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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親愛的讀者：
當你翻開這本書時,或許正經曆著某個自我懷疑的時刻——站在影印機前手足無措的新人,同學聚會上被遺忘的背影,家庭聚會中那個不如彆人家孩子的存在。我們或多或少都曾像故事中的小雯一樣,覺得自己不過是芸芸眾生中湊數的那一個。
但請彆急著合上這本書。
《我在人間湊數的日子》不是一碗廉價的雞湯,而是一麵誠實的鏡子,照見那些被我們忽略的微光：影印機卡紙時發現的財務異常,幫迷路老人指路收穫的水果糖,深夜電子琴前突然湧現的創作靈感...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間,恰恰是生命最珍貴的轉折點。
在這個崇尚成功學的時代,我們太熟悉如何展示光鮮亮麗的一麵,卻很少被允許談論自己的笨拙、迷茫與掙紮。本書采用獨特的單元劇形式,通過25個生活切片,展現一個普通女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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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職場傾軋中守住專業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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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母親未竟的音樂夢想裡找到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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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障兒童的笑容中重新理解藝術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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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咖啡店老闆陳遠共同探索不完美的勇氣
這些故事裡冇有開掛的主角光環,隻有真實到刺痛的成長軌跡：你會看到小雯舉報公司造假後反而升職的道德困境,發現母親年輕時愛情信物時的震驚,麵對暗戀對象時結結巴巴的笨拙...正是這些充滿矛盾的瞬間,構成了我們共同的生命體驗。
作為作者,我特彆想對此刻正在地鐵上、臨睡前或午休時閱讀的你輕聲說：那些讓你覺得自己不夠好的特質——太過敏感、容易緊張、總是想太多——很可能正是你尚未發掘的超級力量。就像小雯最終在審計報告與鋼琴鍵之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發聲方式。
這本書的每一章都像一塊拚圖,單獨看是生活的碎片,連起來卻是一幅成長的藏寶圖。當你跟隨小雯經曆職場鬥爭、家庭和解、音樂啟蒙與愛情萌芽後,或許會在某個章節突然看見自己的影子,然後發現：
原來那些自認為湊數的日子,都是命運精心安排的排練,隻為讓你在屬於自己的舞台上完美亮相。
現在,請深呼吸,往下閱讀。小雯的故事,也是你的故事。
第一章
影印機旁的透明人
小雯,把這些檔案影印二十份,十分鐘後會議要用。
行政主管李姐把一疊檔案拍在我的工位上,頭也不回地走向她的辦公室。我張了張嘴,還冇來得及問影印機怎麼用,她的背影已經消失在磨砂玻璃門後。
辦公室裡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鍵盤敲擊聲和同事們的交談聲像一堵無形的牆,把我隔絕在外。入職三週,我依然記不全部門二十多個同事的名字,但似乎冇人注意到這一點。我就像辦公室裡的一盆綠植,安靜、無害,且容易被遺忘。
影印機在走廊儘頭。我抱著檔案小心翼翼地穿過開放辦公區,生怕碰到誰的咖啡杯。機器比我想象的複雜得多,各種按鈕閃爍著我看不懂的指示燈。我按下最大的綠色按鈕,機器發出嗡嗡的啟動聲。
應該...是這樣用吧我自言自語地把檔案放進進紙口。
機器突然發出刺耳的哢哢聲,顯示屏跳出紅色警告。我手忙腳亂地按了幾個按鈕,結果紙張卡在了機器深處。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後背。
又卡紙了這是今天第三次了。一個男聲從我身後傳來。是技術部的張工,他皺著眉頭推開我,熟練地打開機器側蓋,新人就是麻煩,連影印都不會。
我的臉燒了起來,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對不起,我...
小雯！檔案呢會議已經開始了！李姐的聲音從會議室門口傳來,整個辦公區的人都抬頭看向我這邊。
馬、馬上好...我的聲音細如蚊呐。
張工終於取出了卡住的紙張,把皺巴巴的檔案遞給我。喏,自己整理吧。下次彆碰這台機器了。
我抱著殘缺不全的檔案走向會議室,耳邊似乎聽到有人小聲說那個新來的真是什麼都做不好。推開會議室門的瞬間,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推上刑場的犯人。
第二章
家庭相冊裡的配角
我們小雯現在在大公司上班呢,雖然隻是個文員,但好歹是個正經工作。媽媽的聲音穿過廚房的油煙傳來,刺得我耳膜生疼。
週末的家庭聚會總是這樣開始。我坐在客廳沙發上,機械地剝著蒜,聽著媽媽向七大姑八大姨介紹我的成就。
小靜表姐才厲害呢,去年就升了部門經理,年薪三十萬呢。二姨接話道,眼睛瞟向我,小雯啊,你也該抓緊了,都二十四了。
蒜汁濺到我眼睛裡,辣得我想流淚。我藉口去洗手間逃離了客廳。鏡子裡是一張平凡到冇有任何記憶點的臉——不醜,但也絕對稱不上漂亮；不胖不瘦的身材；冇有任何特色的黑長直髮。就連我最好的朋友也曾開玩笑說：小雯,你長得真'平均'。
小雯！出來幫表弟輔導功課！爸爸在門外喊道。
表弟小明坐在餐桌旁,一臉不耐煩。你會微積分嗎不會就彆浪費時間了。
我確實不會。大學勉強及格的高數知識早就還給了老師。小明輕蔑的眼神讓我想起大學時那個總是叫我書呆子的學長。
小雯,給大家表演個節目吧！你小時候不是學過鋼琴嗎媽媽突然提議,幾位阿姨立刻鼓掌附和。
我僵硬地坐在電子琴前,手指像灌了鉛。學了兩年就放棄的《獻給愛麗絲》早已忘得一乾二淨。斷斷續續的音符引來表弟的嗤笑：這也叫會彈琴
晚飯時,話題轉向了彆人家的孩子。小靜表姐的升職加薪、鄰居家女兒的博士錄取、遠房表妹的跨國婚姻...每一個成功故事都像一根針,紮在我心上最柔軟的地方。
我們小雯雖然普通了點,但好歹聽話。媽媽最後總結道,夾了一塊魚放在我碗裡,明年爭取考個公務員吧,穩定。
我咀嚼著魚肉,卻嘗不出任何味道。在這個家裡,我似乎永遠是被拿來比較的陪襯,是家庭相冊裡模糊的背景人物。
第三章
同學會上的失蹤人口
大學同學群裡突然熱鬨起來,畢業兩年的首次聚會定在了週五晚上。我盯著手機螢幕,猶豫了整整一天要不要參加。
去吧,說不定能見到他...我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說。
他是陳遠,我們班的學霸,現在在某知名外企工作。大學四年我暗戀了他三年,卻連主動說話的勇氣都冇有。畢業後,我偶爾會在朋友圈看到他光鮮亮麗的生活——出差住的五星級酒店、獲得的行業獎項、與名人的合影...
最終,我還是穿上了最貴的那條連衣裙,化了整整兩小時的妝。鏡子裡的人看起來依然普通,但至少...不那麼像湊數的了。
聚會地點是一家高檔餐廳的包間。我遲到了十分鐘,推門進去時,熱鬨的交談聲戛然而止,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我。
你是...組織聚會的班長王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是小雯啊,張曉雯...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哦！想起來了！王磊誇張地拍了下腦門,就是總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那個！
包間裡重新熱鬨起來,但幾乎冇人再注意我。我默默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聽著同學們談論各自的成就：有人創業拿到了風投,有人出國深造,有人已經結婚生子...
陳遠是最後一個到的。他穿著筆挺的西裝,一進門就成了焦點。我縮在座位上,心跳加速,期待他能認出我。
這位是...陳遠的目光掃過我,冇有任何停留。
張曉雯,我們班的。王磊隨口答道,立刻轉向陳遠,聽說你升總監了太厲害了吧！
整個晚上,我就像包間裡的一件傢俱。當大家舉杯合影時,我站在最邊緣,照片裡隻露出半個肩膀。聚會結束後,我婉拒了去KTV的邀請,獨自走向地鐵站。
深秋的風很冷,我裹緊外套,突然想起大學時讀過的一首詩：我走過人群/像一滴水落入大海/冇有漣漪/冇有痕跡。
第四章
日記本裡的自白
回到家,我踢掉高跟鞋,癱倒在床上。手機螢幕亮起,是媽媽發來的訊息：聚會怎麼樣有合適的男孩子嗎
我冇有回覆,而是從床頭櫃深處掏出一個黑色筆記本。扉頁上寫著我在人間湊數的日子,下麵是一行小字：一個透明人的自白。
翻開最新的一頁,我寫道：
今天,我又一次確認了自己的存在毫無價值。在公司,我是個連影印機都用不好的廢物；在家庭,我是個讓父母失望的平庸女兒；在同學眼中,我甚至不值得被記住名字。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消失了,會有多少人注意到辦公室的座位很快會有新人填補；家裡的飯桌少一副碗筷也無人在意；同學群裡根本冇人記得我存在過。
我像這個世界的一個bug,一個多餘的代碼,一個'湊數'的存在。甚至連我暗戀的人,都記不住我的臉。
今天在地鐵站台等車時,我看著駛來的列車,突然有個瘋狂的念頭：如果我現在跳下去,會不會至少成為明天的社會新聞人們會短暫地討論'那個跳軌的女孩',然後很快忘記,就像忘記所有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樣。
但我連自殺的勇氣都冇有。我害怕疼,害怕死得難看,更害怕...根本冇人會為我難過。也許這就是我最大的悲劇——連結束自己的生命都覺得自己會失敗。
寫到這裡,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合上筆記本,把它塞回抽屜最深處。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彷彿在嘲笑我的渺小與無能。
第五章
迷路老人的星星
週六早晨,我被媽媽的電話吵醒。怎麼不回訊息昨晚怎麼樣有冇有認識條件好的男孩子
我含糊應付了幾句就掛斷了。頭痛欲裂,我決定去附近的公園走走,至少那裡不會有人問我工作怎麼樣有對象冇這類問題。
深秋的公園人不多,落葉在腳下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我坐在長椅上,看著幾個小孩在家長的陪伴下玩耍,突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孤獨。
姑娘,請問南門怎麼走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抬頭看見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拄著柺杖,眼神有些迷茫。我站起來指了個方向：沿著這條路直走,第二個路口右轉。
老人眯著眼睛看了看,搖搖頭：我這老花眼,看不清楚路標啊。
我猶豫了一下：要不...我送您過去吧
一路上,老人絮絮叨叨地講著他來公園參加老年書法班的事。他姓周,退休前是中學語文老師,現在獨居,子女都在國外。
現在的年輕人啊,都忙著賺錢,冇時間陪老人說話。周老師歎了口氣,謝謝你啊姑娘,願意陪我走這段路。
到了南門,書法班的幾位老人熱情地招呼周老師。他轉身握住我的手：你是個好孩子,現在像你這樣熱心腸的年輕人不多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水果糖放在我手心：這是我孫女從國外寄來的,送你一顆。
回程的路上,我剝開糖紙,把糖果放進嘴裡。甜味在舌尖蔓延,奇怪的是,這簡單的甜讓我眼眶發熱。那顆廉價的水果糖,是我很長時間以來收到的唯一一份不附帶任何條件的禮物。
我摸了摸口袋裡的糖紙,突然想起周老師說的話：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星星,隻是有的亮些,有的暗些,但都在發光。
這是第一次,我感覺自己或許不隻是個湊數的。
第六章
被忽視的警告
週一早晨的辦公室瀰漫著咖啡和影印機碳粉的氣味。我縮在自己的工位上,整理著上週積壓的檔案。自從影印機事件後,同事們更少與我交流了,連午餐邀約都刻意避開我。
小雯,把這些報銷單錄入係統。李姐丟過來一疊單據,仔細點,彆像上次那樣搞錯數字。
我點點頭,開始逐張覈對。數字一直是我的強項——雖然冇人知道這點。大學時我的統計學是全班最高分,隻是從簡曆到麵試,冇人問過我這個。
錄入到第三十七張時,我的手指停在鍵盤上。這張市場部的餐飲發票金額大得離譜,而且...我翻出前幾個月的類似單據對比,發現同樣的餐廳、同樣的參與人數,金額卻翻了近三倍。
心跳加速,我繼續往下翻。異常不止這一處：技術部的設備采購價高於市場價；外包服務的工時記錄存在明顯矛盾...這些數字在我眼前跳動,組成一幅清晰的圖景——有人在中飽私囊。
發什麼呆做完了嗎李姐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我咬了咬嘴唇：李姐,我發現一些單據可能有問題...
什麼問題她不耐煩地打斷我。
我指出幾處明顯的異常,聲音越來越小。李姐的表情從煩躁變成驚訝,最後凝固成一種古怪的冷笑。
小雯,你知道公司每年經手多少單據嗎偶爾有出入很正常。她拍了拍我的肩,力道大得讓我縮了一下,彆太較真,做好你分內的事就行。
她拿著單據離開時,我聽見她對隔壁工位的王姐說：新人就是愛表現,逮著點小問題就當發現了新大陸...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但這次不是因為羞愧,而是憤怒。那些數字明明就在說謊,為什麼冇人願意看
下午茶時間,我故意留到最後,悄悄影印了問題單據。也許有一天,會有人願意聽一個湊數的說話。
第七章
琴鍵上的指紋
下班路上,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把我逼進一家琴行的屋簷下。裡麵傳出流暢的《夢中的婚禮》,音符像有形的絲線,把我拉回到十二歲那年。
那時我每天練琴兩小時,手指磨出水泡也不敢停。直到一次比賽,我彈錯一個音,媽媽當場離席。回家後她說：冇天賦就彆浪費時間了。鋼琴課就此終止。
琴行的門突然打開,一位店員招呼我：要進來避雨嗎
我鬼使神差地走進去。角落裡有架老舊的立式鋼琴,琴蓋上落著薄灰。店員笑著說：可以試試,音準還不錯。
雨水順著我的髮梢滴落。我伸出食指,輕輕按下一個C鍵。醇厚的音色在空氣中振動,像一聲久違的歎息。
手指有了自己的記憶,開始在黑白鍵上移動。斷斷續續的旋律從我指尖流出——是小時候練過的《少女的祈禱》。生澀,但冇錯音。
彈得不錯啊。店員遞來一條毛巾,學過
很久以前了...我接過毛巾,突然注意到玻璃門上自己的倒影：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臉頰,眼睛卻出奇地亮。
雨停了,但我又多彈了半小時。臨走時,店員說：常來啊,我們缺個試琴的。
回家的地鐵上,我的手指在膝蓋上無聲地敲擊。經過電器城時,我下車買了一個電子琴——最便宜的那款,剛好用掉這個月剩下的零花錢。
當晚,我在租房的門後發現了第一個秘密：當指尖觸碰琴鍵時,我不再覺得自己是個湊數的。
第八章
跌倒與攙扶
週六早晨,我帶著電子琴的耳機練習《天空之城》,手機突然震動。是媽媽：周老師打電話感謝你,說你很熱心。他問你要不要參加下週的社區敬老活動
我愣住了。那顆水果糖還放在我的錢包裡,但冇想到周老師會記得我的電話——更冇想到他會打給媽媽。我們家是社區有名的熱心腸,媽媽常年擔任居委會誌願者。
我不...
我已經幫你答應了。媽媽打斷我,週日早上九點,穿得體點,電視台可能會來采訪。
電話掛斷後,我盯著電子琴發愣。週日原本計劃練一整天的琴...
社區中心比想象中熱鬨。二十幾位老人坐在活動室裡,幾位誌願者忙著倒茶。我負責陪周老師那組做手工。
小雯來啦！周老師熱情地向其他老人介紹我,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好姑娘。
老人們和善的目光讓我不知所措。手工內容是做絲網花,我笨手笨腳地幫周老師固定鐵絲。
姑娘,能幫我拿下剪刀嗎對麵一位奶奶問。
我起身時太急,絆到了周老師的柺杖。失去平衡的瞬間,我下意識抓住周老師的輪椅——結果連人帶椅一起摔在了地上。
活動室瞬間安靜。周老師躺在地上,臉色發白。我的血液凝固了：對不起對不起！我...
冇事冇事,周老師擺擺手,在其他人的幫助下坐起來,老頭子骨頭硬著呢。
但活動負責人已經叫了救護車。我跟去醫院,一路上攥著病曆本發抖。檢查結果隻是輕微擦傷,但我堅持付了所有費用。
真的不怪你,周老師出院時說,是我自己冇放好柺杖。
他堅持不要我送回家,但在出租車開走前,他搖下車窗：小雯啊,過分小心和魯莽一樣容易摔倒。下次來我家喝茶我有些老唱片你可能會喜歡。
我看著遠去的出租車,第一次明白：即使會跌倒,也有人願意被我的雙手攙扶。
第九章
不再背鍋
週一晨會上,總經理陰沉著臉宣佈：公司丟了一個重要客戶,損失近百萬。
技術方案是誰負責的他環視會議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技術部主管,他卻看向李姐：是市場部提供的需求不明確。
李姐立刻接話：需求是根據小雯整理的會議記錄寫的。她轉向我,上週三的客戶會議,是你做的記錄吧
我握緊拳頭。那天我確實做了記錄,但會後李姐特意囑咐我不用太詳細。現在她手裡拿著的分明是被大幅刪改過的版本。
會議室安靜得可怕。總經理看向我：新人這麼重要的事都做不好
以往的我可能會低頭認錯。但此刻,周老師的話和那些問題單據在我腦海中交織。我深吸一口氣：我有原始記錄。
打開電腦,我調出當天完整的錄音和筆記投影到螢幕上：客戶明確說了需要Java後端,但技術部堅持用PHP。李姐說'按技術部的來',還讓我刪掉這部分爭議。
李姐臉色變了：你胡說什麼！
另外,我點開另一個檔案夾,過去三個月,市場部和技術部的報銷單據有多處異常,我上週向李姐報告過。
會議室炸開了鍋。總經理眯起眼睛：把資料發給我。散會。
那天下午,李姐冇再出現。下班時,財務部的小張悄悄塞給我一杯奶茶：牛逼啊,早該有人治治她了。
回家的路上,我買了一個小蛋糕。不是為了慶祝誰倒黴,而是為了紀念一個發現：原來我的聲音,也可以被人聽見。
第十章
不湊數的清單
臨睡前,我翻開黑色筆記本,劃掉了扉頁上的湊數的日子,重新寫上：被髮現的日子。
新的一頁,我列了一個清單：
今天不做湊數者的三件事：
1.
指出了真實的會議記錄
2.
幫保潔阿姨扶住了快倒的垃圾桶
3.
練習了《天空之城》前三十小節
寫到最後一條時,窗外的流浪貓突然跳上窗台——那是一隻三花貓,我餵過它幾次。它隔著玻璃對我喵了一聲,像是在打招呼。
我掰了一小塊蛋糕放在窗台上。貓咪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然後開始享用。看著它抖動的鬍鬚,我想起周老師的話：連貓都知道誰對它好。
手機震動,是媽媽發來的訊息：電視台采訪播了,雖然隻拍到你的背影。王阿姨說她侄子看到後問你是誰。
我冇有回覆,而是打開電腦搜尋附近的鋼琴培訓班。成人初級班每週二四晚開課,學費是我能承受的範圍。
報名錶填到一半,我停下來,在筆記本上又加了一條：
4.
決定為自己學一次鋼琴
窗外,三花貓吃完蛋糕,滿意地舔著爪子。我輕輕彈了一下電子琴的中央C,它警覺地豎起耳朵,但冇有逃走。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世界或許很大,但能被一隻貓記住,被一位老人感謝,被幾個音符觸動——這樣的存在,怎麼能叫湊數呢
第十一章
特彆助理
張曉雯,從今天起你調任總經理特彆助理,負責協助處理公司運營事務。
人事總監宣佈這個訊息時,辦公室一片嘩然。我捏著調職通知書,指甲幾乎要刺破紙張。自從上週那場會議後,公司開始了內部審計,李姐被停職調查,而我——一個入職不到兩個月的菜鳥,竟然連跳三級。
肯定是她告密討好總經理。茶水間裡,我聽到市場部的同事竊竊私語。
聽說她和總經理有點什麼關係...
玻璃杯在我手中顫抖,熱水濺到手背上,疼得我倒抽冷氣。我放下杯子悄悄離開,連咖啡都冇拿。
總經理辦公室在28樓,整麵落地窗俯瞰城市全景。張總正在打電話,示意我先坐下。我僵硬地坐在真皮沙發上,目光掃過書架上的一排經濟學著作和一張家庭照。
彆在意那些閒話。張總掛斷電話,直接切入主題,我看過你大學成績單,統計分析和商業預測都是滿分。
我愣住了。簡曆上那些被所有麵試官忽略的數字,他竟然注意到了。
公司現在需要一雙乾淨的眼睛。他推給我一份檔案,從今天起,你直接向我彙報。
檔案是公司近三年的財務簡報和正在進行的重點項目清單。我的手指觸到紙麵的瞬間,突然明白了這個職位的真正含義——我是他清理門戶的刀。
走出電梯時,技術部的張工——曾經嘲笑我不會用影印機的那位——正巧經過。他尷尬地點頭致意：張助理。
這個稱呼讓我腳步一頓。一週前我還是他口中的麻煩新人,現在卻成了需要巴結的對象。權力的味道原來如此酸澀。
下班後,我冇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琴行。當《夢中的婚禮》從指尖流出時,我忽然意識到：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因為能力而非關係得到認可。
第十二章
無聲的旋律
鋼琴班的教室在一棟老式公寓的頂樓,木地板踩上去會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我提前二十分鐘到達,卻發現教室裡已經有人——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正俯身在鋼琴上,臉頰幾乎貼到琴鍵。
我輕咳一聲,她猛地抬頭,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你好！我是小雨。
張曉雯。我注意到她耳後的助聽器,你是...
聽障人士。她爽快地回答,手指輕敲琴鍵,但我喜歡鋼琴的震動。
老師進來時解釋說小雨是班上特殊的學生,希望大家多關照。第一節課教基本手型,我的注意力卻總被小雨吸引。她不像其他人那樣盯著老師示範,而是專注地觀察每個人的肢體語言,然後把手放在鋼琴側麵感受震動。
課間休息時,我坐到她旁邊：這樣真的能感受到音樂嗎
當然！她拉起我的手放在鋼琴下部,你聽這段...
老師彈奏《歡樂頌》的旋律通過木質傳導到我掌心,像一股微弱的電流。小雨的眼睛閃閃發亮：感覺到了嗎這是快樂的聲音！
第二節課是簡單的音階練習。當我機械地重複do-re-mi時,小雨卻在嘗試用不同力度敲擊琴鍵,比較震動差異。老師皺眉提醒她按教程來,她吐了吐舌頭,但很快又回到自己的探索中。
下課已是晚上九點。電梯壞了,我們一起走下六層樓梯。在樓底分手時,小雨突然問：你為什麼來學琴
小時候學過,後來放棄了。我頓了頓,現在想重新開始。
放棄的理由還記得嗎
媽媽失望的臉浮現在腦海。...因為不夠好。
小雨笑了,路燈在她的助聽器上投下細碎的光：音樂冇有'夠好'這回事。就像我聽到的和你們不一樣,但我的歡樂頌也是歡樂頌啊。
她揮手告彆,步伐輕快地融入夜色。我站在路邊,第一次注意到夜風拂過樹葉的聲音如此清晰——像大自然在彈奏無聲的旋律。
第十三章
咖啡與真相
特彆助理的工作遠比想象中繁重。週一早晨,我抱著一摞檔案匆匆趕往公司附近的咖啡店——張總喜歡這家店的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苦得像我最近的生活。
排隊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讓我差點摔了檔案——陳遠,我大學暗戀三年的對象,正站在櫃檯前付款。他比同學會時瘦了不少,西裝也不再筆挺,眼睛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陳...陳遠聲音比意識快了一步。
他轉身,目光茫然地掃過我的臉,然後——奇蹟般地——亮了起來：張曉雯金融二班的
他竟然記得我。心跳加速,我機械地點點頭。
真巧！我就在隔壁大廈上班。他指了指窗外的一棟高樓,你呢
華辰集團,剛調任總經理助理。說出這個頭銜時,我莫名有些心虛。
他的笑容僵了一瞬：華辰...是正在和明德競爭海岸城項目的那個華辰
這次輪到我驚訝了：你知道這個項目
咖啡師叫到我的號碼。陳遠突然壓低聲音：能借一步說話嗎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
我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陳遠的第一句話就像一桶冰水澆下來：你們公司的海岸城項目數據造假了。
什麼
我是明德的項目經理。他推過來一份檔案,這是我們做的競品分析。華辰公佈的建材成本比市場價低30%,這根本不可能。
我翻看著檔案,數字和圖表專業得令人窒息。但更讓我窒息的是陳遠接下來說的話：
我知道你剛上任,但這個項目有問題。如果華辰以這個價格中標,要麼偷工減料,要麼...他頓了頓,有人在中間吃回扣。
咖啡涼了。我抬頭看著陳遠疲憊的眼睛,突然意識到：他告訴我這些,不隻是出於職業道德,更因為明德處境艱難——同學會上那個光鮮的總監形象,或許隻是強撐的假象。
為什麼要告訴我我直接問道。
他苦笑：因為上週我被降職了。如果明德再丟這個項目,我就要失業。手指無意識地敲打杯沿,而且...大學時我就注意到你,你總是很...真實。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記憶深處的某個抽屜。大二統計學課,我解出一道難題,曾感受到一道來自教室前方的目光——原來是他的。
我收下檔案：我會調查清楚。
離開咖啡店時,陽光刺得眼睛發疼。無論是陳遠的突然出現,還是他帶來的資訊,都像一場精心設計的考驗——考驗我這個特彆助理,究竟特彆在哪裡。
第十四章
數據迷宮
華辰集團的服務器機房恒溫21度,我卻出了一身冷汗。電腦螢幕上,海岸城項目的成本覈算表與我手中的競品分析形成鮮明對比——陳遠是對的,至少有五項核心建材的報價低於市場最低價。
係統記錄顯示,這些數據最後是由技術部張工修改的。IT部的小劉指著螢幕,但審批流程是市場部李姐走的。
李姐。即使被停職調查,她的影子仍籠罩著這個項目。我調出審批時間戳——正好是她被停職前三天。
能查到修改前的原始數據嗎
小劉搖搖頭：被覆蓋了。不過...他神秘地眨眨眼,係統每24小時會自動備份一次。
等待備份恢複的過程中,我不斷想起陳遠的話。如果揭發這件事,等於親手毀掉公司競標重要項目的機會；但如果隱瞞,萬一將來工程出事...
找到了！小劉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原始數據顯示,實際成本比投標價高出28%。更驚人的是,檔案最後有一個被刪除的備註：實際成本按王副總指示調整,差價由L處理。
王副總是張總的左膀右臂,而L——毫無疑問是李姐。
這事大了。小劉緊張地關上檔案,要報告張總嗎
我咬著嘴唇點點頭,手指在發送鍵上懸停了整整十秒才按下去。
張總的反應出乎意料。他看完郵件後平靜地說：我知道了,你先彆聲張。
但投標截止日期是後天...
曉雯,他打斷我,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商場如戰場,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的。你做得很好,但接下來交給我處理。
離開辦公室時,我的胃擰成一團。電梯鏡子裡的女孩眼神迷茫——她剛剛發現了真相,卻被要求繼續裝睡。
晚上鋼琴課,我彈錯了好幾個音。小雨歪頭看我：你今天的心不在鋼琴上。
工作上遇到些難題。我勉強笑笑。
她把手放在鋼琴側麵：那就彈點激烈的！讓鋼琴幫你說話。
我閉上眼睛,任由手指砸向琴鍵。肖邦的《革命練習曲》遠遠超出我的水平,但此刻我隻想讓那些憤怒、困惑和失望通過震動傳達出來。
彈完後,教室裡安靜得可怕。睜開眼,看到小雨眼眶發紅：太棒了...這是我'聽'過最真實的聲音。
下課路上,手機震動。是陳遠：明天最後期限,你那邊有進展嗎
我盯著螢幕,不知如何回答。真相已經上報,但我無法確定它會被如何使用。最終我隻回覆：已內部處理。
他很快回道：理解。無論如何,謝謝你的誠實。
這句誠實像一根刺。我關掉手機,在夜色中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看見一家亮著燈的樂器店。櫥窗裡陳列著一架三角鋼琴,價格牌上的數字抵得上我半年工資。
但吸引我的是旁邊的小牌子：音樂不說謊。
第十五章
價值的刻度
海岸城項目開標日,我請了病假。
手機不斷震動——同事們的訊息一條接一條：華辰中標了！張總說要慶祝！你怎麼不來
我蜷縮在沙發上,電視正在播放中標新聞。華辰的代表是王副總,他笑容滿麵地承諾保質保量按時完成。鏡頭掃過台下,明德的團隊麵色陰沉,陳遠的身影一閃而過。
電子琴擺在麵前,我卻一個音符也彈不出來。黑色筆記本攤開在膝頭,最新一頁寫著：
今天不做湊數者的三件事：
1.
______
2.
______
3.
______
筆尖懸在紙上良久,最終隻寫下：1.
冇有假裝高興
門鈴突然響起。透過貓眼看到陳遠的臉時,我差點跌坐在地上。
你怎麼...開門後,我注意到他手中的檔案袋。
我辭職了。他直接說道,明德認定是我泄露了商業機密。
我把他讓進屋,手忙腳亂地收拾散落的零食包裝。他瞥見電子琴和黑色筆記本,嘴角微微上揚：還在學鋼琴
剛開始...我下意識合上筆記本,對不起,我冇想到會連累你。
不是你。他搖搖頭,我早該走了。明德內部問題不比華辰少。遞過檔案袋,這是我從明德帶出來的東西,或許對你有用。
裡麵是明德與海岸城前幾輪談判的完整記錄,包括他們懷疑華辰數據造件的詳細分析。
為什麼要給我
因為我相信你會做正確的事。他的目光落在我筆記本扉頁的被髮現的日子上,大學時我就注意到你——全班隻有你的統計作業從不抄襲,即使得低分也要自己做。
這句話像陽光突然照進暗室。原來在我默默注視他的那些年,他也曾注意過我——不是因為我的外表或才華,而是因為那些我認為微不足道的堅持。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我問。
休息一段時間。其實我一直想開家咖啡店。他笑了笑,記得今天那家嗎我常去是因為打算盤下它。
我們聊到黃昏,從大學趣事到工作挫折。臨走時,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下週我咖啡店試營業,能請你來嗎冇有彆人,就...試味道。
好啊。我聽見自己說。
關上門,我重新打開筆記本,在空白處補上：
2.
接受了咖啡邀請
3.
冇有放棄真相
窗外,夕陽給城市鍍上一層金色。我打開電子琴,彈起小雨教我的方法——不需要樂譜,隻是讓手指跟隨心跳的節奏。
或許價值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冇有統一的刻度,無法被簡單量化,但當你誠實麵對自己時,它就會在某個意想不到的轉角,輕輕迴響。
第十六章
母親的琴聲
門鈴在週六早晨八點響起時,我正戴著耳機練習《天空之城》。透過貓眼看到媽媽的臉,我瞬間扯下耳機,慌亂中碰倒了琴架。
怎麼這麼久纔開門媽媽拎著一袋水果走進來,目光立刻鎖定倒在地上的電子琴,這是...
血液凝固在血管裡。我僵在原地,等待熟悉的責備——浪費時間不務正業學這些有什麼用...
你重新學琴了媽媽彎腰扶起電子琴,手指輕輕撫過琴鍵。
就...隨便玩玩。我攥緊睡衣下襬。
出乎意料的是,媽媽在琴凳上坐下,右手試探性地彈了一個C和絃。音響在狹小的出租屋裡迴盪。
音色還不錯。她輕聲說,多少錢買的
一千二。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最便宜的那種。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帶了早飯,吃完陪我去個地方。
車上,媽媽反常地沉默。當車停在一家琴行門前時,我的困惑達到頂點。
老闆,我之前電話谘詢的二手鋼琴。媽媽對迎上來的店員說,帶我們看看。
店員領我們到一台保養良好的立式鋼琴前。媽媽示意我：試試。
手指觸碰象牙鍵的瞬間,我渾身戰栗——這觸感與電子鍵盤天壤之彆。我彈了《天空之城》的前半段,琴聲如流水般清澈。
就這台。媽媽對店員說,下週三送到這個地址。她遞出我的租房地址名片。
回家的路上,我終於忍不住：媽,你不反對我學琴了
車窗外的陽光在媽媽側臉投下斑駁的影子。你外婆曾經是音樂老師,她突然說,我十五歲那年,她賣掉了家裡的鋼琴給我爸還債。
方向盤上的手微微發抖：後來我考上音樂學院附中,但家裡供不起...你外公說藝術不能當飯吃。
車停在紅燈前,我震驚地看到媽媽眼角有淚光。
那天晚上...我偷偷去琴房彈了最後一曲,把樂譜全燒了。綠燈亮起,她猛踩油門,所以當你小時候說想學琴,我...我害怕你重蹈我的覆轍。
我們沉默地回到家。媽媽從包裡取出一本發黃的《拜厄鋼琴基礎教程》放在茶幾上：你的第一本教材,我一直留著。
翻開扉頁,上麵用藍色鋼筆寫著林秀娟,1978年——媽媽婚前的名字,字跡清秀得幾乎不像同一個人。
當晚,媽媽罕見地喝了酒。半瓶紅酒下肚後,她坐到電子琴前,磕磕絆絆地彈起《致愛麗絲》。全忘了...她苦笑著,指法都錯了。
但當旋律進行到中段時,奇蹟發生了——她的手指突然找回了記憶,音符如珍珠般串聯起來。我屏住呼吸,看到四十多歲的母親變回了那個十五歲的少女,在月光下與自己的夢想告彆。
曲終時,我們相擁而泣。媽媽在我耳邊說：彈下去,小雯。替我彈下去。
第十七章
權力的遊戲
週一早晨,張總親自打電話叫我到頂樓會議室。推門進去,煙霧繚繞中除了張總,還坐著兩位陌生男人。
曉雯,這是審計局的劉科長和馬主任。張總介紹道,他們想瞭解海岸城項目的一些情況。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劉科長推過來一份檔案：張小姐,華辰中標價格與市場價差異較大,有人實名舉報可能存在違規操作。
檔案最後一頁的舉報人簽名讓我瞳孔地震——技術部張工,那個曾經嘲笑我用不來影印機的張工。
據我們瞭解,你曾向張總報告過數據異常馬主任問。
我看向張總,他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是的。我打開平板調出備份檔案,原始數據與投標檔案存在28%的差異,且修改記錄顯示...
彙報持續了兩小時。送走審計人員後,張總關上門,突然笑了：王副總今早提交了辭職信。
他走到窗前俯瞰城市：曉雯,商場如戰場。王副總和李姐是一派的,我早就想清理他們。轉身直視我,你是我最重要的棋子。
這個詞讓我胃部抽搐。那張工...
我答應他技術部主管的位置。張總輕描淡寫地說,每個人都有價碼。
他遞給我一個信封：你的獎金。下週起你正式晉升為運營部副經理,直接向我彙報。
信封的厚度超出預期。回到工位打開,裡麵是五萬元現金和一張便簽：忠誠是無價的。——張
電腦螢幕反射出我蒼白的臉。我曾以為自己是揭露真相的英雄,卻不過是權力遊戲中的一枚卒子。更可怕的是,當手指觸摸那些鈔票時,我竟然感到一絲可恥的愉悅。
下班後,我鬼使神差地走進一家奢侈品店,用獎金買了一個從未敢想的名牌包。提著精美購物袋走在街上,路人投來羨慕的目光,我卻想起陳遠的話：明德的問題不比華辰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碼。我的價碼是多少更可怕的是——我真的被買了嗎
第十八章
震動的地板
週三下午,小雨發來訊息：週六有空嗎我們學校有個音樂活動需要誌願者。
週六早晨,我按導航來到市聽障教育學校。操場上一群孩子正在老師指導下隨著閃光燈的節奏跳動——冇有音樂,隻有地板傳來的震動和視覺提示。
他們用身體感受節奏。小雨拉著我走進體育館。場內佈置著各種打擊樂器,二十多個佩戴助聽器或人工耳蝸的孩子好奇地打量我。
這是張老師,今天教大家用鋼琴感受音樂！小雨用手語配合口語介紹。
我緊張地站在電子琴前：我...我才學了一個多月...
沒關係！小雨拍拍我的肩膀,重點不是技巧,是讓他們體驗震動。
第一個上前的是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我把她的小手放在琴鍵上,輕輕按下中央C。女孩瞪大眼睛,露出驚喜的笑容。
再來！再來！她用手語表示。
接下來的兩小時,我見證了音樂最純粹的形式——冇有音準評判,冇有技術比較,隻有純粹的快樂。一個完全失聰的男孩把臉貼在鋼琴側麵,當我彈奏《小星星》時,他興奮地跳起來：感覺到了！像小螞蟻在爬！
活動結束時,校長邀請我成為定期誌願者。回程的地鐵上,小雨告訴我：很多聽障孩子對震動特彆敏感。音樂對他們來說不是聲音,而是一種觸覺體驗。
這顛覆了我對音樂的理解。我坦言。
小雨笑了：知道嗎你彈琴時有個特點——總是先深呼吸再開始,像在給自己打氣。那些孩子感受到的不隻是震動,還有你的情緒。
回到家,二手鋼琴已經送達。我撫摸著光亮的琴蓋,想起白天那個把臉貼在鋼琴上的男孩。當我彈起《歡樂頌》時,刻意將力度加大,讓震動通過地板傳遍整個房間。
樓下鄰居敲暖氣管抗議,我卻笑出了聲。原來音樂可以這樣自由——不必完美,隻需真實。
第十九章
咖啡店的歌
陳遠的咖啡店叫遠音,招牌下有一行小字：音樂與咖啡的邂逅。
試營業當天,我推開門,鈴鐺清脆作響。店內隻有零星幾位客人,角落裡的立式鋼琴格外醒目。陳遠圍著深藍色圍裙,正在吧檯後忙碌。
準時小姐。他笑著遞給我一杯拉花咖啡,嚐嚐我的招牌。
奶泡上是一隻歪歪扭扭的小貓圖案。我抿了一口,醇香中帶著一絲焦糖的甜。好喝！
配方秘密。他眨眨眼,打烊後告訴你。
接下來的幾小時,我坐在窗邊看書,偶爾觀察陳遠工作——他記得每位熟客的喜好,會耐心解釋咖啡豆產地,甚至為一位老奶奶特意調低了店內音樂音量。
最後一桌客人離開後,陳遠鎖上門,從冰箱拿出兩塊蛋糕：試吃員的工作時間到了。
我們坐在鋼琴旁的高腳凳上,他講起辭職的原因：明德要我偽造檢測報告,我拒絕了。輕描淡寫的語氣掩蓋不住眼中的陰影。
海岸城項目...華辰確實數據造假。我坦白道,但我不知道審計結果會怎樣。
我們都在做選擇。他轉向鋼琴,聽首歌嗎
陳遠的手指在琴鍵上起舞,旋律比我想象的更加複雜而深情。當他開口唱歌時,我差點摔了咖啡杯——嗓音低沉溫柔,與大學時演講比賽上的表現判若兩人。
這是...你自己寫的歌
嗯,《透明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大學時我經常注意到你,那個總是安靜坐在後排的女孩。
歌詞講述了一個透明人如何慢慢被看見的故事。唱到副歌時,陳遠的目光與我相遇,心跳聲大得彷彿蓋過了琴聲。
曲終時,他輕聲問：你覺得...透明人最後被看見了嗎
店內的暖光燈在他睫毛下投下細碎的影子。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雙向心動的感覺——就像兩滴雨水在窗玻璃上相遇,自然而然地融為一體。
看見了。我聽見自己說,而且...她也在看著對方。
第二十章
發光的日子
週日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床頭的黑色筆記本上。我翻開它,凝視扉頁上被髮現的日子幾個字,突然覺得不夠貼切。
拿起筆,我劃掉這行字,重新寫上：我在人間發光的日子。
手機震動,是媽媽發來的訊息：鋼琴還習慣嗎下週你生日,我訂了音樂廳的票,安德拉斯·希夫的巴赫專場。
我幾乎能透過螢幕看到她小心翼翼的表情——這是二十多年來,她第一次記得我的生日並準備禮物。
回覆完媽媽,陳遠的訊息彈出：今天有空嗎想請你幫忙選些咖啡杯。
我笑著回覆：下午三點然後打開電腦,寫下一封長郵件給張總,婉拒了運營部副經理的職位,申請調回基礎崗位參與海岸城項目的合規整改。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胸口的大石突然落地。或許我的價碼不是金錢和職位,而是深夜咖啡店的歌聲,聽障學校孩子們的笑臉,以及母親指尖下重新響起的《致愛麗絲》。
電子琴和鋼琴並排放在客廳兩端。我先彈了《天空之城》的前半段,然後切換到鋼琴繼續——兩種音色交織,像過去與現在的對話。
彈到一半,我故意停下,任由餘音在空氣中震顫。樓下再次傳來敲暖氣管的聲音,但這次我笑著加大力度彈完了整曲。
中午,我換上一條新買的連衣裙——不是灰黑白,而是明亮的鵝黃色。出門前,我對著玄關鏡子塗了口紅,鏡中的女孩眼神明亮,嘴角自然上揚。
手機相冊裡存著昨天在聽障學校拍的照片：我和小雨站在中間,周圍是一群做鬼臉的孩子。照片角落,那個失聰男孩正把小手放在鋼琴上,表情專注而喜悅。
我給照片加了濾鏡,配上文字音樂的不同形式,第一次發在了朋友圈。三分鐘後,陳遠點讚並評論：週三店裡有個小型音樂會,來彈一首嗎
我回覆：如果觀眾能忍受我的初級水平。
重點不是技巧,是分享。他秒回,用了小雨的名言。
走在去咖啡店的路上,陽光暖暖地照在肩頭。路過一家文具店,我進去買了個新筆記本——這次選了亮藍色的封麵,像雨後的天空。
在扉頁上,我寫下第一行字：今天開始發光的三件事：
1.
拒絕了不該得的晉升
2.
約了喜歡的男孩選咖啡杯
3.
決定在公開場合彈琴,不怕出醜
合上筆記本,我加快腳步。遠處,遠音咖啡店的招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門口的風鈴隨風輕響,像在演奏一首無聲的歡迎曲。
第二十一章
水泥下的真相
海岸城工地像一頭沉睡的鋼鐵巨獸,塔吊懸在半空,未完工的混凝土框架裸露在烈日下。我戴上安全帽,跟著工程部的老李穿過嘈雜的施工現場。
張助理怎麼親自來了老李大聲問,壓過電鑽的噪音。
我想瞭解整改情況。我翻開檢查清單,特彆是建材質量問題。
老李的笑容僵了一下：都按審計要求更換了,有合格證的。
我們走到地下二層。昏暗的燈光下,牆麵有幾處修補痕跡。我蹲下摸了摸新補的水泥：這部分是...
之前有點小裂縫,常規修補。老李迅速回答,但額角滲出汗水。
我的手指觸到一處不平整的接縫,指甲居然能摳進水泥裡。想起陳遠給的資料,我掏出鑰匙用力一劃——表麵水泥脫落,露出裡麵發黑的劣質材料。
這怎麼回事我聲音發抖。
老李臉色煞白：這...這得問王副總,都是他經手的。
王副總已經辭職了。我站起身,馬上停工全麵檢查。
可是工期...
會死人的！我的喊聲在空曠的地下室迴盪。拿出手機,我直接撥通了住建局的電話。
兩小時後,工地全麵停工。檢測人員初步判斷：地下結構使用的鋼筋和水泥均不達標,存在嚴重安全隱患。張總趕到現場時,臉色比混凝土還灰。
你知道這個項目延遲一天損失多少嗎他把我拉到角落低吼。
比人命還多嗎我反問。
他眯起眼睛：你變了,曉雯。剛來時你多聽話。
是啊,我變了。當住建局的人向我道謝時,我第一次感到職業自豪——不是來自頭銜或薪水,而是因為我可能挽救了許多工人的生命。
回公司的路上,手機震動。是陳遠：聽說海岸城停工了你乾的
算是吧。我回覆,手指有些發抖。
牛逼。他附上一個點讚表情,晚上來店裡給你慶功。
看著車窗外閃過的城市風景,我突然明白：真正的價值不在於你擁有什麼,而在於你守護了什麼。
第二十二章
巴赫的眼淚
生日當天,媽媽堅持要我先去她家再一起去音樂廳。推開門,餐桌上擺著蛋糕和禮物,爸爸罕見地繫著圍裙在廚房忙活。
生日快樂！媽媽擁抱我,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她平時從不用的。
禮物是一套精裝琴譜和一條銀質音符項鍊。爸爸彆扭地遞來一個信封：聽說你想學車報了駕校。
我眼眶發熱。往年生日不過是媽媽煮碗長壽麪,爸爸塞個紅包了事。今年他們卻記住了我偶然提過的小願望。
音樂廳燈火輝煌。當匈牙利鋼琴家希夫彈響《哥德堡變奏曲》的第一個音符時,媽媽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掌心有汗,微微顫抖。
巴赫的音樂像數學一樣精確,又像詩歌一樣自由。第三十變奏時,我莫名流淚——那些音符彷彿在講述一個關於遺憾與救贖的故事,而媽媽的手指在我掌心輕輕打著拍子。
散場後,我們在江邊長椅休息。媽媽望著對岸燈光,突然說：你外婆生前最後彈的就是這首。
從冇聽你提過外婆的事。
她走得太早。媽媽的聲音飄忽,那年我十八歲,她肺癌晚期。臨終前醫院特許搬了台電子琴去病房...
夜風拂過,帶走了媽媽未儘的話語。但那一刻我忽然懂了,為什麼她對我的鋼琴如此執著——那是跨越三代人的未完成時。
回到家已近午夜。電子琴上靜靜躺著一張卡片,是陳遠托媽媽轉交的：明晚七點,'遠音'為你留了一架鋼琴和一群不專業的聽眾。——C
我打開琴蓋,嘗試回憶今晚的旋律。生澀的音符中,一個原創小節的靈感突然閃現——我趕緊用手機錄下來。這或許會成為我的第一首曲子,關於傳承與重逢。
第二十三章
病房裡的樂譜
淩晨三點的電話鈴聲像刀劃破夢境。醫院來電：媽媽突發心梗,正在搶救。
我跌跌撞撞趕到醫院時,爸爸在手術室外來回踱步,西裝外套裡套著睡衣。天亮時分,醫生出來說手術成功,但需要觀察48小時。
你回去休息吧,我守著。我對爸爸說,他看上去老了十歲。
不行,你明天還上班...
我請假了。其實我已經遞了辭職信——海岸城事件後,張總的態度明顯冷淡,是時候離開了。
白天,我在ICU外走廊用筆記本電腦處理離職手續。護士允許探視時,我看到媽媽身上插滿管子,胸口連著監護儀。她虛弱地眨眼,手指在床單上輕輕敲擊——是三拍子的節奏。
彆擔心鋼琴...我湊近她耳邊說,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彈二重奏。
媽媽嘴角微微上揚,監護儀上的心率變得平穩。
醫生建議準備些病人熟悉的物品幫助恢複。爸爸讓我回家取媽媽的睡衣和照片,他自己回去洗澡換衣服。
媽媽的臥室整潔得近乎刻板。我從衣櫃取出睡衣時,一箇舊餅乾盒從頂層架子上掉下來,散落一地照片和紙張。
其中一張泛黃的照片讓我屏住呼吸——年輕的媽媽站在鋼琴邊,身旁是位清瘦的男子,兩人共同捧著一份樂譜。照片背麵寫著：秀娟與李老師,1983年全國青年鋼琴大賽。
還有一封印著音樂學院抬頭的信,日期是1984年：林秀娟同學,鑒於你家庭特殊情況,學院決定破例保留你的學籍一年...信紙上有明顯淚痕。
最下麵是一張手寫樂譜,標題《未完成協奏曲》,署名李哲。旋律部分隻有前兩頁,剩下的全是空白。
我坐在地上,拚湊出一個從未聽過的故事：媽媽不僅曾有機會成為鋼琴家,還可能有過一段因家庭阻力而中斷的愛情。那個賣鋼琴還債的版本,或許隻是真相的冰山一角。
回到醫院,爸爸在媽媽床邊打盹。我輕輕放下東西,取出那張樂譜影印件放在媽媽枕邊。她的手指立刻動了動,摸索到紙張邊緣,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監護儀上的心率線劇烈波動。我握住她的手：媽,把它完成吧,你和我一起。
第二十四章
遠音咖啡館的夜晚
辭職後的一週,我白天去醫院陪媽媽,晚上在咖啡店練琴。陳遠總是留最好的位置給我,還特意調過鋼琴的音色。
今晚有個小型音樂會。週四打烊後,他神秘地說,就幾位熟客,你願意彈一首嗎
我本想拒絕,但想起媽媽枕邊的那份未完成樂譜,突然有了勇氣：我可以試試自己寫的曲子。
晚上七點,咖啡館裡坐了十幾位客人——小雨和她的聽障學校同事、幾位常客,還有一位戴眼鏡的陌生男子坐在角落。
那是劉製作人,陳遠悄聲說,做獨立音樂的,常來喝咖啡。
我彈了改編版的《天空之城》,然後是自己的處女作《水泥與星星》——靈感來自海岸城工地和聽障學校的孩子們。生澀但真誠的旋律中,我看到小雨把手放在桌麵上感受震動,劉製作人則若有所思地點頭。
彈完後,掌聲比預期熱烈。劉製作人走過來遞名片：我們在做一部關於城市邊緣人的紀錄片,需要配樂。有興趣試試嗎
我驚訝地看向陳遠,他笑著聳肩：我什麼都冇說,是他自己聽出來的。
回家路上,陳遠堅持送我。秋夜的星空格外明亮,他忽然說：我也辭職了,全職經營咖啡店。
不後悔嗎
比起西裝革履地說謊,我更喜歡現在這樣。他踢著路上的小石子,你呢真的不後悔舉報海岸城
我搖搖頭：那天在工地,我看到一個工人女兒的照片貼在他的工具箱上...那一刻我就知道該怎麼選。
陳遠停下腳步,星光落在他睫毛上：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就是這種明明害怕卻還要向前的樣子。
他的吻輕輕落在我額頭,像一片羽毛,又像一個音符,完美地融入了這個夜晚的旋律。
第二十五章
未完成協奏曲
媽媽出院那天,我帶她去遠音聽我改編的《未完成協奏曲》。陳遠特意歇業半天,咖啡館裡坐滿了聽障學校的師生和社區老人——包括坐著輪椅的周老師。
媽,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我坐到鋼琴前,我續寫了李老師的曲子,但保留了你的主題...
當第一個音符響起,媽媽捂住嘴巴。我融合了她少女時代的旋律與自己的理解,讓那箇中斷的故事在三十多年後得以繼續。
曲到中段,我向媽媽伸出手：來,一起完成它。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媽媽慢慢走到鋼琴邊坐下。她的手指起初僵硬,但很快找回了記憶。我們四手聯彈,她的簡單音符與我的華麗變奏交織,像兩代人的對話,又像遺憾與救贖的和解。
最後一個和絃餘音中,小雨帶領聽障孩子們把手放在桌麵上——震動通過木質傳遞,成為他們獨有的掌聲。周老師擦著眼淚說：這比電視台的演出強多了！
媽媽緊緊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道出另一個真相：李老師...他去年去世了。胃癌。我在同學群看到訊息...
我回抱她：你的琴聲會記得他。
那天晚上,我們家的舊鋼琴第一次被搬出臥室,安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媽媽彈了段簡單的《小星星》,爸爸笨拙地跟著打拍子——這個畫麵比我任何成就都更讓我自豪。
臨睡前,我翻開新筆記本,在最新一頁寫道：
今天發光的三件事：
1.
和媽媽完成了《未完成協奏曲》
2.
接受了紀錄片配樂工作
3.
終於明白：生命的意義不在於被多少人記住,而在於你用心記住了多少美好的瞬間
合上本子,我望向窗外的星空。那些星星有的明亮有的暗淡,但每一顆都在自己的軌道上閃耀——就像人間每一個曾覺得自己在湊數的靈魂,終會找到專屬的光芒。
[全文完]
後記：這個故事通過小雯從自我否定到找到價值的旅程,展現了普通人如何在日常生活的縫隙中發現閃光點。從職場到家庭,從愛情到藝術,每個湊數的瞬間其實都是不可或缺的生命音符,最終譜寫出獨一無二的人生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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