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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同居
曾建宇的手指在45元的向日葵和128元的卡布奇諾之間來回滑動著,細眼微眯,讓人捉摸不透,手指最後定格在向日葵花束上,不是預算有限——可到底還得看看後麵值不值,誰知道這個又能維持多久Soul的第十七次提示從手機頂部跳出來又被林念昭微信發來的訊息壓了下去:
我到了,但是不知道我在哪
附上一張曾建宇熟悉的照片,他手指敲打著鍵盤:
我知道在哪,你等著。有點期待,希望她和照片冇有區彆,曾建宇張開嘴,吸著最後一口煙,像鳥銜枝,煙味從兩片薄唇間散出。發動車朝著照片的位置開過去。
相識已久,但林念昭這還是第一次去曾建宇家,不知道路怎麼走,隻能無聊地踢著腳下的石頭等他下班回來接她,路上許多車來來回回地路過,每輛都不一樣。想起傻傻的曾建宇之前經常和她聊一宿,明明都要見麵了,昨晚還想著繼續跟她又聊一宿,心底像是被摻了蜜一樣,胸口的甜延伸到了嘴角。
忽然一輛車在林念昭麵前停下,她一下子緊張起來,緊接著就看見一個和照片不相符的男人——矮胖,一張像被油煎過的臉,毛孔粗大,像是熱油濺出的坑窪,皮膚黝黑,嘴唇周圍有一圈新長或是冇刮不乾淨的鬍鬚渣,狹小的眼睛,嘴唇扁而凸起,像一隻小小鴨子的嘴,27歲了,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到底還是顯而易見的,並不是第一次聊天時曾建宇說的他的臉比較顯小,那張白淨的照片想是很久以前拍的了吧。
曾建宇動作嫻熟地把行李放進後備箱裡,一進車他遞上花,林念昭記得曾建宇說第一次見麵的儀式感還是要有的!林念昭是喜歡買花的人,看著這束不太好看的花她知道大概的價格,但林念昭隻當他不會挑選,眼前的這個人可以稱為有點其貌不揚的男人,不像那種很會選花的人。
到地下車庫,曾建宇看著林念昭手裡還有幾個袋子,怕她不好拿也為展現紳士體貼主動詢問:
我給你拿著吧!
看到曾建宇不空閒的手,林念昭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拒絕,他也不強求。他一貫這樣的,不喜歡強求。到電梯門口,他示意林念昭先進去,極其禮貌,隨後進去按在14樓的按鍵上,電梯很快抵達,左拐,冇幾步就到了,曾建宇用教解題的語氣和林念昭說:
密碼我發給你了,這樣我不在的時候,你回家也方便。
你回家,曖昧的字眼,明明是他的家,此刻變成你回家,一種夫妻的羅曼蒂克,危險迷人的夢幻感。
曾建宇把行李放到客房,對林念昭說:
家裡就我一個,怕你麵對長輩會尷尬,我已經告訴我爸媽你的存在,這樣他們肯定更不會來了!我去上班了,給你點了吃的,一會到了你去拿。
傍晚,太陽遲遲不肯墜落,一句聲音從玄關傳來我回來了,這是給你買的鼻炎藥,我去買的時候才知道這居然是處方藥。
林念昭起身回頭就看到門口多出來的東西——梳妝檯梳妝鏡,他甚至還細心的把日用品什麼的都買了回來,之前閒聊時偶然提到的鼻炎,他居然都記著,林念昭看著曾建宇做的這些她是感動的,看著他的臉,憨厚的樣子,標準的人人口中的老實人,心裡想:萬一他人品好呢。
佈置好一切之後,曾建宇走到衛生間對林念昭說:
這是給你買的牙膏牙刷,你就用這個杯子吧,給你買的鞋子過幾天就到了,缺張椅子下次我們一起去選。順勢拆開花束的包裝,把花一朵朵仔細地插進花瓶裡,承諾以後林念昭的桌子上每天都會有新鮮的花朵。
林念昭看向洗漱台曾建宇指的牙杯,右邊還有一個裝著幾隻牙刷的杯子,有粉色淺綠色天藍色等等,刷毛朝不同方向倒伏。想起曾建宇說過父母有事也會偶爾過來住幾天,朋友有時在他家玩太晚也會在他家休息,於是她理所當然地以為這些牙刷是他們用過的,冇有絲毫懷疑。直到很久以後,林念昭的思緒飄回這個洗手間,才意識到那些牙刷意味著什麼——是人,一個個曾經鮮活靚麗的女孩,而洗漱台上的鏡子背後則是女孩們樣貌不一的臉!
晚霞逐漸染透客廳,林念昭想起了學校的山茶花也是這樣壯麗,枯萎的花瓣上有橙色的腐爛你知道山茶花怎麼死嗎
曾建宇坐在窗邊正在點菸,火星一閃:花瓣爛掉
是整朵砸下來——她望向窗外,像晚霞摔在地上。
2
敞開心扉
週五,工作日,曾建宇請假為陪林念昭,玄關處擺著雙嶄新的高跟鞋,不知道什麼時候拿的,曾建宇說寶寶,鞋子到了,要試試嗎小孩拿滿分獎狀等待被誇獎的感覺。
林念昭看著這雙和自己壞掉的那雙顏色彆無二致款式稍有不同的鞋,穿上後明顯感覺比原來那雙矮,是八厘米嗎是啊,你說要八厘米的,我就買了八厘米的。說這話時曾建宇還拿手在鞋跟處比劃了一下,林念昭隻以為不是同店鋪買的緣故。
夜市上,高跟鞋的鞋帶鬆落,林念昭彎腰準備去弄,曾建宇先一步蹲下,說這種事他來就行,林念昭心想要把他現在的樣子一直記下來。
醉眼朦朧,曾建宇突然問你談過幾個聽到這句,酒意散去不少,記憶把林念昭拖拽回那個她不敢回想的過往,手微微發抖,灌下剩餘的半杯酒,一個像李國華一樣的人,或者是一個年少時的李國華,林念昭冇說名字,她知道曾建宇不懂,隻說她遇到過一個不好的人,還在各種社交軟件上對女孩們進行狩獵,她的失眠也由此而來,從此隻能靠酒精入眠。林念昭心裡默默許願:再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人了。
那你呢,這個年紀父母應該忙著催婚吧林念昭程式式的反問。
談過幾個,我這個人很細心,曾經同事想把她的女性朋友介紹給我,還說要不是自己單身就找我談了,但是我認為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所以一直冇有談,也冇有結婚。他笑得赤誠,語氣像一個常年站在領獎台的人,他推了推反光的眼鏡,遇到你之後我終於不用被我爸媽催了。
林念昭說起那個每次隻寫一半的文案,因為她總感覺把願望說出來就不會實現了,後一半是上帝請你賜給我一個好男生,他願意和我與我的記憶共度一生。,
曾建宇疑惑道她為什麼會這麼說
林念昭看著杯底的酒說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所以她希望遇到一個能接受她也接受她回憶的男生。
那你冇有呀。他一飲而儘。
林念昭的心忽地哀哀下起了小雨,左手腕的疤痕,發出早已不存在的刺痛,她似乎明白了某種什麼,他雖然牽著她的手,卻永遠不會去看她手指上的紋路。
遇到你後,我把那個軟件卸載了。她厭惡與過去有關的一切,說這話時她以為他是命運的補償,雖然心存疑慮,但兩個相似的人,不該是幸運嗎這樣的一個人,內心總不該和本身的外貌一樣吧她問,無人應答。
我準備註銷這個賬號曾建宇端著酒杯喝了一口,想著林念昭剛剛說的話。
林念昭一下子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隻是卸載像是留後路。林念昭仰頭看曾建宇說話時,他靜音模式的手機從褲兜裡閃過一絲藍光,可每次在林念昭身邊時他總像個虔誠的信徒眼裡隻有他的繆斯,所以每次螢幕最後隻能亮起又暗掉,像是得不到迴應,最後隻能沉底溺水的人。
忽然曾建宇親了林念昭,又迅速閃回,蜻蜓點水,好像一切都是幻覺,隻有嘴上還留著的觸感證明剛剛發生了什麼,林念昭僵住,眼睛聚焦在曾建宇身上,林念昭終於看清了他的嘴——像某種水禽的喙,潮濕,貪婪,隨時準備從彆人身上啄走什麼。林念昭脫口質問你為什麼要親我!
我喜歡你啊曾建宇吐著菸圈說,黃褐色的牙齒間飄出憂傷的控訴:但你好像不喜歡我。她會甘願的,像這樣受過創傷被馴化過的女生,曾建宇想起了某些回憶。
被突然強吻的是她,道歉的是她,最後夜晚在她的解釋裡結束。
週日傍晚,曾建宇說朋友要來他家打麻將,林念昭不會,曾建宇說有我在。門鈴響起,好幾個人一擁而進,看到林念昭的存在,愣怔了一下,曾建宇熟絡地介紹起對方。曾建宇朋友打量著粉色假髮精緻妝容顯得嬌俏可愛像洋娃娃的林念昭,好奇地問:
你多大啊
我02年的。
那和我們差不多若有所思地說。是林念昭看起來小,還是以前有過小的,是這次和我們差不多,還是比上次那個要大點呢讓人不得而知。
悶熱的屋裡,曾建宇為每一個人點奶茶,細問他們的口味幾分糖,到女生時還會關心的問要去冰嗎。朋友眼中心思細膩的好人,林念昭眼中的好情郎。最後夜色吞冇了所有聲響。
3
炫耀展品
陽光和煦的第二個週五,林念昭換了裝扮,化著和平時不一樣的妝容——光滑順亮的淺棕色直髮,古早斜齊劉海齊眉,像漫畫裡走出來的少女,眼睛在髮絲的襯托下顯得更大,一起吃完飯回到家裡,曾建宇看著手機說:
我朋友們喊喝酒,乖乖,換上你照片裡那套包臀裙吧,就是第一次我看到你發動態照片裡穿的那身——好好地去‘驚豔’他們。曾建宇說驚豔時,像要去展示一件藏品。
林念昭換好衣服,伸手去摘假髮,準備換回那頂禦姐風的粉色中分假髮——和照片裡一樣,淩厲、豔麗的。
曾建宇出聲製止了她:彆換了,我覺得第一個好看。
林念昭側頭看曾建宇,突然笑了:哦是因為顯得幼小可愛嗎
是的。
曾建宇脫口而出,隨即像察覺失言,又補了一句:但你什麼樣我都喜歡。——這句連他自己都不信,想起未施粉黛的林念昭,臉不再光滑潔白,摘掉美瞳疲憊無神的雙眼,他覺得自己能夠找到一個更好的。手裡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在車上給摯友打電話時,曾建宇用展覽館解說員的腔調說:喝酒嗎我和我女朋友,某大學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轉頭對著副駕駛座的林念昭說:你看,我要不這麼說,他們都不一定來,說完就自然又熟練的牽起她的手。林念昭的手卻麻木得像從前情緒應激那樣,身體先她一步察覺了什麼。
醉意濃時曾建宇趴在林念昭耳畔說:
乖乖,你好美,我好喜歡你,我們結婚好不好那樣的情形下,彷彿真的要給她一個星星月亮的承諾。
第二天剛剛到家裡,曾建宇突然開口:我爸媽要來走親戚,你要不出去住一天,他們走了我去接你。林念昭皺眉看著曾建宇,曾建宇解釋說:讓你出去是怕你麵對我的父母尷尬,要是我們能結婚就冇有這些事情了。看到曾建宇拿出的聊天記錄,最後林念昭妥協了,想著他說過父母一般不怎麼會過來,冇準就偶爾呢
曾建宇把她送到酒店門口就離開,整日訊息不斷,敏感的林念昭心稍安許多。接林念昭回來時,他說要給她買CCD相機當生日禮物。她問為什麼還不正式表白,他說已經在籌備。想到一週後自己的生日,她笑問:該不會打算在我生日那天表白吧因為喜歡,她竟忘了自己最恨空頭支票。
曾建宇裝作被識破的樣子,看著林念昭笑靨如花,心想一週的時間也足夠了。他是有把握的。
一個雷雨天的夜晚,這樣的夜晚,醉意總能撬開緊閉的心門。曾建宇熟悉這樣的遊戲——在林念昭微醺時輕啄她的唇,像鳥兒啄食,淺嘗輒止。但今夜不同,他想要的更多,而她醉得厲害,主動貼近想要一個擁抱。電影裡擁抱代表著告彆結束,但是現實並不是這樣的,現實中擁抱往往隻是一個開始。
窗外的雷雨聲淹冇了一切,河道的荷花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終於有片花瓣掉落,豆大的雨點從高空落下,好像看到獵物一樣,全都用力的朝花瓣砸過去,壓下去,浮上來,又被雨點壓下去。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亮了,手機頂部伸出一個灰白的標誌,瞬間被窗外的閃電蓋住。
曾建宇說過絕不強迫,此刻她冇有拒絕就不算。林念昭以為他至少是喜歡她的,如果是真的喜歡,她就能甘願些。可林念昭不知道曾建宇隻是一個披著老實人的外皮拿假幣摻雜著小額真幣去花店裡買花的人,人發現收到假幣可以買一台驗鈔機,發現收到過一顆假的心呢,那就冇辦法了,所以林念昭是永遠不會識彆真心的店主。
4
露出馬腳
第三個週五,像三個月的試用期末尾。
曾建宇像往常一樣去上班,林念昭也像往常一樣等他回家。但她不會告訴他,她在等他,在每一個下午。下班前曾建宇發訊息來:乖乖,我朋友們今晚要來打麻將。
回到家裡,曾建宇說還要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徑直進了房間。隨後客廳一片寂靜,隻剩窗外時不時傳來的車鳴聲。曾建宇關上臥室的門,坐在電腦桌前,點上一根香菸,電腦旁邊的手機響了幾聲,最近手機響得越來越頻繁了,乾脆設置成震動模式,他打著字,指甲因為觸碰到螢幕發出噠噠的聲音,像一串串裝了消音器的鞭炮,發出熱鬨的音響,而這熱鬨隻限於這個房間裡。
他走到浴室鏡子前,忽然湊近,手指擠壓著毛孔粗大的鼻翼——那裡嵌著一顆發紅的痘。微信彈出父親的訊息:趕緊找個女朋友結婚吧,他想起曾經彆人暗地調侃他這種長相隻能靠騙小女孩了,喉結滾動了一下。
菸灰缸裡,半支菸還在苟延殘喘。他盯著鏡子裡泛油光的臉,手機的震動讓他想起客廳裡的林念昭——比他小四歲,某大學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一種熟悉的勝利感湧上來,隨後他擰開水龍頭,把整捧水潑在鏡麵上。
林念昭去雜物間拿凳子,看到牆上掛的祖祠牌匾,在房間裡從未經曆風吹日曬所以很新,金色的祝語被紅漆包裹在中間顯得格外輝煌,一種願望要實現的金燦燦,曾建宇曾逗林念昭說他家哪兒哪兒都是人,就算他不在,也不要害怕。
晚上九點,曾建宇終於推開臥室門。他走到客廳,語氣親昵:乖乖,今天我想打,咱倆輪流來,好不好,林念昭頭也不抬地劃著平板電腦:你打吧,我玩會遊戲。她倒是無所謂,乾脆將今晚都讓給他,隻要他喜歡。門鈴響起時,她正窩在搖椅裡打遊戲。朋友進門問:她呢曾建宇朝她方向努了努嘴:那兒呢,正玩遊戲。她抬頭衝來人笑笑,算是打過招呼,麻將聲持續到午夜。散場時有人提議:去喝點曾建宇敲響她的房門:乖乖,要不要一起去整整一天,他上班冇陪她,回來就關在房裡處理工作,出來又接著打麻將,現在林念昭想和他在一塊,就欣然答應了。
酒過三巡,酒量不好的已經繳槍棄械了,隻有曾建宇和他的朋友還在廝殺,周遭的聲音被酒精泡得發脹,突然一句怪異的話在耳邊響起。曾建宇麵帶微笑用一種高分貝的音量像說我還拿過更厲害的獎呢一樣說出我還談過07年的呢,試圖在酒桌上用07年賽過另外一個人,那嘴角揚起來的弧度熟悉又陌生,林念昭黛眉開靨,粉色的眼影襯得她的杏仁眼如三月的桃花,臉頰泛紅,不知道是腮紅還是酒精作祟,坐在曾建宇身邊像是臨時放在展示櫃另一種類型的獎盃,靜靜的端放在那,被酒桌上的其他人觀賞著,一旁的曾建宇那叫一個春風得意啊。
而07像針一樣刺進了林念昭的耳朵,她酒意瞬間退潮,這樣的語氣林念昭太熟悉了——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第44頁,林念昭一直迷信的討厭4,4果然是一個令人不愉快的數字,那一頁裡一群男人也是這樣交換戰果,觥籌交錯,第二段裡忘記是誰說了一句我已經上過三個儀隊隊長了像是在比較誰的績效高,總之印象深刻得讓人無比噁心。林念昭下意識回懟,明顯她不是曾建宇展示櫃裡那些聽話的07年的獎盃,曾建宇解釋說:
07年的現在已經成年了啊。
可是你談的時候應該不是今年談的吧她的聲音很輕,卻讓其樂融融的酒桌上一下子變得安靜,你談的那會她估計十五六七歲,再過兩年一零年就十六七歲,是不是就又可以談一零年的了
曾建宇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冇想到平時溫順的林念昭會當眾拆台,住在他家還敢這樣!酒杯在他手中轉了一圈,冰塊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林念昭的胃無聲息的痙攣著,彷彿先聽到07年的不是耳朵是胃。
朋友見狀打圓場說:
都喝多了,現在也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送曾建宇朋友回去的路上,那人半真半假地開玩笑:彆送了,萬一我要去P呢——這是暗語。麵對林念昭的疑惑,曾建宇解釋說P就是嫖。林念昭猛的轉頭,心裡警鈴大作,情緒從心底升上來破在了臉上。腦海無數畫麵閃過,書裡第111頁。察覺到林念昭的不悅,心想真是神經又不是他要去,於是曾建宇急忙撇清,彷彿在否認物以類聚這個道理:
他又不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們不怕得病我還怕呢。
此刻,林念昭的心沉到了穀底,已經聽不到其他聲音,又是。
有人用錢買妓女的一夜,有人用愛買女孩的一生。唯一的區彆是前者知道自己是個嫖客,後者卻以為自己是個情人,錢是真錢,愛可以不是真愛。她們以為他是因愛而做,其實他是為性而說愛,和嫖真的妓女不同,她們是可以光明正大被鋪在酒桌上用來當戰績的。她合法,他也跟著合法。
回到家裡,林念昭打開平板,一段機械的朗讀從平板電腦傳來房思琪……李國華之類的字眼,曾建宇不知道林念昭在乾嘛,隻覺得像個神經病,本來察覺到林念昭的不對勁想故作體貼陪她一會的,現在想想還是算了,於是他說:
寶寶,我有點困,就先去休息了。然後響起了關門的聲音,臥室裡曾建宇打開手機看了一下訊息,好多等待他回覆的訊息,最近訊息越來越多了,好似手機傳來的一聲聲震動快要敲到家門口一樣。
當路走到無法挽回的那一步開始,腦海就會掀開遮住過往細節的一層層遮羞布。看著茶幾上倒不出一滴水的花瓶像一句句失信的承諾——下次一起去選椅子、保證每天都有鮮花,那ccd,告白儀式呢想是到那天會有各種理由吧,林念昭暗暗自嘲著。然而事情比林念昭預料得還要惡劣來得更加迅猛。甚至林念昭的第一次印象就開始錯了,大錯特錯,曾建宇不是不會挑花,而是很會挑,要不然怎麼會選中她呢。
5
真相浮出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林念昭像一隻站在水庫下飲水還不知大壩即將泄洪的小鹿,倚在陽台的欄杆上看著如流水的車,手中的酒杯映著晨光,與此同時曾建宇走出房門看到又站在陽台的林念昭,靠近時用今天下雨了的語氣對林念昭說:
乖乖,你想回家嗎
林念昭聽到背後響起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意識到自己聽見了什麼回頭愣住了,轉過身從14樓的陽台走向曾建宇,一個要輕生的人離開危險地帶回頭走叫做生,那一個在陽台上看風景被某種東西吸引往回走的人呢看著曾建宇的嘴唇機械地開合,緊接著一串字句毫無預兆的跳進耳朵:
我媽媽得了皮膚病,要來這邊的醫院看病。
寶寶,要不你回去幾天,過幾天我就來接你好不好
不是詢問是通知,林念昭察覺到這些堆砌在一起的字句裡的古怪,又來上次也許是真的,但這次呢..……真奇怪。
一個縣城,連個看皮膚病的醫院都冇有嗎又或是生了一個得上這邊來才能看的皮膚病嗎不懂,但是林念昭明白你想回家嗎這兩句真正的意思是你得離開我家。林念昭賭氣說:
那我這次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不行,要回來,過幾天就去接你寶寶。語氣溫柔得像在哄一個小孩,情真意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茶幾上的啤酒泛著冷光,林念昭腦海閃現昨晚的畫麵,那個07年的女孩。現在親耳聽到這些話,給了她離開的理由。但是林念昭忘了,感情不是粉筆,說折斷就可以輕易折斷的。
她的心皺皺的,像曾建宇隨便丟在床頭櫃堆在一起要換洗的衣服,看似乾淨的灰色皮質床頭櫃,如果靠近,會看到那些溝溝壑壑遍佈著常年抽菸不小心抖落下的菸灰。
林念昭直奔雜物間將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來,把衣櫃裡的衣服全裝進去,有賭氣的成分,最主要的是林念昭隱約感覺到繼續留下來以後發生的事情可能會讓她發瘋。她去玄關隻拿起自己的舊鞋就轉身走回臥室,而那雙曾建宇買的高跟鞋在原地保持著併攏的姿態,靜靜的像一個吃了黃連的啞巴。倒不是林念昭冇看到,相反那雙鞋子是放在最明顯的地方。
林念昭將行李箱重重合上,一聲悶響,像整朵花苞墜地的聲音,沉悶而凝重。她將收拾好的東西全部放在玄關處,曾建宇從臥室出來,看到這些行李,淡淡的,冇有挽留,隻道:
乖乖你到地方了,記得給我發地址。
和上週同樣的話,而這次林念昭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明明是同一個人用不帶修改的語氣說出的。曾建宇走過來像三週前那樣細心的幫林念昭提東西,隻不過上次是提進家裡。正往電梯門口走的林念昭眼角餘光瞥到曾建宇關門的動作,而關門聲比林念昭走向電梯的速度還快,砰的一聲,是大壩泄洪前的最後一道閘門落下——而低頭飲水的小鹿還不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麼,很快洪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淹冇了一切。
曾建宇的熱情從關上家門的那一刻不再偽裝,彷彿關上的不是門,而是那張口口聲聲說我喜歡你的嘴。
林念昭抵達地點後,由於一晚的失眠,就睡了一會,醒來打開手機,除了垃圾訊息再冇彆的了,好一會螢幕亮了:我爸媽到家了,你在哪呢——後麵跟著長達幾小時的沉默,窗外時不時傳來孩童的嬉鬨聲,她又想起當初曾建宇工作日和她徹夜長談的時候,隻是這次心裡冇有摻蜜,林念昭不禁感歎到人還是初見的好,新鮮感上頭的時候簡直什麼都可以承諾,什麼都可以背棄,那樣的情形下彷彿真的能掏出一顆真心似的。
林念昭解打開微信,和所有在戀愛中敏感的小女孩一樣,開始質問: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冇有過了很久才彈出的回覆。
良久,林念昭用玩笑包裹著試探問:
你身邊有人所以不方便回我訊息
晚上十點多,曾建宇才解釋:
乖乖,不要多想,他們走後我就來接你好不好,我也很想你。我現在才充上電。並附予一張截圖,截圖上林念昭的名字旁立著免打擾的標誌,像墓碑上人名旁的墓誌銘,太難不讓人注意到了,氣上心頭,林念昭顫抖的手敲擊著螢幕:
免打擾是防誰啊
剛剛在醫院忙、爸爸會翻手機、忙得冇吃飯……這些藉口拙劣得令人發笑,他卻自信的發出。
果然,男人在求愛的時候是天生的好演員,唯獨出軌偷腥的時候像個蠢貨,說出的謊言像小腦萎縮天生智力缺陷的東西。林念昭知道再怎麼揭穿,曾建宇都有許多不合理的理由等著她,其實林念昭心底是不爭氣的期望曾建宇說的是真話,但是此後就再也冇有了回覆,像如果是和平年代白流蘇就等不到範柳原的那句承諾。
林念昭太清楚一個四處留情的人是不會放棄那些能夠接觸異性的軟件的——就像那個人,心裡有什麼東西指引著林念昭打開這個潘多拉的魔盒。
於是林念昭重新下載那個社交軟件,她在賭雖然早已預見了另一個未來,點開和曾建宇加上微信之後再也冇有打開過的聊天框,胃止不住的痙攣,嗓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林念昭盯著4個小時前在線這幾個字突然想起曾建宇說我準備註銷這個賬號了的表情——和現在一樣真誠的像個慣犯。淩晨三點半軟件顯示曾建宇在線,林念昭給微信裡的曾建宇發了訊息,果然石沉大海。
6
決裂
第二天,週日,不用上班的曾建宇一直冇回訊息,林念昭故意提起冇拿的快遞,下午一點半時螢幕才亮起:
乖乖,明天我幫你拿,我現在在忙多麼體貼啊,如果忽略他在社交軟件上活躍的事實。緊接著訊息提示
我想你,明天來找你!
而交友軟件聊天框左上角顯示曾建宇十七分鐘前在線。
中午,林念昭看著這些刺眼的在線狀態,指尖發涼輕微顫抖,如果幸福是矇在鼓裏什麼都不知道,那她一定幸福不了。她終於發出那條訊息:我應該冇有什麼東西在你家了吧
剛好打開手機的曾建宇看到這句話,抬起眼睛。那雙鞋——她冇有帶走,就在她走出自己家門口後不久被扔進垃圾桶的高跟鞋連同那瓶鼻炎藥——浮現腦海。鞋尖上紅色皮質蝴蝶結裝飾品因為在漆黑的垃圾桶裡不再有光澤。當初林念昭說喜歡,他搜尋同款看著一個一樣但廉價的價格,於是為表忠心就隨手買了。
曾建宇快速回覆冇有了。順手給新認識的女孩發了句在乾嘛,就退了出來刷著附近人釋出的動態,微信朋友發來一條訊息,回覆完退出來看到設置成免打擾的林念昭有新的訊息提示,算了,打開看看,曾建宇看著互刪吧這三個字,嘴角扯了扯,心裡暗暗竊喜雖然有點可惜,這兩天晾著她,冇想到她會那麼快忍不下去,曾建宇抬手吸了口煙慢慢吐出去,菸灰簌簌落在螢幕上,他隨手一抖,像抖掉什麼臟東西。訊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
我從你家離開時就覺得你不對勁。
就把軟件下載回來,發現你四個小時前在線又或是幾分鐘前在線。
你說免打擾是怕你爹查手機是不帶把的女爹嗎
最後這句讓曾建宇眉頭一皺。小小的賤人,當初對她那麼好,臨走卻要噁心他一把。曾建宇深吸最後一口煙,用力把菸蒂按在菸灰缸裡,點開林念昭的主頁,紅底白字的‘刪除’鍵跳出來。曾建宇頓了頓,按了下去。退出微信後,拇指無意識地在螢幕上摩挲兩下,點開剛剛劃掉的提示。年輕好啊,想起那個15、6歲的小女孩,他說愛她,她就真的相信他愛她。
夜晚的黑越來越濃稠,本就長期情緒不穩定的林念昭遇到這樣的事胸口就更堵得慌,喘不過氣,林念昭知道她又要失眠了,如果不喝酒的話。
一個矮小黑胖甚至可以稱為其貌不揚的男人浮現在林念昭腦海裡,萬一他人好呢這句曾經讓林念昭忍了一次又一次。歲月不僅在曾建宇的臉上留下了齒痕,還給他留下了好東西——越來越嫻熟的求愛演技。這已經不是林念昭第一次看見人性的惡了,但每一次就跟第一次那樣————讓人失望透頂。林念昭終究不是羅曼羅蘭所說的真正英雄主義的人,看清生活的本質,還依舊熱愛生活。本該用來修眉毛的刀在左手腕劃了幾下。
外賣員送來的啤酒在茶幾上排成一列,鋁罐表麵凝結的水珠像極了那晚曾建宇鏡子上流淌的水跡。按下了取消登出,打開那個熟悉的聊天框,林念昭盯著左上角一個小時前在線的狀態,忽然笑了,酒精讓她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打出一串文字——那些清醒時絕不會說的、充滿刀鋒般鋒利的句子,當最後一個發送鍵按下,手機從掌心滑落,一夜無夢,酒真是失眠者的安眠藥。
淩晨三點半的月光慘白,曾建宇被窗外的車聲吵醒,下意識的去摸索手機,習慣性的打開那個社交軟件,原本已經被其他訊息頂到最末的聊天框突然擠在那些新的對話框裡,曾建宇點進去,嘴角維持著看發訊息前的弧度,但法令紋已先一步垮塌,林念昭的留言像把手術刀,精準剖開他精心偽裝的皮囊——表裡如一四個字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暗罵了一句——真是不識好歹的賤貨,然後努力從回憶裡挖掘出林念昭的不好,可惜記憶裡的人太多了:
懶得迴應你是給你留點麵子,覺得直接說相處下來不合適,太傷人了。可你非要說我,那我直說了,你身上有異味還是個爛醉的酒鬼。我認為我已經給夠你足夠的尊重和體麵了。
發完這句,菸灰缸裡又多了一支碾得變形的半截香菸,這是他的習慣,從前也是這樣的說辭,那些女孩通常看到就是自責哀求,那些訊息像是一封封粉色表白信箋
中午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穿過,林念昭醒來看到訊息想笑然而也真的笑了出來,不合適,和她上床的時候不說不合適,牽著她手的時候不說不合適,抱著她的時候不說不合適,主動親她的時候不說不合適,口口聲聲說要黏著她的時候不說不合適,在她質問還喜不喜歡她的時候矢口否認也不說不合適,涎著臉求她和他睡的時候不說不合適,前天抱著她說要接她回來的時候不說不合適,直到快要到她生日的時候,父母突然生了一個要治七天剛好跨過她生日的皮膚病,一切就都變得不合適了。
林念昭突然想起張愛玲那個錯誤的論斷——男人從來不會因為胃抵達心臟,真正的解剖學應該是女人通過臍下的**交出信任,男人卻隻當那是泄洪渠。
真正的留麵子可以是委婉的拒絕,但絕對不是一邊說喜歡一邊冷暴力一邊上各種交友軟件,你的父母你的師友不會教你尊重人是這樣的吧還有你這樣的行為叫騎驢找馬,實際隻是捨不得丟掉又冇有找到下家,而你看到我的訊息翻遍了回憶隻找到這兩個點說我,你一個把談過未成年當做和朋友攀比談資的人,你知道你的內心和你的臉一樣嗎
斷開也好,雖然被噁心到了,連甩鍋都能理直氣壯變成是為我好。
林念昭發了最後一次的訊息就徹底登出了這個賬號,她想起那晚湊近到她嘴上的臉——原來人真的會內外一致。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陽光還是那樣熾熱,亮得刺眼,每個被它照到的東西都燙得像火炭,隻是曬不透這人間,照不亮這些人。那個07年的女孩從林念昭眾多死去的記憶屍堆裡爬出來,她想起那些推卸責任的話,如果是十七八歲的自己遇到這樣的人她能看得清嗎小小的林念昭會不會以為真的是自己的問題然後懷疑自己呢那如果是十五六歲呢不知道,世上冇有假如,就連萬一都很少發生。她的年齡讓他們的所作所為合法,而曾建宇變成林念昭的閱曆讓她看得清,但不感謝苦難,苦難不值得感謝。
林念昭看著日期,三天後就是自己的生日了,想起書裡思琪說的那句話——生日並不是一種跨過去就保證長大的魔咒。痛苦也絕對不是經曆了就會越好的賜福,說希望怎樣像是許願,祝你生日快樂隻是祝福,並不是上天的某種許諾,而林念昭隻想陽光曬透人間,天一亮再亮,人真的是人。
曾建宇從睡夢中醒過來,想起昨晚的訊息,想看看林念昭發了什麼,映入眼簾,不是從前那些粉色表白信箋,而是投訴狀,準備發訊息卻發現被拉黑,真是個婊子,被睡了還敢來討伐他,不知羞恥,隨後刪除聊天對話,冇多久聊天介麵就被不同新的對話框塞滿,像上學時被許多愛慕者塞在書桌裡帶著香氣的表白信,雖然曾建宇從來冇有收到過,感謝互聯網,隨機打開一個女孩的主頁看到年齡18,照片裡的女孩也算可人,可以試試。
他們的那棟樓依舊聳立如雲,落地窗將晚霞切割成金色的碎片,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豐碩圓滿。
7
循環
週末,手機振動,螢幕亮起朋友的邀約,還是約打麻將,曾建宇像往常一樣應答著。夕陽西下,從窗外滑入屋內的陽光撫上曾建宇的膝再到他的胸膛最後是他的嘴,滾燙而粘稠,窗外的晚霞絢爛又蒼涼,白雲被刺破染成紅色像朵朵落地的山茶花,不知道是剛剛盛開就被人摘下還是自願掉落,微風從窗外吹進來擦過耳鬢,帶著汗意,想起某個女孩哪怕炎炎夏天也依然冰涼的手臂,每次他用燒燙似的手觸碰她時,她總是嬌聲製止,說是怕熱,曾建宇也怕熱,但天知道他多想降溫的是哪裡。她的聲音細細小小的,像她的年紀,分不清是嬌聲是生氣,就像床上的那一串黏糊的無字吟唱,是快樂還是痛苦說不要是真的不要嗎懶得想,反正不重要。曾建宇不喜歡用強,被拒絕隻是末了嘴裡會吐出一串名為委屈失望的手銬:
你根本不喜歡我,所以不願意就算了。
她們當然是喜歡他的啊,所以雙手雙腳逐漸被話語銬住,可冇多久曾建宇就膩了。他是火爐,她們是爐上燒開的沸水,滾燙之後總要被提下來,等下次再燒一壺新的水,但不能是他提,可以是她們自己忍受不了被人遺忘燒破再提下來,亦或是煮沸了再提下來都好,反正不能是他的原因。曾建宇喜歡有挑戰性的,太快的冇意思,像之前有個女孩,他說喜歡她,她就真的信了,隻是嘴上說愛捎帶實現些許無關緊要的承諾,曾建宇想就算不好看他也照樣能擁有年輕貌美的女孩啊。其實女孩記住的是他蹲下彎腰替她繫上高跟鞋鞋帶的那一幕。
叮咚,一聲門鈴響起,把他從濕熱的回憶裡拔了出來,三三兩兩個朋友湧進來,歡聲笑語,大家都很快樂,房間裡的陳設都跟著快樂起來,窗外的彩霞已經暗了一塊,有個人忽然想起什麼,問:她呢,麻將機突然卡了一下,發出咯吱的吞嚥聲,他又用拿獎的語氣說出被修飾過的事實,真真假假不重要,重點是他一定冇錯,朋友發出心照不宣的鬨笑聲,三秒後洗牌聲淹冇了所有答案,大家開始專注手上的麻將,盯著麻將背麵的綠色像是在欣賞一塊美玉。一萬九筒七萬碰!哈哈哈哈哈……就這樣在一聲聲笑語裡再也冇有人想起什麼,那一句她呢像是剛剛所有人夢裡的囈語,醒了就都不記得了。歡聲不會在麻將桌上。
窗外的晚霞變成暗紫色,那天酒桌上結完賬再冇人想起那個07年的女孩,畢竟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情我願嘛,同齡異性貌美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還是年紀小的好,像剛拆封的濕巾,又軟又聽話。冇人問騙來的行不行,但是14歲以上一定都可以,他站在法律設置的門檻上點兵點將,都是自願,冇有強迫,因為他用的是愛,他從不屑做違法的事,親朋好友眼中他永遠是那個孝子摯友。
褲兜裡的手機時不時震動一下,鎖屏上出現了一條通知soul提示你同城有新的好友對你發起聊天,曾建宇拇指一劃像劃掉一條快遞取件提醒,是新的熱情,和林念昭短視頻平台互相取關後,他的互關就少了一個,但是他的互關是春天裡的新枝,掉了一顆嫩芽,很快就能再長出來。他手指摩挲著光滑的麻將牌背,恥骨間因為想起什麼幽幽的開心著、膨脹著。
微信裡有已經同意的好友新增,新的朋友那裡顯示有未同意的好友新增,也有已經展開對話的,那一句句複製粘貼的言語再次從對話框裡點擊發射出去,射給另外一個新的女孩。三是陽數,是好數字,如新的朋友那裡時不時出現的紅點,他知道,隻要手指願意,這個數字會像道家說的生萬物,生得比三這個數本身還要大———就像麻將牌隻有一到九萬,而現實中永永遠遠有無數個01至09年的,甚至有麻將牌冇有的10,10年。
冇多久那個房子裡又恢覆成了兩個人,從副駕駛上下來的女孩抱著一束有向日葵的花束,女孩的衣裙順帶擦走了上一個女孩身上不小心蹭到副駕駛座的身體素顏霜,到電梯門口,他紳士的先按下按鈕,冇一會叮一聲,門打開了,他禮貌地先等女孩進去,隨後進去並按下了14樓的按鍵,電梯門緩緩關閉,最後門縫定格在女孩笑容燦爛的臉上。電梯並不會因為你不是這棟樓的人就不為你敞開大門,隻要你會點上下鍵,它永遠為你開門關門。
他笑得像個頭婚的新郎在邀請自己的新娘一起進入婚房,女孩當然是新的,他呢是電影裡永不更換的男主角,曾建宇用小朋友,這是獎勵你的小紅花語氣對女孩說:密碼我跟你說過的,這樣你回家也方便。門口的密碼鎖看著這個不認識的女孩按著自己身上的按鍵,嘎吱一下,門開了。窗簾,玻璃,沙發墊,桌椅,牆上的掛畫,床單甚至整棟房子都在無聲的看著這個女孩!就連雜物間牆上掛著的祖祠牌匾都在側耳傾聽著這個新的女孩,好像都眼睜睜的看著,想看她即將會發生什麼,像曾經看著林念昭,看著那個‘07年的’,看過無數個連曾建宇自己都記不清名字的女孩。密碼鎖‘滴’了一聲,門關上了,像一本書合上最後一頁,而故事剛剛翻到第一章。
他去衛生間把為這個女孩新買的牙刷打開,再把遺留在牙杯裡的舊牙刷拿走,隨意插入右手邊一個已經裝滿了5、6隻牙刷的牙杯裡,像戰利品。他又變回虔誠的信徒拜著新的繆斯了,隻是soul顯示三十分鐘前在線。他的朋友缺失一塊記憶似的熱情地跟這個女孩打招呼,彷彿這樣的場景是第一次,他則像一個身經百戰的主持人一樣熟練的介紹起對方。
沙發底下有幾根顏色各異的長髮糾纏在一起,被窗外的風一吹,往更深處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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