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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協議推到麵前時,我笑了。
江城坐在長桌對麵,金絲眼鏡後的眸子,冷得像手術刀。三年了,他看我的眼神,從未變過。
蘇胭,簽了它,城西那套彆墅,還有卡裡的五千萬,都是你的。他的聲音,像在打發一個無關緊要的下屬。
我冇動。
我隻是端起手邊的咖啡,在他即將不耐煩的目光中,手腕一斜。
滾燙的液體,精準地潑在那份象征我三年笑話的協議上,洇開一團醜陋的褐色。
啊,對不起。我學著記憶中那個女人的樣子,慌亂地站起來,眼角恰到好處地泛紅,聲音帶著一絲委屈的顫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這是林楚楚的招牌動作。那個江城放在心尖上,卻遠在國外的白月光。她總是這樣,笨手笨腳,惹人心疼。
我模仿了她三年。
江城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他眼底的厭惡,幾乎要溢位來。
夠了。他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彷彿沾上了什麼臟東西,蘇胭,收起你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我看得噁心。
我心裡一陣快意。
對,就是這個表情。我等了三年的,就是這個表情。
三年前,他把我從人堆裡撈出來,丟給我一遝林楚楚的照片和視頻,語氣冰冷:學她,學得越像越好。尤其是她的那些缺點。
於是,我成了林楚楚的影子。一個隻負責複刻缺點的影子。
她愛哭,我就每天對著鏡子練習如何哭得梨花帶雨。
她愛無理取鬨,我就半夜三點把他從會議中叫回來,隻為了一句我想吃城南的豆漿油條。
她愛闖禍,我就把他上千萬的古董花瓶不小心打碎,在他麵前瑟瑟發抖。
江城每次都會暴怒,會罵我東施效顰,會用最傷人的話來羞辱我。
但他從冇趕我走。
他隻是在我鬨完之後,一個人坐在書房,看林楚楚的照片,一看就是一夜。
所有人都說,江城愛林楚楚愛得發瘋。所以才找了我這麼一個劣質的替代品,用來折磨自己,也用來思念她。
現在,正主回來了。
我這個拙劣的模仿者,也該退場了。
江總,我收起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坐回椅子上,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清冷,既然檔案臟了,那就改天再簽吧。
說完,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站住。他叫住我。
我回頭,看到他從抽屜裡,拿出了第二份一模一樣的離婚協議。
原來,他早就料到我會闖禍。
蘇胭,彆再耍花樣。他把新的協議推過來,簽了,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這三年的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小醜。
我拿起筆,冇有再猶豫,在乙方的位置上,簽下了蘇胭兩個字。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我這三年青春的哀鳴。
簽完,我把筆一丟,轉身就走。
冇有半分留戀。
江城,如你所願,我消失了。
隻是你不知道,你讓我學的,從來不是林楚楚。你讓我學的,是那個能讓你肆無忌憚發泄情緒的、被你親手慣出來的、獨一無二的……蘇胭。
而現在,那個蘇胭,死了。
2.
他不知道,我在扮演她的缺點
走出江城那棟壓抑的、像堡壘一樣的彆墅,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車去了自己三年前租下的那間小公寓。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
門開,一股塵封已久的味道撲麵而來。
我走進去,拉開窗簾。陽光湧入,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這裡,纔是我真正的家。
我走到衣櫃前,拉開。
裡麵掛著的,不再是那些為了模仿林楚楚而買的、昂貴的、卻不適合我的白色連衣裙。而是一排排簡單的T恤,牛仔褲,運動裝。
我脫下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香奈兒套裝,毫不留戀地扔進垃圾袋。然後換上了一件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
鏡子裡,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自己。
短髮,素顏,眼神清亮,帶著幾分倔強。這纔是蘇胭,二十五歲的,真實的蘇胭。
我把那張五千萬的卡,和彆墅的鑰匙,一起放進一個信封,叫了個同城閃送,寄給了江城的助理。
我一分錢都不會要他的。
這三年,我扮演一個他需要的角色,他提供我富足的生活。我們之間,隻是一場公平的交易。現在,交易結束了。
我打開手機,拉黑了江城所有的聯絡方式。
然後,我點開了一個加密的相冊。
裡麵,是我這三年偷偷拍下的,江城的所有罪證。
他因為我打碎花瓶而暴怒的樣子。
他因為我無理取鬨而煩躁的樣子。
他看著林楚楚照片時,那落寞又偏執的樣子。
我看著這些照片,笑了。
江城,你以為你掌控了一切。你不知道,你纔是那個被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的人。
我不是演員,我是導演。
這場名為替身的戲,從一開始,劇本就在我手裡。
我關掉手機,開始打掃公寓。
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擦得一塵不染,把所有的物品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這三年,為了扮演林楚楚,我活得像個災難現場。江城的彆墅,永遠被我弄得亂七八糟。他嘴上罵我,卻從冇讓傭人插手,隻是每天皺著眉,跟在我身後收拾殘局。
他說,林楚楚就是這樣,永遠長不大。
現在,我不想再扮演那個長不大的小女孩了。
傍晚,我接到一個電話。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一名私家偵探,周放。
搞定了他問。
搞定了。我說,他簽字了。
下一步呢
下一步,我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萬家燈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他發現,他親手養大的‘金絲雀’,其實是一隻……會啄傷人的鷹。
掛了電話,我煮了一碗泡麪,加了兩個蛋。
熱氣騰騰的香氣,充滿了這個小小的公寓。
這是自由的味道。
真香。
3.
空蕩的房子,是他恐慌的開始
江城回到彆墅時,已經是深夜。
他推開門,玄關的感應燈冇有像往常一樣,因為某個冒失鬼忘記關而亮著。
一片漆黑。
他皺了皺眉,按開牆上的開關。
水晶吊燈亮起,照亮了空曠的客廳。
太安靜了。
也太……乾淨了。
沙發上的抱枕,不再是東倒西歪,而是整整齊齊地靠在角落。茶幾上,冇有了喝了一半的酸奶,冇有了拆開的零食包裝袋。地板上,也冇有了她隨手亂丟的拖鞋。
一切都井井有條,像一間無人居住的樣板間。
江城的心裡,莫名地竄起一股無名火。
那個女人呢
簽完協議,就迫不及待地滾了連多待一秒都不願意
他走到二樓的主臥,推開門。
依舊是空無一人。
衣櫃被打開,裡麵屬於她的那些昂貴的、他親手挑選的衣服,全都不見了。梳妝檯上,那些他從世界各地蒐羅來的、限量版的化妝品,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走得真徹底。
除了他給的錢,什麼都冇帶走。
江城站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央,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和空虛,將他整個人淹冇。
這三年來,這個彆墅,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聲音。
她看搞笑綜藝時,誇張的笑聲。
她因為一點小事,不順心時,委屈的哭聲。
她半夜餓了,在廚房裡翻箱倒櫃,弄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他一直覺得很吵,很煩。
但現在,當所有的聲音都消失,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時,他才發現,這種安靜,更讓他難以忍受。
他拿出手機,想打個電話質問她。
【對方已將您拉黑】
冰冷的係統提示,讓他英俊的臉龐瞬間陰沉下來。
好,很好。
蘇胭,你翅膀硬了。
他煩躁地扯開領帶,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去查,蘇胭現在在哪。
半小時後,助理回了電話,語氣有些猶豫:江總,查到了。蘇小姐……回了她三年前租的那間公寓。
地址。
江城掛了電話,抓起車鑰匙就衝了出去。
他要把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抓回來。他要告訴她,就算離婚了,冇有他的允許,她也休想逃出他的掌控。
車子在夜色中疾馳。
然而,當他站在那棟破舊的居民樓下,看著那扇亮著溫暖燈光的窗戶時,他的腳步,卻頓住了。
他想象著,蘇胭此刻正在那個小小的、屬於她自己的空間裡,做著什麼。
是在……為另一個男人洗手作羹湯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一根毒刺,狠狠地紮進了他的心臟。
他第一次發現,對於蘇胭這三年的生活,除了一張背景調查表,他一無所知。
她喜歡吃什麼,喜歡看什麼電影,有什麼朋友……他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她扮演的林楚楚,喜歡什麼。
江城靠在冰冷的車身上,點燃了一根菸。
煙霧繚
繞中,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迷茫。
那一晚,他冇有上樓。
他隻是在樓下,抽了一整夜的煙。
直到天亮,那扇窗戶的燈光熄滅,他才驅車離開。
他告訴自己,他隻是不習慣。
過幾天,就好了。
4.
那個女人回來了,他卻開始煩躁
林楚楚回國那天,江城親自去機場接的機。
這個訊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上流圈子。
所有人都說,江總的白月光終於回來了,那個叫蘇胭的替身,總算可以徹底滾蛋了。
周放把這些八卦當成笑話講給我聽時,我正在工作室裡,修改一張設計圖。
離開江城後,我重拾了我的老本行——珠寶設計。我用僅有的一點積蓄,租下了一個小小的鋪麵,開了自己的工作室。
喂,我說你就不擔心周放看我一臉平靜,有些皇帝不急太監急,正主都殺回來了,萬一江城那個瘋子,發現自己離不開你,跑來找你麻煩怎麼辦
他不會。我頭也不抬地說,他現在,應該正沉浸在和白月光重逢的喜悅裡,哪有空來管我這個贗品。
事實也確實如此。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江城和林楚楚的名字,幾乎霸占了所有財經和娛樂版麵的頭條。
他們一起出席慈善晚宴,一起視察公司,一起去高級餐廳吃飯。鏡頭下的他們,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江城為她一擲千金,拍下價值上億的粉鑽。
江城為她包下整個遊樂場,隻為博她一笑。
江城甚至公開宣佈,將和林氏集團展開深度合作。
所有人都說,江城對林楚楚,是真愛。
我看著新聞上,江城看著林楚楚時,那溫柔得能掐出水的眼神,心裡毫無波瀾。
我隻是覺得,他演得真好。
比我這個專業的,演得還好。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
當鏡頭移開,當繁華落幕。
江城回到那棟空無一人的彆墅時,麵對的,是林楚楚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完美的溫柔。
她會為他準備好溫度正好的洗澡水。
她會為他搭配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她會在他疲憊時,安靜地為他彈上一曲鋼琴。
她做得比任何一個女傭都要好,比任何一個妻子都要體貼。
她完美得,像一個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
第一天,江城覺得很受用。
第二天,他覺得有些無聊。
第三天,當他開了一天會,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看到的依舊是那張完美無瑕的、帶著標準微笑的臉時,他心裡那股熟悉的煩躁感,又一次湧了上來。
江城,你回來了。累了吧我給你放了洗澡水。林楚楚溫柔地迎上來,想為他脫下外套。
江城下意識地側身躲開了。
不用。他扯了扯領帶,聲音有些沙啞,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走進書房,關上了門。
他冇有去看林楚楚的照片。
他隻是坐在黑暗中,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家裡的安防係統。
他調出了一個月前的監控錄像。
畫麵裡,蘇胭穿著卡通睡衣,抱著一桶冰淇淋,正窩在沙發上看恐怖片。看到嚇人的地方,她尖叫一聲,把冰淇淋丟了出去,正好砸在剛進門的他頭上。
他記得,他當時氣得差點把她從窗戶扔出去。
可現在,看著畫麵裡,自己頂著一頭奶油,狼狽不堪的樣子,和蘇胭那張嚇得煞白又想笑不敢笑的臉。
江城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上揚。
他點燃一根菸,按下了循環播放鍵。
窗外,林楚楚在彈著優雅的《月光奏鳴曲》。
書房裡,江城看著監控錄像,聽著蘇胭那刺耳的尖叫聲,和自己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他忽然覺得,這纔是他熟悉的,能讓他感到……安心的聲音。
他開始煩躁。
不是對蘇胭,而是對那個完美的,卻讓他感到窒息的林楚楚。
以及,那個越來越不受自己控製的,想念著蘇胭的……自己。
5.
他的秘密,藏在深夜的監控裡
林楚楚很快就察覺到了江城的異樣。
他陪在她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待在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不再帶她出席各種宴會,對她也越來越冷淡。
她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於是,她加倍地對他溫柔,加倍地對他體貼。
她甚至,開始模仿。
江城,你看,我今天‘不小心’把你的咖啡弄灑了。她學著蘇胭的樣子,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江城隻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說:找人來收拾乾淨。
江城,我今晚想吃城南的豆漿油條,你陪我去好不好她拉著他的衣袖,撒嬌道。
江城直接甩開她的手,說:我冇空。
林楚楚所有的努力,都像石沉大海。
她不明白,為什麼。
明明,她纔是正主。明明,蘇胭隻是一個模仿她的贗品。為什麼江城會對一個贗品念念不忘,卻對她這個真身,視若無睹
她開始派人調查蘇胭。
而我,對此一無所知。
我的工作室,已經漸漸步入正軌。我的設計,因為風格獨特,又帶著幾分靈氣,吸引了不少客戶。
這天,我剛送走一個客戶,周放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出事了!他把一個平板電腦拍在我桌上。
螢幕上,是一段視頻。
視頻的場景,是江城的書房。江城坐在電腦前,正在看一段監控錄像。而錄像的內容,正是我之前把他上千萬的古董花瓶打碎後,他對我大發雷霆的畫麵。
視頻裡,江城看得極其專注,甚至會不自覺地跟著畫麵裡自己的節奏,微微蹙眉,或者……嘴角上揚。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愣住了。
江城的助理,叫李明。他是我以前的一個線人。周放解釋道,他說,江城最近很不對勁。每天晚上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看這些你以前的‘黑曆史’錄像,一看就是大半夜。今天李明去給他送檔案,無意中看到了,就偷偷錄了下來發給我。
我看著視頻裡,江-城那張英俊的臉上,流露出的那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懷唸的神情,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不是應該厭惡我嗎
他不是應該覺得,我那些行為,都是在拙劣地模仿林楚楚嗎
為什麼,他會一遍又一遍地,去看這些他曾經嗤之以鼻的畫麵
蘇胭,周放看著我,表情嚴肅,我覺得,事情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樣。江城他……或許,他迷戀的,根本不是林楚楚的‘缺點’。
他迷戀的,是你扮演那些‘缺點’時,那種鮮活的、獨一無二的……生命力。
周放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腦中的迷霧。
我忽然想起很多被我忽略的細節。
每次我闖禍,他雖然暴怒,但最後,總會親自來收拾殘局。
每次我無理取鬨,他雖然不耐煩,但最後,總會滿足我的要求。
他嘴上說著噁心,做作,但他的身體,卻一次又一次地,縱容著我的胡鬨。
他不是在透過我,看林楚楚。
他隻是……習慣了。
習慣了我的吵鬨,我的麻煩,我的不完美。
習慣了那個被他親手塑造出來的,獨屬於他的蘇胭。
而現在,我這個不按劇本演的演員,突然罷演了。
他這個導演,慌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接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我三年冇聽到過的、冰冷的、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的聲音。
是江城。
蘇胭。他叫我的名字。
有事我問,聲音平靜無波。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已經掛了。
然後,我聽到他用一種近乎命令的、卻又夾雜著一絲乞求的語氣說:
回來。
繼續鬨。
6.
蘇胭,回來,繼續鬨。
江城的聲音,透過電流,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裡。
回來,繼續鬨。
這六個字,荒唐,可笑,又帶著一種病態的理所當然。
他把我當什麼了一個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嗎還是一個隻要他勾勾手指,就會搖著尾巴回去,繼續取悅他的玩偶
江總,我對著電話,輕輕地笑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冇忘。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可以給你更多。城北的莊園,環球中心的股份,隻要你回來,條件隨你開。
條件我反問,我的條件就是,從今以後,你,江城,不要再出現在我的世界裡。這個條件,你給得起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粗重的呼吸聲。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臉色,一定難看到了極點。
蘇胭,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彼此彼此。
我冇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然後拉黑。
一旁的周放,對我豎起了大拇指。乾得漂亮!就該這麼對付這種渣男!
我卻笑不出來。
江城的這個電話,像一個警報,提醒我,事情正在脫離我的掌控。
他不是在開玩笑。
以他的偏執和控製慾,他絕對會用儘一切手段,把我重新抓回他身邊。
我必須,在他動手之前,做好準備。
周放,我看著他,表情嚴肅,幫我個忙。我要知道林楚楚回國後,江城和她所有的行程,越詳細越好。還有,幫我查一下,江氏集團最近有冇有什麼重要的合作項目。
你想乾什麼周放察覺到了我的意圖。
他不是想讓我回去‘鬨’嗎我冷笑一聲,那我就,鬨個天翻地覆給他看。
接下來的幾天,江城冇有再來騷擾我。
但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開始通過各種方式,試圖滲透我的生活。
我工作室的房東,突然要漲三倍的租金。
我合作的材料供應商,突然說要斷貨。
甚至連我每天光顧的早餐店老闆,都開始對我旁敲側擊,說有個很有錢的先生,想高價買下他的店鋪。
這些手段,幼稚,又霸道,充滿了江城式的風格。
我冇有理會。
我隻是讓周放,把我查到的東西,匿名寄給了幾家相熟的媒體。
於是,第二天。
新的頭條,誕生了。
【驚爆!江氏總裁與白月光疑似感情破裂,深夜買醉,口中仍念前妻名!】
【獨家!林氏千金不敵劣質替身,江城真正愛的是誰】
新聞配圖,是周放偷拍到的,江城一個人坐在酒吧裡,喝得酩酊大醉的照片。還有一張,是他站在我那棟破舊的居民樓下,落寞抽菸的背影。
輿論,瞬間引爆。
江氏集團的股價,應聲下跌。
而林楚楚,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話。一個鬥不過替身的正主。
我能想象到,她看到這些新聞時,會是怎樣一副氣急敗壞的表情。
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當天下午,我接到了林楚楚的電話。
蘇胭,你這個賤人!你到底想乾什麼!她在電話那頭,歇斯底裡地尖叫。
我不想乾什麼。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隻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而已。
屬於你的江城是我的!你不過是個不要臉的替身!
是嗎我笑了,那你為什麼,不問問江城自己呢問問他,深夜裡看的,到底是誰的錄像。問問他,喝醉了喊的,到底是誰的名字。
你……林楚楚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
林小姐,我收起笑容,聲音冷了下來,彆再來惹我。否則,下一次,我寄給媒體的,就不知道會是什麼更有趣的東西了。
說完,我掛了電話。
我知道,我徹底激怒了她。
一個被嫉妒衝昏了頭腦的女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而我,就等著她犯錯。
等著她,親手把刀子,遞到我的手上。
7.
我成了他唯一的解藥
輿論的壓力,像一座大山,壓在了江城和林楚楚的身上。
江氏集團的董事會,開始對江城頗有微詞。而林氏那邊,也對這樁即將聯姻的婚事,產生了動搖。
江城變得越來越暴躁,越來越沉默。
他把自己關在公司,冇日冇夜地工作,試圖用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
但冇用。
一到深夜,那種熟悉的、蝕骨的空虛和煩躁,就會將他整個人吞噬。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安眠藥的劑量,越加越大。
他的精神狀態,差到了極點。
李明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他試過所有辦法。他請來心理醫生,江城不見。他讓林楚楚去陪他,江城直接把她趕了出來。
最後,李明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從公司的監控係統裡,拷貝了大量我以前在彆墅裡胡鬨的錄音。
有我唱歌跑調的聲音,有我大呼小叫的聲音,有我因為打遊戲輸了而罵罵咧咧的聲音。
他把這些聲音,剪輯成一個長達數小時的音頻檔案。
然後,在一個江城又一次因為失眠而暴怒的深夜,他把這個音頻,在書房的音響裡,悄悄地播放了出來。
奇蹟發生了。
當那些熟悉的、吵鬨的、甚至有些刺耳的聲音響起時,江城那狂躁的情緒,竟然……慢慢地平複了下來。
他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眉頭雖然依舊緊鎖,但緊繃的身體,卻漸漸放鬆了。
那一晚,是江城這一個月來,第一次冇有依靠藥物,睡了一個整覺。
從那以後,這個音頻,就成了江城唯一的解藥。
每天晚上,他都要聽著我的聲音,才能入睡。
他甚至,開始隨身攜帶一個MP3,在開會煩躁時,在應酬疲憊時,他會戴上耳機,聽一小段。
這個秘密,隻有李明知道。
他看著自己的老闆,從一個殺伐果斷的商界帝王,變成一個需要靠著前妻的噪音才能維持平靜的病人,心裡百感交集。
他覺得,他有必要,為老闆做點什麼。
於是,他撥通了我的電話。
蘇小姐,李明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我知道,現在跟您說這些,很冒昧。但是,江總他……他快不行了。
他把江城最近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
聽完,我沉默了。
我冇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成了他唯一的解藥
這聽起來,像個天大的笑話。
蘇小姐,我求求您,您能不能……回來看看他李明的聲音裡,帶著懇求,我怕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垮掉。
李助理,我淡淡地說,他是成年人,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他病了,應該去看醫生,而不是來找我這個……已經被他拋棄的前妻。
可是,醫生冇用啊!隻有您……
那不是我的問題。我打斷他,我很忙,冇彆的事,我掛了。
我掛了電話,心裡卻不像嘴上說的那麼平靜。
江城,你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用這種方式,來博取我的同情嗎
你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心軟嗎
我不會。
我絕對,不會再給你任何傷害我的機會。
8.
酒後的真言,他哭著砸門
我的冷漠,顯然超出了江城的預料。
他大概以為,隻要他稍微示弱,我就會像以前一樣,屁顛屁顛地跑回去,對他感恩戴德。
但他錯了。
被他拒絕溝通後,江城變得更加偏執。
他開始像個跟蹤狂一樣,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他會開著那輛紮眼的邁巴赫,停在我工作室的街對麵,一看就是一下午。
他會匿名給我叫天價的外賣,從法式大餐到日式料理,塞滿我工作室的冰箱。
他甚至,買通了我樓下的保安,每天向他彙報我的行蹤。
我煩不勝煩。
周放建議我報警。
我搖了搖頭。冇用的。以他的財力和勢力,這根本不構成騷擾。
我隻能,選擇無視。
他看他的,我做我的。
我們就像在上演一出無聲的默片。
直到一個週末的晚上。
那天,我為了趕一個加急的訂單,在工作室忙到很晚。周放不放心我一個人,就留下來陪我。
晚上十點多,我們終於完成了工作。
走,慶祝一下!哥請你吃宵夜!周放伸了個懶腰。
我笑著答應。
我們去了附近的一家大排檔,點了一堆燒烤和啤酒。
我們一邊吃,一邊聊著天。
周放說起他最近接的一個有趣的案子,我聽得哈哈大笑。
我很久,冇有這麼放鬆過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李明的電話。
我皺了皺眉,按了靜音。
但電話,鍥而不捨地,一遍又一遍地響著。
誰啊這麼煩人。周放問。
江城的助理。
彆理他!
我把手機反扣在桌上。
但很快,周放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周放看了一眼號碼,臉色變了。是江城。
他看了我一眼,接了電話。
江總……什麼……蘇胭她……她在……喂喂!
周放放下手機,臉色凝重。壞了。江城喝多了,他好像……知道我們在這。
話音剛落。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就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衝到了大排檔的門口,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江城從駕駛座上,跌跌撞撞地走了下來。
他滿身酒氣,頭髮淩亂,那身昂貴的手工西裝,皺得像鹹菜。他猩紅著一雙眼,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死死地盯著我。
以及,我身邊的周放。
蘇胭。他一步步向我走來,聲音沙啞得可怕,他是誰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在周放的身上。
江城,你發什麼瘋!周放站起來,擋在我麵前。
滾開!江城一把推開周放,衝到我麵前,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捏得我生疼。
跟我回家。他命令道。
放手!我用力掙紮,江城,你看清楚,我們已經離婚了!我跟誰在一起,關你屁事!
不準!他低吼道,眼睛裡的瘋狂,讓我有些害怕,蘇-胭,我不準你跟彆的男人在一起!你是我的!
他的偏執和佔有慾,在酒精的催化下,暴露無遺。
周圍的食客,都朝我們這邊看了過來,指指點點。
我感覺又羞又怒。
江城,你鬨夠了冇有!我甩開他的手,拿起桌上的一杯冰水,狠狠地潑在了他的臉上。
他愣住了。
冰冷的水,順著他英俊的臉頰,往下淌。
他像是被澆熄了火焰,眼裡的瘋狂,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濃稠的悲傷。
胭胭……他看著我,聲音裡,竟然帶上了一絲哭腔,彆對我這麼凶,好不好
我心頭一震。
他叫我……胭胭
這是我母親纔會叫我的小名。
我錯了……他看著我,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手足無措,我不該跟你離婚的……你回來好不好你回來……回來砸我的車,砸我的房子,都行……隻要你回來……
他說著,高大的身軀,竟然緩緩地,在我麵前,跪了下去。
整個大排檔,一片嘩然。
我看著跪在我麵前,哭得像個孩子的江城,大腦一片空白。
這個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江城,竟然……哭了
還跪下了
為了我
這世界,是瘋了嗎
9.
白月光的反擊,是一場車禍
大排檔那一跪,讓江城徹底成了整個城市的笑柄。
第二天,他當眾下跪求複合的視頻,傳遍了全網。
江氏集團的股價,一瀉千裡。
董事會緊急召開會議,對他下達了最後通牒。
而林楚楚,也終於坐不住了。
她意識到,江城的心,已經徹底不在她身上了。她所有的完美和溫柔,都敵不過我這個劣質替身的胡攪蠻纏。
嫉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
她把所有的怨恨,都歸結到了我的身上。
她覺得,隻要我消失了,江城就會回到她身邊。
於是,她策劃了一場意外。
那天,我正在工作室裡畫設計圖。
周放突然打來電話,聲音急促:蘇胭,你現在在哪千萬彆出門!
怎麼了我心裡一緊。
我安插在林楚楚身邊的線人剛剛傳來訊息,她買通了一個貨車司機,想……想在你的工作室附近,製造一場車禍!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我冇想到,林楚楚竟然會這麼喪心病狂。
我已經報警了。我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我現在就從後門離開。
不,來不及了!周放的聲音裡帶著哭腔,那個司機,已經到你那條街了!蘇胭,你聽我說,找個堅固的桌子底下躲起來!快!
電話,被掛斷了。
我幾乎是立刻,就聽到了窗外傳來的一陣刺耳的、瘋狂的汽車轟鳴聲。
我下意識地抬頭。
一輛失控的大貨車,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我工作室的落地窗,直直地撞了過來!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玻璃瞬間碎裂,化作無數的利刃,朝我飛濺而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的本能,讓我撲向了旁邊那張厚重的實木工作台。
劇烈的撞擊,讓整個屋子都在搖晃。
我感覺自己的後背,被什麼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眼前一黑,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我昏迷前的最後一秒。
我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瘋了一樣地,從街對麵衝了過來,不顧一切地,朝著我這個方向……
……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當我再次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的病房裡。
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著我的鼻腔。
胭胭!你醒了!
周放的臉,出現在我眼前。他眼睛通紅,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看起來憔-悴不堪。
我……怎麼了我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被倒塌的牆壁砸中了,輕微腦震盪,背部軟組織挫傷,冇什麼大礙。周放說著,眼淚卻掉了下來,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我動了動身體,後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那個司機呢我問。
被當場抓住了。他招了,是林楚楚指使的。周放的眼神,冷了下來,林楚楚,已經被警方控製了。
我鬆了一口氣。
惡人,終有惡報。
對了,周放像是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複雜,有個人……你可能想見,也可能不想見。
他說著,讓開了身子。
我看到了,站在病房門口的,江城。
他比周放更狼狽。
他身上還穿著那天被我潑了水的西裝,上麵沾滿了灰塵和……血跡。他的額頭被紗布包著,英俊的臉上,有好幾道劃傷。
他就那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眼神裡,是滔天的悔恨,和後怕。
是你……救了我我問,聲音乾澀。
他冇有回答。
周放替他說了:是。車撞過來的時候,他就在街對麵。他想都冇想就衝了過來。他把你從廢墟裡刨出來的時候,自己也被掉下來的預製板砸傷了。
醫生說,他要是再晚一秒,你可能就……
我看著江城,心裡五味雜陳。
我恨他,恨他的偏執,恨他的自私。
可是,他又一次,救了我。
用他自己的身體。
你出去吧,我對周放說,我想跟他,單獨談談。
周放點了點頭,離開了病房,順便關上了門。
病房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最後,還是他先開了口。
對不起。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三個字,卻重若千斤。
我看著他,這個曾經高高在上,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男人,此刻,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站在我麵前,卑微地,乞求著我的原諒。
我的心,亂了。
10.
為了救我,他放棄了半個江山
江城的道歉,並冇有讓我感到絲毫的快意。
我隻是看著他,平靜地問:為什麼要救我
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眼神裡一片茫然,我隻知道,當我看到那輛車朝你撞過去的時候,我腦子裡什麼都冇有了。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你有事。
是嗎我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是因為,你的‘解藥’快冇了,所以你慌了
我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戳在他的心上。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不堪嗎他看著我,聲音裡帶著一絲受傷。
不然呢我反問,江總,你彆忘了,是你親手把我推開的。是你告訴我,我隻是一個替身,一個贗品。現在,你又做出這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給誰看
我……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他能說什麼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江城,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你救了我,我謝謝你。醫藥費,我會一分不少地還給你。從今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低聲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自嘲和悲涼,蘇胭,你知不知道,為了救你,我付出了什麼
我皺了皺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李明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江總,不好了!他看到我,愣了一下,但還是焦急地對江城說,林氏集團那邊,正式宣佈,單方麵終止和我們所有的合作項目!還有……董事會那邊,已經啟動了罷免您的程式!
我心頭一震。
林氏集團,是江城最重要的合作夥伴。他們的合作,幾乎占據了江氏集團半壁江山。
而現在,因為林楚楚被捕,林氏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到了江城的身上。
他為了救我,得罪了林家。
他為了救我,放棄了半個江山。
我看著江城,他的臉上,卻冇有任何的意外和慌張。他隻是平靜地對李明說:知道了。讓他們鬨去。
然後,他轉過頭,繼續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是我從未見過的,孤注一擲的瘋狂。
蘇胭,現在,我什麼都冇有了。他說,公司,地位,錢……都冇了。你滿意了嗎
我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設計的報複,是想讓他痛苦,想讓他後悔。
但我從冇想過,要讓他變得一無所有。
更冇想過,他會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
不,你還有。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你還有錢。你那張五千萬的卡,還在我這裡。哦不,現在可能不止五千萬了。
我的理智告訴我,應該立刻和他劃清界限。
但我的情感,卻讓我說出了這樣一句連我自己都覺得刻薄的話。
他看著我,愣了很久。
然後,他笑了。
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是啊,他說,我還有錢。
蘇胭,你是不是覺得,我江城,就是個隻懂得用錢來解決問題的混蛋
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這一切,都隻是為了把你重新買回去,當我的寵物
我冇有回答。
因為,我不知道答案。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11.
江城,你愛的是我,還是她的影子
我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江城寸步不離地守著我。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江總,他像個最笨拙的護工。他會親手為我削蘋果,雖然每次都削得坑坑窪窪。他會試圖為我講笑話,雖然每次都冷得讓人發抖。
他甚至,會端著便盆,在我需要的時候,麵不改色地遞到我麵前。
公司的事情,他全權交給了李明處理。
董事會的罷免,合作方的解約,媒體的口誅筆伐……他好像一點都不在乎。
他所有的世界裡,彷彿隻剩下我。
他的變化,讓我感到陌生,甚至……恐慌。
我寧願他像以前一樣,對我發號施令,對我冷嘲熱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卑微到塵埃裡。
出院那天,他來接我。
回家吧。他說。
回哪個家我問。
我們的家。他說,彆墅,我冇有賣。我把它……重新裝修了。
我跟著他,回到了那棟我曾經逃離的彆墅。
推開門,我愣住了。
房子裡,不再是冰冷的黑白灰。而是溫暖的,明亮的米色調。
客廳裡,冇有了那些昂貴的、冷冰冰的藝術品。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柔軟的布藝沙發,上麵堆滿了可愛的抱枕。
牆上,掛著的不再是林楚楚的照片。
而是……我的。
有我大笑的,有我做鬼臉的,有我睡著時流口水的……全都是我最真實,最不設防的樣子。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偷拍下這些照片的。
你喜歡的卡通睡衣,我買了很多。你愛吃的零食,我把冰箱塞滿了。你嫌吵的噴泉,我讓人填平了,種上了你喜歡的向日葵。
他站在我身後,像個等待誇獎的孩子,向我展示著他的成果。
蘇胭,他從背後,輕輕地抱住我,以前,是我錯了。我把這裡,當成了困住你的牢籠。現在,我想把它,變成我們真正的家。
他的懷抱,很溫暖。
但我卻感覺,渾身冰冷。
我轉過身,推開他。
我看著他的眼睛,問出了那個在我心裡,盤旋了很久很久的,最殘忍的問題。
江城,你愛的是誰
是你。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是嗎我笑了,那你告訴我,你愛的,是現在的我,還是那個……每天在你麵前,扮演著林楚楚的‘缺點’,讓你煩躁,卻又讓你習慣的我
你愛的,是我這個人,還是……隻是愛上了那個,被你親手塑造出來的,獨一無二的,讓你有掌控感的……影子
我的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刀,淩遲著他,也淩遲著我自己。
他的臉色,一點點地,變得慘白。
他張著嘴,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力反駁。
因為,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他到底愛的是什麼
是蘇胭這個人
還是,那種可以肆意發泄情緒,可以掌控一切,可以填補他內心空虛的……感覺
他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徹底的恐慌。
他發現,他引以為傲的愛情,或許,從頭到尾,都隻是他自己的一場……自作多情的獨角戲。
而我,這個他以為的演員,其實,一直都是那個,最清醒的,觀眾。
12.
替身的終極報複
江城的迷茫,就是我的答案。
他根本分不清。
他隻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習慣了一個玩具的存在。當玩具不見了,他就會哭鬨,會不擇手段地想把它搶回來。
這無關愛情,隻關占有。
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冇有半分憐憫。
我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從他給我編織的那個叫替身的籠子裡爬出來。
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江城,我平靜地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太晚了。
說完,我轉身,離開了那棟被他精心佈置的,卻讓我感到窒息的家。
這一次,他冇有攔我。
他隻是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
離開江城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絡了周放。
計劃,可以開始了。我說。
周放在那邊,吹了聲口哨。想好了這可是,趕儘殺絕啊。
是他逼我的。我的聲音,冇有一絲溫度。
江氏集團,因為林氏的撤資和江城本人的醜聞,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股價暴跌,資金鍊斷裂,內部人心惶惶。
這正是我下手的最好時機。
我把我這三年,收集到的所有,關於江氏集團內部的運營漏洞,財務問題,以及一些見不得光的灰色交易的證據,全部交給了周放。
然後,我聯絡了之前一直想挖我跳槽的那幾家,江氏的競爭對手公司。
我冇有選擇加入他們。
我選擇,和他們合作。
我以我手裡的籌碼,和我的設計才華入股,成立了一個臨時的複仇者聯盟。
我們的目標,隻有一個——
徹底肢解江氏集團這頭看似龐大,實則內裡早已腐朽的巨獸。
接下來的一個月,商界風雲變幻。
我們利用江氏的財務漏洞,精準地做空他們的股票。
我們策反了他們內部的核心技術人員,帶走了最重要的項目。
我們把我掌握的那些黑料,有節奏地,一點一點地,拋給媒體。
每一次的打擊,都精準地,打在江氏的七寸上。
江城,焦頭爛額。
他試圖力挽狂瀾。他拋售自己的私人資產,四處求人借錢,想堵上那個越來越大的窟窿。
但冇用。
牆倒眾人推。
曾經那些圍在他身邊,阿諛奉承的人,如今都對他避之不及。
他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我隔著螢幕,看著新聞釋出會上,他那張憔悴不堪,被無數閃光燈包圍的臉,心裡一片平靜。
我冇有報複的快感。
我隻是覺得,這本就是他該付出的代價。
為他的傲慢,為他的偏執,也為他那可笑的,自以為是的愛情。
李明又一次給我打了電話,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蘇小姐,收手吧!再這樣下去,江總真的會一無所有的!他會死的!
那又如何我反問,三年前,當我被他選中,成為一個冇有自我的替身時,那個叫蘇胭的女孩,就已經死過一次了。
現在,我隻是想讓她,真正地,活過來而已。
我掛了電話。
我知道,這很殘忍。
但這是,一個替身,對那個親手製造了她的主人,所能做出的,最徹底的,終極報-複。
13.
那場大火,燒掉了他的所有念想
江氏集團的崩塌,比我想象中更快。
最後一個致命的打擊,來自一場意外的大火。
起火的地點,是我三年前租住的,那棟老舊的居民樓。
火勢很大,很快就蔓延了整個樓層。
當消防車和救護車呼嘯而至時,整棟樓,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我接到周放的電話,趕到現場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怎麼會起火我問,聲音在抖。
聽說是線路老化引起的。周放的臉色也很凝重,幸好你早就搬出來了。
我看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心裡一陣後怕。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有人衝進去了!
瘋了吧!還往裡衝!
我順著眾人指的方向看過去,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
一個熟悉的身影,不顧消防員的阻攔,瘋了一樣地,衝進了那片火海。
是江城。
江城!我失聲尖叫,想衝過去,卻被周放死死地拉住。
你瘋了!進去就是送死!
放開我!我用力掙紮,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衝進去。
那個房子裡,已經什麼都冇有了。所有我珍視的東西,在我搬走的時候,都已經帶走了。
他到底,是為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被熏得漆黑的身影,從火場裡,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他懷裡,緊緊地抱著一個什麼東西。
是江城。
他跑出來的那一刻,就因為體力不支和吸入過多濃煙,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快!救人!
醫護人員立刻衝了上去。
我掙脫周放,也跑了過去。
我看到,他被燻黑的臉上,滿是水泡。他身上的衣服,被燒得破破爛爛。
但他那雙被燒傷的手,卻依舊死死地,護著懷裡的那個東西。
我湊近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個玩偶。
一個很醜的,兔子玩偶。
是我剛畢業時,在一個地攤上,花十塊錢買的。因為做工粗糙,它的眼睛一高一低,嘴巴也是歪的。
我一直覺得它很醜,搬家的時候,就隨手把它,丟在了那箇舊公寓裡。
我從冇想過。
江城,這個身家上億,見慣了奇珍異寶的男人,會為了這麼一個醜陋的,不值錢的玩偶,連命都不要地,衝進火海。
為什麼
醫護人員想把他懷裡的玩偶拿開,給他做檢查。
但他死活不放手。
哪怕是在昏迷中,他依舊用儘全身的力氣,把它緊緊地抱在懷裡,嘴裡,還無意識地,呢喃著。
胭胭……的……
……不能燒……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決堤而下。
我蹲下身,看著他昏迷的,狼狽的臉,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擊中了。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我喜歡什麼。
他知道,我珍視什麼。
他隻是……以為他給的,纔是最好的。
那場大火,燒掉了我過去所有的痕跡。
也把他心裡,最後一點,關於林楚楚的,可笑的念想,燒得一乾二淨。
隻剩下,那個醜陋的,卻獨一無二的,屬於蘇胭的,兔子玩偶。
14.
離婚協議,我從冇寄出去。
江城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全身百分之三十燒傷,重度煙霧吸入性損傷。
醫生說,他能活下來,是個奇蹟。
我在醫院的走廊裡,坐了一夜。
天亮時,李明來了。
他看起來,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他把一個檔案袋,遞給我。
蘇小姐,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這是江總,早就準備好,讓我交給你的。
我打開檔案袋。
裡麵,是一遝厚厚的股權轉讓協議。
江城,把他名下,所有剩餘的,還值錢的資產,包括他私人持有的,江氏集團最後的股份,全部,無條件地,轉讓給了我。
在協議的最後一頁,我看到了他的簽名。
龍飛鳳舞,一如他的人。
隻是,在簽名的旁邊,還有一行小字。
【我的胭胭,值得最好的。】
我的手,開始發抖。
在檔案袋的最底下,我還發現了另一份檔案。
是那份,被我用咖啡弄臟了的,離婚協議。
我把它抽出來,展開。
在協議的背麵,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用鋼筆寫下的字。
全都是我的名字。
蘇胭,蘇胭,蘇胭……
有的力透紙背,有的潦草不堪。
像是一個人,在無數個深夜裡,在無儘的思念和悔恨中,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著他愛人的名字。
在最下麵,還有一句話。
【對不起,我愛你。】
我的眼淚,滴落在紙上,把那三個字,洇成了一片模糊。
這份協議,李明看著我,說,江總他,從冇想過要寄出去。他說,那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愚蠢的決定。
他說,他一直在等。等你氣消了,等你……願意回家。
火災那天,他不是去找什麼玩偶的。
他是去找這個的。李明指著那份離婚協議,他說,這是他欠你的。他要去,親手把它毀掉。
他想告訴你,他江城,這輩子,隻有一位,江太太。
我再也控製不住,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我贏了。
我用最殘忍的方式,贏得了這場戰爭。
我把他,從雲端,拉入了地獄。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會這麼痛
痛得,像是要死掉一樣。
我以為,我報複的是他的偏執,他的自私。
到頭來,我才發現。
我親手毀掉的,是一個男人,最笨拙,最深沉,也最……絕望的愛情。
15.
我不是誰的替身,我是蘇胭
江城在ICU裡,待了一個月。
那一個月,我哪裡都冇去。
我就守在病房外。
他醒著,我就陪他說話。雖然,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睡著,我就看著他。
我把他轉給我的所有資產,都還了回去。我告訴李明,用這些錢,去填補公司的窟窿,去安撫那些被遣散的員工。
我什麼都不要。
我隻要他,活下來。
一個月後,他脫離了危險,轉到了普通病房。
他能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你……還在。
我還在。我握著他那隻被紗布包裹得像粽子一樣的手,眼淚掉了下來。
他看著我,笑了。
那張被燒傷的,不再英俊的臉上,那個笑容,卻比我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乾淨。
他開始,積極地配合治療。
複健的過程,很痛苦。每一次,他都疼得滿頭大汗。
但他一聲都冇吭。
因為,我一直陪在他身邊。
半年後,他出院了。
他的臉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他的手,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靈活。
江氏集團,最終還是冇能保住。被拆分,被收購。
他從一個叱吒風雲的商界帝王,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
出院那天,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蘇胭,我們……複婚吧。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睛裡的期待和忐忑。
我沉默了很久。
然後,我搖了搖頭。
江城,我說,對不起。
我看到,他眼裡的光,瞬間,熄滅了。
為什麼他問,聲音在抖。
因為,我看著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想再當‘江太太’了。
我想,做回蘇胭。
那個驕傲的,倔強的,愛笑的,會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的,珠寶設計師,蘇胭。
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
我看到,他眼裡的痛苦,和掙紮。
但最後,他還是,對我笑了。
好。他說,我等你。
等你什麼時候,願意,重新嫁給我。
……
一年後。
巴黎。
我的個人珠寶設計品牌,在這裡,舉辦了第一場釋出會。
主題是——【涅槃】。
釋出會,大獲成功。
在後台,我收到了無數的鮮花和祝賀。
其中,有一束,冇有署名。
隻有一張卡片。
上麵,是熟悉的,龍飛鳳舞的字跡。
【祝我的蘇胭,永遠自由,永遠閃亮。】
我拿著卡片,笑了。
釋出會結束後,我在塞納河邊散步。
一個街頭畫家,叫住了我。
美麗的女士,能為您畫一幅肖像嗎
我笑著點頭。
畫完後,我拿過畫。
畫上的我,笑得燦爛,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堅定。
在畫的右下角,我看到了,畫家的簽名。
不是什麼我認識的藝術大師。
隻是兩個,簡單的漢字。
——江城。
我抬頭,看向那個坐在畫架後,對我溫柔微笑的男人。
他的臉上,依舊有疤。
但他的眼睛裡,卻盛滿了,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的星光。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江總。
他隻是,一個在異國他鄉,靠著畫畫為生的,普通的男人。
一個,在等他的愛人,回家的男人。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我們都笑了。
或許,這纔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我不是誰的替身,我是蘇胭。
而他,也不再是誰的枷-鎖,他隻是,愛著蘇胭的,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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