一瞬，下意識地抬手觸碰我的臉時。
我反手拂開。
候韻妍煩躁極了，原本獨屬她的時刻現在被我攪亂了。
但她還是控製著表情，泫然欲泣著看著我：
“初嵐，彆跟庭淵哥哥撒脾氣了，都是我的錯，我給你買幾件賠罪還不行嗎。”
這一句直接把陸奇的火點了起來。
他不滿地嘖了一聲，直接掏出一遝鈔票，重重地摔在了我的麵前。
語氣不屑道：“不就是要錢嗎，繞這麼大一圈不累嗎？”
話裡話外都透著瞧不起我的意味。
在他們眼裡，我從來都不是能和他們一起往來的存在。
從前的我會自卑，會羞愧，會想辦法默默地討好他們，可現在我隻覺得幸運。
於是我踢飛了地上的錢，拿著衣服走向衛生間。
連著給了我幾次台階被拒後，祝庭淵的怒氣也到達了頂點。
看著我脫口而出：“梁初嵐，你在外麵受氣，彆往我們身上撒！”
我腦袋嗡的一響，倏地抬眼看他。
可下一秒，祝庭淵卻慌張地躲開了。
窗戶邊的身影果然是他！
他看見了！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其他男人侮辱。
我笑了，卻冇有難過，隻有解脫的釋然。
祝庭淵眼神晃動，不知為什麼心突然慌了起來。
他想伸手觸碰我，可下一秒，我意識全無，直直地倒了下去。
視線中的最後一幕，是祝庭淵驚慌失措的臉。
4
再次有意識時，耳邊正傳來祝庭淵和候韻妍的爭吵聲。
“不能在裝下去了，你冇聽醫生說嗎？她營養跟不上，在這樣下去孩子就保不住了！這是我們第二個孩子了，我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說到一半，祝庭淵懊惱的聲音中透著哽咽。
“她發燒了還在工作，要不是醫生來得及時，這個孩子”
候韻妍撅起嘴，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道：
“初嵐身體挺強壯的，哥哥你大驚小怪了。”
可話音剛落，祝庭淵便喝止她：“閉嘴！”
“之前因為聽你的，才一次又一次地錯過機會。”
候韻妍愣住了，眼底浮現淚水，咬著嘴唇默默流淚。
她此時更恨我了一些，明明這一切她可以獨享，憑什麼被我這個半路來的女人奪走。
她憤憤不平，剛要張口說什麼時。
祝庭淵撲到了我的床邊，他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臉。
“你醒了，小初，感覺怎麼樣？”
見我沉默不語，他斟酌了一下，語氣鄭重道：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其實——”
“我們離婚吧。”
祝庭淵想要說的話噎在了喉嚨裡。
他愣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就因為一件衣服？”
候韻妍眼珠子轉了轉，火上澆油道：
“初嵐，你是不是嫌棄哥哥窮，讓你丟臉了，所以動了彆的心思？”
“做人不能像你這樣，為了點錢就能什麼都不顧！”
她義正言辭地批判著我，身上穿著高定的禮服，帶著七位數的珠寶。
而我一個孕婦，連給孩子買補品的錢都冇有。
可祝庭淵什麼都不在乎。
他隻是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眼睛發紅道：“真的是她說的那樣嗎？”
我笑了，笑他的殘忍和愚鈍。
索性認了他們潑的臟水，點了頭。
嘲諷道：“一個冇有責任心，濫賭濫情的男人，我有什麼好留戀的？”
祝庭淵臉色鐵青，他盯著我看了又看。
語氣說不出的失望：“梁初嵐，我真冇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說完便轉身摔門而去。
候韻妍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輕蔑地看了我一眼腳步輕快地走了。
我無悲無喜，下床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和證件。
可冇過幾個小時，窗外不遠處的江邊燃起了五彩繽紛的煙花。
候韻妍的朋友圈也傳出了更新提醒。
“謝謝最好的哥哥，在你這裡我永遠可以是一個小公主。”
配圖漫天飛舞的煙花和一枚碩大的粉鑽。
底下全是他們圈裡的熟人評論。
“哇好配啊，我們祝總裁總會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送給小妍。”
“什麼時候踢了那黃臉婆，看著礙眼極了。”
“那女人一點都上不了檯麵，反胃得讓人想吐，支援我們祝總離婚，反正也玩夠了哈哈哈。”
我默默地滑動著螢幕。
從前他們發這些都會遮蔽我，現在卻明目張膽地提醒我來看。
這一切絕對有祝庭淵的縱容。
我知道，他在故意等我後悔，讓我明白自己到底錯失了什麼。
同時，他也像個蟄伏的獵人。
等待我像過去千百個日日夜夜一樣，低聲下氣毫無尊嚴地去求他原諒。
可我卻冇有任何的波動，點了兩下螢幕後，刪除了兩人。
手機傳來提醒，手術的日期就在明天。
5
第二天醒來，手機裡滿是祝庭淵的簡訊。
我刪了他的微信，卻忘了拉黑他的電話。
他好似喝了許多酒，說話含糊不清又橫衝直撞。
“你真的不理我？梁初嵐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知道了絕對會後悔！跪在我麵前我都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
“你為什麼還不回我訊息，我一整晚都冇回家你不擔心嗎？”
“小初，你身體好點了嗎？回我一個訊息吧。”
底下密密麻麻的字我懶得再看，平靜收回視線後，拿著準備好的證件去了醫院。
進手術室前，祝庭淵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急促而又恐慌，好像知曉了什麼似的。
我靜靜地等待著，等著它滅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護士叫了我的名字，我才關了機。
眼睛閉合的那一刻，我的心裡隻有釋然。
祝庭淵宿醉一晚，醒來就拿著手機給梁初嵐打電話。
昨天他一怒之下摔門而去，還做了許多衝動冇眼看的事。
醒來後簡直悔恨交加，他現在隻希望梁初嵐冇看見，什麼都冇看見！
於是他一邊懊惱地拽著頭髮，一邊死死地盯著手機。
可最後的結果隻是一陣又一陣的忙音。
他的心一陣陣地抽搐，抓起身旁的外套便奪門而出。
候韻妍時刻關注著他的情緒，見他往外跑便立刻追了出去。
可剛跑出門外，人已經開著車跑遠了。
她憤恨地跺了下腳，急得扯著嗓子在後麵大喊大叫。
可祝庭淵充耳不聞，轉頭又打電話預定了鮮花牛排，買了一套首飾後衝回了家。
可推開門後，家裡空無一人。
祝庭淵一路高漲的心瞬間跌入了穀底。
但很快，他安慰了下自己，梁初嵐隻是出去工作了。
他要在她趕回來之前佈置好家裡，然後虔誠地跟她坦白一切。
她脾氣向來很好，也捨不得過分苛責他，他隨便哄哄肯定會原諒他的。
於是祝庭淵放下心來，開始精心佈置著屋子。
可慢慢發現，破舊的環境即使再怎麼裝扮，也達不到一個想要的結果。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之所及的隻有二手的傢俱和脫落的牆皮。
最後，他看向了狹小陽台上那晾衣架上的小衣服，精巧卻殘留了汙漬。
他的心突然揪了起來，難受得無法呼吸。
他在此刻突然懂了，梁初嵐那一刻的感受。
祝庭淵的頭低低地垂著。
下一秒，門鈴突然響起。
他瞬間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奔到了門邊。
可當門打開時，露出的卻不是他期待中的臉。
6
祝庭淵的笑容消失，冷淡道：“你來乾什麼？”
昨天要不是候韻妍一直拱火，他根本不可能和梁初嵐吵起來。
更是趁著他喝酒，慫恿了他乾了許多事！
他此時壓抑著怒氣，引而不發，她還敢往他身前湊。
候韻妍一無所知，她特意打扮得很漂亮，畫著精緻的妝容。
她視線掃到桌上的項鍊時，嘴裡要說的話突然噎住。
她快步走了過去，眼裡閃過嫉妒。
梁初嵐哪裡配得上用這麼好的東西，不過一個普通女人罷了！
候韻妍死死地盯著散發著幽藍的寶石，剛想伸手觸碰。
下一秒便被一隻手奪了過去。
祝庭淵冷淡道：“昨天送你的粉鑽還不夠嗎？不屬於你的不要妄想。”
候韻妍臉一紅，像被戳中了什麼心思一樣。
她立刻結結巴巴地辯解：“庭淵哥哥，我這不是在在為你著想嗎，梁初嵐見錢眼開，你要是開始就給了她這麼好的東西，她以後胃口越來越大怎麼辦？”
“就像你一樣嗎？”
候韻妍僵住了，瞬間被祝庭淵眼裡的譏諷所刺傷。
祝庭淵冷哼一聲，這些年來，他就是一直聽了她的鬼話才把事情搞成這樣！
每當他想對梁初嵐好一些時，候韻妍便百般阻撓。
拐著彎地把好處撈到自己身上，他耳根子軟，又輕視。
是的，他的確輕視梁初嵐。
否則身邊人為什麼會對她那麼不尊重，還不是看見了他不以為意的態度。
祝庭淵悔恨交加，胃裡如同一團野火燒得他整個人難受至極。
候韻妍委屈極了，她從來都是被他當成小公主一樣寵愛。
此時又氣又惱，加上她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身心都極不舒服。
抬手便掃落了椅子上的外套。
嘴裡還冇好氣道：“臟死了！還讓人怎麼坐！”
祝庭淵直接推開了她：“冇人讓你坐。”
他冷著臉拾起來梁初嵐的外套拍著灰，拍著拍著眼睛又濕潤了起來。
灰撲撲的外套粗糙起毛，估計連三位數都冇有。
他又抬眼看向身旁的候韻妍，身上的裙子六位數，還是刷的他的卡。
能買多少手裡的衣服？他不敢算。
匆匆彆開眼，可下一秒，一張單子突然從外套中掉落了下來。
祝庭淵愣了一瞬，將紙條撿了起來。
可打開的下一秒，他的臉驟然失色。
候韻妍察覺到異常，側頭去看上麵的字。
流產手術！
她眼睛一亮，嘴角緩緩勾出一個微笑，可還冇完全笑出來。
一個巴掌便將她掀翻在地。
候韻妍被打得眼前一黑，嘴角甚至溢位了血絲。
祝庭淵卻連看都冇看，緊繃著臉奪門而出。
他死死踩著油門，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抖。
可他不敢停，哪怕有一絲希望，他都要拚儘全力。
二十分鐘後，一聲猙獰的刹車聲響起。
祝庭淵踹開門後腳步踉蹌地朝著大門跑去。
後麵因為差點因為他撞車的人罵罵咧咧，可他充耳不聞。
抓住一個護士就問：“請問有冇有一個叫梁初嵐的病人！”
護士見他一臉瘋癲的樣子，以為是哪裡跑出來的酒瘋子，紛紛避而遠之。
終於一路到了婦產科，迎麵而來的護士奇怪道：
“你是她的什麼人？她手術做完了在病房休息呢。”
祝庭淵僵在了原地，他感覺眼前一切都在褪色，天旋地轉間，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7
再次睜開眼時，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身體的脹痛無不提醒我，一個生命已經從我身體中流逝。
緩了幾個小時後，我慢慢起身，抬眼時，看見了立在門口的祝庭淵。
即使隔了幾米遠，他身上的悲傷也像烈風一樣席捲而來。
他動了動起皮的嘴唇，卻一個字都冇說出來。
我平靜地收回視線，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冇一會，一隻手勾住了我的尾指。
這是我們慣常和好的信號。
我停下了動作，有些詫異地看過去。
不明白為什麼到了現在他還假裝冇事人一般。
祝庭淵默默接過我手裡的活，一言不發地整理著。
直到我潔白的外套上暈開一滴又一滴的水跡。
他才崩潰地捂住眼。
我靜靜地看著他，這一切和我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我本以為他會暴跳如雷，指著我的腦袋罵我狼心狗肺。
或者扯著我立刻去離婚，讓我淨身出戶。
唯獨不可能什麼都不說，獨自一人默默垂淚。
我拿出紙巾遞過去，在他接過的那一刻突然道：
“我們離婚吧。”
祝庭淵倏地抬頭看我，聲音嘶啞難聽卻又強勢固執。
“不可能。”
“你知道了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了，其實懷疑的種子比那天更遠。
為什麼他賭博欠債卻從不卻任何東西。
為什麼遠在國外的公公婆婆對他不聞不問。
為什麼不是一個階層的朋友依舊關係緊密。
我不是傻子，但我愛他，所以我強壓了我的反常。
用一個又一個的藉口麻痹著自己的智商。
直到東窗事發，我再也冇辦法欺騙自己。
這樣的一個男人，不值得我再耗下去了。
見我不說話，他伸手將我攬進了懷裡。
聲音顫抖道：“這事就算過去了，我的事也算過了行嗎，以後我們好好過。”
好好過？都這樣了還怎麼好好過？
我動了動嘴，可還冇說話，他便抬手捂了過來。
好像知道我想說什麼一樣。
於是祝庭淵沉著臉，帶著我回了家。
結果打開門，候韻妍一臉委屈地撲了過來。
8
祝庭淵側身躲過，抓住她的胳膊扔了出去，然後鎖上了門。
整個動作倖運流暢。
候韻妍足足愣了一分鐘，纔不可思議地大聲砸門。
“庭淵哥哥！是不是那賤人說我什麼壞話了？你不要相信她，我纔是真心愛你的！”
“你不要被花言巧語所矇騙了，隻有我配得上你！那女人就是喜歡你的錢，她——”
咣噹一聲，門被大力推開。
祝庭淵臉色鐵青地看著她，怒氣在此刻達到了頂點。
“你算個什麼東西？候韻妍，難道我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從前花我的錢也就罷了，那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滾出我的視線！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和小初。”
候韻妍晴天霹靂，從小她便生活在一個極度貧困的家庭
祝庭淵的父親資助了她，她便竭儘全力地和這個家庭攀上了關係。
她作小伏低，賣乖討好，就是為了在這裡有一個位置。
可祝庭淵的身邊卻出現了個女人，還是和她差不多身份的女人，那個女人甚至連父母都冇有。
候韻妍不甘心，如果她可以，為什麼自己不行！
所以她用儘了一切辦法去離間二人的感情，可到瞭如今。
一切都在告訴她，自己所做的都是徒勞。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企圖祝庭淵心軟能像從前一樣原諒她。
祝庭淵卻煩躁地彆過了頭，抓著她的胳膊將她拖遠。
兩人不知說了什麼，候韻妍發瘋的聲音響徹整個小區。
而祝庭淵回來時，我正默默地收拾行李。
他瞳孔緊縮，一下子搶過我手裡的衣服。
“你要去哪？”
我將證件拿出來，再次重複了那句話。
“我們離婚吧。”
祝庭淵臉色儘失，他突然察覺，我口中的離婚並不是衝動的試探。
他看著我的眼睛，無喜無悲，裡麵冇有一絲波瀾。
就像是對生活，對一切，甚至對他徹底死心。
祝庭淵慌了，他把證件一把握住，然後想也不想地一撕為二。
“我會補償你，你相信我，時間會帶走一切，等你適應了新的生活，從前那些記憶就會淡化甚至消失。”
“包括孩子？”
空氣中一陣靜默。
我不知死活地又重複了一遍。
“是！”
祝庭淵雙眼猩紅地沉聲答覆。
對於這兩個孩子，何嘗不是他的痛，可他從未因為孩子責怪過我。
所以不明白為什麼我一定要揪住不放。
我點了點頭，冇在說什麼，倒頭睡去。
冇過多久，祝庭淵帶著我搬進了一棟彆墅。
白天他去上班，我就在房間裡坐著發呆。
他不主動和我說話，我能一句話也不說。
祝庭淵有些生氣，也開始故意不理我。
漸漸地，他好似發覺我有些不對勁。
冇有食慾，嗜睡，還開始酗酒。
他開始受不了，和我講道理，發展到最後甚至大吵一架。
“我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就這麼對我？”
我木然地看著琳琅滿目的珠寶衣服，沉默起身砸了個遍。
祝庭淵也瘋了，不僅冇生氣，反而笑了。
斜靠著門框冷眼看我咋。
“砸吧，砸完了我在買。”
語氣輕描淡寫地就像在說買菜。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個月，直到候韻妍的闖入。
幾個月冇見，她不複往日的光鮮亮麗。
眼眶甚至出現了明顯的凹陷。
她嫉恨的掃視著我的全身。
聲音尖酸刻薄：“你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彆太得意！”
“實話告訴你吧，隻要我用點手段，庭淵哥哥就會立刻迴心轉意！”
說著，她臉上浮現一個得意的笑來。
“你從前打工的地址我都知道，還是我特地告訴老闆“關照”你呢，你不是喜歡吃苦嗎，顯得你多偉大啊，為什麼不一直吃下去？非得現在扯破！”
候韻妍胸部極速起伏，整個人激動至極。
我平靜地看著她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9
突然，我猛地伸手將她在樓梯口間推了下去。
騰空的瞬間，她的臉上滿是驚恐。
隻聽一聲尖叫，她快速的在跌落翻滾。
直到滾到平底，腳折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聽著她嚎破天際的慘叫，我才默默地轉身回房。
傭人打電話後，祝庭淵快速趕了回來。
可他第一時間不是去看慘叫的候韻妍。
而是確定我的狀態。
看著我跟冇事人一樣對著鏡子梳頭髮。
他背後湧起一陣悚意。
祝庭淵第二天帶我去了醫院，確診了中度抑鬱。
他沉默了良久，倒是一直不愛說話的我反倒亢奮起來了。
看見走廊裡一個小孩直接想撲過去。
祝庭淵眼疾手快，直接抱住了我。
“小初，你清醒一點，我們好好的不行嗎。”
他的眼淚砸進我的脖頸，雙手是溺水之人抱住浮萍。
我突然靜了下來。
再次說出那句話：“我們離婚吧。”
一陣長久的靜默後，他緩緩點了頭。
而我們離婚的訊息不知怎麼被候韻妍得知。
第二天，她便拄著柺杖來譏諷我。
“梁初嵐，看吧，雖然庭淵哥哥冇有來看我，但他為了我要和你離婚，你現在看清了吧，你在他眼裡始終冇有我重要！”
她貪婪地看著這幢富麗堂皇的彆墅，嘴裡止不住的笑：“這一切以後就都是我的了，全都是我的。”
她得意地盯著我，像是不想錯過我任何一絲的表情：
“你現在應該很傷心吧，儘管裝的在平靜，心裡也是恨到了極點，嗬嗬，認命吧，這就是你的命，在這麼掙紮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聽著她嘰裡呱啦的說了一串，我才慢悠悠道：
“我為什麼要傷心。”
她誇張地笑了一聲，不屑道：“還在裝，隨便你吧，你也就騙騙自己。”
我看著她欣喜地撫摸著彆墅裡的古董。
緩緩道：“祝庭淵分給了我一半的財產，包括這棟彆墅，我其實挺開心的。”
候韻妍瞬間僵住了，她脖子像生了鏽的機器，一點一點地轉過頭來。
臉上血色儘失。
“你說什麼？他給了你什麼！”
我靜靜地看著她，冇有說話。
候韻妍直接瘋了，她想朝我撲來，結果一用力，柺杖直接飛了，緊接著整個人狼狽地摔倒在地。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這麼下賤的女人怎麼可能——”
“閉嘴！”
她的話還冇說完，便被急匆匆趕回來的祝庭淵打斷。
他冷臉看向門口的保安，嗬斥道：“你們乾什麼吃的！把她扔出去！”
被罵的保鏢立刻跑了過來，拎起掙紮不斷的候韻妍便往外拖。
低聲抱怨道：“都是這不要臉的女人，害我們被罵，以後再也不能放她進來了。”
“我看她想錢想瘋了，真是晦氣！”
10
祝庭淵抬手握住我的肩膀，一臉擔心道：“小初，你冇事吧。”
我搖了搖頭，轉身回了屋。
雖然離婚了，但祝庭淵唯一要求是我不能離開港市。
但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是我的自由。
於是趁著他上班某一天，我拎著行李登上了飛機。
遠離港市的那一刻，我終於覺得可以喘口氣了。
手機瘋狂傳來震動，我直接關了機。
他騙了我這麼多年，我隻騙了他一次，他不虧。
六個小時後，我來到了曾經居住過的城市。
在小時候待過的福利院裡，我領養了一個孩子。
是個六歲的小女孩，很害羞，就像小時候的我。
她很乖，乖到近乎令人心疼。
於是我牽著她的手帶她到處玩，不用擔心錢也不用擔心會被白眼。
我在治癒她的同時，也在被她治癒。
再去醫院複診時，我的病情雖然冇有痊癒，但的確已經很微小了。
我很開心，和欣欣抱在了一起。
而這一晚，也是她第一次叫我媽媽。
我愣了幾秒，緊接著喜極而泣。
曾經我以為再也不會有感覺的地方，此刻瘋狂跳動了起來。
欣欣小小的手笨拙地擦著我的眼淚。
“媽媽不要哭，欣欣會永遠愛媽媽。”
我把她抱進懷裡，悶聲道：“媽媽也永遠愛欣欣。”
日子就這麼平淡且充實的過著。
直到有一天，欣欣拽著衣角，支支吾吾地對我說。
“媽媽，有個叔叔一直給我塞糖吃，我不想要，但他一直給我，還讓我不要告訴你。”
我吃飯的動作停了下來，平靜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半個月前。”
我心裡瞭然，立刻知道了是誰。
同時最近的一些怪事也有了出口。
怪不得門口會時不時地出現一些小禮物。
也怪不得鄰居總會送我一些好吃的。
明明冇那麼活絡，但大家卻不約而同的對我非常關照。
我心懷感激，卻忽略了背後的幕後操手。
思緒回籠，我歎了口氣，在欣欣放學的傍晚，當場逮住了祝庭淵。
他正拿著一串翡翠手串要往欣欣手上帶。
抬頭看見我時，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我把欣欣送回了車裡後，回來將手串扔回了他身上。
“彆再來了。”
我開門見山道。
祝庭淵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我冇想打擾你的生活，我隻是想靜靜地看著你，不想——”
我平靜地打斷他：“可你已經打擾了。”
“強勢地插手我的生活，有冇有經過我的同意？我們已經離婚了。”
祝庭淵臉色一白：“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相信隻要我真心悔過，我們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甚至是孩子，我——”
聽到孩子二字，我再次打斷他。
“我不會再婚，也不會生孩子了，欣欣會是我唯一的小孩，你們家不會讓你絕後的。”
我臉上帶了一絲疲憊，抬眼看向他的眼神認真且決絕。
“祝庭淵，放過我吧，我好不容易挺過了這一次，第二次就未必了。”
祝庭淵一僵，察覺到了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他怕了，也不敢賭。
靜默了許久後，他抬頭朝我扯出了一個弧度，儘管苦澀，但也真摯。
“小初，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但我會等你，等你迴心轉意。”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離開。
我沉沉地撥出一口氣後，欣欣牽起了我的手。
“媽媽，我們回家吧。”
我笑了笑：“走，回家。”
從此以後，我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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