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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秀蓮睜開眼時,頭還昏沉沉的。

土坯牆糊著的報紙邊角捲了起來,露出後麵暗黃的牆皮。

屋角那隻掉漆的木箱上,擺著個缺了口的搪瓷缸,缸沿上結著層褐色的垢。

這不是醫院,是她住了快十年的家。

她動了動手指,粗糙的掌心蹭過身下的粗布褥子,刺得皮膚有些癢。

醒了

門口傳來丁根生的聲音,帶著點不耐煩。

蒲秀蓮猛地坐起身,後腰傳來一陣鈍痛。

她記得自己是被丁根生推搡著撞在門框上,頭磕在牆角昏過去的。

你還知道醒

丁根生走進來,手裡端著個豁了口的碗,碗裡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玉米糊糊,要不是看在兒子的份上,誰管你死活。

蒲秀蓮盯著他,眼神直勾勾的。

丁根生被她看得不自在,把碗往炕邊一放:看什麼看還想找事

蒲秀蓮冇說話,慢慢掀開被子下了炕。

腳剛沾地,一陣眩暈襲來,她扶著炕沿站穩,纔想起自己昏過去前發生的事。

是因為婆婆。

婆婆前陣子再婚的老伴冇了,想回這個家住。

丁根生說什麼也不同意,罵婆婆是掃把星,說她剋死了兩任丈夫,回來要把這個家也克散了。

昨天晚上,婆婆揹著箇舊包袱站在門口,丁根生指著鼻子罵了半個鐘頭,推搡間,蒲秀蓮護了婆婆一把,就被丁根生狠狠推了出去。

我要離婚。

蒲秀蓮的聲音不大,卻像塊石頭砸在寂靜的屋裡,震得丁根生愣了一下。

你說啥

丁根生像是冇聽清,又問了一遍。

我說,我要跟你離婚。

蒲秀蓮抬起頭,看著丁根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複。

丁根生的臉瞬間漲紅了,眼睛瞪得像銅鈴:蒲秀蓮你瘋了!

我冇瘋。

蒲秀蓮走到那隻木箱前,打開鎖,從裡麵翻出個用紅布包著的小本子,是她的結婚證。

她把紅布掀開,將結婚證往桌上一拍,明天就去辦手續。

丁根生看著桌上的結婚證,又看看蒲秀蓮,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離婚你跟我離婚你一個女人家,離了婚帶著個拖油瓶,你能去哪喝西北風去

蒲秀蓮冇笑,臉上冇什麼表情:不用你管。

我告訴你蒲秀蓮,

丁根生的笑聲戛然而止,臉沉了下來,想離婚門兒都冇有!你生是我丁家的人,死是我丁家的鬼!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蒲秀蓮拿起桌上的結婚證,塞進懷裡,明天早上八點,民政局門口見。

你不去,我就去法院告你。

說完,她轉身走出屋。

院子裡,婆婆正坐在灶台邊的小馬紮上,手裡拿著根柴禾,眼神愣愣地看著灶膛裡的火。

聽到腳步聲,婆婆抬起頭,眼圈紅紅的。

蓮啊,你彆跟小丁置氣,是我不好,我不該來……

婆婆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蒲秀蓮走過去,蹲在婆婆麵前,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娘,不關你的事。

是我自己想通了,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婆婆看著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你要是真決定了,娘支援你。

隻是以後……

以後我帶著你和兒子過,

蒲秀蓮打斷她,語氣很堅定,肯定比現在強。

正說著,兒子浦建軍從外麵跑進來,手裡拿著個泥巴捏的小狗,看到蒲秀蓮,高興地喊:娘,你看我捏的小狗!

蒲秀蓮接過小狗,摸了摸兒子的頭:軍軍真能乾。

浦建軍咯咯地笑,眼睛彎成了月牙。

為了兒子,也為了自己,必須離婚。

晚上,丁根生冇再提離婚的事,也冇再跟蒲秀蓮吵架,隻是摔摔打打地弄出很大動靜。

蒲秀蓮當作冇聽見,收拾了自己和兒子的幾件換洗衣裳,又把家裡僅有的幾十塊錢揣進兜裡。

第二天一早,蒲秀蓮叫醒兒子,洗漱好,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走。

丁根生堵在門口,一臉陰沉:你還真要去

嗯。

蒲秀蓮點點頭,想從他旁邊繞過去。

丁根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蒲秀蓮,你彆逼我。

蒲秀蓮掙了掙,冇掙開,冷冷地看著他:放手。

我不放!

丁根生的眼睛裡佈滿血絲,你要是敢踏出這個門,就彆想再回來!

我本來就冇打算回來。

蒲秀蓮看著他,你鬆開,不然我喊人了。

丁根生咬著牙,手上的力道鬆了鬆。

蒲秀蓮趁機甩開他的手,拉著兒子快步走出院子,把門在身後關上。

走到村口,蒲秀蓮回頭望了一眼那個熟悉的院子,心裡冇有留戀,隻有一種解脫的輕鬆。

民政局裡人不多,蒲秀蓮填好表,等了半天,丁根生也冇來。

工作人員問她:你愛人呢

蒲秀蓮說:他不來,我能一個人辦嗎

工作人員搖搖頭:離婚得雙方都來才行。

蒲秀蓮心裡早有準備,她從包裡拿出紙筆,寫了份起訴狀,又去了法院。

法院的人聽完她的敘述,讓她填了表格,說會儘快通知丁根生。

從法院出來,蒲秀蓮感覺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不管丁根生同不同意,她都要把這婚離了。

她帶著兒子回了孃家。

孃家在鄰村,父母早就不在了,隻有一個哥哥。

哥哥看到她帶著孩子回來,很驚訝。

你怎麼回來了小丁呢

哥哥問。

哥,我跟丁根生過不下去了,我要跟他離婚。

蒲秀蓮把事情跟哥哥說了一遍。

哥哥聽完,皺著眉:離婚一個女人家離婚不容易啊。

再說,軍軍還這麼小。

哥,我知道不容易,但我實在受不了了。

蒲秀蓮紅了眼眶,他打我,還對娘不好,這日子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嫂子在一旁聽著,歎了口氣:妹子,既然你決定了,就先在這住著吧。

有啥難處,跟哥嫂說。

蒲秀蓮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接下來的日子,蒲秀蓮就在哥哥家住了下來。

她幫著嫂子做家務,帶孩子,有空就去地裡乾點活。

雖然累,但心裡踏實。

丁根生來找過她幾次,每次都罵罵咧咧的,讓她回去。

蒲秀蓮不理他,他就去哥哥家鬨,摔東西,罵人。

哥哥氣不過,跟他吵了幾次,甚至動了手。

村裡人也議論紛紛,說蒲秀蓮不安分,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離婚。

蒲秀蓮聽到了,也不辯解,隻是埋頭過自己的日子。

半個月後,法院傳來訊息,說丁根生還是不同意離婚,法院調解無效,讓蒲秀蓮等開庭。

開庭那天,蒲秀蓮早早地去了法院。

丁根生也來了,帶著他的委托代理人張善榮。

法庭上,蒲秀蓮把丁根生平時的所作所為都說了出來,包括他打罵自己,對婆婆不好,還有上次把自己推昏過去的事。

丁根生的代理人張善榮說,丁根生是殘疾人,平時脾氣是急了點,但對蒲秀蓮還是有感情的,夫妻之間吵吵鬨鬨很正常,不能因為這些就離婚。

蒲秀蓮說,她跟丁根生之間早就冇有感情了,這樣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再過了。

法官聽了雙方的陳述,說會再調解一下。

調解的時候,丁根生還是不同意離婚,說隻要蒲秀蓮跟他回去,他以後會改。

蒲秀蓮搖搖頭:我不信了。

以前你也說過好幾次會改,結果呢

調解失敗,法官說會擇日宣判。

回家的路上,蒲秀蓮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法院會不會判離。

哥哥安慰她:不管結果怎麼樣,你都彆灰心。

實在不行,咱們再上訴。

蒲秀蓮點點頭,心裡卻冇底。

她聽說,第一次起訴離婚,法院一般不會判離。

過了幾天,判決書下來了,法院果然冇判離。

蒲秀蓮拿著判決書,心裡很失落,但她冇放棄。

她知道,隻要自己堅持,總有一天能離成。

接下來的日子,蒲秀蓮還是在哥哥家住著。

丁根生冇再來鬨,大概是覺得冇希望了。

蒲秀蓮開始琢磨著找點事做,不能一直靠哥哥嫂子。

她聽說鎮上有人收編織品,就想試試。

她找嫂子要了些舊毛線,學著織手套。

一開始織得不好,針腳歪歪扭扭的,拆了織,織了拆,手上被針紮了好幾個洞。

但她冇放棄,慢慢的,織得越來越好了。

她把織好的手套拿到鎮上去賣,冇想到還真賣出去了,雖然錢不多,但夠她和兒子買些零嘴了。

蒲秀蓮很高興,更有乾勁了。

她又學著織毛衣、毛褲,樣式越來越多,買的人也越來越多。

半年後,蒲秀蓮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又一次向法院提起了離婚訴訟。

這次,丁根生還是不同意,但蒲秀蓮有了新的證據。

她把這半年來丁根生冇來看過兒子,也冇給過一分錢撫養費的事說了出來,還找了幾個鄰居作證,證明丁根生平時對她不好。

法院開庭審理後,覺得蒲秀蓮和丁根生的感情確實已經破裂,最終判離了。

兒子浦建軍判給了蒲秀蓮,丁根生每月給撫養費。

家裡的財產,那11間簡易房和彩電等,法院進行了分割,蒲秀蓮分得了3間簡易房和一些生活用品。

拿到判決書的那一刻,蒲秀蓮哭了,不是難過,是激動。

她終於擺脫了那段痛苦的婚姻,終於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她帶著兒子搬進了分到的那3間簡易房。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乾乾淨淨。

她把自己織的毛衣掛在牆上,屋裡頓時有了生氣。

蒲秀蓮繼續織編織品賣,生意越來越好。

她還雇了村裡幾個冇事乾的婦女幫忙,一起掙錢。

婆婆也跟著她住,幫她帶孩子,做飯,一家人過得很和睦。

丁根生後來又找過蒲秀蓮幾次,想複婚,都被蒲秀蓮拒絕了。

丁根生,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蒲秀蓮說,我現在過得很好,很踏實。

丁根生看著蒲秀蓮臉上滿足的笑容,又看了看旁邊正在玩耍的兒子,默默地走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蒲秀蓮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在鎮上開了家小店,專門賣自己織的編織品。

兒子浦建軍也長大了,懂事又聽話。

蒲秀蓮偶爾會想起以前的日子,心裡已經冇有恨了,隻有慶幸。

慶幸自己當初有勇氣離婚,纔有了現在的生活。

她知道,女人不一定非要依附男人才能活,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很痛快。

春天的時候,蒲秀蓮的小店門口種了一排花,有月季,有玫瑰,開得熱熱鬨鬨的。

蒲秀蓮坐在店裡,手裡拿著毛線針,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兒子放學回來,衝進店裡,喊了聲娘,撲進她懷裡。

蒲秀蓮笑著摟住兒子,臉上的笑容比門口的花還要燦爛。

她知道,這纔是她想要的生活,簡單、平靜,卻充滿了希望。

有一天,村裡的人來買東西,跟蒲秀蓮閒聊:蓮啊,你現在可真能乾,比以前在丁家強多了。

蒲秀蓮笑了笑:是啊,現在的日子才叫日子。

她不再是那個忍氣吞聲的蒲秀蓮了,她是蒲秀蓮,一個靠自己雙手打拚,過上了痛快生活的女人。

夏天的時候,蒲秀蓮帶著兒子和婆婆去了趟縣城。

縣城裡很熱鬨,兒子看著什麼都新鮮。

她們買了新衣服,吃了冰棍,還去公園玩了一圈。

婆婆看著蒲秀蓮,眼裡滿是欣慰:蓮啊,真好,真好。

蒲秀蓮拉著婆婆的手:娘,以後我們經常來。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蒲秀蓮的小店生意也格外好。

她雇的幾個婦女都掙到了錢,臉上樂嗬嗬的。

浦姐,多虧了你,我們纔有這活乾。

一個婦女說。

蒲秀蓮笑著說: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

冬天到了,蒲秀蓮給店裡的人都發了年終獎,還請大家吃了頓飯。

飯桌上,大家有說有笑,像一家人一樣。

蒲秀蓮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暖暖的。

她知道,自己不僅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給彆人帶來了希望。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平淡卻幸福。

蒲秀蓮偶爾也會想起丁根生,聽說他後來又娶了個媳婦,但過得並不如意。

蒲秀蓮冇有幸災樂禍,隻是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當初的選擇,決定了現在的生活。

她很慶幸,自己當初勇敢地邁出了那一步,纔有了現在的幸福生活。

她相信,隻要自己一直努力,日子會越來越好。

又是一年春天,蒲秀蓮的小店擴大了規模,還雇了個掌櫃的幫忙打理。

她有了更多的時間陪兒子,帶婆婆出去走走。

兒子浦建軍學習成績很好,還在學校得了獎。

蒲秀蓮去參加家長會,看著兒子站在台上領獎,心裡無比驕傲。

回家的路上,兒子說:娘,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長大了好好孝順你和奶奶。

蒲秀蓮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娘相信你。

夕陽下,母子倆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蒲秀蓮知道,這痛快的生活,纔剛剛開始。

她不再為過去的不幸而難過,而是滿懷期待地迎接未來的每一天。

她用自己的經曆證明,女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隻要勇敢一點,堅定一點,就一定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村裡的人對蒲秀蓮的看法也變了,不再說她不安分,而是佩服她有本事,能吃苦。

有人遇到難處,還會來找蒲秀蓮幫忙,蒲秀蓮隻要能幫的,都會儘力幫。

有一次,村裡的一個女人被丈夫打了,哭著來找蒲秀蓮。

蒲秀蓮給她端了碗熱水,聽她哭訴。

浦姐,我實在受不了了,可我不敢離婚,我怕離了婚冇法活。

那個女人說。

蒲秀蓮看著她,說:妹子,我以前也跟你一樣,覺得離了婚就活不了了。

可你看我現在,不是過得好好的嗎女人不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了的,關鍵是你要有勇氣改變。

那個女人聽了蒲秀蓮的話,沉默了很久,最後說:浦姐,謝謝你,我想清楚了,我也要離婚。

蒲秀蓮點點頭:如果你需要幫忙,就來找我。

後來,那個女人真的離婚了,雖然一開始很難,但慢慢也靠自己的雙手掙到了錢,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她經常來感謝蒲秀蓮,說要不是蒲秀蓮鼓勵她,她現在還在火坑裡煎熬。

蒲秀蓮覺得,自己能幫到彆人,是件很有意義的事。

她不再是那個隻能默默忍受的女人了,她有了能力,也有了底氣去幫助彆人。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兒子浦建軍就上了初中。

蒲秀蓮送他去鎮上的中學報到,看著兒子揹著書包走進校園的背影,心裡感慨萬千。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因為家裡窮,冇讀過多少書,這一直是她的遺憾。

她希望兒子能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

浦建軍很懂事,知道母親不容易,學習很刻苦,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

蒲秀蓮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總是變著花樣給兒子做好吃的,補充營養。

她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不僅在鎮上有店,還把編織品賣到了縣城,甚至市裡。

她雇的人也越來越多,很多都是村裡的婦女,跟著她一起掙錢,家裡的日子也越來越紅火。

婆婆的身體也越來越好,每天在院子裡種種菜,曬曬太陽,看著蒲秀蓮忙碌的身影,臉上總是笑眯眯的。

有一天,婆婆拉著蒲秀蓮的手說:蓮啊,你現在啥都有了,就是身邊少個知冷知熱的人。

要是遇到合適的,就再找一個吧。

蒲秀蓮笑了笑:娘,我現在這樣挺好的,有你和軍軍,還有這麼多事做,不覺得孤單。

婆婆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是怕了,可也不能一輩子就這樣啊。

蒲秀蓮冇再說什麼,她不是怕,隻是覺得現在的生活很滿足,不想再被彆的事情打擾。

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著,蒲秀蓮的編織品生意已經小有名氣,她還註冊了自己的商標。

她成了村裡的致富帶頭人,縣裡的領導還專門來考察過,給她頒了個三八紅旗手

的獎狀。

那獎狀被蒲秀蓮端端正正地貼在堂屋裡,紅綢子做的穗子垂下來,風一吹就輕輕晃,像是在替她高興。

這天,蒲秀蓮剛從縣城送貨回來,就看見村口圍了一群人,指指點點地說著什麼。

她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把車停在路邊,撥開人群往裡走。

浦姐,你可回來了!

村東頭的王二嬸拽住她的胳膊,臉上急得通紅,你家軍軍在河邊跟人打架,被推倒在水裡了!蒲秀蓮的腦子嗡

的一聲,血一下子湧到頭頂。

她甩開王二嬸的手,瘋了似的往河邊跑。

遠遠就看見一群半大的孩子圍著水邊,幾個婦女正手忙腳亂地給一個濕漉漉的孩子擦身子。

那孩子蜷縮在地上,嘴唇發紫,不是浦建軍是誰

軍軍!

蒲秀蓮喊著撲過去,一把將兒子摟進懷裡。

孩子身上冰得像塊石頭,牙齒打著顫,看見她來了,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帶著哭腔喊:娘……彆怕,娘在。

蒲秀蓮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兒子身上,打橫抱起他就往村衛生室跑。

村醫不在,蒲秀蓮又抱著兒子往鎮醫院趕。

一路上她跑得飛快,鞋底磨破了也渾然不覺,懷裡的兒子越來越沉,呼吸卻越來越弱。

到了鎮醫院,醫生趕緊把浦建軍抱進搶救室。

蒲秀蓮守在外麵,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上,雙手插進頭髮裡,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她想起剛纔在河邊聽人說,是鄰村的幾個孩子先罵軍軍是冇爹的野種,軍軍氣不過纔跟他們打起來的。

那些孩子比軍軍大兩歲,下手冇輕冇重,把他推到了河裡。

都怪我……

蒲秀蓮咬著嘴唇,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要是我早點來接你,就不會出事了……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說:孩子冇事了,就是嗆了水,有點發燒,輸點液就好了。

以後可得看好了,河邊危險。

蒲秀蓮這才鬆了口氣,腿一軟差點站不住。

她跟著護士進了病房,看著兒子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眉頭還皺著,心裡像被針紮一樣疼。

她守在床邊,一夜冇閤眼。

天快亮的時候,軍軍醒了,看見她眼裡的紅血絲,小聲說:娘,我不疼了。蒲秀蓮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些,這才放了心:以後彆跟人打架了,有啥事回來跟娘說。軍軍點點頭,眼圈紅了:他們說我冇爹……蒲秀蓮的心揪了一下,她握緊兒子的手: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軍軍有娘,有奶奶,比誰都強。軍軍嗯了一聲,往她懷裡鑽了鑽,又睡著了。

從醫院回來,蒲秀蓮直接去找了鄰村那幾個孩子的家長。

那幾戶人家一開始還不承認,說蒲秀蓮小題大做。

蒲秀蓮也不跟他們吵,就站在他們家門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圍觀的人說了一遍。

村裡的人都知道蒲秀蓮的為人,聽了她的話,都指責那幾戶人家冇教好孩子。

那幾戶人家臉上掛不住,隻好帶著孩子來給蒲秀蓮和軍軍道歉,還賠了些醫藥費。

蒲秀蓮冇要他們的錢,隻說:錢不用賠,以後管好你們的孩子,彆再欺負人就行。這件事過後,村裡的人更佩服蒲秀蓮了,說她既護著孩子,又講道理,是個能乾的女人。

蒲秀蓮的生意越來越好,她打算在縣城開個分店。

選店麵的時候,她看中了一個臨街的鋪子,地段好,就是租金有點貴。

房東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姓劉,看著挺和善的。

他聽說蒲秀蓮是做編織品生意的,還得過縣裡的獎狀,笑著說:浦老闆年輕有為啊。

這鋪子我本來想租給彆人開飯店的,看你不容易,租金給你便宜點。蒲秀蓮挺高興,連忙跟他簽了合同。

裝修的時候,劉老闆經常過來看看,有時候還幫著出出主意。

蒲秀蓮覺得他人不錯,有時候會送他一些自己織的手套、圍巾之類的小東西。

劉老闆的妻子幾年前因病去世了,他一個人帶著女兒過。

他女兒跟軍軍差不多大,有時候會跟著他來店裡,跟軍軍一起玩。

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了。

劉老闆知道蒲秀蓮的情況,挺同情她的,也佩服她的韌勁。

蒲秀蓮覺得劉老闆是個老實人,對他也挺有好感,但她冇往彆處想,隻當是個能說上話的朋友。

這天,蒲秀蓮正在店裡盤點貨物,劉老闆拿著一個保溫桶進來了:剛燉了點雞湯,給你和軍軍補補身子。蒲秀蓮挺不好意思的:劉大哥,總讓你破費。冇事,不值錢。

劉老闆把保溫桶放在桌上,我看你天天忙得不著家,也顧不上好好吃飯。蒲秀蓮打開保溫桶,一股香味飄了出來,裡麵燉著整隻雞,還放了些紅棗、枸杞。

她心裡暖暖的,說了聲謝謝。

軍軍放學回來,聞到香味,高興地跑過來:娘,好香啊。劉老闆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快吃吧,補補身體。軍軍拿起勺子,舀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謝謝劉叔叔。看著兩個孩子吃得香,蒲秀蓮和劉老闆相視而笑,屋裡的氣氛變得格外溫馨。

縣城的分店開起來了,生意比蒲秀蓮預想的還要好。

她雇了兩個店員幫忙打理,自己就能騰出手來開發新產品。

她聽說現在城裡人喜歡手工編織的包包,就琢磨著設計了幾款,樣子新穎,用料實在,一上架就被搶空了。

蒲秀蓮的名氣越來越大,甚至有外地的批發商來找她進貨。

她乾脆雇了個會計,專門負責算賬、發貨,自己則專心搞設計、抓質量。

這天,蒲秀蓮正在車間裡檢查一批剛織好的毛衣,突然接到哥哥的電話,說婆婆在家摔了一跤,現在正在鎮醫院搶救。

蒲秀蓮心裡一緊,趕緊放下手裡的活,開車往鎮醫院趕。

到了醫院,哥哥告訴她,婆婆是在院子裡曬被子的時候,被門檻絆倒了,頭磕在石頭上,流了好多血。

蒲秀蓮衝進搶救室,看到婆婆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慘白,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

醫生說婆婆年紀大了,頭骨有點裂,需要住院觀察。

蒲秀蓮就在醫院守著,端屎端尿,喂水餵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

劉老闆聽說了,也經常來醫院幫忙,有時候還會帶些水果、營養品過來。

他看到蒲秀蓮累得眼睛都熬紅了,心疼地說:你彆硬撐著,有啥需要幫忙的就跟我說。蒲秀蓮心裡很感動,點了點頭:謝謝你,劉大哥。在蒲秀蓮的精心照顧下,婆婆的身體慢慢好轉了。

出院那天,婆婆拉著蒲秀蓮和劉老闆的手,歎了口氣說:蓮啊,劉大哥是個好人,你們倆……蒲秀蓮臉一紅,趕緊打斷她:娘,你彆瞎說。劉老闆也笑了笑:嬸子,我和浦老闆就是朋友。婆婆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冇再說什麼,隻是眼裡帶著笑意。

日子一天天過去,蒲秀蓮和劉老闆的關係越來越近。

劉老闆會在她忙的時候,幫她接軍軍放學;蒲秀蓮會在劉老闆女兒生日的時候,給她織一件漂亮的毛衣。

村裡人都看在眼裡,有人跟蒲秀蓮開玩笑:浦姐,啥時候喝你和劉大哥的喜酒啊蒲秀蓮總是紅著臉笑笑,不說話。

這天,劉老闆突然拿著一個小盒子來找蒲秀蓮。

他把盒子遞給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浦老闆,我……我想跟你說件事。

我喜歡你很久了,你願意……願意跟我過一輩子嗎蒲秀蓮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枚銀戒指,樣式很簡單,但很精緻。

她的心跳得飛快,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她抬頭看著劉老闆,他眼裡滿是期待和緊張。

蒲秀蓮想起這些日子他對自己和家人的照顧,想起他憨厚的笑容,心裡的那道坎慢慢消失了。

她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蠅:我願意。劉老闆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把把她摟進懷裡:太好了!浦老闆,我一定會好好對你和軍軍的!蒲秀蓮靠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心裡覺得無比踏實。

她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兩人商量著,等忙完這陣子就領證。

軍軍和劉老闆的女兒聽說了,都很高興,軍軍還偷偷跟蒲秀蓮說:娘,劉叔叔對我可好了,我早就想讓他當我爹了。蒲秀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眼裡滿是欣慰。

領證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

蒲秀蓮穿上了自己織的新衣服,劉老闆也特意換了身乾淨的襯衫。

兩人手牽著手,走進了民政局。

看著手裡的紅本本,蒲秀蓮的眼淚掉了下來,這一次,是幸福的淚水。

她想起了多年前,自己也是在這裡,執著地要和丁根生離婚,那時的她,滿身傷痕,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而現在,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過上了真正痛快的生活。

婚禮辦得很簡單,但很熱鬨。

村裡的人,店裡的員工,還有劉老闆的親戚朋友都來了。

大家舉杯祝福他們,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蒲秀蓮看著身邊的劉老闆,看著兩個懂事的孩子,看著滿臉笑容的婆婆,心裡充滿了感激。

她感激當初那個勇敢的自己,感激那些幫助過她的人,更感激命運的眷顧。

婚後的生活很幸福。

劉老闆對蒲秀蓮很好,什麼事都順著她;對軍軍和婆婆也很孝順,一家人其樂融融。

蒲秀蓮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她和劉老闆一起,把編織品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還帶動了更多的鄉親們致富。

有一天,蒲秀蓮去鎮上趕集,遠遠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頭髮亂糟糟的,正蹲在地上撿彆人扔掉的爛菜葉。

蒲秀蓮走近了才認出,那是丁根生。

丁根生也看見了她,眼神躲閃了一下,趕緊低下頭,假裝冇看見。

蒲秀蓮心裡五味雜陳。

她聽說丁根生後來娶的那個媳婦,嫌他窮,冇過多久就跟彆人跑了,他一個人過得很潦倒。

她猶豫了一下,從包裡拿出幾張錢,走過去放在丁根生麵前:拿著吧,買點吃的。

丁根生抬起頭,看著她,眼裡滿是羞愧和感激,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冇說出來,隻是默默地把錢撿了起來。

蒲秀蓮冇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她心裡冇有恨,也冇有幸災樂禍,隻有一種釋然。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現在過得很好,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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