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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山村池塘裡最不起眼的白鵝,直到那日黑雲撕裂了晴空。
鷹魔的巨翼遮蔽日光,鐵爪撕裂大地,家禽四散奔逃。
當它撲向瑟瑟發抖的小黃雞時,我體內沉睡的力量驟然甦醒。
鋼羽如甲,喙似寒刃,我竟化身鵝妖,與那蒼穹的獵手纏鬥。
鷹魔烈焰纏身,將我狠狠砸向山岩。
渾身劇痛欲裂之際,我聽見池塘深處傳來遠古的呼喚——
孩子,水是你流淌的血脈。
月光下,我引動整座湖水的力量,化作漫天冰刃。
最後一擊,天地澄澈,我變回白鵝,池水倒映著英雄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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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像被最溫存的母親之手細細碾碎的金粉,均勻地灑在翡翠山穀的每一寸肌膚上。那座小小的村落,臥在群山環抱的搖籃裡,安穩得像一個尚未醒來的夢。裊裊炊煙,是村婦灶膛裡逸出的呼吸,筆直地升向澄澈如洗的碧空,最終融入那無垠的淡藍裡,了無痕跡。空氣裡浮動著一股混雜了青草、濕潤泥土和野花清甜的氣息,沁入心脾,使人恍然忘卻世間奔忙。村口那方池塘,便是整幅畫卷最溫潤的眸子。水波不興,平滑如鏡,倒映著岸畔垂柳依依的翠影和頭頂上那片纖塵不染的藍天,偶爾掠過一隻翠鳥,那倒影便漾開一圈圈極細的漣漪,旋即複歸平靜,彷彿從未有過驚擾。
我,一隻再尋常不過的白鵝,正浮在這片溫柔的鏡麵之上。冰冷的池水輕柔地包裹著腳蹼,帶來一絲舒適的涼意。我緩緩劃動,身後拖曳出一道道漸漸擴散的優雅水痕。岸上,幾隻鴨子嘎嘎地聊著天,笨拙地搖晃著身子踱步,在柔軟濕潤的泥灘上留下淩亂卻充滿生趣的腳印。幾隻蘆花雞咯咯地刨食,土屑紛飛,金色的麥粒在陽光下跳躍。遠處田埂上,老黃牛慢悠悠地甩著尾巴,咀嚼著青草,眼神溫和而滿足。一切,都浸透在一種近乎停滯的、被陽光和安寧釀透了的慵懶裡。時光在這裡,似乎也放輕了腳步,不忍攪動這份與世無爭的恬淡。
我愜意地劃著水,偶爾低頭啄食水麵上漂浮的嫩綠浮萍,清甜微澀的滋味在喉間瀰漫。偶爾也潛入水下,感受水流拂過羽毛的溫柔阻力,睜開眼,水底的世界朦朧而奇異:光滑的鵝卵石泛著青黛的光,細長的水草隨著水流無聲搖曳,宛如舞者綠色的裙裾。
日頭漸漸爬高,曬得水有些暖了。我懶洋洋地遊向岸邊,抖落一身水珠,在陽光下的草地上攤開翅膀,讓暖意滲透每一根羽管。同伴們或臥或立,享受著這正午的靜謐。微風掠過,草葉低語,遠處傳來牧童悠揚卻不成調的短笛聲,一切都平和得如同一個永恒不變的承諾。
然而,這承諾碎裂得如此猝不及防。
起初,隻是天際線處滾來幾團異常濃重的灰雲,像被潑翻的墨汁,迅速吞噬著純淨的藍色。接著,一陣令人心悸的寂靜籠罩下來,鳥鳴蟲噪瞬間消失無蹤,連風也屏住了呼吸。池塘的水麵不再倒映藍天,隻映出鉛灰色的、不斷翻滾下壓的雲層,沉重得彷彿要墜落下來。岸上的家禽們開始不安地騷動,雞鴨們發出短促驚慌的叫聲,脖頸上的羽毛根根豎起,茫然地轉動著頭顱。
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冰涼的恐懼,毫無征兆地攫住了我的心臟。我猛地從草地上站起,昂起頭,頸部的羽毛不由自主地炸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頭部。目光死死盯住那墨雲翻湧的天穹深處。
在那裡!
一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黑點,驟然撕裂了沉重的雲幕。它出現得毫無征兆,速度卻快得撕裂了視線。起初隻是一個模糊的黑影,眨眼間已膨脹成遮天蔽日的恐怖陰影。它向下俯衝的姿態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優雅,帶著令萬物俯首的絕對威壓。巨大的雙翼完全展開,其寬度足以覆蓋半座池塘,每一次扇動都捲起沉悶如雷的狂風,裹挾著一種刺鼻的、類似硫磺焚燒的焦糊氣味,狠狠砸向地麵。草木在這腥風中劇烈地倒伏、顫抖,彷彿承受著無形的重壓。
池塘的水被這狂暴的風壓激起無數混亂的漣漪,水麵像開了鍋般劇烈震盪。岸上的雞鴨們徹底炸開了鍋,淒厲的尖叫混雜著翅膀撲棱的混亂聲響,它們如同無頭蒼蠅般瘋狂亂竄,有的撞在一起,有的慌不擇路一頭紮進灌木叢。平日裡笨拙的鴨子此刻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嘎嘎亂叫著衝向任何能遮蔽的地方。整個池塘邊瞬間化作一片絕望奔逃的地獄。
那巨大的黑影在俯衝中顯露出了真容——一隻龐大到超乎想象的蒼鷹。但它的形態遠非尋常猛禽可比。覆蓋全身的羽毛並非褐色或灰色,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彷彿能吸收所有光線的漆黑。唯有那對眼睛,是兩團熊熊燃燒的、熔金般的火焰,裡麵翻騰著**裸的貪婪與一種純粹的、對弱小生命施虐的殘忍快意。它銳利如鉤的喙閃爍著金屬般的冷光,而那雙巨大的爪子,更像是地獄熔爐裡鍛造出的精鋼刑具,彎曲著,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幽芒。
它的目標清晰而冷酷——一隻被這滅頂之災徹底嚇懵了的小黃雞。那隻可憐的小東西,羽毛蓬亂,正蜷縮在一叢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狗尾巴草旁,小小的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著,細弱的腿腳癱軟無力,隻能徒勞地發出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唧唧聲,琥珀色的眼珠裡盈滿了純粹的、凍結了的恐懼,映照著天空中那不斷放大的、帶來死亡的陰影。
鷹魔龐大的身影徹底籠罩了小黃雞,那熔岩般的巨眼鎖定了這唾手可得的獵物,一絲殘忍的興奮火焰在其中跳躍。它那鋼鐵巨爪微微調整角度,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無比地攫向那團瑟瑟發抖的黃色絨毛。
時間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扭曲。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我的心臟,勒得我幾乎窒息。身體本能地想要後退,想要和所有同伴一樣,鑽入草叢深處,躲進黑暗的角落,祈求那掠食者忽視我這微不足道的存在。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名為退縮的念頭湧上腦海的刹那,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一種滾燙的、咆哮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從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從骨髓深處,從靈魂的裂隙中,轟然爆發!
這力量毫無征兆,蠻橫地沖垮了所有恐懼的堤壩。它像沉睡萬載的火山驟然甦醒,岩漿奔騰,灼燒著我的血管,震盪著我的骨骼。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熱洪流瞬間貫通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劇痛與狂喜中尖叫。我的視野驟然被一層奇異的光暈籠罩,看出去的世界邊緣都染上了淡淡的、流轉的金色。
嘎——!
一聲絕非普通鵝類能夠發出的、混合著痛苦與狂暴的尖利長鳴,不受控製地從我喉管深處迸發出來。這聲音撕裂了狂風,甚至短暫壓過了鷹魔俯衝的呼嘯。
我動了!
身體彷彿不再屬於我自己,而是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徹底接管。肌肉纖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骨骼在巨大的負荷下嘎吱作響。我猛地蹬地,腳下的泥土和草皮被巨大的反衝力炸開一個淺坑。身體化作一道離弦的白色閃電,不再是笨拙的奔跑,更像是一道貼著地麵疾掠的狂風,筆直地迎向那即將落下的、死亡的鋼爪!
目標——鷹魔那粗壯如成人手臂、覆蓋著堅硬漆黑鱗片的腳踝!
近了!更近了!鷹魔熔岩巨眼中那一絲對弱小獵物的戲謔和殘忍,在我急速放大的視野裡清晰無比。它似乎根本冇料到會有食物主動撞向它的利爪。
就在那鋼爪距離小黃雞絨毛僅剩咫尺之遙的瞬間,我的脖頸如強弓引滿,積蓄到極致的力量驟然釋放!長頸帶動頭顱,堅硬如鐵的喙,撕裂空氣,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精準無比地狠狠啄擊在鷹魔腳踝那鱗片覆蓋相對薄弱的一側!
鏗!
一聲刺耳得令人牙酸的金鐵交鳴!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沿著我的喙部猛烈地傳遞上來,震得我頭顱劇痛,眼前金星亂冒,彷彿整個腦袋都要裂開。但同時,鷹魔那勢在必得的一抓,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遠超它想象的巨大力量生生阻滯了!
唳——!!!
一聲充滿驚愕與暴怒的尖嘯,如同無數金屬碎片在玻璃上刮擦,瞬間刺穿了整個山穀。鷹魔龐大的身軀因為這出乎意料的攻擊而微微一滯,熔岩巨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錯愕。緊接著,是滔天的憤怒!被一隻渺小的、本該是盤中餐的鵝類所傷,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它那巨大的右翼猛地一扇,並非為了飛行,而是當作一柄開山巨斧,裹挾著萬鈞之力,掀起一股腥臭的、足以將小樹連根拔起的恐怖狂風,狠狠地、毫無花哨地向我橫掃而來!
空氣被擠壓發出沉悶的爆鳴!
太快了!太強了!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閃避動作。
砰!
一聲沉悶如擂鼓的巨響。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座高速移動的山嶽正麵撞中。沛然莫禦的力量瞬間貫穿全身。劇痛!深入骨髓、撕裂臟腑的劇痛海嘯般淹冇了我所有的意識。視野瞬間被黑暗和亂竄的金星占據。身體完全失去了控製,輕飄飄地離地而起,像一片被颶風捲起的枯葉,在空中翻滾著,劃出一道狼狽不堪的弧線。
轟隆!
後背狠狠砸在十數米外一塊突出地麵的、棱角分明的青黑色巨岩上。劇烈的撞擊讓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喉頭一甜,一股溫熱的液體猛地湧上,從喙邊溢了出來,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綻開刺目的紅梅。全身的骨頭彷彿都散了架,劇烈的疼痛讓我幾乎昏厥過去。岩石冰冷的觸感透過羽毛,滲入皮肉,刺入骨髓,與那灼燒般的痛苦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我的意識撕碎。
鷹魔那對熔岩巨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在岩石上的我,裡麵燃燒的不再僅僅是憤怒,更添了一絲貓戲老鼠般的殘忍玩味。它似乎並不急於殺死我,而是要欣賞我的痛苦和掙紮。它那巨大的身軀懸停在低空,翅膀緩慢地扇動著,捲起一陣陣帶著血腥和硫磺味的風,壓迫感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感覺再次從我身體的廢墟深處升騰而起。不再是先前爆發時的灼熱洪流,而是一種冰冷的、堅韌的、如同大地深處湧出的力量。它迅速流遍全身,所過之處,那撕裂般的劇痛竟被強行壓製下去,一股令人戰栗的麻癢感在皮肉和骨骼間瀰漫開來。
嗤嗤嗤……
細密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從我身上響起。
我驚駭地低頭看去。隻見我原本潔白柔軟的羽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恐怖的變化!它們一根根變得堅硬、挺直,邊緣閃爍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羽毛的根部如同活物般向皮肉深處紮根,彼此摩擦、交錯、緊密疊合,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轉眼之間,一層泛著冰冷青灰色金屬光澤的、彷彿由無數細小鱗甲組成的奇異鋼羽,嚴絲合縫地覆蓋了我的全身!每一片羽毛都如同精工鍛造的盾甲,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著堅不可摧的寒芒。
與此同時,我的喙部也傳來劇烈的異變感。原本堅硬的角質喙彷彿被無形的鐵匠重新鍛打,前端變得異常尖銳、狹長,邊緣薄如利刃,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像一把淬鍊過的短匕。一股冰冷的、純粹的破壞意念,從這異變的喙尖傳遞出來。
更詭異的是我的眼睛。視野被一層淡淡的、流轉不息的金色光暈籠罩。池塘邊驚恐逃竄的同伴、懸停空中如同魔神的鷹魔、甚至遠處被狂風吹彎的草葉……所有的一切,在這金色視野中都變得異常清晰、緩慢,它們的動作軌跡彷彿被無形的線條勾勒出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可以預判的韻律感。鷹魔那緩慢扇動翅膀時帶起的氣流渦旋,它熔岩巨眼中那殘忍光芒的每一次細微閃爍,都纖毫畢現地映照在我這雙異變的瞳孔裡。
我——不再是一隻普通的鵝了!一種陌生的、冰冷而強大的感覺充斥著我,那是屬於掠食者,屬於戰士的感覺!
嘎——嗚!一聲低沉、充滿金屬質感和威懾力的低吼從我喉間滾動而出,與先前普通的鵝鳴截然不同。
鷹魔熔岩巨眼中的玩味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更深的驚疑和暴怒取代!它顯然認出了眼前這獵物身上散發出的、同屬於異類的危險氣息!這不再是意外,而是**裸的挑釁!
唳——!
鷹魔發出一聲震怒的尖嘯,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沉,不再是試探,而是全力撲殺!它放棄了那縮在草裡的小黃雞,目標完全鎖定了我!那燃燒著烈焰的雙翼猛地一收,身體如同墜落的黑色隕星,帶著撕裂一切的威勢,兩隻巨大的、閃爍著幽冷寒光的鋼爪,如同兩柄巨大的鐵鉗,一左一右,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狠狠向我攫抓而來!爪風未至,那冰冷的死亡氣息已將我全身籠罩!
就在那雙毀滅之爪即將合攏,將我徹底撕碎的千鈞一髮之際,我那雙異變的、流淌著淡金色光暈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鷹魔撲擊動作中一個極其細微的破綻——它因憤怒而過度發力,導致右側利爪的軌跡在最後關頭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滯!
就是現在!
我蜷縮在岩石上的身體猛地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覆蓋全身的鋼羽瞬間繃緊,摩擦發出輕微的金屬錚鳴。雙腿強健的肌肉驟然收縮、彈射!不再是笨拙的跳躍,更像是一道貼著地麵激射而出的青灰色箭矢!
嗖!
我的身體險之又險地從鷹魔雙爪合攏前那不足半尺的狹小縫隙中電射而出!那帶著腥風的爪尖幾乎是擦著我尾部堅硬的鋼羽掠過,帶起一串細微卻刺眼的火花!
砰!鷹魔的雙爪狠狠抓在我剛纔蜷縮的岩石上。堅硬的青石如同朽木般爆裂開來,碎石四濺,留下數道深達寸許、觸目驚心的恐怖爪痕!
一擊落空!鷹魔的憤怒瞬間被點燃到極致!
而我,在脫離險境的瞬間,身體在空中不可思議地旋轉!藉助鋼羽破開空氣的流線型優勢,我像一道被強力扭轉的螺旋,銳利的喙尖,如同最精準的矛頭,藉著旋轉的離心力,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厲嘯,目標直指鷹魔那覆蓋著漆黑硬羽、相對薄弱的右側脖頸!
這一啄,快!準!狠!凝聚了全身的異力與搏命的意誌!
噗嗤!
一聲沉悶的、利器穿透堅韌皮革的聲音響起!
我尖銳如匕首的喙,深深刺入了鷹魔脖頸側麵的羽毛與皮肉之中!一股滾燙的、帶著濃烈硫磺腥氣的暗紅色液體猛地噴濺出來,有幾滴濺射到我的鋼羽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輕響!
唳——!!!
這一次的尖嘯,不再是憤怒,而是混雜了劇痛與難以置信的驚駭!鷹魔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它瘋狂地甩動脖頸,試圖將我這個掛在它身上的致命毒刺甩脫。
我死死咬住,喙深深嵌入,四肢也本能地抓向它頸部的羽毛,鋼爪般的腳蹼撕扯下大片的黑羽。身體被它狂暴的力量甩得如同狂風中的破布,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但我心中隻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刺進去!更深地刺進去!
劇痛徹底激發了鷹魔的凶性!它不再試圖甩脫我,而是猛地側過身體,巨大的、燃燒著烈焰的左翼,如同一麵燃燒的、佈滿倒刺的巨牆,帶著焚燬一切的恐怖高溫和萬鈞之力,狠狠地、毫無保留地向掛在它脖頸上的我扇了過來!
翼未至,那灼熱的氣浪已經撲麵而來,幾乎要將我的鋼羽點燃!這一擊,覆蓋範圍極大,速度更快得超出了我反應的極限!避無可避!
轟!
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抽中!難以想象的巨力和灼痛瞬間將我淹冇!覆蓋全身的鋼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和扭曲的摩擦聲。我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這股毀滅性的力量狠狠拍飛出去!
噗通!
身體砸在池塘邊緣的淺水區,濺起巨大的水花。冰冷的池水瞬間包裹了我,但絲毫無法緩解那深入骨髓的灼痛和被巨力撞擊帶來的眩暈。全身的鋼羽多處變形、開裂,縫隙中滲出縷縷血絲。劇痛讓我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連掙紮著站起的動作都變得無比艱難。視線模糊,耳朵裡充斥著嗡嗡的轟鳴。
鷹魔懸停在半空,熔岩巨眼死死地盯著水中掙紮的我。它脖頸上的傷口還在汩汩地冒著暗紅色的血,但這點傷勢顯然遠不足以致命。它緩緩地抬起那隻將我拍飛的左翼,翼尖處,幾根我斷裂的、染血的鋼羽正被它翼上燃燒的黑色火焰舔舐著,迅速化為灰燼。它低頭,用喙輕輕梳理了一下被我抓亂的頸部羽毛,動作帶著一種慢條斯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優雅和……嘲弄。
它不再急於撲殺,而是緩緩降低高度,巨大的雙爪踏在池塘邊緣的泥地上,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坑印。它邁著一種勝利者巡視戰利品的步伐,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步步向我逼近。熔岩般的巨眼鎖定著我,那眼神不再是純粹的毀滅欲,更添了一種居高臨下的、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殘忍。它似乎在欣賞我的狼狽,品味我的恐懼,等待著給予最後一擊的完美時刻。
冰冷的池水刺激著我的傷口,帶來針紮般的刺痛,卻也讓我昏沉的頭腦有了一絲清醒。我掙紮著,試圖用那同樣覆蓋了細密鋼羽的腳蹼撐起身體。每一次用力,碎裂變形的鋼羽邊緣都深深紮進皮肉,帶來鑽心的痛楚。喉嚨裡滿是鐵鏽般的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撕裂般的疼痛。
鷹魔巨大的陰影徹底將我籠罩。它低下頭,那燃燒的巨眼湊近,近到我甚至能看清它眼中跳躍的、毀滅性的火焰紋理。一股濃烈的硫磺和血腥混合的惡臭撲麵而來,幾乎令我窒息。
嘎……嗚……我發出虛弱而不甘的嘶鳴,異變的喙微微張開,試圖凝聚最後一絲力量做出無謂的反抗。
鷹魔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人性化的、混合著輕蔑與玩味的殘忍光芒。它緩緩抬起了右爪——那隻閃爍著幽冷寒光、足以輕易捏碎巨石的鋼爪!爪尖微微彎曲,如同五柄淬毒的彎鉤,鎖定了我的頭顱!它要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結束這場在它看來早已失去懸唸的遊戲!
死亡的陰影,冰冷而沉重,如同實質般壓在我的頭頂。絕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淹冇了我的意識。身體裡的力量在劇痛和重壓下飛速流逝,那層冰冷的鋼羽似乎也在變得沉重,像一副即將把我拖入深淵的冰冷枷鎖。
結束了麼就這樣……結束在這冰冷的泥水裡那些同伴……小黃雞……池塘……田埂……老槐樹……那所有熟悉的、帶著陽光味道的安寧……
就在那毀滅之爪即將落下,將我頭顱連同所有不甘與希望一同捏碎的瞬間——
孩子……
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直接在我瀕臨破碎的意識深處響起。
這聲音並非通過耳朵傳來,而是如同最輕柔的漣漪,直接盪漾在我的靈魂之上。它古老、蒼茫,帶著一種穿越了無儘歲月的疲憊與溫和,卻又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包容萬物的浩瀚力量。這聲音的出現是如此突兀,卻又如此自然,彷彿它本就沉睡在我血脈的最深處,隻是在此刻被死亡的威脅喚醒。
水……是你流淌的血脈……
聲音低沉地迴盪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奇異的韻律,彷彿與池塘的每一絲漣漪、每一滴水珠的脈動產生了共鳴。
傾聽它……感受它……
伴隨著這古老聲音的指引,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瞬間攫住了我。身下冰冷刺骨的池水,不再僅僅是淹冇我的泥濘。透過我緊貼水底的腳蹼、翅膀,甚至每一片浸在水中的鋼羽,一種前所未有的、龐大而溫柔的脈動,清晰地傳遞了過來!
這脈動,深沉、浩瀚,如同大地的心跳,又帶著水特有的、生生不息的流動韻律。它與我體內那股冰冷異變的力量產生了奇妙的共鳴!彷彿我乾涸撕裂的血管,瞬間接通了一條奔湧著生命源泉的大河!
呼喚它……引導它……就像引導你呼吸……
古老的聲音如同最耐心的導師,指引著那陌生的力量流向。瀕臨枯竭的身體,如同久旱的河床突然迎來了滔天洪水!一股清涼的、蘊含著磅礴生機的能量,不再侷限於冰冷的修複,而是帶著江河奔湧的意誌,轟然湧入我幾乎破碎的軀體!
嗡——!
覆蓋我全身的、那些因撞擊而扭曲碎裂的鋼羽,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冰冷的青灰色金屬光澤,而是一種深邃、純淨、彷彿由最純淨的冰川核心凝聚而成的冰藍色!每一片鋼羽都在嗡鳴、震顫,表麵浮現出玄奧繁複的、如同天然冰晶凝結般的湛藍紋路!紋路流轉,散發出徹骨的寒意,卻又蘊含著水之生命的無儘韌性。
我掙紮著,猛地抬起頭顱!那雙流淌著淡金色光暈的眼睛,此刻瞳孔深處彷彿凍結了兩團極地風暴的核心,冰冷、銳利、洞徹一切!我的目光不再看向近在咫尺的死亡之爪,而是穿透了鷹魔那龐大的身軀,死死鎖定了它胸腔深處——那一點在它憤怒燃燒的熔岩之軀中,唯一一處跳動著、如同被汙穢黑泥包裹的、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暗紅!
鷹魔的巨爪,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已然降臨!爪風壓得我頸部的冰藍鋼羽都緊緊貼伏!
就在這萬分之一秒的刹那,我積蓄了全部意誌和那新生的、源自水脈的冰寒力量,猛地發出一聲震徹靈魂的尖嘯!
嘎——昂——!!!
嘯聲不再是禽類的嘶鳴,更像是冰川崩裂、江河倒卷的轟鳴!一股肉眼可見的、冰藍色的環形衝擊波,以我為中心驟然爆發!
轟!
冰藍的波紋狠狠撞在鷹魔抓下的巨爪之上!冇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彷彿極寒瞬間凍結了熾熱金屬的滋滋聲!
鷹魔那足以捏碎山岩的巨爪,竟被這層冰藍的波紋生生阻滯在半空!爪尖距離我的頭顱僅有毫厘之差!一層薄薄的、卻閃爍著鑽石般堅硬光澤的幽藍冰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順著它的爪尖向上蔓延!雖然速度緩慢,但那刺骨的極寒和其中蘊含的、源自大地的浩瀚水脈之力,讓鷹魔熔岩般的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驚駭!
它猛地抽回巨爪,動作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倉皇!覆蓋在爪上的幽藍冰晶被它狂暴的力量震碎,簌簌落下,但爪尖表麵明顯留下了一層灰敗的凍傷痕跡!
趁此千載難逢的間隙,我猛地一蹬水底!冰藍色的鋼羽劃開渾濁的水流,身體如同一條出水的冰龍,帶著凜冽的寒氣沖天而起!不再是貼地疾掠,而是直衝雲霄!
鷹魔發出一聲震怒欲狂的尖嘯,熔岩之軀轟然爆燃,黑色的火焰沖天而起,瞬間驅散了爪上的寒意,雙翼狂震,捲起焚風熱浪,龐大的身軀帶著更加凶戾的氣勢,向我追擊而來!它要將這個一再忤逆它、甚至讓它感到威脅的蟲子徹底焚成灰燼!
兩道身影,一者冰藍流光,一者黑焰滔天,帶著截然相反卻又同樣磅礴的力量,在鉛灰色的天幕下,如同兩顆逆向而行的流星,轟然對撞!
轟隆——!!!
前所未有的巨響炸裂開來!
冰與火,水與炎,兩股天地間最本源也最相剋的力量,在碰撞點爆發出毀滅性的能量風暴!一圈肉眼可見的巨大沖擊波呈環形瘋狂擴散,所過之處,池塘水麵被硬生生壓下一個巨大的凹坑,隨即又掀起滔天濁浪!岸邊的泥土被層層掀起,如同被無形的巨犁翻過!幾棵碗口粗的柳樹被連根拔起,如同稻草般拋飛出去!
撞擊的中心,光芒刺眼得讓人無法直視!冰藍色的寒流與漆黑的魔焰瘋狂地互相吞噬、湮滅、爆炸!每一次能量的對轟都如同悶雷滾過天際!
我被那狂暴的反震力狠狠拋飛出去,冰藍色的鋼羽光芒黯淡了許多,身體在空中翻滾,竭力穩住身形。鷹魔同樣被震退了數十米,它身上的黑色魔焰劇烈地明滅閃爍,顯然也承受了巨大的衝擊。
它懸浮在空中,熔岩巨眼死死地盯著我,裡麵翻騰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但更深處,卻隱藏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忌憚。它似乎終於意識到,眼前這隻鵝,已經不再是它隨意可以碾死的蟲子,而是一個足以威脅到它存在的真正對手!
一場超越凡俗、關乎生死與存亡的終極對決,在這被蹂躪的山穀上空,徹底展開!冰藍的流光與漆黑的魔焰,如同兩條搏殺的巨龍,在陰沉的蒼穹下展開了慘烈而壯麗的廝殺!
鷹魔徹底被激怒了,它熔岩般的巨眼死死鎖定著我,那眼神中的輕蔑早已被暴虐的殺意取代。它猛地仰天發出一聲穿金裂石、飽含無儘戾氣的長嘯!
唳——!!!
隨著這聲厲嘯,它龐大的身軀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如同地獄岩漿噴發般的暗紅光芒!覆蓋全身的漆黑羽毛彷彿被無形的火焰點燃,不是先前那種覆蓋體表的魔焰,而是羽毛本身在燃燒、在融化、在蛻變!
嗤啦!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響起。鷹魔的體型在紅芒中急劇膨脹,雙翼的翼展瞬間突破極限,每一根翼骨都如同燒紅的鐵條般透出恐怖的紅光,翼膜被徹底焚儘,取而代之的是流淌不息、熊熊燃燒的粘稠黑炎!它原本覆蓋鱗片的鋼爪變得更加巨大猙獰,爪尖滴落著熔岩般的暗紅物質,將空氣都灼燒得扭曲變形。最駭人的是它的頭顱,額骨處猛地刺出兩根彎曲如惡魔犄角的漆黑骨刺,而它那熔岩般的雙眼,此刻如同兩個深不見底的血池,翻湧著純粹的毀滅**!
它已不再是鷹,而是徹底蛻變為來自深淵的——鷹魔!恐怖的魔威如同實質的海嘯,轟然壓下,連空氣都變得粘稠而灼熱,帶著硫磺與血腥的死亡氣息。
吼——!鷹魔發出了非鷹非獸、如同地獄熔爐轟鳴的咆哮。它雙翼猛地一振,不再是撲擊,而是如同瞬移般出現在我側上方!那燃燒著無儘黑炎的巨大翼刃,帶著焚燬萬物的高溫和撕裂空間的威勢,如同兩柄地獄斬刀,一左一右,交叉絞殺而來!速度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
我瞳孔中冰藍光芒急閃!水脈之力在體內瘋狂奔湧,覆蓋全身的冰藍鋼羽光芒大盛,表麵玄奧的冰晶紋路急速流轉!我猛地向斜下方俯衝,身體在空中拉出一道險之又險的冰藍殘影!
嗤啦!燃燒的翼刃幾乎是擦著我的背脊掠過!那恐怖的高溫瞬間將我尾部幾根來不及完全覆蓋冰藍能量的鋼羽烤得焦黑捲曲!一股灼痛直透骨髓!
然而,鷹魔的攻擊如同附骨之蛆!它龐大的身軀展現出與體型完全不符的鬼魅靈活。一擊落空,那燃燒的翼刃毫不停頓,順勢反撩而上,同時,它巨大的、滴落著熔岩的鋼爪如同毒龍出洞,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直掏我的心腹!
避無可避!
千鈞一髮之際,源自水脈的冰寒之力在體內發出奔湧的咆哮!我雙翅猛地向下一壓,冰藍光芒爆發,身體如同千斤墜般驟然下沉數尺!同時,覆蓋著厚厚冰藍能量的頸項如同強弓引滿,尖銳如冰刃的喙,帶著刺骨的極寒,不閃不避,如同最精準的冰錐,狠狠啄向鷹魔抓來的巨爪掌心——那力量傳遞的核心節點!
鐺——噗!
一聲怪異刺耳的巨響!冰刃般的喙狠狠啄在鷹魔那熔岩覆蓋的巨爪掌心!堅冰與熔岩的碰撞!極寒與熾熱的湮滅!
一股狂暴的震盪力沿著喙部傳來,震得我頭暈目眩。鷹魔的巨爪也被這凝聚了冰寒力量的一啄阻滯了瞬間,爪心的熔岩護甲被啄開一個凹坑,絲絲寒氣侵入,發出滋滋的聲響。
但鷹魔的力量實在太過恐怖!短暫的阻滯後,那巨爪依舊帶著沛然莫禦的力量狠狠撞在我的胸腹之間!
砰!
如同被燒紅的攻城錘擊中!覆蓋胸腹的冰藍鋼羽發出令人心碎的呻吟,大片大片的湛藍冰晶在撞擊點爆裂、飛濺!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力和灼痛瞬間貫穿了我的身體!
噗——!一大口混合著冰屑的鮮血狂噴而出!
我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這股毀滅性的力量狠狠砸向地麵!方向,赫然是池塘邊緣那片嶙峋的亂石灘!
轟——哢嚓!
身體如同隕石般砸落!幾塊凸起的堅硬岩石在恐怖的衝擊力下瞬間粉碎!更多的碎石如同炮彈般向四周激射!煙塵混合著冰晶和水霧沖天而起!
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吞噬了我所有的意識!彷彿全身的骨頭都被這一撞徹底粉碎!覆蓋全身的冰藍鋼羽光芒黯淡到了極點,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紋,許多地方甚至崩裂開來,露出下麵血肉模糊的傷口。冰冷的池水漫過我的身體,卻絲毫無法緩解那深入靈魂的灼痛和撕裂感。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來胸腔內刀割般的劇痛,更多的血沫從喙邊湧出,染紅了身下的碎石和水窪。
視線模糊,天旋地轉。耳朵裡隻有自己沉重而艱難的喘息聲,以及血液滴落在石頭上的微弱滴答聲。力量如同退潮般飛速流逝,那源自水脈的冰寒之力也變得微弱而滯澀,彷彿被鷹魔那地獄般的魔焰徹底壓製、隔絕。
結束了……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那源自池塘深處的古老呼喚,那短暫的、如同奇蹟般的力量……終究無法抗衡這來自深淵的恐怖魔物麼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無邊的黑暗和劇痛中搖曳,即將徹底熄滅。
就在這意識沉淪的深淵邊緣,那古老而溫和的聲音,如同穿透無儘黑暗的最後一線微光,再次在我破碎的靈魂深處響起。這一次,聲音不再僅僅是迴盪,更像是一顆投入死寂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漣漪。
孩子……彆放棄……
聲音帶著一種撫慰靈魂的暖意,驅散了些許死亡的冰冷。
感受……水的脈動……它無處不在……它是你……你亦是它……
這低語如同咒語,又如同最本源的啟示。身下冰冷刺骨、浸染著我鮮血的池水,那無處不在的濕潤氣息,甚至空氣中因戰鬥而瀰漫的水霧……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清晰。它們不再僅僅是外物,而像是……我肢體的延伸,我血脈的共鳴!
一股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清涼感,不再僅僅從身下的池水傳來,而是從四麵八方,從每一縷濕潤的空氣,從每一滴飛濺的水珠中,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如同無數纖細的溪流,溫柔地滋養著我瀕臨枯竭的軀體,撫慰著撕裂的靈魂。
引動它……呼喚它……讓它……成為你的意誌……
古老的指引如同燈塔。我殘存的意誌,如同在風暴中抓住了一根稻草,不顧一切地、瘋狂地追逐著那無處不在的水之脈動!我嘗試著不再是被動地接受那水脈之力的湧入,而是主動地、用儘靈魂最後的力量去呼喚、去引導!
池塘!我的目光穿透模糊的淚水和血汙,死死鎖定了那方被戰鬥餘波攪得渾濁不堪、卻依舊頑強存在的池塘!它是這山穀水脈最集中的所在,是那古老力量最直接的源泉!
吼——!鷹魔那如同地獄風暴般的咆哮再次降臨!它龐大的、燃燒著不祥黑炎的身影懸停在我上空,熔岩血瞳中充滿了殘忍的快意和毀滅的滿足。它似乎很享受欣賞獵物在絕望中掙紮的最後一刻。它緩緩抬起了那隻滴落著熔岩的巨爪,爪尖對準了我的頭顱,準備給予最終、最徹底的終結。
就在那毀滅之爪即將落下的瞬間!
我,這隻癱在碎石血泊中、看似油儘燈枯的鵝妖,猛地昂起了幾乎斷裂的脖頸!沾滿鮮血的冰藍鋼羽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純淨到極致的湛藍光芒!那光芒不再僅僅覆蓋我的身體,而是如同一個信號,一道指令,猛地投射向那方池塘!
嘎——昂——!!!
一聲凝聚了所有不甘、所有意誌、所有對生命眷戀的、超越極限的尖嘯,撕裂長空,直貫雲霄!
隨著這聲靈魂的呐喊,異變陡生!
整個池塘的水麵,猛地向下一沉!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按壓!緊接著——
轟隆隆——!!!
如同沉睡的地脈巨龍被驚醒!整座池塘的水,不再是液體,而像是擁有了生命和意誌!滔天的巨浪毫無征兆地沖天而起!那巨浪不再是渾濁的泥水,而是在升騰的過程中,迅速凝結、塑形!
水花在無形的力量牽引下,飛速旋轉、凝聚、塑形!億萬水滴在升騰中凍結、銳化!頃刻之間,無數柄晶瑩剔透、長約三尺、薄如蟬翼、邊緣流轉著致命寒芒的——冰刃,憑空凝聚!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每一柄冰刃都如同最純淨的藍水晶雕琢而成,內部彷彿有極光在流動,鋒刃處閃爍著能凍結靈魂的幽藍寒光!
它們懸浮在空中,微微震顫著,發出億萬隻寒蜂振翅般的低沉嗡鳴,鎖定了半空中那燃燒的魔影!鋒刃所指,寒氣森然,連空氣都被凍結出細碎的白色冰晶飄落!整個池塘上方,瞬間化作一片由無儘冰刃組成的、美輪美奐卻又殺機盈野的死亡領域!
鷹魔那即將落下的巨爪,僵在了半空。它熔岩血瞳中的殘忍快意瞬間凝固,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源自本能的驚駭所取代!它感受到了!那億萬冰刃散發出的、並非單純的低溫,而是一種凍結生命、湮滅靈魂的法則之力!那是它來自深淵的魔焰也無法輕易焚燬的、源自這片土地本源水脈的憤怒!
我懸浮在無儘冰刃拱衛的中心,身體被一層純淨的冰藍光輝籠罩,破碎的鋼羽在光輝中飛速修複,甚至變得更加晶瑩璀璨。我那雙冰藍的瞳孔,此刻如同兩輪凍結的寒月,倒映著鷹魔那巨大的、燃燒著的身影,也清晰地映照出它胸腔深處,那被汙穢魔氣重重包裹下、唯一跳動的、如同被汙染的紅寶石般的——心臟核心!
就是那裡!
無需言語,意念即為號令!
我彙聚了全部意誌、全部水脈之力、全部對這片家園守護執唸的一擊,悍然發動!覆蓋著最強冰藍光華的尖銳長喙,如同離弦的冰晶神箭,猛地向前一啄!目標,直指那跳動的魔心!
隨著我喙尖的動作,懸浮於空的億萬冰刃驟然動了!
咻咻咻咻咻——!!!
如同九天銀河決堤!如同億萬星辰隕落!無數道幽藍的、帶著刺骨寒芒和死亡尖嘯的流光,撕裂了昏暗的天幕,彙聚成一股毀滅性的、絕對零度的寒冰洪流,以超越閃電的速度,精準無比地射向鷹魔那龐大的胸膛!目標隻有一個——那被鎖定的魔心!
冰刃之河!凍結萬物之河!帶著整座池塘、整片山穀水脈的憤怒與守護意誌,轟然降臨!
鷹魔發出了它降臨以來最為淒厲、也最為恐懼的咆哮!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熔岩血瞳瞬間收縮到極致!它瘋狂地催動全身的魔焰,那滔天的黑炎如同被激怒的黑色太陽,轟然爆發,試圖構築起最後的防禦!
轟——滋滋滋滋——!!!
冰與火,生與死,守護與毀滅,兩種截然相反、代表了世界本源法則的力量,在池塘上空,在鉛灰色的蒼穹下,進行了最後一次、也是最慘烈的終極對撞!
幽藍的冰刃洪流狠狠撞入那噴薄而出的地獄魔焰之中!冇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彷彿時間與空間都被強行凝固的奇異死寂!緊接著,是兩種力量互相湮滅、互相吞噬時發出的、綿密刺耳到極致的滋滋聲!
億萬冰刃在魔焰中前赴後繼地破碎、蒸發,化為冰藍色的霧氣。但那來自大地水脈的意誌太過磅礴!冰刃的數量彷彿無窮無儘!它們悍不畏死,以絕對的低溫凍結魔焰,以鋒銳的刃尖穿透防禦!冰藍的寒流如同最頑固的蝕骨之毒,一寸寸、一尺尺地侵蝕著那看似堅不可摧的黑色火牆!
鷹魔的咆哮聲變成了痛苦的嘶吼!它龐大的身軀在冰刃洪流的衝擊下劇烈地顫抖!護體的魔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收縮!那層保護著魔心的、最核心的熔岩護甲,在無數冰刃前赴後繼的衝擊和極致低溫的侵蝕下,終於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哢嚓!
一聲細微卻無比清晰的碎裂聲!
鷹魔胸前那最堅固的熔岩護甲,被無數冰刃的集中攢射和極寒侵蝕,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雖然細小,卻足以致命!
就在這一瞬間!我蓄勢待發的、凝聚了所有力量與意誌的最後一擊,到了!
那覆蓋著最純粹冰藍光華、如同冰晶神鑽的長喙,帶著我整個身體化作的流光,無視了前方依舊在瘋狂湮滅的冰火能量場,無視了那足以將鋼鐵瞬間氣化的殘餘高溫,精準無比地、如同宿命的審判,刺入了那道剛剛裂開的縫隙!
噗嗤——!
一聲沉悶的、彷彿刺穿了某種粘稠核心的輕響。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徹底凝固。
鷹魔那龐大如山、燃燒著滔天魔焰的身軀,猛地僵直在半空。它那熔岩血瞳中翻騰的暴怒、殘忍、驚駭……所有情緒瞬間熄滅,隻餘下一種無法置信的茫然和……凝固的絕望。
我尖銳如冰鑽的長喙,深深冇入了它的胸膛,精準地刺穿了那顆被汙穢魔氣包裹的、仍在微弱跳動的暗紅核心!
冇有鮮血噴濺。隻有一股極其濃烈、令人作嘔的硫磺與焦糊的惡臭猛地瀰漫開來。
鷹魔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提線木偶。它身上那毀滅性的魔焰如同被潑上了萬載玄冰,瞬間熄滅、凝固,化作一層灰敗的石質外殼。那熔岩血瞳中的光芒徹底黯淡,如同兩塊燒儘的焦炭。
嗤……
一聲輕微的、如同泄氣般的聲音響起。
鷹魔那龐大如山的身軀,從被冰喙刺穿的胸口處開始,寸寸龜裂!裂痕如同蛛網般迅速蔓延全身!那堅固的魔軀,如同被風化了億萬年的沙雕,在死寂的空氣中,無聲無息地崩解、潰散!
冇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冇有血肉橫飛的慘烈。隻有無數細小的、灰黑色的塵埃,如同燒儘的餘燼,簌簌飄落。那曾經遮蔽天日、帶來無儘恐懼的龐大魔軀,在億萬冰刃散發的幽藍寒光映照下,就這麼徹底地、無聲地化為了漫天飄散的飛灰!
一陣不知何時吹起的、帶著雨後青草氣息的清風拂過,將那最後一點灰燼也卷得無影無蹤。
籠罩山穀多時的鉛灰色厚重雲層,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驟然撕裂、掀開!久違的、純淨而溫暖的陽光,如同金色的瀑布,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瞬間灑滿了飽受蹂躪的山穀,也溫柔地籠罩了我疲憊不堪的身體。
池塘上懸浮的億萬冰刃,在陽光照射下,如同完成了使命的精靈,紛紛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迅速融化、解體,化為無數晶瑩的水滴,如同億萬顆墜落的星辰,閃爍著七彩的光芒,紛紛揚揚地灑落回池塘,濺起無數細碎的金色漣漪。那低沉壓抑的嗡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滴落回水麵的、充滿生機的清脆聲響。
覆蓋我全身的、那曾堅不可摧的冰藍色鋼羽,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那金屬的冷硬光澤和玄奧的冰晶紋路。光芒內斂、消散,異變的力量如同退潮般從我體內迅速抽離。那尖銳如冰刃的長喙,也恢複了原本的形狀和色澤。
龐大、冰冷而陌生的力量感消失了,隨之褪去的還有那洞察一切的冰藍視野。一陣前所未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幾乎將我殘存的意識徹底淹冇。身體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筋骨,變得沉重而虛弱。視野搖晃著,變得模糊而黯淡。
我再也無力維持懸浮的姿態,身體一軟,從離水麵僅數尺的半空,直直地墜落下去。
噗通!
冰冷的池水瞬間將我淹冇。
這熟悉的、溫柔的、帶著泥土和浮萍氣息的池水,此刻卻像最舒適的繈褓。水流輕柔地包裹著我疲憊至極的身軀,沖刷著傷口處的血汙和焦痕,帶來絲絲清涼的慰藉。身體在緩緩下沉,意識也在無邊的疲憊中向黑暗的深淵滑落。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瞬,透過搖曳的水波和折射的陽光,我模糊地看到池塘清澈的水底。那裡,靜靜地倒映著岸邊新建起的一座小小的雕像。那是一隻昂首向天、姿態英勇的白鵝,線條質樸卻充滿力量,在粼粼波光中,彷彿被賦予了永恒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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