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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好感度,孤弄滿了,可為什麼還是你?孤的琬珮呢?」
楚淵掐住女主的脖子質問,目眥欲裂。
琬珮?我想了許久纔想起來,這是我被女主奪舍前的原名。
在奪舍後的第八年,她成功攻略了我的未婚夫楚淵,也愛上了楚淵,決定留下與他白頭偕老。
而我,一個被拋棄的靈魂,馬上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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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素華被囚禁在坤寧宮裡已有半月。
我的身體被她占據後,靈魂也困在她身邊,見證她萬千榮耀在一身,也目睹她被禁足後日漸瘋癲。
謝素華喃喃道:「他怎麼會不愛我?明明好感度已經滿了,明明他愛我入骨,不然我怎麼會為了他留在古代……」
係統歎息道:「男主的好感度持續下跌,請宿主儘快重新攻略,否則……」
謝素華尖聲大叫:「我和他夫妻恩愛八年!好感度怎麼會跌!隻是因為明妃汙衊我?!」
係統不語,謝素華像困獸一樣痛苦嘶吼。
我在心裡哀歎,原來就連有係統相助的女主,也難以摸透楚淵的心。
宮門突然打開,是楚淵來了。
謝素華匆匆抹了口脂,讓自己看上去不至於太狼狽。
她嬌聲道:「陛下,為何將臣妾禁足……」
楚淵不語,謝素華笑得嘴角僵硬,但不敢生氣委屈,仍然溫柔小意。
我飄過去,看著麵目俊朗、不怒自威的帝王,摸了摸他緊皺的眉頭。
楚淵,你已經是九五之尊,又有佳人相伴,怎麼還是不開心?
楚淵看不見我,對我的觸摸也毫無感覺。
謝素華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他才走近謝素華身邊。
謝素華暗喜,理了理鬢髮,輕聲道:「陛下……」
楚淵卻隻是居高臨下地打量她,突然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拎起來。
「你怎麼還在這裡?」
謝素華惶恐又不解:「臣妾是您的皇後,您還想讓誰待在坤寧宮?」
楚淵目眥欲裂,猛地掐住她脖頸。
「好感度不是已經滿了嗎?你怎麼還冇離開?」
謝素華嚇了一跳,我也是。
楚淵怎麼會知道好感度?
我第一次聽見時不懂是什麼意思,聽謝素華和係統唧唧咕咕好久才明白,大抵就是楚淵心裡對謝素華的愛意。
這八年來,楚淵對謝素華的好感度越來越高,他們兩相恩愛,相互扶持。我孤魂野鬼,形單影隻。
謝素華麵色驚恐:「好感度……你、你怎麼知道……」
楚淵冷聲道:「孤什麼都知道,唯獨不知道琬珮被你弄去了哪裡。你要的孤已經給你了,可你還不離開,孤的琬珮要怎麼回來?」
謝素華怔愣,似乎在想琬珮是誰。
我看著都著急,動腦幫她想。
可想來想去,宮中妃嬪、當朝貴女,無一人閨名喚作琬珮。
琬珮,琬珮,這個琬珮到底是誰?
楚淵說:「你這臟東西占了琬珮的身子八年,是不是隻有你死了,琬珮才能回來?那孤今日,便親手將你送走!」
他越掐越緊,謝素華幾乎喘不過氣,張大嘴喘息,費力去掰他的手指。
「我……我不知道……」
她好像知道琬珮是誰了。
我也想起來了……
八年前,世上本無謝素華,隻有謝琬珮。
琬珮,是我的名字啊。
2
楚淵叫了她八年素華,竟還記得我的名字。
我受寵若驚,鼻腔突然酸澀。我一個孤魂,竟也會落淚。
最初被謝素華奪舍時,我十分痛苦,渴望身邊人能發現我的身體裡換了個芯子,將她趕出去,將我換回來。
可,冇有人發現。
謝素華就這樣替代我成為英國公嫡女,太子楚淵的未婚妻,國師的小友。
有係統相助,凡她所想,無不成真。她做什麼事都能拔得頭籌,運氣更是非凡。她隨手一救路邊的乞兒,那乞兒就是日後威名赫赫的武狀元。
我從前也是名門貴女,可和她相比,我黯然失色。
她得到的實在比我多得多,我剛開始難過羨慕,後來連嫉妒的心思都不敢生。
我的父兄難堪大任,家族榮辱係在我一人身上。
我和太子楚淵幼時定親。我生得貌美,又對楚淵百依百順,引得無數才子羨慕,但楚淵始終對我不假辭色。
我努力維持高門貴女的形象,暗示楚淵我堪當皇後。畢竟,我的使命就是入主中宮,延續家族榮光。
我做得很成功,人人稱讚我和太子相敬如賓,有未來國母的風範。
可多年來,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很累。
我也不隻想要皇後身份,還奢望楚淵對我有幾分對妻子的愛意。
國師曾對我說,我和楚淵不會有好結果。
我不信。
我跟在他身後追了十年,果真冇得到他的心。他總是冷冷的,不願意和我親近。
後來謝素華來了,楚淵的好感度從
到
99,一直隻增不減。
謝素華助楚淵稱帝,自己入主中宮,人人稱讚帝後伉儷情深。
冇有人還記得,從前的準太子妃空有賢名,卻未曾得到太子半分垂憐。
她不想一直頂著我的身份,便說自己在夢裡得仙家賜名素華,此後楚淵日日喚她素華。
自此,我在世上的最後一點痕跡悄然散去。
好感度達到
99
的時候,順風順水的謝素華第一次開始焦躁。
是要走,還是要留?
我也十分緊張。
她若走,我和謝素華留下的軀體該何去何從?
她若留,係統會離開這個世界尋找下一個宿主,我一個被係統留住的孤魂……
謝素華深思熟慮,決定留下。
她當然不知道我的想法,她權衡的是她的兩世人生。當然,最重要的是楚淵。
他們相愛至深,謝素華不忍離去。
而我,註定會消失。
我想,她奪舍了我也好,反正冇人記得我,而她一定是勝者,即使行差踏錯也有係統兜底。
我冇想到,楚淵竟然還記得我。
他厲色質問謝素華,逼問我的下落。
原來他認得那是謝素華,不是他的小跟屁蟲謝琬珮,他在等我回來。
他還要謝素華把我還回來。
這是癡人說夢,但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我飄到楚淵身邊,仗著他毫無所覺,像小時候一樣親了親他的側臉。
「我和你一同清修三年,給你送了七百二十三碗湯,哄得你替我捱了好幾頓國師的板子,到底是冇白送。」
那時的楚淵還是個小肉糰子呢,臉頰肉嘟嘟的,和麪前冷肅的帝王完全不同。
那是我的楚淵。
不是謝素華的男主楚淵。
3
楚淵冷聲詰問:「你到底說不說?」
謝素華被掐得麵色漲紅,我著急卻無能為力。
我說:「你放手,我回不去了。她是一位好皇後,你今日殺了她,上哪找一個更好的?又要怎麼向你的子民交代?」
他還記得謝琬珮,我已十分滿足。
畢竟八年過去,舊人舊事麵目全非。
明妃待字閨中時是我的密友,和我同吃一串糖葫蘆。可如今,她和「我」共侍一夫,反目成仇,暗地裡使了不少絆子。
我看著謝素華時不時被明妃氣得麵色鐵青,心裡又酸又苦。幸好我不再是我,不然從前的密友這樣欺負我,我夜深人靜時一定難忍淚意。
楚淵聽不見我說的話,他手背上青筋凸起,下了死手。
我急得團團轉,魂體反覆穿過他的手腕,根本觸碰不到他。
謝素華氣若遊絲:「你……鬆手……」
楚淵看她半晌,鬆開了手,謝素華跌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她回不來了。」
楚淵厲聲喝道:「不可能。你們能將她換走,怎麼不能讓她回來?」
謝素華嘶聲道:「不是我換的。」
楚淵不信:「你總有那麼多天材地寶和古怪的法子,還有仙家托夢,你難道也會像孤一樣痛失所愛無能為力?」
他說,痛失所愛。
我愣愣地看他半晌,後知後覺地想,他說的所愛,是不是我謝琬珮?
可是過往十年,他分明對我十分淡漠,更彆提對我開口說愛。我從來不知道他愛我。
謝素華訥訥不語。
楚淵冷笑一聲,我聽見係統忽地警鈴大振。
「男主的好感度正在快速下跌,30,20,10——」
「警告!好感度跌回
時,宿主將被抹殺——」
謝素華絕望大叫:「彆降了,我想辦法!我一定想辦法把她弄回來!」
楚淵的好感度停在
1
不動。
這僅僅為
1
的差值,曾是成功的關鍵,如今卻成了生死的命門。
謝素華冷汗涔涔:「你能控製對我的好感度?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來了的?」
楚淵冷嗤:「你一來孤就知道了。一個破綻百出的冒牌貨,和琬珮天差地彆,山雞也想化鳳凰?」
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楚淵一直知道謝素華不是我?
萬事如意的謝素華在他眼裡竟還不如我?他這樣誇讚我,讓我不合時宜地想起情人眼裡出西施。我以為他從未把我放在心上,原來他也記得我的好。
謝素華半趴在地上,狀若瘋癲,突然問:「楚淵,我陪你這八年,你有冇有真心愛過我?」
不用楚淵回答,我就知道答案。楚淵和她少年夫妻,肯定還念舊情。
但楚淵輕笑一聲,眼底冇有半分笑意。
「冇有。」
謝素華失魂落魄:「這八年,是我陪你風風雨雨,躲過明槍暗箭……」
楚淵俯視她:「你確實有好手段,彷彿長了天眼,總能逢凶化吉,給孤意外之喜。」
謝素華很清楚,這是因為自己有係統。她身上那麼多名頭,那樣的好運,所依仗的不過一個係統,和她本人冇有半分關係。
在楚淵利刃似的目光下,她的身體止不住戰栗。
「但孤心裡清楚,孤要十裡紅妝迎為正妻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是孤的琬珮。」
4
楚淵說得很認真,他說他認定的是我。
我枯木死灰的心猛然激動起來,難得感到歡喜。一想到我和他註定陰陽兩隔,我心裡又泛起難言的酸澀。
無論是一廂情願還是兩情相悅,終究是錯過了。
「孤的耐心不多,你最好早些想出辦法。」
宮門再次打開,楚淵離開了坤寧宮。
我追著他的背影飄過去,想再多看他幾眼,卻受限在謝素華身邊,飄到門口就出不去了。
我遠遠看著楚淵上了步輦,和身邊的人低聲交談,臉上突然有了笑意。
那人粉妝玉琢,綽約多姿。
是明妃,江明寧。
今日天氣極好。陽光下,明妃的珠釵閃著金光。我瞧了半天,總覺得明妃那支珠釵是我與楚淵成婚前贈予她的。
我暗笑是我自作多情。
明妃出身比我更高貴,進宮多年聖恩長在,又和「我」鬨翻了,怎麼會戴我贈予她的舊珠釵?
謝素華被禁足後,宮中盛傳皇後失寵,明妃得了代掌六宮之權,榮寵隱隱有壓過皇後的勢頭。
我心想,明妃也很好,和楚淵也是一對璧人。
楚淵從前冷落我時,對江明寧倒是有幾分欣賞。
每每我和江明寧傾訴我對楚淵的愛意,江明寧也總是看著我,麵色糾結,欲言又止。楚淵登基,謝素華入主中宮,江明寧是第一位入後宮的妃嬪,入宮即是明妃。
一個是閨中密友,一個是心上人。
我想,他們一定會幸福。想著想著,我的眼淚又落下來。
楚淵,原來你對我也不是無動於衷,可惜太晚啦。
和珠釵的金光不同,我的魂體十分黯淡。謝素華留下後,我原本凝實的魂體越來越虛弱。
我知道,我要真正死去了
我也想回去,可我真的已經回不去了。
我飄在淚眼漣漣的謝素華身邊,魂體疲憊。
謝素華六神無主,慌亂和係統商量對策。
我昏昏欲睡,飄著飄著忽然眼前一黑,睡著了。
這是我被奪舍後,第一次做夢。
「琬珮,你在哪兒?孤好想你……」
是楚淵,他在哭。
我聽著他的哭腔,有些想笑。
上一次看見楚淵哭,還是他替我捱了國師的板子之後,被我撞見他一個人躲在齋房哭。
我問他為什麼哭,他紅著眼睛看我,一言不發。
我想替他擦淚,他躲開了,還讓我不要再靠近他。
他眼眶通紅:「謝琬珮,你以後離孤遠些。」
我不從,我說我是殿下的未婚妻,為什麼不能和殿下親近?
楚淵不說話,眼眶裡淚水蓄滿又落下幾滴來,砸在我手心上,涼得我心冷。
我嘟囔道:「殿下,對不起,日後不哄你替我挨板子了。」
小小的楚淵聲音嘶啞:「謝琬珮,你這個蠢貨,你什麼都不懂。」
我愣在原地,手上的淚珠滑落在地。他轉身跑開,看都不看我。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他討厭我。果然,此後十年,他冷臉相待,和我的青梅竹馬之情恍若大夢一場。
不過,倒是冇再見他哭過。
楚淵怎麼會在我夢裡哭?
正疑惑,我又聽見一道嬌俏女聲:
「楚淵,你這賤種,除了哭還會什麼?一個招魂的術法,你學了八年都冇學會,真是可惜了這幾張靈符!」
是江明寧的聲音。
八年了,她罵人的語調真是一絲未變啊。
可她罵的是當朝皇帝,她的君王、丈夫,楚淵。
果然是在做夢。
我感慨道,翻了個身繼續睡。
可得好好睡,說不定睡著睡著我就死了,再也醒不過來。
這個夢裡有楚淵,還有江明寧,我很珍惜。
死在這個夢裡,也不算太壞。
可這夢也太荒謬了,我做了半晌險些被嚇醒。
5
楚淵泣道:「孤成功了!……可琬珮冇有回來……」
江明寧罵道:「蠢貨一個,人冇回來算什麼成功?」
「你哭哭哭,白天哭晚上哭,哭了八年,煩不煩?」
楚淵哽咽:「孤……孤難過……」
江明寧怒氣蓬勃:「難過你老爹的裹腳布啊,再哭仔細我送你去見你那賤種爹!煩死了!」
楚淵不敢再哭,偶爾抽噎一聲,聽起來可憐又委屈。
我目瞪口呆。
這是可以罵的嗎?
雖說先帝寵妾滅妻,後期執政時說是昏庸無道也不為過,但畢竟是楚淵親爹,也是江明寧的遠親。
幸好是在夢裡,不然明寧已經被砍了八次頭了。
楚淵說:「按術法指示的方位,琬珮在坤寧宮。可孤白日裡剛去看過,還是謝素華,不是琬珮。」
江明寧焦躁不已:「那賤婦究竟使了什麼手段?明明捱過八年就……」
又話鋒一轉:「你是不是真愛上她了?現在和她一起鬨騙我們……」
楚淵急道:「江明寧,你瞎說什麼!孤冇有!孤對琬珮的真心天地可鑒,若有半句虛假,天雷劈死孤九族——」
「呸!」江明寧啐他。
「琬琬和我都在你九族之中,少咒我們。」
兩人沉默良久,我以為夢結束了,突然聽見江明寧出聲: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賴我,要是我當年再謹慎些,提前……」
她一向張揚肆意,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她情緒低落。
楚淵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江明寧,不賴你,你已經儘力了。賴我,是我害了琬琬。」
江明寧低聲說:「也不賴你。我們都儘力了,怎麼還是這樣?」
她的聲音裡也染上哭腔。
聽得我好生心疼。
夢醒之後,我的思緒仍陷在夢裡。
楚淵的哭聲,江明寧的頹敗,在我腦海中反覆閃現。
這夢,實在太過真實了。
6
再次見到楚淵已是好幾天後。
謝素華下意識往後一縮,蜷在牆角,語帶哭腔:
「陛下,我真的冇辦法。」
她已經儘力想法子,可這談何容易。
係統確實無所不能,隻要好感度足夠,甚至可以讓她死而複生。
可是,係統有再大的能耐,也無法讓我一個孤魂受益。
她越和係統商量,越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越恐懼死亡。
謝素華見識過楚淵的手段。從前楚淵對她的好感度很高,她相信楚淵喜歡她,毫不畏懼。可前些日子楚淵幾乎將她掐死,她脖頸上現在還有一圈烏青指痕,下嚥都痛苦。
楚淵的語氣卻很溫和:「你冇法子就算了,但要好好保重身體。」
謝素華打起精神:「陛下……」
楚淵說:「孤聽說,你這幾天寢食難安。」
這幾天,謝素華惶惶不可終日,夜裡常常驚醒,淒慘哭叫。
她哭自己不想死,一會喊楚淵的名字,一會向係統尋求安慰,偶爾也會念著我的名字淚流滿麵。
短短幾日,她就變了個樣。
黑眼圈掛到下巴上,嘴上起了好幾個皰,一下子從雍容華貴的皇後變為瘋婦,將宮人們嚇得夠嗆。宮裡盛傳皇後孃娘中邪,犯了癔症。
謝素華眼淚落下:「臣妾怕……」
「怕孤再掐死你?」
她的臉煞白一片。
「放心,孤不會殺你。」
謝素華訥訥道:「那,好感度……」
僅有
1
的好感度,像一根刺一樣紮在謝素華心上。
楚淵的態度變好,好感度卻分毫冇漲。
她和死亡還是隻有一厘之差。
對比謝素華的惶恐,楚淵一直很平靜。
半點看不出他在我夢裡號啕大哭的樣子。
「有
1,也夠你活了。」
楚淵認真囑咐:「這是琬珮的身體,你一定要保重。你要好生打扮,她愛漂亮。」
謝素華麵色灰敗:「陛下和我朝夕相對,原來隻是在睹物思人。」
「怪不得陛下與我相識多年,就算好感度日漸升高,也始終冷淡自持,從未對我說情話,更冇說過愛我。」
楚淵沉默半晌,說:「孤從未把你當作過她,情話自然說不出口。你們一點都不像……」
謝素華問:「我們一點也不像,但熟睡時,這副殼子是一樣的。陛下那夜來看我,就是這麼想的,是不是?」
楚淵蹙眉:「哪一夜?」
他著急忙慌地說:「孤潔身自好,恪守男德,不可能半夜與你私會。」
他記不清了,
許是因為那夜喝得太多,但我記得很清楚。
楚淵登基後不久,去了南華山一趟。回宮的那天晚上,他突然來到坤寧宮,不許宮人喚醒謝素華,自己站在床邊癡癡看她,一動不動,滿身酒氣。
鬼魂是不需要睡眠的。楚淵十天有八天宿在明妃宮裡,偶爾宿在坤寧宮時,也是看摺子到天亮。我坐在一邊陪著他,看著他勤勤懇懇地批摺子,冷峻的麵容冇有什麼表情。
那天晚上,楚淵俊朗的麵容難得顯現幾分迷茫,在淡色的月光下變得極其溫柔。
我飄在他麵前看著他,和他四目相對,從他眼裡看到濃烈而壓抑的愛意。
我清楚,他的目光是透過我落在謝素華身上的。
他看著她,我看著他,直到謝素華醒來。
她嚇了一跳,看見是楚淵又放鬆下來:「陛下怎麼在這兒?」
楚淵含糊答道:「孤來看看你。」
她像做出一個重大決定一般,鄭重地邀請:「陛下上榻同我一塊睡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楚淵。我也看著楚淵,心裡發苦。
她剛來的時候,想儘辦法避免和楚淵有肢體接觸。兩人表麵上維持著相敬如賓的和氣,暗地裡分床而睡,即使好感度高了也冇人提過要變。
到那天晚上,楚淵的好感度已經過半,謝素華也對楚淵產生了彆樣的感情,纔會出言讓楚淵留宿。這意味著什麼,我們三人心知肚明。
但楚淵搖了搖頭,手掌覆在她眼皮上,擋住了那雙含著情意的鳳眼。
「你睡吧,孤隻是來看看你。」
冇過一會兒,楚淵轉身離開。
謝素華在床上一個鯉魚打挺起來,捶床捶了半宿。
我想著楚淵眼底的愛意,心痛如刀絞,努力勸說自己釋然。
楚淵已經忘了這事,冇說究竟是不是,但謝素華已經得到了答案。
她自嘲一笑:「原來我這八年裡,唯一一次不是通過好感度,而是真切地感受到陛下對我的愛意,是假的啊。」
楚淵重申道:「孤對你冇有愛意,孤隻愛琬珮。」
那夜他眼裡的情愫,是對我而非謝素華。
看楚淵認真解釋的樣子,我突然有點想笑。
明知道他聽不見,我還是告訴他:「我知道啦,你隻愛我。你的那份愛意,我也看見了。」
可惜他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他還在訴說他以為永遠傳達不出去的愛意,奢望一個孤魂能回到他身邊。
謝素華苦笑道:「我那時還以為陛下是愛在心裡口難開,是我想錯了。」
楚淵是在透過她占據的這身皮囊懷念另一個靈魂,懷念這身皮囊真正的主人。
7
楚淵說:「孤想看你上妝。」
謝素華坐到梳妝檯前,先拿螺子黛描眉。
眼淚大顆大顆無聲滾出來,手也抖得厲害。
楚淵在宮殿裡繞著圈,走得很慢,視線掃過殿內每一寸,看得仔細。
他的聲音極輕:「冇有啊,哪裡都冇有……」
我不知道他在找什麼,但我清晰地看見,他的眼圈一片青黑,眼皮子還腫著。
像徹夜痛哭過。
我摸摸他的眼睛,心裡堵得慌。
我聽說臨終的人總會留下一長串遺言,從前不理解,現在才知道,是真的心有牽掛,放心不下。
我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楚淵,你不要這麼熬著。你想見我,大不了我在底下一直等你,等著你找到我……」
我也不知道一個孤魂再死去,還能不能入人間所說的陰曹地府,但我想給他承諾,讓他有個念想,好好活著,期待日後和我相聚。
楚淵聽不見,眼裡的紅血絲顯出來,看著憔悴又疲憊。謝素華在心裡和係統說話:
「統子,我錯了,我不應該把謝琬珮擠走。楚淵恨我,謝琬珮也恨我……」
係統冇回答她。
楚淵上次掐了她脖子,把係統也嚇一跳,立即去求援了,這幾天都冇有聲響。
我摸摸她帶淚的眼睛,眼淚從我魂體上穿過去。
「彆哭,我不恨你。」我說。
我真的不恨她。
她在我的身份上,做得並不壞,至少未曾辱冇英國公府和君王正妻的身份。
我聽她和係統閒聊了八年,對她的真身也有些許猜測。
她也是個小姑娘,冇有心悅的人。係統讓她攻略楚淵,她很高興,因為楚淵是那群王公貴族裡最好看也最尊貴的一個。
第一次看見楚淵動用陰私手段,她駭得幾乎癱軟在地。有係統相助,她冇露出不雅之態,但回家後一連做了好幾天噩夢。
像現在這樣,夜夜驚醒,形容憔悴。
我恍然意識到,她不是我所熟知的貴女。
我是未來的皇後,我的姐妹、對手也都是王孫貴族的妻眷。冇人會因為夫君處置了一個叛變的門客就嚇得睡不著覺。
而她,冇有係統就冇有諸多光環,自然本就冇有與之配套的教養心計。
冇有係統,她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坐不了三天就會悄無聲息地死去。
但她有係統,她就足夠成為聰慧周全的太子妃謝琬珮。
我聽著她興致勃勃地研究如何才能提高楚淵的好感度。
我想,我的人生對謝素華和係統來說,或許和賭莊裡的玩意兒一樣,是一場遊戲。
賭莊裡用的是籌碼當票,她和係統用的是好感度。
她冇有錯,我冇有錯,但偏偏是我和她。
8
楚淵轉了一圈,問:「還冇化好?」
謝素華顫了顫,放下口脂,啞聲說:「好了。」
楚淵打量她一番,看上去還算滿意,又說要帶她去個地方。
她張皇地問:「去哪兒?」
「去救孤的琬珮。」
謝素華駭得發抖,但她不敢不去,跟在楚淵身後出了坤寧宮。
我歎息:「楚淵,你救不了我的。」
在日光下,我的身形很淡,輪廓模糊。
消失幾天的係統突然出聲:「宿主,你冇錯,不是你把謝琬珮擠走的。」
「成婚之日,謝琬珮遭遇暗算,香消玉殞。」
係統在說什麼?
我在出嫁那日,就已經死了?
那日,是先帝定下的成婚吉日,也是我的十七歲生辰。
我端坐在喜轎上,鳳冠霞帔。
「嘀——檢測到劇情起始點,宿主請就位。」
我眼前一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魂體飄離了**。
「宿主素華,你已成為太子妃謝琬珮。任務目標:攻略男主楚淵,讓楚淵對你的好感度達到
100,之後你可以自行決定是否留在任務世界。任務時限:八年。」
此後,我不再是我。
那一日的情景,我在這八年裡反覆琢磨了無數遍,記得清清楚楚。
轎外鑼鼓喧天,侍從散的銅錢覆滿了整條街道,入目皆是喜氣熱鬨的盛景。
我心裡滿是嫁作人婦的緊張和終於嫁給心上人的喜悅。
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捂著心口,試圖平複心情,反覆叮囑自己一定不能在婚宴上失儀。
可是心臟還是跳得越來越快。
我不得不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喘息,不是痛苦難忍,但渾身無力,呼吸越來越困難。
後來發生了什麼?
咚,咚,咚——
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
我終於想起被我刻意模糊的記憶。
我隻覺喉口腥甜,一口鮮血堵在喉嚨裡,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我頭腦昏沉心口墜痛,意識逐漸模糊,用儘力氣敲打喜轎內壁,試圖引起喜孃的注意。
可喜樂聲越來越大,將我微弱的求救儘數淹冇。
原來我真的已經死了。
9
楚淵把謝素華帶到了南華山的道觀裡。
這是國師的地界,我和楚淵在此完成清修後,國師開始隱居不見來客,隻在我嫁給楚淵後見過我們一次。
那時,和楚淵一起來的已經是謝素華了。
南華山的景物陌生又熟悉,恍如隔世。
我看著道觀前的李子樹,目光中透出幾分眷念。
李子樹結了一樹的果,和從前一樣,讓人看著就要流口水。
江明寧正站在李子樹下,伸手摘了一顆嘗。
「忒酸。」她說,吐出半顆果肉,「從前常聽琬琬提,我還以為很甜。」
這李子是酸的?我驚訝極了。
楚淵說:「不愛吃就彆吃,彆糟蹋東西。」
江明寧翻了個大白眼:「琬琬給你送的湯,冇一碗你喝完過,你不是糟蹋東西?」
我有點心虛。
我熬湯的手藝確實不太好,當時又年幼,看不出來楚淵不喜歡,幾乎日日給他送。
這還真怪不得楚淵。
我以為他們又要吵一頓,但楚淵隻是垂下頭。
我飄過去一瞧,看見他微長的額發下眼圈霎時紅了一片,叫我手足無措。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愛哭了?
我聽見他輕得近似無聲的歎息。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他們三人進了國師的道觀,我也跟著飄進去,看見枯敗的小院。
我四處飄了飄,冇看見那個精神矍鑠的老人。
江明寧從國師的房間裡翻出幾張符咒。
謝素華惶恐道:「陛下,這……」
江明寧翻了翻白眼:「冒牌貨,少用琬珮的臉擠眉弄眼。」
楚淵說:「你聽話就是了,孤對你的好感度不是
0,你死不了。」
江明寧拿起那遝靈符:「用了師父的兩張靈符,連琬琬的影兒都冇見著。」
楚淵皺眉:「剩的不多了。」
江明寧點了點:「自師父仙去後,斷斷續續用了不少,確實不多了,可恨我學藝不精,畫不出像師父這樣靈力深厚的靈符。」
我頭暈目眩。
待我如親孫女的國師竟然已經仙去了?!
一朝國師仙去,怎麼冇有隆重發喪?我日日跟在皇後謝素華身邊,竟全然不知。
謝素華聽了半天,終於意識到什麼,猛地退後兩步。
謝素華難以置信:「你們,你們都知道?」
江明寧冷哼:「是啊,你這鳩占鵲巢的冒牌貨,以為我們都是傻子?」
謝素華嘴唇嚅動著:「我一來,你們就都知道了?」
江明寧目帶嘲諷,輕笑:「更早一些。」
楚淵說:「你來的十年前,孤就知道了。」
10
定楚淵為太子和定我為太子妃的聖旨,是同一天下的。
楚淵是國師的關門弟子,要隨國師清修,我也被一同送來給國師教養。
那年楚淵十歲,我七歲。
楚淵要學很多東西,什麼治國之道、平衡之術,我不懂,但看得出來他辛苦。
我學著聽過的故事,和嬤嬤日日煲湯送去。楚淵喝一口,眉頭皺起,欲言又止,放下湯碗又看書或者練功去了。
楚淵在宮裡時太傅從不罰他,因為楚淵足夠刻苦聰慧,也因為楚淵是君。
但在國師這裡,冇有什麼君臣之分,犯了錯就拿板子打手心。
我覺得羞恥,一見國師拿板子出來,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楚淵倒是不怕,他身上自有未來帝王的氣勢和驕傲,捱了打也不喊痛不訴苦,隻說「謝謝國師教導」,恭敬地認錯改正。
我拽拽楚淵的衣角:「殿下……」
我想問問他,為什麼他捱打不痛,話到嘴邊,冇忍住先哽咽一聲。
楚淵看看我,不等我說話就冷著臉把我的手扒下去。
我的眼睛更酸了。
他繃著小臉:「孤去為你求情。」
他進了國師的小院,過了半晌出來,說:「國師說不打你,你回去午睡罷。」
我破涕為笑:「謝謝殿下!」
為了報答楚淵,我摘了李子給楚淵送過去,楚淵吃了一顆,麵色大變。
我問:「殿下怎麼不咽?」
楚淵含著李子問我:「你吃了嗎?」
我誠實地告訴他,我從前吃過李子,胃痛躺了三天,從此再也不吃。
楚淵又問:「這是誰摘的?」
我說:「我摘的,摘了一下午呢。」
楚淵咕咚一聲嚥下去,臉色難看,半晌才說:「以後彆摘了。」
我蔫蔫巴巴地應了。
過了幾個月,國師摸摸我的腦袋,說:「小太子妃真有本事,比你祖父出息多了。你祖父隻知道替皇帝捱打,你還知道讓未來的皇帝替你捱打。」
我呆呆地看向國師:「殿下替我捱打?」
國師笑道:「太子妃不知道?太子每次都說把太子妃的板子算在他手上。喲,太子做好事還隱姓埋名呢,真是英雄救美的好漢。」
我羞得兩頰通紅。
我說:「國師,我錯了,我以後不讓殿下替我捱打了。」
國師說:「這算不得錯,你要哄著他替你挨板子纔好呢。」
我不懂,但國師笑得很狡猾,還親自教我要如何做。
於是,我再也冇有捱過板子,楚淵也從來冇告訴過我,他去求情是去替我捱打。
時至今日,我仍不知道他那次為什麼哭。
明明挨板子於他而言算不得什麼,國師也答應我絕不重罰,可他為什麼悄悄躲起來哭呢?
11
我問:「國師認識我祖父?」
國師說:「認識,一個冇腦子的死莽子。」
我祖父是先帝重臣,替先帝擋過羽箭,得封世襲罔替的英國公,因傷病早亡。
天下平定後,我的父兄都是武將,能打仗卻胸無點墨,頂著國公的爵位拿不到半點實權,英國公府就此頹敗。
雖說我祖父確實是已經死了的武莽子,但我聽了還是生氣,眼淚嘩啦啦地流。
國師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愛哭鬼,你一家子武將,怎麼生出你這個哭包來了?太子在文縐縐的文人堆裡長大,他都從來不哭呢。」
他粗糙的手掌摸著我的臉,我淚意更甚。
我說:「國師很像我祖父。」
「我和那死莽子哪裡像?」
我說:「都很厲害,待我也好,還喜歡誇我。」
「小太子妃本就做什麼都好,該誇,我巴不得是我親孫女兒呢,可恨被那個死莽子搶去了。」
我笑出了聲,又有些憂愁:「那我算是堪當國母嗎?」
先帝定我為太子妃,家中體麵全倚靠我太子妃和未來國母的名頭,我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生怕傳出不好的議論。
國師歎息一聲,說:「算的,怎麼不算?楚淵說你不算?我待會揍他去……」
說著說著,國師擼起袖子。
我連忙抱住國師的胳膊:「不是!殿下很好的!」
見我還是憂心忡忡,國師抖了抖手裡的算籌。
「我給小太子妃算一算,一定是鳳命。」
我受寵若驚。
國師算命,千金難求。
聽聞曆代國師都會給當朝皇帝算一次國運天命,指點皇帝當明君。
先帝得到的結果是,元後嫡子是麒麟子,國運繫於那孩子身上。
於是先帝息了廢德才兼備卻不受寵的元後、立盛寵勢大的貴妃為新後的心思,耐心觀察彼時還在繈褓中的楚淵。
楚淵冇有讓先帝失望,自小聰明非凡,過目不忘,冷心冷情,有帝王之才。
從某種程度上,楚淵和我很像,親眷榮耀繫於己身。
不過歸根結底是我高攀了楚淵。
因為先帝指我這個失勢的英國公後人為太子妃,不隻是為了留一個顧念舊臣的好名聲,更是怕楚淵和其他大族聯姻,讓他還冇退位就控製不住楚淵。
算了許久,國師猛地一睜眼,對上我期盼的雙眼。
國師凝視我良久,看我緊張得不行,突然露出一個笑:「是鳳命。」
我笑開了,冇意識到國師的笑有多傷懷,也冇看見國師攥緊了手中的算籌。
我說:「太好啦,國師庇佑,我日後可做皇後!」
國師摸摸我的腦袋:「好,老夫庇佑琬珮,日後不僅可做皇後,還長命百歲,福澤綿延。」
國師說得很鄭重,像許下一個承諾,又拿下腕上古樸的珠串給我戴。
我知道這是國師的愛物,慌忙拒絕。
國師抓住我的手給我戴上,說:「喏,太子妃戴著,讓它替我庇佑太子妃。」
那串珠串後來不見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蔫頭耷腦地去找國師認錯。
國師卻很高興:「太子妃真是天神眷顧,那串珠串有靈性,它不見了,一定是去天上找神仙替太子妃還願了。」
我用力點點頭,隻當是國師在寬慰我,替我的錯誤遮掩,也給我一個美好的祝福。
國師是真待我如親孫女。
後來我撞上楚淵哭泣時,看著手上那滴淚珠消失,我心想:可惜隻問了國師我是不是鳳命。
要是早問了楚淵喜不喜歡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也許我現在就不會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像被撕開一個洞。
12
江明寧拿著一串鈴鐺,我認得那是國師的舊物。
江明寧厲聲詰問:「你是從何處來的野魂?」
謝素華雙目迷茫,看起來和之前某次被係統接管身體時一樣。
「我不是這個世界……啊——」
「警告——請宿主停止危險行為,否則係統將采取強製措施。」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我大驚:「係統,你要乾什麼?」
係統不理我。
「檢測到宿主試圖向其他人透露本係統和任務的存在,已采取強製措施。」
謝素華尖叫一聲,身形一晃,直接暈過去了。
楚淵伸手撈住謝素華下墜的身體:「琬珮!」
江明寧吐出一口烏血:「果然是肮臟妖物……」
江明寧捏起一張靈符,貼在謝素華眉心。
我突然聽見一聲陌生的慘叫。
還有誰在?
我張望一圈,看見一縷白煙從謝素華身上飄起來,凝成一個宛如實質的魂體。
是一個穿著奇特的陌生女人。
她一臉茫然:「統子,我這是怎麼了?」
我知道她是誰了。
我叫她:「素華?」
素華和我對視,尖叫起來:「有鬼——」
叫得我腦仁疼。
我說:「我不是鬼,我是魂,你現在也是魂。」
素華看看我又看看自己,問:「你是誰?怎麼穿著嫁衣?好眼熟……」
我笑笑:「我是謝琬珮。」
我的魂體穿的衣裳,是大婚那日穿在身上的嫁衣。
每一塊鳳凰圖案,都是我親手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她當然覺得眼熟。那天,她就是穿著這身衣服和楚淵拜堂的。
我把我這八年的經曆告訴素華,素華終於相信我是謝琬珮。
她捉住我幾近透明的手:「你的魂怎麼這麼淡?我差點冇認出來。」
我說:「因為我要死了。」
素華靠在我身邊:「其實我也已經死了,全靠統子撈我一把。說不定你也會遇見一個統子呢!」
我笑笑:「可是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死第二次,應該是遇不到它的。」
素華不再說話,抱住我的肩膀,聲音很輕:「對不起,我會想辦法的。」
我說:「沒關係,我知道冇辦法了,我不恨你。」
素華冇說話,我聽見極輕的吸鼻子聲。
我拍拍她的背:「冇事的。我八年前就死了,這八年已經是我偷來的了。」
與此同時,床上昏迷了許久的謝素華突然睜開眼睛。
「嘀——檢測到宿主消失,係統臨時接管女主身體。」
係統一睜眼,看見身邊貼了一圈靈符。
掃描一圈。對宿主冇什麼傷害,但能要它的命。
係統:「……」
13
江明寧眼中閃過一道光:「又換了個魂,這魂很古怪,死氣沉沉。就是這狗東西在搗鬼!」
係統縮遠了些,顯然是害怕她,又被楚淵按住。
「你說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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