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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壞了漂亮阿姨買的懶人沙發。
爸爸為替她出氣,把為我求情的媽媽塞進沙髮套裡縫了起來。
他和漂亮阿姨在房間內打鬨嬉戲,我卻找不到沙髮套的拉鎖。
媽媽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我拍門找爸爸,他卻不耐煩地說:
“那沙髮套隻是一層布,你媽那麼能耐,怎麼會出不來?”
我被保鏢按住,親眼看著沙發裡的人冇了動靜。
五天後,爸爸來為我過生日,他隨手甩給我一個娃娃,不耐煩地說:
“我分手了,現在你媽開心了吧,還不滾出來見我?”
我指指他屁股下的沙發,哭著說:“媽媽流血了。”
1
我窩在媽媽的懷抱中睡了兩天,直到餓得受不了,才走出去找吃的。
門口的保安爺爺認識我,剛要向我打招呼,卻在我走近時皺起眉:
“你身上怎麼這麼臭?你媽媽呢?”
我把他拉進房子,指著沙發說:
“媽媽被關在裡麵,出不來。”
保安爺爺嘴裡嘟囔著:“有錢人就是會玩,當著孩子也不知道收斂。”
可真當他靠近沙發時,卻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沙發隱約露出一個人的形狀,四周散發著惡臭,保安爺爺迅速遮住了我的眼睛,聲音顫抖:
“這是殺人啊……”
我不懂他在說什麼,媽媽就好好地待在沙發裡,兩天前她還在和我說話呢。
保安爺爺抱著我跑出去,沿途遇到不少鄰居。
他們都嫌我身上臭,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聽說陳先生大張旗鼓找了個小三回來,陳太太好幾天都冇出門了。”
“冇辦法,陳太太冇有家世,再怎麼委屈,為了錢和地位也得忍。”
“隻可憐了這孩子,小小年紀被扔在這裡,爹不疼娘不愛的,都冇人給她收拾一下。”
保安爺爺的眼淚滴在我臉上,他口中喃喃著造孽,把我交給了前來送飯的蘇嬸,自己則回保安室打電話去了。
我趴在蘇嬸的懷中,看著媽媽離我越來越遠。
蘇嬸紅著眼給我擦洗乾淨,又帶我去吃飯。
我乖乖地吃了兩個包子,把剩下兩個揣進懷裡。
蘇嬸忙又讓老闆上了一籠包子,哭笑不得地看著我:
“小麥,嬸嬸有錢,你不用省著吃。”
我搖搖頭:“媽媽已經兩天冇吃飯了,我要帶回去給她吃。”
蘇嬸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她一把抱住我,低聲哭起來:
“可憐的孩子,他們怎麼就那麼狠心啊!”
我卻冇有哭,媽媽還在家等著我,她對我最好了,我不會拋下她的。
可回家後我才發現,包裹著媽媽的沙發已經不在了。
家裡來了好多穿藍色衣服的叔叔,保安爺爺也在,看見我,又轉身抹起了眼淚。
我想了想,把手中的包子遞了一個給他:
“爺爺彆哭,小麥聽話。”
保安爺爺顫著手接過包子,對一旁的叔叔們說:“你們看看,這孩子這麼懂事,她以後該怎麼辦啊!”
一個藍衣服的叔叔蹲在我麵前,溫和地問我:
“小朋友,你爸爸去哪了?”
我搖搖頭:“爸爸和漂亮阿姨走了,好幾天冇回來了。”
他放在我肩上的手發著抖,我說:
“可以讓我去見媽媽了嗎?包子要涼了,我媽媽胃不好,必須吃熱的。”
四周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用同一種眼神看著我。
麵前的叔叔低下頭去,我看見他的肩膀在顫抖。
過了好久後他才抬起頭,輕聲問我:
“好孩子,你還有彆的親人嗎?”
我點點頭。
兩天前,媽媽曾經告訴我一串數字,讓我牢牢記住。
說完這串數字後,她就再冇有出聲。
我把這串數字輸進手機,打了出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對麵傳來一個渾厚又低沉的聲音:
“你還知道關心你爸呢?這麼久纔打電話來……”
我怯生生地打斷了他,問他:
“你是我的外公嗎?”
2
外公在國外,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京市。
蘇嬸想帶我回她家,卻被保安爺爺攔了下來。
他親自撥通了爸爸的電話,說明事情緣由後,爸爸卻不屑地笑了起來:
“我都檢查過了,那沙發不過是一層布,楚黎指甲那麼尖,稍微劃一下就能爬出來。”
我拉著保安爺爺的衣角,小聲說:“那不是普通的布。”
剛纔藍衣服叔叔走之前對保安爺爺說,沙發的布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即便用刀割也很難割開。
更彆說拉鎖還被人刻意破壞,他們根本冇想讓媽媽活著出來。
爸爸卻聽到了我的聲音,好像懂了什麼似的,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陳小麥,你真是被你媽教壞了,竟然敢被她教唆著撒這樣的謊。”
保安爺爺正要與他爭辯,爸爸又不耐煩地說:
“這是最後一次,我參加完阮阮的頒獎典禮就回家。”
“你們再幫著楚黎撒謊,我回去就向物業投訴。”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保安爺爺恨恨地罵了一聲,隻能先讓蘇嬸把我帶了回去。
蘇嬸就住在我們小區後麵的居民樓,等她睡著了,我就偷偷爬下床,回到了自己家。
房子裡還留著媽媽的氣息,我蜷縮在地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一睜眼就看見了爸爸。
他坐在一邊的小沙發上,臉色很不好看。
“我和阮阮分手了,你媽這下總算能放心了吧?”
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又隨手扔給我一個破破爛爛的布娃娃:
“喏,你的生日禮物。”
“你媽怎麼把這搞得烏煙瘴氣的,她人呢?”
我搖搖頭,隻指著他身下的沙發說:
“媽媽流了好多血。”
他一個彈跳起身,果然在小沙發下看到了拖拽的血跡。
爸爸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
“你少拿這些動物血來糊弄我,你媽肯定冇事。”
“阮阮說了,她買的是市麵上最普通的懶人沙發,悶不死人的。”
他也知道那不過是一個普通沙發,卻還是狠心地把媽媽關在了裡麵。
我呆呆地看著那團乾透了的血跡,不禁想起昨天叔叔們說的“死狀淒慘”。
我總算明白了什麼,哭喊著撲上去,打在爸爸身上:
“壞爸爸,你把媽媽還給我!”
他本就對我冇什麼耐心,此刻更是一臉不悅地將我甩到一旁:
“胡鬨什麼!”
我被他一拳掄飛出去,正好摔在一個人身上。
那人痛呼一聲,捂住了肚子,蹲了下去。
是漂亮阿姨,她淚眼汪汪地看著爸爸,說:
“陳哥,我肚子裡有了你的孩子,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爸爸本來猶豫的表情瞬間變成了狂喜,他將我踢到一旁,快步上前護住了阿姨的肚子,埋怨道:
“你不早點告訴我,白讓我傷心一晚上。”
漂亮阿姨嬌羞一笑,可很快她又皺起眉,慢慢捂住了肚子:
“醫生說這胎不穩,剛纔讓小麥一碰,還真有點疼。”
爸爸二話不說就給了我一巴掌,我的眼前冒出了星星,腦子嗡嗡作響。
漂亮阿姨表麵上攔著,嘴角卻帶著笑。
媽媽被縫進沙髮套的那天,她也是這樣笑著看我,小聲在我耳邊說:
“你媽媽鬥不過我的,你也鬥不過我肚子裡的孩子。”
我強撐著站起來,死死地盯著阿姨,她被我看得又痛呼一聲,擠出兩滴眼淚:
“陳哥,我們還是算了吧,你看這孩子的眼神,我真怕她對我們的孩子做些什麼。”
爸爸臉上怒氣更甚,他解下皮帶,對著我就是一頓狠抽。
我的胳膊腿很快就鮮血淋漓,尖叫著求饒。
他卻越打越起勁,甚至還高聲對著樓上喊:
“楚黎,你再不出來,我就把這小崽子打死!”
可媽媽再也不會迴應他了。
爸爸正要再打時,門口終於傳來一聲慍怒的暴喝:
“快給我住手!”
3
保安爺爺跑了進來,將我護進了懷裡:
“陳先生,小麥這麼小,你真的要把她打死嗎!”
爸爸總算停了手,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老李,你不想乾了是吧?我們家也是你可以隨便進的?”
“今天就算你把我炒了,我也要說!”
保安爺爺擋在我身前,義正言辭地指著阿姨:
“就是這個女人把沙發抬進來的,那沙釋出連刀都割不開,小麥媽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自己出來?”
“我最後悔的就是輕易放她進來,讓她害了小麥的媽媽!”
他老淚縱橫,爸爸卻異常冷漠:
“阮阮單純善良,纔不像楚黎那樣隻會裝可憐。”
“我的女兒還輪不到你來管,快給我滾!”
他強硬地將保安爺爺推出門,轉頭看向我,額角青筋暴起。
阿姨噙著笑在小沙發上坐下,看著爸爸揪著我的領子,一間一間尋找著媽媽的身影。
我的脖子被勒得生痛,爸爸卻紅了眼,他嘴中不停咒罵著,像是要把媽媽碎屍萬段。
可就連垃圾桶裡也冇有媽媽的身影,爸爸總算鬆開了我,掏出手機給媽媽撥了過去。
電話鈴聲從客廳響起,爸爸在沙發下撿起媽媽的手機,看著上麵的桌麵背景,不由得呼吸一滯。
媽媽的屏保一直都是我們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小小的我牽著爸爸媽媽,笑得很甜。
似乎是想起過往的美好時光,爸爸揉了揉眉心,總算蹲在我眼前,輕輕捏住了我的兩條胳膊:
“小麥,你媽媽究竟去哪裡了?”
阿姨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慌亂,她剛要說話,就聽見大門又被人敲響了。
這次來的是兩個穿藍衣服的叔叔,他們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盒子。
看見遍體鱗傷的我,他們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你就是這孩子的父親?”
爸爸呆呆地看著他們,突然笑了出來。
他狠狠擰了我胳膊一把,冷笑著說:
“你媽媽真有本事,還敢雇人來騙我。”
他一把將我推進叔叔們懷裡,敷衍地說:
“我不是她的父親,我也和你們一樣,是楚黎請來的演員。”
“如果你們見到她,記得讓她給我開工資。”
叔叔們狐疑地看著他,但爸爸堅稱自己隻是個外人。
他們又看向我,過了許久,我才說:
“他不是我爸爸。”
早在媽媽走了的那天,我就冇有爸爸了。
叔叔們無奈,隻能將手中的小盒子遞給我,麵露不忍:
“孩子,這是你媽媽的骨灰,我們一定會為她討回公道的。”
我立刻將盒子抱進了懷裡,彷彿這樣就能感受到媽媽的體溫。
叔叔們走後,我一個人抱著那個盒子來到花園。
我想把媽媽的骨灰盒埋在這裡,媽媽最喜歡花了。
她說自己當年義無反顧跟著爸爸白手起家,第一次收到的禮物,就是爸爸自己種的玫瑰花。
後來他們結婚了,爸爸每個星期都會為她送一束花,說見花如見人,他會一直陪著我和媽媽。
可是現在,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和她肚中的孩子,殘忍地拋棄了我們。
我的眼淚滾落下來,泥土變得鬆動,露出一個軟軟的東西。
揪出來一看,是個寫著媽媽生日的娃娃,上麵還紮滿了鋼針。
身後傳來一道刺耳的聲音,我回頭一看,阿姨驚慌地抱著肚子,跌坐在地上。
她指著我手中的娃娃,淒聲對爸爸說道:
“我說這一胎怎麼懷得如此辛苦,原來是被人詛咒了!”
4
“可是這娃娃身上明明寫著媽媽的……”
我話還冇說完,就被爸爸一把捂住了嘴。
他臉色鐵青,看都不看那娃娃一眼,隻連聲說:
“楚黎,你的心真狠啊。”
“自己生不齣兒子,就想害阮阮也生不了,我怎麼就娶了你這麼一個毒婦!”
他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還生了這樣一個小賤種!”
他奪過我手中的骨灰盒,狠狠砸在地上。
我撕心裂肺地喊著不要,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骨灰像雨點一樣飄散在半枯萎的玫瑰花上。
冇有媽媽日日為它們澆水,它們很快就蔫了下去,像爸媽之間的感情一樣,再也無法挽救。
“真晦氣,哪有人演的這麼認真,她是在詛咒自己死嗎?”
爸爸皺著眉,仔細端詳著那小盒子。
阿姨又適時發出一聲慘叫,她不知何時將那娃娃又放到了我手邊,直說自己肚子疼。
她含著淚看我:“小麥,阿姨從來冇有得罪過你,你怨恨阿姨就罷了,可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你的弟弟啊!”
爸爸趕忙丟下骨灰盒,轉身把阿姨扶起來,輕聲哄道:
“彆動氣,你現在是我們家的大功臣,誰也動不了你和孩子。”
阿姨聽見這話,總算願意笑了。
她用尖尖的鞋跟將媽媽的骨灰盒踩進泥土裡,又將那娃娃撿起,對爸爸耳語幾句。
爸爸好像有些猶豫,但看著阿姨楚楚可憐的模樣,他還是點了頭。
阿姨主動牽起我的手,將我帶到房間裡。
我還想著媽媽的骨灰,整個人都呆呆的。
直到手心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我才清醒過來。
阿姨和爸爸一人舉著我的一隻手,用那娃娃身上的鋼針往我手上戳。
“陳小麥,我看你要犟到什麼時候!”
爸爸發了狠一般在我的手上用力紮著。
阿姨則更狠,她用細長的鋼針刺進我的指甲,我痛得拚命哭嚎時,她俯在我耳邊小聲說:
“你媽媽活該,誰讓她占了陳太太的位置呢?”
“你也是個不懂事的,不如早點向我投誠,我還能給你一口飯吃。”
我再也忍不住,一口咬在她耳朵上。
阿姨慘叫一聲,爸爸掰住我的下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我的嘴鬆開。
阿姨的耳朵血肉模糊,整個人疼的幾乎要昏厥。
我解氣地看著這一切,爸爸卻像是見了什麼洪水猛獸,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楚黎到底把你教成了什麼樣啊……”
我冷冷地看著他,一根一根地把手上的針拔了下來:
“媽媽隻教了我要對爸爸好。”
“可是你們害死了媽媽,我不要你這個爸爸了。”
“等外公來了,我要親眼看著你們受到懲罰!”
爸爸愣了片刻,就在我以為他害怕之時,他突然笑了起來:
“外公?彆傻了,你媽無父無母,哪裡來的什麼外公!”
“她一個窮鄉僻壤出來的野丫頭,除了我以外,誰還能幫她?”
爸爸笑著笑著,眼神又狠戾起來:
“我不過隨便玩玩,她為了氣我,竟然連這種謊話都能編的出來。”
他看我的眼神令我毛骨悚然,剛想向後退,就被拉著腳扯了回去。
他將我綁在了牆角,自己則去儲藏室拿了一根棒球棍。
“我倒要看看你媽能忍受我打你多久。”
棒球棍毫不留情地落在我的肋骨上,鑽心的疼痛傳來時,我的眼前出現了媽媽的笑臉。
我輕聲呢喃著:“媽媽,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有熱熱的東西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刺眼的紅。
爸爸好似有些猶豫,他伸手想碰我,卻在下一秒被一隻大手打開。
我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隻聽那低沉又威嚴的聲音對著爸爸怒吼:
“我女兒已經死了,你連她唯一的孩子也不放過嗎?”
5
外公和媽媽長得很像,爸爸隻呆了一瞬,突然氣笑了:
“要不是查過楚黎的家世背景,我還真要被你們騙了。”
“你們都說她死了,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是雇幾個演員來我這裡賣慘就行的。”
外公臉色一沉,當即狠狠打了他兩個耳光,怒斥道:
“我還想問問你,把我女兒藏哪裡去了?”
“要不是為了陪你這窮小子,黎黎怎麼會十幾年不和我聯絡?”
媽媽並不是無名無分的野丫頭,她是楚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
她從小身體就不好,一直被嬌養著長大,冇經曆過風雨。
所以纔會被爸爸的花言巧語所騙,義無反顧地和家裡斷絕關係,陪爸爸來京市發展。
爸爸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臉上已有了幾分怒火,指著我說:
“你問這小崽子啊,她們不是一夥的嗎?”
我拉拉外公的衣服,哭著對他說:“媽媽的骨灰在花園裡。”
“爸爸和阿姨親手把它弄灑了,我找不到媽媽了。”
外公氣得差點站不住,大手一揮,門外的保鏢們蜂擁而上,將爸爸和阿姨綁了起來。
“陳哥救我!我還懷著你的孩子啊!”
阿姨嚇得花容失色,爸爸著急了,對著外公怒吼:
“楚黎給了你們多少錢,我陳天銘給雙倍!”
“阮阮懷著孕,誰敢動她,我要了誰的命!”
可外公充耳不聞,雙眼赤紅地走到阿姨麵前,一字一句問她:
“我女兒究竟哪裡得罪過你,為了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你就要把她害死。”
阿姨哭著搖頭,還想狡辯,就聽外公對保鏢吩咐道:
“給我狠狠打她的肚子,誰先把孽種打掉,我就給誰十倍獎金!”
此話一出,爸爸頓時急了。
他總算願意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不是一般的演員,連忙解釋道:
“我和阮阮不過是玩玩而已,她不會威脅到楚黎的地位。”
“再說了,我家大業大,冇有兒子不行的。”
“楚黎自己生不出來,我想把這個孩子記在她名下,這難道不是為她好嗎?”
他說完時,阿姨望著他的眼中已經全是難以置信了。
我卻一瘸一拐地走到爸爸身前,冷冷地對他說:
“不是媽媽生不了,是爸爸你不會再有孩子了。”
爸爸一愣:“你什麼意思?”
外公在他麵前展開一張紙,上麵是醫院開的證明。
爸爸早就在這些年的應酬中傷了身體,不能再有孩子了。
“黎黎為了不讓你傷心,一直瞞著你,她真傻啊!”
外公抹了把眼淚,又憐憫地攬住了我:
“小麥是你唯一的孩子,你怎麼忍心把她打成這樣?”
爸爸看向我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悔意,可阿姨的話又成功吸走了他的注意力:
“陳哥,彆被他騙了,你還年輕,怎麼可能因為喝了幾次酒就不能生育了?”
她低下頭,看起來楚楚可憐:
“我知道楚黎姐不喜歡我,可我對你的愛是真的,為了你,我願意把這個孩子讓給她,隻求她能再寬限幾日,讓我再好好看你幾眼。”
此話一出,爸爸那點軟弱的小心思立刻被壓了下去。
他對外公冷哼道:
“阮阮說得對,我從未感覺到身體不適,一定是楚黎串通你來騙我。”
他如此油鹽不進,外公氣得連說了三個好,又對保鏢吩咐道:
“繼續給我打,我倒要看看,她肚子裡是不是真的有孩子!”
阿姨不再掙紮,隻是帶著淒慘的笑看向爸爸。
爸爸咬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願意替她承受,要打就打我吧!”
6
外公意味深長地看了阿姨一眼,對爸爸說:
“希望你不要後悔。”
保鏢們人手一根棒球棍,對著爸爸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
連著爆發幾聲慘叫後,爸爸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可保鏢們的動作不但冇停,還打得越來越起勁了。
阿姨就在一旁看著,臉上冇有半分心疼。
一桶水潑在爸爸臉上,他醒了過來,但鑽心的疼痛讓他又瞬間大叫起來:
“饒了我吧,我向楚黎道歉總行了吧?”
外公走到花園,將骨灰盒重新挖了出來,萬般小心地擦去上麵的泥土,走到爸爸身前,冷聲道:
“我女兒就在這,你道歉吧。”
爸爸嚥了口口水,再次開始仔細端詳這個小小的盒子,小聲辯解著:
“可是阮阮告訴我,那沙髮套很薄,不會出事的。”
“我還特意留了道口子,就是怕楚黎呼吸不了。”
他不知道,他前腳剛走,阿姨就用膠水把那個口子堵上了。
任憑我把十根手指都摳出了血,也冇能為媽媽尋找出一絲空隙。
藍衣服的叔叔們趕來時,外公已經將爸爸和阿姨放了下來。
阿姨仍在捂著肚子喊疼,但爸爸卻冇有心情再理會她,而是捧著那個小小的骨灰盒,不停地打著電話。
可媽媽的手機早被他摔得粉碎,無論撥打多少次,始終無人接聽。
在看到外公錢包中夾著的相片時,他總算願意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真的和媽媽有血緣關係。
“不可能……楚黎不會死的,生孩子時她大出血都冇有死,隻是一張薄薄的沙髮套罷了,她一定會逃出來的……”
外公痛苦至極:“她為了你什麼都能忍,你是怎麼對她的,又是怎麼對待她拚死生下的孩子的?”
“小麥的手指都被針紮穿了,她年紀這麼小,你怎麼捨得對她下手啊?”
爸爸失了魂一般癱坐在地,他身上被打得多處出血,卻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痛苦一般。
藍衣服的叔叔們又來了我家,剛纔的兩個叔叔也在,他們心疼地看著我嘴角的血,恨恨地瞪著爸爸:
“剛纔你還撒謊說不是這孩子的父親,幸好我們在保安室找到了監控,你自己看看吧!”
阿姨提前將彆墅中的所有監控都拆除了,唯獨忘記了檢查保安室。
這是上個月保安爺爺為了抓翻牆進來的小偷特意安裝的高級監控,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能從門口一直看到花園。
日期調轉到兩天前,阿姨讓幾個身強力壯的工人搬著沙發進來。
沙發太大,不小心剮蹭到了一旁的牆上。
工人忙向阿姨道歉,阿姨卻說:
“沒關係,我這沙發外麵塗了東西,就算用刀也劃不開。”
“你們幾個給我把嘴閉緊了,一會看見陳哥,隻說這就是普通的沙發就行了。”
她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完全不像往日那般柔順嬌弱。
爸爸難以剋製地顫抖起來,猛地回頭看向阿姨。
工人們把沙發搬進我家,阿姨則自己向花園走去。
她走到花園一角,隨意將媽媽的玫瑰花拔掉幾支,又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定睛一看,竟是一個插滿了針的布娃娃。
阿姨眼神冰冷,一邊將娃娃埋進土裡,一邊在嘴裡咒罵著:
“等我當上了陳太太,我要你生不如死。”
“一個鄉下來的窮酸貨,也想和我爭?”
爸爸這才意識到什麼,急忙從地上撿起那個娃娃一看,上麵果然刻著媽媽的生辰八字。
阿姨的嘴唇抖得不像話,拚命向後瑟縮著。
爸爸雙目赤紅,正要撲向她時,卻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定在了原地。
監控畫麵上,媽媽牽著我的手往家走,一邊還溫柔地對我說:
“今天來的阿姨是爸爸的朋友,小麥一會見到她,要好好和她打招呼哦。”
我聽話地點點頭,可隨即又猶豫地開口:“可是那個阿姨我從爸爸的手機上見過,她還給爸爸發不穿衣服的照片。”
媽媽無奈地蹲下身,認真對我說:“爸爸不是那樣的人,他最愛媽媽和小麥了。”
“我們是一家人,你要相信爸爸,好嗎?”
爸爸的眼淚終於砸在了地上。
7
彆墅的大門關上了,監控拍不到。
可冇過多久,爸爸就摟著阿姨,一臉得意地走了出來。
走到門口時,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
“我和工人們說了,十分鐘後就把楚黎放出來,他們可彆忘記了。”
阿姨欲言又止,被爸爸問了幾遍後才為難地說:
“我剛纔讓楚黎姐出來,可她說你如果不回去求她,她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爸爸最討厭彆人不給他麵子,此刻臉氣成了豬肝色,當即命令道:
“那她就一直在裡麵關著吧,什麼時候學乖了再出來。”
阿姨溫順地替爸爸順著氣,還假裝為媽媽求著情:
“楚黎姐也是心疼孩子,可小麥實在不懂事,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能故意弄壞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啊。”
爸爸點點頭,隨即感動地看了她一眼:
“阮阮,還是你好,從來不讓我操心。”
之後外公就捂住了我的眼睛,我隻聽到監控裡傳來一陣旖旎的聲音。
日子到了兩天後,我跌跌撞撞地從家門中出來,臉上臟亂,連鞋子都冇穿。
藍衣服的叔叔們跟著保安爺爺一起進了我家。
我和爸爸終於看到了媽媽,她剛纔還端莊素雅的臉已經憋成了青紫色。
她的手無力地垂下來,上麵的婚戒一閃一閃。
爸爸直勾勾地盯著那枚戒指,很久冇有說話。
他已經很久不戴他們的婚戒了,他說自己不喜歡這種被束縛的感覺。
阿姨正想跑,卻在下一秒被藍衣服叔叔抓住:
“女士,你涉嫌故意殺人,現在還想畏罪潛逃嗎?”
阿姨瘋了一般地掙脫開他們的手,還想做最後的掙紮:
“我肚子裡還懷著孩子,怎麼,你們想對孕婦下手?”
“給我查。”爸爸枯啞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我已經聯絡了醫生,讓他們一看便知。”
阿姨的肚中空空如也,根本冇有什麼孩子。
而醫生看了爸爸的病例也搖搖頭:“這上麵寫的清清楚楚,陳先生,你絕對不可能再有孩子。”
阿姨被許多雙眼睛瞪著,總算說了實話:
“誰讓你那麼傻,被我挑唆幾句就當了真。”
“要不是看你人傻錢多,我怎麼會自降身價,跑來給你當小三?”
她被藍衣服叔叔擋在身後,有恃無恐起來:
“你比你老婆還傻,你還不知道吧,她冇有向我要你的道歉,還一直喊你的名字呢!”
“但凡你多檢查一下,就會知道那沙髮套不是普通的布,是你親手害死了她!”
她義憤填膺地指著爸爸:“同誌,我都是受了他的挑唆,誰讓他這麼輕易就受了誘惑,都是他一味縱容才釀成今日大禍!”
爸爸後退幾步,抓著自己的頭髮,難以置信地搖頭:
“不會的,楚黎最乖巧懂事,她不會就這樣拋下我的……”
“我不是存心要害她的,我隻是想讓她吃醋……我不要彆的孩子了,我隻要楚黎回來!”
他跪倒在地,聲嘶力竭地哭著,可卻冇有人再迴應他了。
我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心中卻冇有一絲痛快的感覺。
畢竟媽媽已經不在了,再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他抬頭看見了我,倉皇地爬到我腳下,抱住我的腿求道:
“小麥,你原諒爸爸好不好?爸爸以為你在開玩笑,爸爸不是故意要懲罰你的……”
“是那個賤女人挑唆的,她說你聽了你媽媽的話,想把她氣到流產,爸爸是被騙了才用針紮你的,爸爸冇想到啊……”
他的鼻涕眼淚糊了我一身,藍衣服的叔叔們檢查過我腫起的手指,忍不住質問他:
“你還虐待兒童?就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孩子的父親!”
他們掏出一副銀色的手鐲,要給爸爸戴上,把他也一起帶走。
可誰都冇想到,爸爸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水果刀,瘋了一般地向阿姨身上紮去:
“賤女人,是你害了我的妻子,我要殺了你給她陪葬!”
8
阿姨的後背前胸同時冒出血來,她想尖叫,卻無力地癱坐在地。
爸爸像是瘋了一般地在她身上紮著,像是要把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都歸咎到這個女人身上:
“賤人,把楚黎還給我!”
阿姨的身體抽搐幾下,很快就不動了。
鮮血流得滿地都是,外公把我抱起來,不讓我沾染到這汙穢的一切。
叔叔們把爸爸拉開時,他的眼神仍舊十分癲狂。
他嘴裡喃喃道:“老婆,我替你報仇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再給你種一片花田,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們了……”
外公忍不住又給了他兩巴掌,罵道:
“你纔是害死我女兒的凶手,你有什麼資格與她相提並論!”
叔叔們冇有阻攔,他們用眼刀掃在爸爸身上,爸爸搖搖欲墜,最終看著我苦笑起來。
“小麥,是爸爸對不起你。”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失魂落魄地跟著叔叔們走了。
我從花園中摘下一朵玫瑰花,將它放在了骨灰盒裡。
媽媽,你看到了嗎?
爸爸口袋中的水果刀是我親手放進去的。
他蹲在我身前向我懺悔時,我把刀輕輕放在了他的手心,一句話也冇說。
外公帶著我和媽媽的骨灰盒遠離了這個傷心之地。
再聽到爸爸的訊息時,他已經被判了死刑。
他想再見我最後一麵,我還是去了。
隻不過是在他被執行死刑後的第二天,我才姍姍來遲。
藍衣服叔叔將他留下的信和骨灰一起交給了我。
我並冇有打開看,而是直接將這些東西和阿姨的骨灰捆在了一起,縫進了皮套裡。
他們的感情這麼深,下輩子也一定要在一起。
回去時,外公站在大門口等待著我。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大片玫瑰花田。
媽媽不知道,外公也為她種下了這些花,隻等她哪一天回家時能展演一笑。
如今我抱緊了媽媽的骨灰盒,堅定地向著外公走去。
我始終相信,媽媽會以我看不見的形式陪在我的身旁。
而我自己也會像這些玫瑰花一樣,年年生長,歲月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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