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妻逆襲:首長日日掐腰寵 第一章

小說:狂妻逆襲:首長日日掐腰寵 作者:輯魔上校 更新時間:2025-08-15 16:25:34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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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跑,腿給你打斷。沈淮滾燙的呼吸噴在我耳廓,皮帶的金屬扣硌得我生疼。

他把我從南下的綠皮火車上拎下來,像拎一隻離家出走的貓。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他圈養的金絲雀,隻有我知道,我是隻準備啄瞎他眼睛的鷹。

這一次,我不僅要跑,還要帶著他引以為傲的一切,飛得比誰都高。

他想折斷我的翅膀,我便要他親眼看著我,如何在廢墟之上,建立我的王國。

01

我被沈淮拽下火車時,整個人還因為補票推搡而衣衫不整。他二話不說,將他那身嶄新的乾部服外套裹在我身上,那力道像是要將我嵌進他骨頭裡。周圍人投來探究的目光,對著我們指指點點,他卻恍若未聞,猩紅的眼睛死死鎖著我:林晚意,我的話你當耳旁風

這是我第三次逃跑。每一次,他都能在我以為天高海闊時,精準地將我抓回來。

沈淮,紅星機械廠廠長的獨子,京市大院裡出了名的瘋狗,驕縱乖戾,無人敢惹。而我,林晚意,是寄居在他家、父母有曆史問題的孤女。他給了我一個城裡戶口,一個家,也給了我一個精美的牢籠。他看我的眼神,從來不是看一個妹妹,而是看一件即將被烙上私有印記的物品。他眉骨上有一道淺淺的疤,是他少年時為我打架留下的,每次他動怒,那道疤就像一條蟄伏的蜈蚣,猙獰地跳動。

跟我回家。他聲音裡壓著滔天怒火,卻又有一絲連他自己都冇察覺的恐慌。

我垂下眼,乖巧得像一隻被馴服的兔子:沈淮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以為我怕了,臉色稍緩,強硬地牽起我的手,那溫度燙得我心頭髮顫。他不知道,在我低頭的瞬間,我正用指甲,將一小塊從他衣角刮下的布料,死死地撚進掌心。

回到他在廠裡分的獨立小樓,他砰地一聲關上門,將我抵在門後,灼熱的吻鋪天蓋地落下。這不是親吻,是懲罰,是宣誓主權。我冇有反抗,甚至生澀地迴應。

果然,他停了下來,眼底的瘋狂被一絲錯愕代替。

怎麼不躲了他喘著粗氣問。

我仰頭,眼眶裡蓄滿淚水,要落不落:躲了你就不生氣了嗎隻要你不趕我走,怎麼都行。

示弱,是最好的武器。

他最吃這一套。他眼裡的暴戾漸漸融化,化成濃得化不開的佔有慾。他用粗糲的指腹擦去我眼角的濕潤,聲音嘶啞:乖乖聽話,我給你安排了廠裡宣傳科的工作,鐵飯碗,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以後,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身邊。

我溫順地點頭,心裡卻在冷笑。

宣傳科把我放在他眼皮子底下,讓我一輩子當他光環下的影子

深夜,他睡熟後,我悄悄起身。從掌心撚出那塊布料,上麵沾著他從京市帶回來的、最新潮的的確良布料的染料粉末。我打開抽屜,裡麵是我偷偷攢下的幾張工業券。

沈淮,你以為抓住了我的現在,就能鎖住我的未來嗎你等著,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現實版。

02

第二天,我穿上沈淮給我準備的的確良襯衫,梳著兩條麻花辮,以一副乖巧溫順的姿態,走進了紅星機械廠的宣傳科。

科長老王是個笑麵虎,捏著蘭花指,上下打量我:喲,這就是沈公子護著的人兒果然水靈。

辦公室裡其他人也都投來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在這個年代,走後門是人人不齒卻又人人嚮往的事。我成了那個活靶子。

王科長好,各位同誌好,我叫林晚意,以後請大家多多指教。我微微鞠躬,不卑不亢。

沈淮以為把我放在這裡,我就隻能寫寫畫畫,歌功頌德。他不知道,宣傳科是整個工廠資訊最靈通的地方。哪台機器要換代,哪個車間缺零件,甚至哪家有海外關係,都能在這裡聽到風聲。

我白天寫著爭當勞動模範,為祖國獻石油的標語,晚上則在腦子裡構建我的商業版圖。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幫科長老王整理檔案,他樂得清閒,我也因此能接觸到更多內部的采購和報廢清單。

一天下午,科室裡的人都在討論晚上放映的電影《追捕》,高倉健是所有女性的夢中情人。一個叫李娟的女同事酸溜溜地說:晚意可不用想了,有沈公子那樣的‘杜丘’,誰還看得上彆人

我笑了笑,冇接話,手指卻在桌下輕輕敲擊,這是我和父親曾經約定的暗號,代表一切順利。

誒,晚意,聽說你打字速度特彆快幫我把這份報廢申請打一下唄,我這要去供銷社搶點好東西。李娟把一份檔案丟給我。

這正中我的下懷。

我飛快地打著字,目光卻被清單末尾一行小字吸引:報廢蘇聯產精密軸承7053型,數量:三百件,原因:磨損超標。

我的心猛地一跳。7053型軸承,我父親曾經是工程師,我從小耳濡目染,知道這種軸承雖然對大型機器來說磨損超標,但對於當時剛剛興起的摩托車、甚至一些小型農用機械來說,卻是夢寐以求的頂級配件!

這簡直是一座金礦!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我心中成型。我需要一個幫手,一個在外麵的人。

我想到了顧瑾言,我兒時的鄰居,如今正在南方的大學裡讀書。他家境普通,但頭腦靈活,膽子也大。

下班後,沈淮照例來接我。他斜倚在自行車上,看到我時,眼神柔和得能滴出水。他喜歡我依賴他,喜歡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今天怎麼樣還習慣嗎他接過我的包,自然地掛在車把上。

挺好的,同事們都很照顧我。我低聲說,一副受寵若ì的模樣。

那就好。他滿意地拍了拍後座,上來,帶你去吃國營飯店的小灶。

我坐上他的車,環住他的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口袋裡,一封寫給顧瑾言的信,正靜靜地躺著。信裡冇有甜言蜜語,隻有一串串軸承的型號、黑市價格,以及一個詞——弄潮。

沈淮,你以為你給了我全世界,其實你隻是給了我一把,打開新世界大門的鑰匙。而這把鑰匙,馬上就要插進鎖孔了。

03

我利用李娟的粗心,偷偷影印了那份報廢清單。然後,藉口給遠方親戚寄土特產,我將那封決定命運的信寄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我內心緊張又興奮,像是在走鋼絲。我開始有意識地在沈淮麵前表現得更加戀愛腦。我會給他織毛衣,笨拙地在他劃破的手上貼膠布,甚至在他和那群大院子弟喝酒晚歸時,紅著眼眶等他。

沈淮很受用。他骨子裡是個極度大男子主義的人,我的臣服極大滿足了他的控製慾。他開始放鬆警惕,不再像個獄警一樣時時刻刻盯著我。

這天,他要去鄰市開一個為期三天的會。臨走前,他把我抱在懷裡,下巴抵著我的頭頂,一遍遍地叮囑:不許亂跑,不許跟陌生男人說話,在家等我回來。

知道了,沈淮哥。我乖巧地應著。

他前腳剛走,我後腳就跟廠裡請了病假。我換上一身灰撲撲的舊衣服,用頭巾包住臉,前往我們這個小城最大的黑市——西郊鴿子市。

鴿子市龍蛇混雜,我一個年輕姑娘走進去,立刻吸引了無數不懷好意的目光。我強作鎮定,找到了一個叫黑三的倒爺,他是這一片管事的。

小妹妹,想買點什麼糧票還是布票黑三露出一口黃牙。

我壓低聲音,直接開門見山:我出貨,你有路子嗎

黑三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眼神裡帶著輕蔑:你能有什麼好貨

我從包裡,拿出一顆用油紙包著的7053型軸承,推到他麵前。

黑三的笑容瞬間凝固。他拿起軸承,翻來覆去地看,又湊到耳邊聽了聽,眼睛裡爆發出貪婪的光芒:這……這是蘇聯貨你還有多少

三百件,但不是現在。我穩住心神,和他談判,我要一半的定金,或者,你給我一個無法拒絕的價錢。

我知道,這批貨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我賭他不敢黑吃黑,因為能拿出這種硬通貨的人,背景絕對不簡單。

果然,黑三猶豫了。他盯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就在我們對峙時,一個流裡流氣的聲音插了進來:喲,這不是沈公子的妞兒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是沈淮的跟班之一,外號耗子。

耗子一臉壞笑地走過來,伸手就要來抓我的胳膊:跟我們走一趟吧,淮哥可想你了。

我猛地後退一步,心臟狂跳。沈淮回來了他不是要去三天嗎

電光火石之間,我抓起桌上黑三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整個鴿子市瞬間安靜下來。

我指著耗子,對黑三喊道:三哥!這人想搶我的貨,壞你的生意!

黑三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在鴿子市,壞規矩是最大的忌諱。他一揮手,幾個壯漢立刻圍住了耗子。

動我的人,問過我黑三冇有

我趁著他們對峙的混亂,轉身就紮進旁邊一個狹窄的巷子裡,拚命地跑。身後傳來耗子的叫罵和黑三的嗬斥。

我不敢停,一口氣跑出好幾裡地,直到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才扶著牆大口喘氣。

晚霞如血。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摸了摸口袋裡滾燙的幾張大團結——那是黑三在混亂中塞給我的定金。

這是我賺到的第一筆錢,靠我自己。

我還冇來得及品味這份喜悅,一輛熟悉的軍綠色吉普車,就一個急刹,停在了我的麵前。

車門打開,沈淮從車上下來。他冇有穿乾部服,隻穿了一件白襯衫,夕陽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可怕。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那雙總是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此刻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冇有質問,冇有咆哮,隻是走到我麵前,攤開手掌。

他的掌心,躺著一截被撕開的信封,上麵,顧瑾言三個字,清晰刺眼。

04

他是誰

沈淮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紮進我的骨頭裡。

我渾身冰冷。他怎麼會截到我的信明明是算好他出差的時間寄出去的。

一個……老鄉。我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

老鄉他重複著這兩個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裡充滿了自嘲和暴戾,好一個老鄉。為了他,你連這種地方都敢闖

他指的是鴿子市。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我攥緊了口袋裡的錢,那是我的底氣。我抬起頭,直視著他:是,我就是為了錢。我不想再看任何人的臉色過活,不想當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鳥!

籠子沈淮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眉骨上的疤痕劇烈地跳動著,我為你鋪好所有的路,讓你吃穿不愁,受人尊敬,你管這個叫籠子

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幾乎是吼了出來,沈淮,你給的,是你認為我應該要的,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空氣彷彿凝固了。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一個憤怒,一個決絕。

良久,他忽然伸手,一把將我拽進懷裡,緊緊地箍住。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像是要把我揉碎。

好,好得很。他在我耳邊喃喃,聲音裡帶著一種我聽不懂的破碎,林晚意,你翅膀硬了。

我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用暴力讓我屈服。

但他冇有。

他鬆開我,拉開車門,把我塞了進去,然後一言不發地開車回家。

那晚,他冇有碰我。他把我關進了我的房間,然後在客廳裡坐了一夜。我能聞到從門縫裡飄進來的濃重煙味,能聽到他一下又一下,用那個標誌性的Zippo打火機點菸的聲音,那清脆的哢噠聲,像是在敲擊著我的心臟。

第二天,廠裡的調令就下來了。

我被從光鮮的宣傳科,調到了終日不見陽光的七號倉庫,當一名倉庫管理員。理由是:工作期間,作風散漫,思想不端正,需要勞動改造。

這是他的懲罰。不是打我,不是罵我,而是用一種更殘忍的方式——剝奪我的希望,折磨我的精神。他要讓我知道,離開他,我什麼都不是。

七號倉庫陰暗潮濕,堆滿了廢棄的機器零件和發黴的舊檔案,空氣裡瀰漫著鐵鏽和塵土的味道。同事是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師傅,整天除了打瞌睡就是下象棋,根本不搭理我。

我被徹底孤立了。

沈淮再也冇有出現在我麵前。但我知道,他一直在看著我。有時候,我能在倉庫高處的小窗外,看到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看到地上那個熟悉的菸頭。

他像一個幽靈,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等待著我崩潰、求饒的那一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手上磨出了繭,身上也總是灰撲撲的。但我冇有哭,也冇有去找他。

我用那些被遺忘的舊檔案學習機械知識,用廢棄的零件練習拆裝。絕望,是最好的磨刀石。

這天,我在倉庫最深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堆用油布蓋著的木箱。我好奇地撬開一個,眼睛瞬間亮了。

裡麵不是廢銅爛鐵,而是一批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清單上寫著運輸磕碰,車漆微瑕,不予出廠。

在這個憑票供應、一車難求的年代,這批微瑕的自行車,簡直是比黃金還珍貴的寶藏!

我的心,再次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沈淮,你以為把我打入了地獄。

你錯了。你隻是,親手把我送到了另一座金山的入口。

而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抓住我的尾巴。

05

我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不動聲色地將那批自行車重新用油布蓋好。

我知道,沈淮在等我低頭。我偏不。

我開始利用倉庫管理員的便利,借閱那些積滿灰塵的技術圖紙和生產日誌。我像一塊乾涸的海綿,瘋狂吸收著關於機械、生產和管理的一切知識。白天我是灰頭土臉的倉庫工,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我是一個孜孜不倦的學生。

機會很快就來了。

南方的顧瑾言,終於輾轉通過一位返鄉探親的同鄉,給我帶來了回信。信裡冇有多餘的話,隻有兩個字:可做。

但我知道,這封信一定會被沈淮的人截獲。

於是,我將計就計,寫了一封回信。信裡,我故意用了一些曖昧不清的詞句,比如甚是想念、待我掙脫牢籠,便南下尋你、你是我唯一的光……

我把信寄了出去。

果然,不出三天,沈淮就如一頭暴怒的獅子,踹開了倉庫的大門。

林晚意!他雙目赤紅,手裡死死攥著那封被拆開的信,彷彿要把它捏碎,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是什麼!

我驚慌地看著他,伸手去搶那封信:你……你憑什麼偷看我的信!

偷看他氣得發笑,一把將我推到牆上,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我再不看,你就要跟野男人私奔了!說!這個顧瑾言到底是誰你揹著我,都乾了些什麼!

他的質問像冰雹一樣砸下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看著他因嫉妒而扭曲的臉,心中一片冰冷。這就是他所謂的愛,充滿了懷疑、控製和不信任。

我忽然覺得很冇意思。

我放棄了偽裝的驚慌,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是,你都看到了。他比你懂我,比你支援我。他知道我想要什麼,他願意幫我實現。不像你,隻會把我關起來。

你再說一遍沈淮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眉骨上的傷疤漲成了紫紅色。

我說,我迎著他要殺人的目光,故意用最殘忍的話刺激他,我厭倦了當你的金絲雀。顧瑾言能給我天空,而你,隻會給我一個鍍金的籠子。沈淮,我瞧不起你。

啪!

空氣中響起一聲清脆的耳光。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嘴角嚐到了一絲腥甜。

他打了我。

那個聲稱要保護我一輩子的男人,打了我。

沈淮也愣住了。他看著自己顫抖的手,又看看我紅腫的臉頰,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和悔恨。

晚意,我……

我冇有給他解釋的機會。我笑了,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沈淮,你贏了。我輕聲說,你終於,親手打碎了你最想要的玩具。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默默地開始整理貨架上的零件,彷彿他隻是一個闖入的陌生人。

我的冷漠,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讓他痛苦。他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去靈魂的雕塑,眼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取而代adece的是一片死寂的灰燼。

他死死地盯著我,最終,一拳狠狠地砸在旁邊的鐵架上,發出一聲巨響,然後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倉庫的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

我慢慢地蹲下身,將他丟在地上的那封信,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

信紙的背麵,用我獨創的速記符號,清晰地寫著——飛鴿自行車,三百輛,詢南廣市場價,速回。

沈淮,謝謝你。謝謝你用你的嫉妒和憤怒,為我送來了最關鍵的情報。

這場戲,該進入下一幕了。

06

沈淮的家暴和我的背叛,像一陣風,迅速傳遍了整個紅星機械廠。

所有人都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我,彷彿在說:看,冇了沈公子的庇護,你什麼都不是。

李娟在食堂見到我,故意揚高了聲音:有些人啊,就是不知好歹,放著好好的福不享,非要去當那牆外的爛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出身。

我端著飯盆,麵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

沈淮冇有再來找我,他開始用酒精麻痹自己,整日和那幫大院子弟廝混,夜夜笙歌,用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來宣泄他的痛苦。

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利用他在外療傷的空隙,開始了我的計劃。

我找到了倉庫裡那兩個被邊緣化的老師傅。一個姓錢,曾經是廠裡最好的鉗工,因為一次事故瘸了腿;一個姓孫,以前是會計,因為得罪了領導,被髮配到這裡。他們都是被時代拋棄的人,心裡都憋著一股氣。

我冇有說空話,而是直接將他們帶到那批報廢的飛鴿自行車前。

錢師傅,孫師傅,我們發財的機會來了。

兩人看到那批嶄新的自行車,眼睛都直了。

我冷靜地分析:這批車隻是車漆有瑕疵,核心零件完好無損。錢師傅,你的手藝,能不能把它們翻新

錢師傅撫摸著車身,眼裡放光:小菜一碟!我還能給它改得比新車還結實!

我又轉向孫師傅:孫師傅,成本、定價、渠道,就靠您了。我們偷偷乾,賺了錢,三七分,我三,你們七。

他們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我。我一個年輕姑娘,竟然願意讓出大利。

為什麼孫師傅問。

因為我需要盟友,而不是手下。我看著他們,我們都是被看不起的人,那就一起,做一件讓他們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事。

我的話,點燃了他們心中的火。

於是,一個秘密的午夜翻新工廠,就在七號倉庫的地下室裡開張了。錢師傅負責技術,孫師傅負責賬目,而我,負責最重要的——銷售。

我利用顧瑾言在南方的關係網,將我們的特供飛鴿,一批批地銷往改革開放最前沿的廣東。在那片熱土上,自行車是重要的生產和交通工具,我們的貨,供不應求。

一筆筆钜款,通過可靠的渠道,彙入我們手中。

我不再是那個需要依賴彆人的林晚意。我用賺來的第一筆錢,買通了幾個關鍵人物,悄悄地將我父母的曆史問題檔案,換成了清清白白的版本。

我甚至開始利用資訊差,在原材料市場上小試牛刀。我不再滿足於倒賣,我開始有了更大的野心。

我的變化,自然瞞不過有心人。

廠裡開始有流言蜚語,說我一個倉庫管理員,竟然用上了進口雪花膏,穿上了港城流行來的喇叭褲。

這天,我穿著一條親手裁剪的喇叭褲,自信地走在廠區裡,引來無數側目。這條褲子,是我親手縫製的,每一針每一線,都代表著我的新生。

轉角處,我迎麵撞上了沈淮。

他瘦了很多,眼窩深陷,渾身酒氣,再也冇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他看到我,看到我身上那條驚世駭俗的褲子,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你……他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我冇有停下腳步,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擦肩而過。

就在那一刻,我聽到他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聲音,在我身後低吼:林晚意!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回來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你回來好不好

我停住腳步,卻冇有回頭。

沈淮,我輕聲說,聲音清晰地傳到他耳朵裡,以前我想要月亮,你隻會給我路燈。現在,我自己有能力摘月亮了。你的路燈,太暗了。

身後,是長久的、死一般的寂靜。

我知道,有什麼東西,在他心裡,徹底碎了。

而我不知道的是,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逼近。廠長,也就是沈淮的父親,終於聽到了風聲,下令徹查廠內投機倒把的蛀蟲。

負責這次調查的,正是他的兒子——沈淮。

07

沈淮被任命為調查組組長的那天,整個紅星機械廠都震動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老廠長在給兒子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也所有人都知道,這把火,最終會燒到誰的身上。

大家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看沈淮如何親手將他曾經愛過的女人,送進監獄。

錢師傅和孫師傅都慌了神,勸我趕緊收手,出去躲躲風頭。

我卻異常平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現在收手,纔是死路一條。我告訴他們,把所有賬目和貨物都藏好,靜觀其變。

我相信我的判斷。沈淮,他不會。

調查開始了。沈淮帶著人,雷厲風行地查封了幾個小打小鬨的倒爺,殺雞儆猴。但他始終冇有踏入七號倉庫一步。

他在拖延時間,他在給我機會。

可我,冇有給他這個機會。

我不僅冇有收手,反而做了一件更大膽的事——我聯絡了廣東的客商,準備將倉庫裡最大的一批貨,在三天後的夜裡,全部運走。

這是我的全部身家,也是我的投名狀。成功了,我將徹底擺脫這裡的一切;失敗了,我將萬劫不複。

三天後的深夜,暴雨傾盆。

我和錢師傅、孫師傅指揮著工人,悄悄地將一輛輛自行車搬上接應的卡車。

就在最後一輛車即將裝完時,倉庫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沈淮站在門口,渾身濕透,雨水順著他淩厲的下頜線往下淌。他身後,是調查組的成員和工廠的保安隊。

人贓並獲。他身後有人得意地喊道。

錢師傅和孫師傅臉色煞白,腿都軟了。

所有人都看著沈淮,等著他下令抓人。

沈淮的目光,穿過雨幕,越過所有人,死死地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裡,有憤怒,有失望,有痛苦,還有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哀求。

他在求我,求我給他一個理由,一個能放過我的理由。

我迎著他的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不需要他的放過。

我挺直脊梁,走到他麵前,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聽清: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和他們無關。

沈淮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死死地咬著牙,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林晚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我說,投機倒把,罪該當罰。我認。

我這是在逼他。逼他在所謂的公理和他可悲的愛情之間,做出選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雨聲,風聲,所有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壓得人喘不過氣。

突然,沈淮動了。

他冇有走向我,而是猛地轉身,用他高大的身軀,死死地堵住了倉庫的大門。

他背對著我,聲音嘶啞卻不容置疑地對身後的人說:今晚的行動取消。這裡什麼都冇有,都給我回去!

沈組長!這……

我說回去!沈淮怒吼一聲,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誰敢再往前一步,就是跟我沈淮過不去!

所有人都被他的氣勢鎮住了。

他用自己的前途,自己的未來,為我築起了一道牆。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用我才能聽到的聲音,急促地說:後麵有個通風口,快走!永遠彆回來!

說完,他猛地將大門從外麵關上,落了鎖。

門外傳來調查組的嘩然和爭執,以及他壓抑的、固執的咆哮。

我站在原地,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錢師傅拉了拉我的衣角:晚意,快走啊!彆辜負了沈公子!

我回過神,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眼淚,終於決堤。

沈淮,你這個傻子。

你以為這是在救我

你這是在用你自己的毀滅,來成全我的自由。

08

我最終還是走了。

在錢師傅和孫師傅的掩護下,我從那個狹窄的通風口爬了出去,帶著我們所有的資金,連夜登上了南下的卡車。

車輪滾滾,將那個小城,將沈淮,都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我冇有回頭。

幾天後,訊息傳來。

沈淮因為濫用職權、包庇罪犯、嚴重違紀,被撤銷一切職務,開除黨籍,下放到幾百公裡外的一個瀕臨破產的農機配件廠,進行勞動改造。

老廠長一夜白頭,卻也無力迴天。

沈家,完了。

這個訊息像一塊巨石,壓在我的心口。我自由了,用一種我從未想過的方式。這份自由,太沉重了。

我到了廣東。這裡的一切都和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北方小城截然不同。空氣裡都瀰漫著金錢和野心的味道。

我冇有時間沉湎於過去。我用帶來的第一桶金,迅速註冊了一家貿易公司,就叫遠方。

我利用我從紅星廠學到的知識,和對南北方市場資訊差的精準把握,開始做起了機械配件的生意。我比彆人更懂技術,比彆人更大膽,也比彆人更拚命。

我幾乎不睡覺,每天都在和不同的人談判、簽約、驗貨。我學著喝白酒,學著說當地方言,學著在酒桌上笑臉迎人,轉身就在合同裡設下最嚴密的條款。

一年後,我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躲在倉庫裡偷偷摸摸乾的小丫頭。我有了自己的辦公室,自己的車,成了彆人口中的林總。

我成了改革開放浪潮中,第一批富起來的人。成了那個年代最耀眼的萬元戶。

我把我父母的牌位,接到了我買下的大房子裡。我告訴他們,我做到了,我為他們洗刷了冤屈,我們林家,又站起來了。

我擁有的越來越多,但我的心,卻越來越空。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會想起沈淮。想起他眉骨上那道為我留下的疤,想起他用Zippo點菸時清脆的哢噠聲,想起他在暴雨中,用後背為我擋住全世界的身影。

他送給我的那件乾部服,我一直留著。上麵還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

這天,顧瑾言來找我。他如今已經是我的合作夥伴,幫我打理著公司在學校的業務。

他遞給我一份報紙,神色複雜:看看吧。

報紙的角落裡,有一則小小的報道,標題是《昔日國營大廠風光不再,紅星農機配件廠麵臨破產倒閉》。

報道裡提了一句,廠裡有個從北方來的技術員,冇日冇夜地想辦法改良設備,卻也迴天乏術。

那個技術員的名字,叫沈淮。

我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顧瑾言看著我:晚意,你已經為他還得夠多了。他當初那麼對你……

瑾言,我打斷他,聲音沙啞,你不懂。

是,他不懂。冇有人懂。

沈淮對我的愛,是牢籠,是枷鎖,是讓我窒息的禁錮。

但那份愛,也是真的。

他用他的方式,愛了我整個青春。最後,又用他的毀滅,成全了我的新生。

現在,輪到我了。

我拿起電話,撥通了助理的號碼:給我訂一張最快去紅星配件廠的機票。另外,以‘遠方貿易’的名義,向他們發出收購要約。

沈淮,你以為你把我推開了,我們就算兩清了嗎

冇那麼容易。

我林晚意,從來不欠人情。

你欠我的,你已經還了。

我欠你的,現在,我來還。

09

當我乘坐著小轎車,在一片泥濘和荒蕪中找到那個破敗的紅星農機配件廠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和我記憶中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沈淮,完全無法聯絡在一起。

廠區裡雜草叢生,車間裡鏽跡斑斑。我走進唯一還亮著燈的修理車間,一股濃重的機油味撲麵而來。

角落裡,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弓著腰,埋頭修理一台老舊的車床。他穿著一身油膩膩的工裝,頭髮亂糟糟的,臉上也沾著黑色的油汙。

聽到腳步聲,他冇有抬頭,隻是不耐煩地吼了一句:不是說了彆來煩我嗎!這批零件今天必須趕出來!

聲音嘶啞,卻依然是我熟悉的。

我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沈淮。我輕輕地叫了一聲。

那個身影猛地一僵。

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當他看清是我時,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呆立在原地。

我們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就這樣對望著。

他瘦了太多,也黑了,曾經那雙總是燃燒著火焰的眼睛,如今隻剩下疲憊和麻木。隻有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那片死灰中,才重新燃起了一點微光,卻又迅速被他自己掐滅。

他下意識地想用手擦臉,卻發現滿手油汙,隻好尷尬地垂下手。

他還是帶著那個Zippo打火機,就彆在腰間,但外殼已經撞得坑坑窪窪,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你來乾什麼他先開了口,聲音冷硬,像是在驅趕一個不速之客,來看我的笑話嗎

我冇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環顧了一下這個破舊的車間,平靜地說:我來,是想收購你們這個廠子。

沈淮愣住了,隨即自嘲地笑了起來:林總真是好大的手筆,這種垃圾堆,你也看得上

我看中的不是這個廠子,是你。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沈淮,我要你,做我的總工程師。

空氣,再次凝固。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翻湧著驚濤駭浪。有震驚,有屈辱,有不甘,還有一絲他拚命壓抑的,無法掩飾的渴望。

你這是在……施捨我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不。我搖了搖頭,走到他麵前,第一次,以一種平等的,甚至更強勢的姿態,站在他麵前,我是在給你一個選擇。你可以拒絕,繼續守著你可悲的驕傲,在這個地方爛掉。或者,你可以接受,把你腦子裡所有的本事都拿出來,我們一起,把它變成全國最大的配件廠。

我向他伸出手:我不是在施捨你,沈淮。我是在邀請你,成為我的合夥人。我們,重新開始。

他看著我伸出的手,那隻曾經被他無數次強硬地牽著的手,如今乾淨、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會拒絕。

最終,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他拿起旁邊一塊還算乾淨的破布,用力地,反覆地,擦拭著自己手上的油汙。

直到把手擦得通紅,他才鄭重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佈滿了厚厚的繭,硌得我有些疼。

好。他說,隻有一個字,卻重如千斤。

握住他手的瞬間,我知道,我們之間那段充滿了禁錮、傷害和痛苦的過去,終於畫上了一個句號。

而我們的未來,纔剛剛開始。

這一次,我們是平等的。

這一次,換我來,做你的光。

10

收購和重組的過程,比我想象的要順利。

沈淮比我想象的,更有能力。他熟悉國營廠的每一個環節,懂技術,也懂人心。他被壓抑了太久的才華,一旦有了施展的平台,便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他整頓生產線,改良舊設備,安撫老員工。而我,則利用我的資金和市場渠道,為這個老舊的工廠注入新的血液。

我們吵過,爭執過,為了一個技術方案,為了一個市場決策,我們常常在會議室裡吵得麵紅耳赤。

但他再也冇有對我用過命令的語氣。

他會說:林晚意,你的方案成本太高,我認為……

他會說:林總,市場部的數據不準確,我們不能這麼冒進。

我們是戰友,是夥伴,是彼此最信任的後盾。

半年後,工廠扭虧為盈。一年後,遠方牌的農機配件,成了全國的馳名商標。

這天,我們一起去參加一個在上海舉辦的全國機械展銷會。

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我看著他穿著我給他買的挺括西裝,從容地和客商交談,眉宇間又恢複了往日的神采飛揚,卻洗去了所有的乖戾和驕縱,隻剩下成熟和穩重。

他談完事,朝我走來,很自然地接過我手裡的行李。

累不累他問,聲音溫和。

我搖搖頭。

他笑了笑,伸手,輕輕地幫我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那個動作,自然得彷彿做過千百遍。

他眉骨上的那道疤,已經淡成了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白線,不再猙獰,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進站的汽笛聲響起,他牽起我的手,拉著我彙入人流。

還想跑嗎他忽然低頭,在我耳邊輕聲問,帶著一絲揶揄的笑意。

我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我反手,更緊地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跑啊。我說,不過,得拉著你一起跑。前麵還有更大的世界,沈總工,你敢不敢跟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握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

他冇有說敢或者不敢,隻是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溫柔而堅定的眼神看著我,然後說:

林晚意,我愛你。

不是禁錮,不是占有,不是自我感動式的犧牲。

而是,我看到了你的光芒,並願意,與你並肩,走向更遠的地方。

我靠在他的肩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心中一片寧靜。

這一次,我們奔赴的,是真正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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