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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遇如驟雨
陳遠第一次見到林薇,是在陸家嘴地鐵站的人潮裡。他攥著皺巴巴的入職通知,揹著半舊的帆布包,像隻誤入玻璃森林的鹿——剛從蘇州小鎮來上海的程式員,連自動扶梯都站得小心翼翼,生怕踩錯了節奏。帆布包的帶子突然一鬆,他慌忙去抓,懷裡的工牌啪嗒掉在地上,塑料封皮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滑出半米遠。
先生,你的工牌掉了。
女生的聲音裹著香樟味的風飄過來,像含了顆薄荷糖,清清涼涼的。他回頭時,撞進雙笑成月牙的眼睛裡。女生穿著亮黃色連衣裙,裙襬被風掀得輕輕晃,手裡捏著他的工牌,指甲塗成薄荷綠,和她耳後彆著的小雛菊髮夾倒是呼應。星宇科技她挑眉笑了,指尖點了點工牌上的logo,巧了,我在隔壁設計院,就隔一條馬路,以後算鄰居啦。
陳遠的臉騰地紅了,伸手去接工牌時,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指腹,像碰著塊溫涼的玉。謝、謝謝。他結結巴巴的,眼睛盯著自己磨白的帆布鞋,我叫陳遠,今天第一天入職。
林薇。她把工牌塞進他手裡,指腹有意無意地在他手背上劃了下,看你這樣子,是第一次來上海
他老實點頭:嗯,從蘇州過來的。
難怪連地鐵出口都找不著。林薇笑得更歡了,晃了晃手裡的導航,我跟你順道,帶你抄個近路,比走天橋快十分鐘。冇等他反應,已經轉身往小巷裡走,亮黃色的裙襬像朵會跑的向日葵,快點呀,待會兒要下雨了。
小巷裡種滿了懸鈴木,葉子在頭頂織成綠傘,漏下的光斑在林薇的髮梢跳。她步子輕快,時不時回頭等他,髮尾的小雛菊隨著動作點頭。你看那邊的雲,她突然停下,指著天邊堆得厚厚的雲團,灰得發沉,上海的夏天就愛這樣,前一秒還晴著,下一秒就潑大雨。
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啪地砸在陳遠的肩膀上。緊接著,雨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潑,他慌忙去掏包裡的傘,拉鍊卻卡住了,急得手忙腳亂。林薇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往街邊跑,她的手心溫溫的,帶著點護手霜的甜香,穿過雨簾衝進一家便利店時,兩人的頭髮都濕了大半。
便利店的屋簷很窄,他們擠在角落,看雨珠在玻璃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線,又彙成小溪往下淌。林薇從包裡翻出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他,自己則用剩下的紙巾擦著髮梢的水珠。你看你,她看著他額前貼在臉上的碎髮,忍不住笑,像隻落湯雞。
陳遠冇反駁,反而覺得這比喻挺貼切。他偷偷抬眼,看見林薇正仰頭看便利店的貨架,脖頸的線條在燈光下很柔和,被雨水打濕的連衣裙貼在肩上,透出點淡淡的粉色內衣肩帶,像朵藏在綠葉下的花。他趕緊低下頭,心跳得像擂鼓,耳朵卻紅得快要滴血。
喏。林薇突然遞來兩包梅子,包裝袋上畫著隻歪臉小貓,剛順手拿的,酸的,醒神。她撕開一包,往嘴裡丟了顆,酸得眯起眼睛,鼻尖皺成小包子,嘶——比我上次吃的酸。
陳遠學著她的樣子撕開包裝,梅子的酸氣直沖鼻腔,他也忍不住齜牙咧嘴。林薇看著他的樣子,笑得直不起腰,黃裙子抖得像隻振翅的蝴蝶:你這人真有意思,吃個梅子跟吞藥似的。
平時不怎麼吃酸的。他把梅子嚥下去,舌尖還留著澀澀的酸,心裡卻莫名甜起來。他發現林薇的指甲修剪得圓圓的,薄荷綠的甲油在指尖閃,說話時會不自覺地用指尖敲自己的膝蓋,像在打某種輕快的節拍。
雨小了些,變成細密的雨絲。林薇掏出手機看時間,突然呀了一聲:糟了,我約了人看樣稿,得趕緊走了。她往便利店外探了探頭,回頭看陳遠時,眼睛亮晶晶的,對了,你手機呢加個微信吧,以後在附近上班,說不定能碰上。
陳遠慌忙摸出手機,螢幕上還沾著剛纔的雨水。他手忙腳亂地解鎖,點開微信二維碼時,林薇已經湊了過來,手機離得很近,他能聞到她發間的洗髮水味,像雨後的青草。好了,她晃了晃手機,我備註的是‘鄰居陳遠’,你可彆刪我啊。
不會不會。他連連擺手,看著她轉身衝進雨裡,亮黃色的裙襬很快被雨霧染成淺黃,卻還是一眼就能從行人裡揪出來。她跑過街角時,突然回頭朝他揮了揮手,像顆突然炸開的跳跳糖,在他心裡濺起滿是甜的泡沫。
陳遠站在便利店屋簷下,手裡捏著那包冇吃完的梅子,指尖還留著她護手霜的香。他點開微信,林薇的頭像跳了出來——是隻舉著相機的小熊,背景是片星空。他猶豫了很久,在備註欄裡敲下林薇兩個字,想了想,又在後麵加了個小小的向日葵表情。
雨徹底停了,懸鈴木的葉子上滾下水珠,滴在地上嗒嗒響。陳遠走出便利店,發現空氣裡的香樟味更濃了,混著泥土的腥氣,像某種新的開始。他抬頭看天,剛纔還灰沉沉的雲,已經裂開道縫,漏下點金燦燦的陽光,剛好落在他腳邊的水窪裡,晃得人眼睛發亮。
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是林薇發來的訊息:到公司了嗎星宇科技的電梯在左側,彆走錯啦[笑臉]
陳遠看著那條訊息,突然笑了。他回覆剛到樓下,謝謝,手指在螢幕上敲得輕快,像在跟著某種節拍跳舞。他摸了摸口袋裡的工牌,塑料封皮上似乎還留著林薇的溫度,心裡那點因為陌生城市而起的慌張,突然就散了。
原來上海的雨,也不是那麼可怕。他想。至少這場雨,把一顆會跳的跳跳糖,跳進了他心裡。
第二章:心動是藏不住的
便利店的那場雨像道開關,把陳遠和林薇的生活擰到了一起。
入職第三天午休,陳遠剛走出公司大樓,就看見亮黃色的身影倚在路燈下。林薇舉著杯綠豆湯,吸管在杯子裡攪出叮叮的響,看見他就晃了晃手裡的杯子:猜你冇帶飯,樓下便利店的便當太難吃了。
綠豆湯裝在透明玻璃杯裡,冰塊浮在上麵,映得她的指甲更像塊薄荷糖。你們程式員是不是都靠咖啡續命她把杯子塞進他手裡,指尖有意無意地碰了碰他的掌心,試試這個,自家熬的,比美式溫柔。
陳遠握著溫熱的杯子,綠豆的清香混著冰糖的甜漫上來。他想起昨天加班到深夜,朋友圈發了條咖啡喝到心慌,原來她看見了。謝你啊,還特意跑一趟。他低頭抿了口,冰甜順著喉嚨滑下去,剛好壓下心裡的躁。
順道嘛。林薇踢著腳邊的石子,眼睛卻瞟著他,我們設計院今天不忙,我出來透透氣。她突然湊近,聲音壓得低低的,對了,晚上有空嗎帶你去逛夜市,讓你見識下上海的靈魂。
陳遠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想說有代碼要改,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好啊。
夜市在老城區的巷子裡,傍晚時分會支起連片的紅燈籠。林薇熟門熟路地拉著他鑽過人群,手裡很快多了兩串烤魷魚,油星濺在她手背上,她渾然不覺,吹了吹就往陳遠嘴裡塞:嚐嚐,這家老字號,醬料是秘方。
魷魚的焦香混著甜辣醬在舌尖炸開,陳遠被燙得直哈氣,林薇卻笑得前仰後合,黃裙子在燈籠光裡晃成團跳動的火焰。她拉著他去買糖畫,指著轉盤上的龍說這個吉利,結果轉到隻小兔子,她撇嘴抱怨手氣太差,卻在陳遠接過糖畫時,偷偷咬了口兔子的耳朵。
喂!陳遠舉著缺了角的糖畫瞪她。
誰讓它長得比你可愛。她笑著跑開,鑽進賣飾品的小攤前,拿起對星星耳環在耳邊比劃,好看嗎
銀製的星星在紅燈籠下閃著光,襯得她的耳垂像顆粉珍珠。陳遠看得發愣,直到林薇把耳環往他眼前晃:問你呢,好不好看
好看。他脫口而出,臉瞬間熱了。
林薇突然不笑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像藏著兩顆星星。那就買了。她把耳環塞給攤主,付錢時,耳尖紅得像被燈籠映的。
回去的路上,林薇踩著路邊的石板跳格子,黃裙子掃過陳遠的胳膊,帶著點若有若無的香。你住哪啊她突然問。
在老西門那邊,弄堂裡的老房子。陳遠說,租金便宜,就是有點破。
我知道那片!林薇眼睛亮了,是不是有棵超大的梧桐樹我小時候去過,奶奶家就在附近。她停下腳步,仰頭看他,明天週末,我能去你那看看嗎順便幫你收拾收拾,聽你說亂得像戰場。
陳遠的出租屋確實稱得上火場。六平米的小房間,書堆得像座山,衣服扔在椅背上,唯一像樣的是窗台那盆仙人掌,還是臨走時曉梅塞給他的,說好養活,像你。
林薇來的時候,拎著個大帆布包,裡麵裝著清潔劑、抹布,甚至還有兩卷牆紙。我就說你這牆該貼點東西。她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樓梯上來,環顧四周時,眼睛落在陳遠床頭的天文雜誌上,喲,你喜歡星星
嗯,隨便看看。陳遠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他從高中就喜歡天文,攢錢買的望遠鏡還在老家,來上海時隻帶了幾本雜誌。
林薇突然指著牆上斑駁的牆皮:這裡可以貼星圖啊,貼滿整麵牆,晚上關了燈,就像睡在銀河裡。她蹲下來幫他整理散在地上的書,把編程書歸成一摞,天文雜誌歸成一摞,陽光從老虎窗漏下來,在她髮梢鍍上圈金邊,絨毛看得清清楚楚。
陳遠靠在門框上,看她蹲在地上忙活,裙襬鋪在地板上,像朵盛開的向日葵。她整理到《時間簡史》時,突然咦了一聲,翻開扉頁指著上麵的字跡:這是你寫的‘宇宙很大,先愛眼前人’
那是他高中時抄的句子。陳遠的臉發燙,剛想解釋,林薇已經站起來,手裡還捏著那本書,眼睛離他隻有半尺遠,呼吸輕輕掃過他的下巴。
陳遠,她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帶著點認真,你為什麼總躲著我
他往後退了半步,後背撞在門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我冇有。他嘴硬,眼神卻慌了。
林薇卻逼近一步,黃裙子的下襬掃過他的腳踝。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她的眼睛亮得像弄堂口的路燈,為什麼我約你,你總說‘再看看’為什麼喝綠豆湯時,你攥著杯子的手在抖
陳遠的心跳得像要炸開,他能聞到她發間的洗髮水味,像清晨帶著露水的青草。他想說我有未婚妻,喉嚨卻像被堵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林薇,他憋了半天,聲音發緊得像拉滿的弦,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突然笑了,眼睛彎成月牙,像初見時那樣。因為我喜歡你啊。
直白得像場突如其來的陣雨,劈頭蓋臉砸下來,打得陳遠措手不及。他猛地後退,撞到身後的書堆,幾本雜誌嘩啦啦掉在地上,其中一本翻開著,露出裡麵獵戶座的星圖,像張攤開的網,把他困在原地。
你彆開玩笑了。他的聲音在抖,不敢看她的眼睛。
誰跟你開玩笑林薇撿起地上的雜誌,指尖劃過星圖上的參宿四,從在便利店看你吃梅子齜牙咧嘴開始,從看你蹲在路邊給仙人掌澆水開始,從發現你朋友圈發的星空照片開始……陳遠,我喜歡你,很喜歡。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敲在陳遠心上。他想起曉梅,那個穿著碎花裙的姑娘,在蘇州小鎮的田埂上,紅著臉說我等你回來;想起臨走時母親塞給他的紅本本,說曉梅是個好姑娘,彆辜負人家;想起手機相冊裡,曉梅站在油菜花田裡的笑臉,背景是灰撲撲的小鎮天空,和上海的星空完全不一樣。
我……陳遠的指尖泛白,下意識摸出手機,螢幕亮著,鎖屏是曉梅的照片。他不敢打開,怕林薇看見,更怕自己看見——照片裡的曉梅笑得靦腆,手裡攥著他送的銀戒指,那是去年定親時買的,便宜,卻閃著實在的光。
林薇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機上,笑容慢慢淡了。你有喜歡的人了她的聲音有點啞。
陳遠咬著牙,點了點頭。他看見林薇眼裡的光暗了下去,像被烏雲遮住的星星。她把手裡的雜誌放回書堆,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
哦。她應了一聲,冇再追問,也冇生氣,隻是轉身往門口走,黃裙子在地板上拖出淡淡的影子,那我先走了,牆紙放這兒了,你自己貼吧,挺簡單的。
她走得很輕,下樓梯時,連木樓梯的吱呀聲都比平時小。陳遠站在門口,看著那抹亮黃色消失在弄堂拐角,像顆被風吹滅的星星。
房間裡突然變得很安靜,隻有窗台的仙人掌在微風裡輕輕晃。陳遠蹲下來,撿起地上的牆紙,是淺藍色的,上麵印著細碎的星星,和林薇耳環上的圖案一樣。他把臉埋在膝蓋裡,聞到手上還留著她護手霜的甜香,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又酸又澀。
手機突然震動,是曉梅發來的訊息:遠哥,家裡的麥子熟了,我幫你家收完了,你在上海還好嗎
陳遠盯著那條訊息,手指懸在螢幕上,半天冇落下。他想起林薇舉著烤魷魚笑的樣子,想起她貼星圖時認真的側臉,想起她說我喜歡你時,眼睛裡的光比任何星星都亮。
上海的風太暖了,吹得他快要忘了來時的路。他靠在牆上,聽著弄堂裡傳來的自行車鈴聲,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是田埂上的碎花裙,還是黃裙子上跳動的星星是小鎮灰撲撲的天空,還是上海亮得耀眼的星空
窗外的陽光移過地板,在牆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道劃不清的界限。陳遠拿起那捲星星牆紙,指尖劃過上麵的圖案,突然發現,有些心動就像星星,就算藏在雲後,也會偷偷亮起來,根本藏不住。
第三章:裂痕在晚風裡
曉梅來上海的訊息,像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陳遠心裡漾開圈不安的漣漪。接到母親電話時,他正在改代碼,鍵盤敲到一半突然頓住,聽筒裡母親的聲音很急切:曉梅說想你了,買了今天的火車票,你去接接她,彆讓人家姑娘在車站慌神。
掛了電話,陳遠盯著螢幕上閃爍的光標,突然覺得眼睛發澀。他打開微信,林薇的對話框停留在昨天——她發了張設計院樓下的晚霞,配文今天的雲像棉花糖,他回了個嗯,再冇下文。
他該告訴林薇的。這個念頭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圈,手指懸在輸入框上,卻遲遲落不下去。最後他鎖了屏,抓起外套往外走,走廊裡的風灌進領口,帶著點秋意的涼。
火車站的人潮比想象中更擠。陳遠舉著寫著曉梅的紙牌,站在出站口東張西望,心臟跳得像揣了隻兔子。他想象過無數次曉梅來上海的樣子,卻冇料到是這樣倉促——冇有提前準備的房間,冇有規劃好的路線,甚至冇有一句像樣的開場白。
遠哥。
熟悉的聲音從人群裡鑽出來,帶著點怯生生的甜。陳遠轉過頭,看見曉梅拎著個藍布包袱站在不遠處,碎花裙外麵套了件洗得發白的外套,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額前的碎髮被風吹得輕輕晃。她比去年高了點,也瘦了點,看見他時,臉頰泛起兩團紅,像熟透的蘋果。
路上累了吧陳遠接過她的包袱,入手沉甸甸的,裡麵裝的什麼
給你帶的醬菜,我媽做的,你以前愛吃。曉梅的聲音很輕,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還有件毛衣,上海是不是比家裡冷
陳遠的心突然酸了。他想說上海還熱著呢,卻看見她手背上的凍瘡印——來之前肯定洗了不少衣服,不然不會凍成這樣。他伸手想幫她理被風吹亂的頭髮,手伸到一半又停住,尷尬地插進褲袋。
走吧,我帶你去住的地方。他轉身往地鐵站走,曉梅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藍布包袱在她手裡晃晃悠悠。
就在這時,一道亮黃色的身影撞進陳遠的視線。林薇站在不遠處的廣告牌下,手裡抱著摞圖紙,看見他時,眼睛亮了亮,剛想揮手,目光就落在了他身後的曉梅身上。
空氣突然凝固了。
林薇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下去,她看看陳遠,又看看曉梅攥著他衣角的手,抱著圖紙的胳膊慢慢收緊。陳遠的喉嚨像被堵住,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曉梅似乎察覺到什麼,往他身後躲了躲,怯生生地抬頭看林薇,眼裡滿是茫然。
這是……林薇的聲音有點抖,指尖捏著圖紙的邊緣,泛出白痕。
陳遠深吸一口氣,像做了場漫長的夢,終於要醒來。我未婚妻,曉梅。他的話像塊冰,砸在空氣裡,瞬間凍結了周圍的喧囂。
林薇手裡的檔案夾啪地掉在地上,裡麵的圖紙散了一地,被風捲著往遠處飄。她卻像冇看見,隻是盯著陳遠,眼睛裡的光一點點滅下去,像被掐滅的燭火。
哦。她應了一聲,聲音輕得像歎息。彎腰撿圖紙時,陳遠看見她的肩膀在抖,黃裙子的下襬被風吹得貼在腿上,顯得格外單薄。
對不起,我……陳遠想說點什麼,卻被曉梅拽了拽衣角。
遠哥,我們走吧。曉梅的聲音帶著點不安。
林薇已經撿完了圖紙,抱著檔案夾轉身就走,腳步快得像在逃。亮黃色的裙襬消失在人群裡時,陳遠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過氣。
那天之後,林薇冇再來找過他。
公司樓下的綠豆湯換成了速溶咖啡,苦得他皺眉頭;夜市的烤魷魚再也冇嘗過,路過那家攤位時,總會下意識地加快腳步;出租屋的牆皮依舊斑駁,那捲星星牆紙被他塞在床底,再也冇拿出來過。
曉梅倒是很勤快,幫他把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把散落的書碼好,給窗台的仙人掌換了新土。遠哥,你以前從不喝這麼苦的咖啡。她端來杯溫水,看著他電腦旁的空咖啡罐,是不是工作不順心
陳遠搖搖頭,盯著螢幕上的代碼,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想起林薇舉著咖啡杯皺眉的樣子:苦死了,你們程式員都是鋼鐵做的嗎
上海的星星是不是特彆亮曉梅突然問,眼睛望著窗外,你以前總說,想看看大城市的星空。
陳遠的心猛地一揪。他有多久冇看星星了自從林薇不再發星空照片,他連朋友圈都很少刷了。還好。他敷衍道。
曉梅冇再追問,隻是默默地幫他整理桌上的檔案。晚上陳遠加班回來,看見她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邊放著本翻開的天文雜誌,是他之前落在床頭的,上麵用鉛筆圈出了獵戶座的位置,旁邊寫著小小的。
日子像杯溫吞的水,不冷不熱地過著。直到週末,曉梅收拾行李時,從他的書堆裡翻出了本《時間簡史》。她翻開扉頁,突然呀了一聲,從裡麵掉出張照片。
是林薇在便利店屋簷下的笑臉,雨水打濕了她的髮梢,手裡舉著包梅子,笑得像顆跳跳糖。照片背麵有行字,是林薇的筆跡,歪歪扭扭卻有力:陳遠,要勇敢一點啊。
曉梅捏著照片,指尖輕輕劃過上麵的字跡,眼睛紅了。陳遠站在門口,像被抓包的小孩,渾身僵硬。
你喜歡她,對不對曉梅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敲在他心上,我在老家就聽說了,上海很大,能讓人變勇敢,也能讓人變貪心。她把照片放回書裡,輕輕合上,遠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騙我的,你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選。
陳遠的眼淚突然湧了上來。他想說不是這樣的,卻看見曉梅眼裡的瞭然,比任何指責都讓他難受。
我媽說,兩個人過日子,得心裡都裝著對方纔行。曉梅拿起自己的藍布包袱,往裡麵塞著幾件衣服,你心裡裝著星星,裝著那個穿黃裙子的姑娘,裝不下我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說彆人的事,回去吧,陳遠,這裡不適合我,也不適合你騙自己。
曉梅,我……陳遠想挽留,喉嚨卻像被堵住。
她卻笑了,像在蘇州田埂上那樣,靦腆又真誠。你彆覺得對不起我,她把那本《時間簡史》放在桌上,推到他麵前,我也想通了,我要找個眼裡隻有我的人,在小鎮上,守著田埂和油菜花,安安穩穩過日子。
送曉梅去火車站的路上,兩人都冇說話。風穿過弄堂,吹得懸鈴木的葉子沙沙響,像誰在低聲歎息。到了出站口,曉梅突然轉身,抱了抱他:遠哥,要勇敢點,彆再躲了。
她走進車站時,冇回頭。陳遠站在原地,看著那抹碎花裙消失在人群裡,突然想起很久前,曉梅說我等你回來,原來有些等待,從一開始就註定要落空。
回到出租屋時,天已經黑了。陳遠翻出床底的星星牆紙,一卷卷鋪開,淺藍色的紙麵上,星星閃著細碎的光。他蹲在地上,突然想起林薇說的話:貼滿整麵牆,晚上關了燈,就像睡在銀河裡。
手機螢幕亮了,是設計院同事發來的訊息:林薇申請調去北京分部了,下週就走。
陳遠猛地站起來,抓起外套往外跑。晚風灌進領口,帶著秋意的涼,他沿著路燈一路狂奔,影子被拉得很長,像道追不上的裂痕,橫在上海的夜色裡。
第四章:錯過是最後的溫柔
曉梅走的那天,上海的雨下得格外凶。豆大的雨點砸在弄堂的青石板上,濺起半尺高的水花,懸鈴木的葉子被打得劈啪響,像誰在耳邊不停抽打鞭子。陳遠站在窗前,看著曉梅的藍布包袱消失在雨幕裡,手機螢幕上還停留在同事那句話:林薇下週去北京。
他突然抓起傘衝進雨裡。傘骨被狂風掀得翻捲過來,他索性把傘扔在路邊,任由雨水順著頭髮往脖子裡灌。設計院的大樓在雨霧裡像座孤島,他踩著積水往裡麵跑,皮鞋灌滿了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電梯停在十二樓時,他聽見走廊裡傳來熟悉的笑聲。推開門的瞬間,畫圖紙的沙沙聲突然停了——林薇趴在桌上,黃裙子的一角垂在地上,被門口灌進的風吹得輕輕晃。她麵前的玻璃杯裡,綠豆湯還冒著熱氣,顯然冇動過。
林薇!他推開門,雨水順著髮梢滴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她抬起頭,眼睛紅得像浸了水的櫻桃,看見他這副落湯雞的樣子,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點哽咽:你來了。
陳遠往前走了兩步,濕透的襯衫貼在背上,冷得他打了個寒顫。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曉梅走了,我跟她講清楚了林薇,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可這些話堵在喉嚨裡,像被雨水泡漲的棉絮,怎麼也吐不出來。
林薇卻先開了口,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指尖劃過桌上的圖紙:陳遠,你還記得嗎第一次見麵時我說,上海的雨會讓人清醒。她把一張畫從檔案夾裡抽出來,遞給他時,指尖在發抖,你看這個。
畫紙上是片懸鈴木,墨色的枝乾在雨裡伸展,樹下有兩個模糊的影子,一個穿著亮黃色連衣裙,一個揹著半舊的帆布包,像極了他們初見那天。這是我昨天畫的,林薇的聲音很輕,本來想送你的。
陳遠的手指撫過畫紙,水墨的暈染處還帶著點潮,像剛哭過的痕跡。你要去北京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嗯,林薇點頭,眼睛盯著桌上的筆筒,設計院的分部缺人,我申請調過去了。她頓了頓,突然抬頭看他,眼睛亮得嚇人,為什麼現在纔來找我在你心裡,我是不是永遠排在後麵
不是的!陳遠急忙否認,往前跨了一大步,想抓住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那是什麼林薇笑了,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是曉梅走了,你纔想起我還是覺得對不起我,想來補一句‘抱歉’陳遠,你從來都不敢麵對自己的心,不是嗎
她的話像針,密密麻麻紮在他心上。他想起在弄堂裡,她問你為什麼躲著我時,自己慌亂的眼神;想起她說我喜歡你時,自己退縮的腳步;想起火車站那天,她撿圖紙時顫抖的肩膀——原來他的猶豫和懦弱,早已在她心上劃了無數道傷。
我錯了,林薇。陳遠的聲音哽咽,雨水混著淚水從臉頰滑落,我不該騙你,不該躲著你,更不該……讓你一個人難過。他攥緊手裡的畫,指節泛白,彆走,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會對你好的,我……
重新開始林薇打斷他,輕輕搖頭,陳遠,有些東西碎了,就拚不回去了。就像這張畫,要是被雨淋濕了,墨色會暈開,影子會模糊,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她站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把天文雜誌一本本放進紙箱,動作慢得像在告彆。
陳遠看著她把那本《時間簡史》放進箱子,想起裡麵夾著的照片;看著她把那對星星耳環塞進首飾盒,想起夜市攤前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把一枚星星徽章彆在帆布包上——那是他送她的第一個禮物,在她生日那天,跑遍了整個城隍廟才找到的同款。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蹲下來,看著她的鞋尖,聲音低得像耳語,你明明知道,我會……
告訴你,你會跟我走嗎林薇突然停下手裡的動作,低頭看他,眼睛裡盛著滿滿的雨,你不會的。陳遠,你心裡的那根線,還係在老家的田埂上,係在那些你放不下的責任和愧疚上。你可以對我好,可以陪我看星星,但你給不了我想要的——那種冇有顧慮、冇有猶豫的喜歡。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敲在陳遠的心上。他知道她說的是對的,曉梅走後,他心裡確實鬆了口氣,卻也生出新的愧疚——原來他的喜歡,從一開始就帶著虧欠,這樣的感情,怎麼配得上她的坦誠和勇敢
我……他張了張嘴,想辯解,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林薇把最後一本書放進紙箱,蓋好蓋子時,發出啪的輕響。陳遠,我們都要學會往前走,對吧她拉起帆布包的帶子,背在肩上,黃色的連衣裙在灰暗的辦公室裡,像最後一點不肯熄滅的光,你該回你的小鎮看看,我該去北京的星空下走走,我們……本來就該走在不同的路上。
陳遠看著她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把上時,突然喊住她:林薇!
她回過頭,臉上帶著點笑,像初見時那樣,眼睛彎成月牙。還有事嗎
我……陳遠的喉嚨發緊,千言萬語湧到嘴邊,最終隻化成一句,北京的冬天冷,記得多穿點。
林薇的眼淚突然又湧了上來,她用力點頭,轉身拉開門:你也是,彆總喝速溶咖啡,對胃不好。
走廊裡的風灌進來,吹得桌上的畫紙沙沙響。陳遠看著那抹亮黃色消失在樓梯口,突然想起她第一次約他逛夜市時,也是這樣背對著他揮手,說快點呀,要下雨了。
雨還在下,敲打著設計院的玻璃窗,像首冇唱完的歌。陳遠站在原地,手裡攥著那張畫,畫裡的懸鈴木在風裡搖晃,枝椏交錯,像無數隻在說再見的手。
他走到窗邊,看著林薇撐著傘走出大樓,黃色的裙襬被風吹得貼在腿上。她在路口停了停,抬頭往十二樓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身走進雨幕,再也冇有回頭。
陳遠的手指撫過冰涼的玻璃,上麵映出自己狼狽的樣子——濕透的頭髮,通紅的眼睛,還有那顆在雨裡慢慢冷下去的心。他突然明白,有些錯過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太害怕,害怕辜負,害怕傷害,最終卻在猶豫裡,把最想珍惜的人,推得越來越遠。
桌上的綠豆湯還冒著熱氣,甜香混著雨水的腥氣漫開來。陳遠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冰甜的味道滑過喉嚨,卻在心裡釀成了澀。他想起林薇說比美式溫柔,原來溫柔的東西,也能讓人這麼疼。
雨停的時候,天邊裂開道縫,漏下點慘白的光。陳遠把那張畫小心地摺好,放進《時間簡史》裡,夾在獵戶座的星圖那頁。他知道,上海的星空裡,再也不會有那樣亮的星星了,而他往後的人生裡,也再也不會遇見像林薇這樣,敢愛敢恨、像跳跳糖一樣炸開甜的姑娘。
走廊裡傳來清潔工掃地的聲音,陳遠拿起桌上的帆布包,最後看了一眼這間辦公室——空蕩蕩的桌椅,晾在窗邊的畫,還有那杯漸漸涼下去的綠豆湯。
他輕輕帶上門,腳步聲在走廊裡迴響,像在跟過去的自己,鄭重地道彆。第五章:晴空下的回望
三年後的上海,秋老虎賴著不肯走。陳遠站在陸家嘴天橋上,手裡捏著剛買的咖啡,風從黃浦江吹過來,帶著點江水的腥氣,把襯衫下襬吹得獵獵響。他現在是星宇科技的項目組長,辦公室從十二樓換到了三十樓,抬頭就能看見成片的玻璃幕牆,像片倒置的天空。
手機響了,是母親發來的視頻通話。螢幕裡,曉梅抱著個胖娃娃,坐在蘇州小鎮的屋簷下,笑得眉眼彎彎:遠哥,啥時候回來看看小寶都會叫人了。
下個月吧,項目忙完就回。陳遠笑著應道,看著曉梅身後的油菜花田——現在種上了水稻,綠油油的一片,和記憶裡的樣子既像又不像。
掛了電話,他靠在天橋欄杆上,低頭抿了口咖啡。還是美式,苦得人皺眉,卻再也冇人會遞來杯綠豆湯,說這個比美式溫柔。
就在這時,一道米色身影撞進視線。女生站在天橋另一端,正對著手機笑,陽光落在她髮梢,鍍上圈淺金。旁邊的男生舉著相機,正給她拍側臉,鏡頭對準的方向,剛好是懸鈴木的樹冠——不知道什麼時候,天橋旁的綠化帶裡,種滿了這種樹,葉子在風裡沙沙響,像在說什麼秘密。
陳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女生似乎察覺到注視,轉過頭來。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了。林薇的頭髮留長了,紮成鬆鬆的馬尾,米色風衣的領口彆著枚星星形狀的胸針,像顆不會熄滅的光。
她先笑了,舉起手揮了揮,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散:陳遠
他也笑了,走過去時,發現自己的腳步竟有幾分發緊。好久不見,林薇。
好久不見。她的眼睛亮得像初見時,隻是裡麵的光更柔和了些,你也來這邊辦事
嗯,項目會剛結束。陳遠的目光落在她身邊的男生身上——個子很高,穿著件牛仔外套,手裡的相機是款專業機型,鏡頭上還沾著點陽光。
這是我先生,周明宇。林薇側身介紹,語氣自然得像說今天天氣不錯,明宇,這是陳遠,以前的鄰居。
你好。周明宇笑著伸出手,掌心溫熱,常聽薇薇提起你,說你是個天文愛好者。
談不上愛好者,就隨便看看。陳遠回握他的手,指尖碰到相機揹帶,上麵掛著個小小的星圖掛件,和林薇以前那對耳環很像。
林薇顯然也注意到了,笑著解釋:他是攝影記者,最喜歡拍星空,我們就是在青海拍銀河時認識的。她仰頭看了眼懸鈴木,說起來,還是跟你學的呢,知道了獵戶座最亮的是參宿四。
是嗎陳遠的心裡像被羽毛輕輕掃過,有點癢,又有點酸,你現在……在北京還好嗎
挺好的,林薇點頭,眼睛彎成月牙,北京的秋天特彆美,銀杏葉黃得像金子,就是風太大,吹得人頭疼。她頓了頓,反問,你呢聽說你升組長了恭喜啊。
運氣好而已。陳遠撓撓頭,像當年在便利店那樣,有點不好意思,上海變化挺大的,地鐵都通到郊區了,你以前說的那家夜市,現在改成文創園了。
是嗎那太可惜了。林薇的語氣裡帶著點惋惜,我還惦記著那家烤魷魚呢,醬料是真的絕。
周明宇突然笑了:她上次還特意托上海的朋友去買,結果人家說早就搬了。他舉起相機,對著懸鈴木按了下快門,你看這樹,長得真好,跟薇薇畫裡的一模一樣。
陳遠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那張畫——懸鈴木下的兩個影子,被他夾在《時間簡史》裡,放在書架最顯眼的位置。
你還畫畫嗎他問。
偶爾畫,林薇從包裡翻出手機,點開相冊,上個月畫的北京衚衕,你看。螢幕上是幅水墨畫,灰牆灰瓦間,探出枝紅楓,像團燃燒的火。
畫得真好。陳遠由衷讚歎。
她現在厲害著呢,周明宇接過話頭,眼裡滿是驕傲,上個月還有畫廊找她辦展呢。
林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臉頰泛起淡淡的紅,像當年在夜市被燈籠映著的樣子。彆聽他瞎說,就是小打小鬨。她收起手機,目光落在陳遠的咖啡杯上,還在喝美式
嗯。
還是那麼能吃苦。她笑了,語氣裡帶著點揶揄,又有點懷念,北京有家店的綠豆湯特彆地道,下次你去,我推薦給你。
好啊。陳遠點頭,心裡卻清楚——冇有她遞來的那杯,再地道的綠豆湯,也喝不出當年的味道。
風突然大了些,吹得懸鈴木的葉子嘩嘩響。周明宇看了眼時間,輕聲提醒:該去取照片了,不然沖印店要關門了。
嗯,知道了。林薇應著,卻冇立刻動,看著陳遠的眼睛,像是在確認什麼。
對了,她突然開口,晃了晃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指在陽光下閃著光,我要結婚了,下個月在北京辦儀式,簡單請些朋友。她頓了頓,補充道,明宇他……也喜歡拍星星,跟你一樣。
陳遠的心裡像落了場晴雨,濕濕的,卻透著亮。他看著那枚戒指,突然想起自己送她的星星徽章,不知道還在不在。恭喜你,林薇。他的聲音很穩,冇有一絲顫抖,一定要幸福。
會的。她笑得很用力,眼睛裡的光比戒指還亮,你也是,彆總加班,對自己好點。
周明宇拎起相機包,對陳遠點了點頭:那我們先走了,改天再聊。
好。
林薇轉身時,風衣的下襬掃過欄杆,帶起片落葉。陳遠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穿著亮黃色連衣裙,也是這樣轉身,說陳遠,要幸福啊。
林薇!他鬼使神差地喊出聲。
她立刻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眼裡的光依舊像初見時那樣,亮得能照亮整個上海的夜空。怎麼了
陳遠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湧到嘴邊——想問她北京的星空是不是比上海亮,想問她還記不記得便利店的梅子,想問她畫裡的懸鈴木,是不是總在等一個人回頭。
但最終,他隻是笑了笑,聲音輕得像風:冇什麼,就是想告訴你,上海的懸鈴木,今年長得很好。
林薇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用力點了點頭,眼睛突然紅了。我知道了。她揮揮手,轉身挽住周明宇的胳膊,米色風衣漸漸彙入天橋的人潮,像滴進咖啡裡的奶,慢慢暈開,最終消失不見。
陳遠站在原地,看著那片空蕩蕩的欄杆,手裡的咖啡已經涼透了。風穿過林立的高樓,帶來熟悉的香樟味——像那年便利店的屋簷下,像弄堂裡漏下的陽光裡,像所有藏著心動的晚風裡。
他突然明白,有些錯過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溫柔。就像上海的雨,會停,會晴,會在多年後想起時,帶著點甜,帶著點澀,最終變成心裡那片永遠晴朗的天。
遠處的寫字樓亮起燈,一扇扇窗戶像星星落在人間。陳遠掏出手機,翻出相冊裡那張畫的照片——懸鈴木的影子在晚風中輕輕搖晃,像在說:往前走吧,彆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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