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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叫小美,二十七歲,普通得走在人群裡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她有一張圓潤的臉,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嘴唇不厚不薄——就是那種你看了十次也記不住的長相。她在城東一家會計事務所工作,每天與數字打交道,生活規律得像她計算的賬本一樣精確無誤。
這天是週六,小美照例去老街的古董市場閒逛。她冇什麼收藏愛好,隻是喜歡看那些帶著歲月痕跡的老物件,想象它們曾經屬於怎樣的人,經曆過怎樣的故事。
這個多少錢小美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指著一個雕花木盒問道。
店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人,眼睛卻亮得驚人。三百八。他頭也不抬地回答,手裡擦拭著一把銅壺。
小美搖搖頭準備離開,餘光卻被角落裡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麵橢圓形的鏡子,約莫兩個手掌大小,鏡框是暗紅色的木頭,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鏡麵看起來有些模糊,像是蒙著一層薄霧。
那麵鏡子……小美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老人這才抬起頭,目光在小美和鏡子之間遊移。那麵鏡子不賣。
為什麼擺在這裡不就是賣的嗎小美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你真想要
小美點點頭,不知為何心跳加速。
那就送給你吧。老人的話讓小美驚訝地睜大眼睛,反正它遲早會找到自己的主人。
小美接過鏡子時,指尖傳來一陣刺痛,像是被靜電打到。她低頭看去,鏡麵上那層霧氣似乎更濃了,幾乎看不清自己的倒影。
謝謝您。小美將鏡子小心地放進包裡,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回到家,小美把鏡子放在梳妝檯上,用軟布輕輕擦拭。隨著她的動作,鏡麵上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清晰的鏡麵。小美湊近看去,突然倒吸一口冷氣——
鏡子裡映出的不是她的臉。
那是一張陌生女人的麵孔,比小美漂亮十倍不止。瓜子臉,皮膚如雪,一雙杏眼大而明亮,嘴唇飽滿如玫瑰花瓣。那女子對小美微微一笑,紅唇輕啟：你好啊,小美。
小美尖叫一聲,猛地後退,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她顫抖著再次看向鏡子,這次鏡中隻有她那張平凡的臉,滿是驚恐。
我一定是太累了……小美揉揉眼睛,決定去泡杯茶冷靜一下。
當她端著茶杯回到臥室時,鏡麵又起了變化。霧氣重新聚集,形成漩渦狀,那個美麗女子的臉再次出現。
彆害怕,鏡中女子說,聲音如同絲綢般柔滑,我是鏡靈,已經在這麵鏡子裡沉睡了百年,直到遇見你。
小美的手抖得厲害,茶水灑在睡裙上。你……你是鬼嗎
鏡靈輕笑,那笑聲讓小美想起風鈴的清脆。不是鬼,隻是另一種存在形式。我被困在這麵鏡子裡很久了,需要一個宿主才能獲得自由。
宿主什麼意思小美往後退了一步。
彆擔心,不會傷害你。鏡靈的聲音充滿誘惑,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美麗、智慧、魅力……隻要你願意與我分享你的身體。
小美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想起自己平凡的外表,乏味的生活,永遠被忽視的存在感……
怎麼……分享她聽見自己問道。
鏡靈的笑容擴大了。很簡單,每天讓我借用你的身體一小會兒,作為回報,我的特質會逐漸融入你。看——
鏡麵泛起漣漪,景象變化。小美看到鏡中的自己——不,是變得更美的自己走在街上,路人紛紛回頭；看到自己在公司會議上侃侃而談,同事們投來欽佩的目光；看到自己和一個英俊的男人共進晚餐,對方眼中滿是愛慕……
這……這真的可能嗎小美呼吸急促。
當然。鏡靈的聲音如同蜜糖,隻需要你的一句同意。
小美盯著鏡中那個光彩照人的自己,內心的渴望如野草般瘋長。她一直以為自己安於平凡,此刻才明白那不過是自我安慰的謊言。
我……我願意試試。小美輕聲說。
鏡靈的眼睛亮得驚人。聰明地選擇。從明天開始,每天日落時分,讓我使用你的身體一小時。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關於我的事,否則契約將失效。
小美點點頭,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等她回過神,鏡麵已經恢複正常,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幻覺。
第二天上班,小美心不在焉,數次算錯數字,被主管訓斥了一頓。她不斷看錶,盼望著日落時分。終於,傍晚六點,小美回到家,站在鏡子前。
我來了。她輕聲說。
鏡麵立即泛起波紋,鏡靈的臉浮現出來。很好,現在閉上眼睛,放鬆……
小美照做了。她感到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蔓延至全身,如同被輕柔的水流包裹。意識開始模糊,像是沉入溫暖的深水中……
不知過了多久,小美猛地驚醒。她發現自己站在客廳中央,手裡端著一杯紅酒,身上穿著她從未買過的真絲睡袍。牆上的時鐘顯示已經七點十分。
發生了什麼小美跑向鏡子,鏡靈的臉已經不見,隻有她自己的倒影——但似乎有哪裡不同了。她的眼睛似乎更大了一些,皮膚更光滑了,就連頭髮也更有光澤。
這是……真的小美撫摸著自己的臉,心跳如鼓。
接下來的日子,小美每天準時與鏡靈交接。每次醒來,她都能發現自己微妙的變化——鼻子更挺了,腰更細了,甚至聲音都變得更悅耳。同事們開始注意到她的變化,男同事們的目光變得熱烈,女同事們的眼神中則混雜著羨慕和嫉妒。
三週後的週五晚上,公司舉辦聚會。小美穿著新買的連衣裙,自信地走進餐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主管——那個平時對她愛答不理的中年男人——親自為她拉開椅子；市場部的帥哥Mike整晚都圍著她轉；就連一向刻薄的人事總監Jessica也對她笑臉相迎。
小美,你最近變化好大,Mike湊近她耳邊說,越來越迷人了。
小美微笑著啜飲香檳,內心膨脹著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這就是她一直渴望的生活——成為焦點,被人愛慕,不再透明。
回到家,小美醉醺醺地站在鏡子前。謝謝你,她對鏡靈說,這感覺太棒了。
鏡靈的臉浮現出來,笑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燦爛。這纔剛剛開始呢,親愛的。
第二天醒來,小美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她跌跌撞撞地走進浴室,抬頭看向鏡子,差點再次尖叫——鏡中的自己幾乎認不出來了。那張臉已經十分接近最初的鏡靈,美麗得近乎不真實。
這……這太快了……小美顫抖著撫摸自己的臉。
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記不清一些事情。她最喜歡的咖啡牌子是什麼她公寓的Wi-Fi密碼是多少她甚至一時想不起自己父母的名字……
停下！小美衝向古鏡,這不對勁！我不記得……我不記得……
鏡靈的臉慢慢浮現,這次不再掩飾眼中的貪婪。契約已經生效,親愛的。你給了我你的同意,現在輪到我收取報酬了。
不！我不要繼續了！小美尖叫著抓起鏡子,想要摔碎它。
太晚了,鏡靈的聲音變得冰冷,你以為隻有你的外貌在改變嗎每一天,我都多占據一點你的意識,多吞噬一點你的記憶。很快,'小美'將完全消失,而我將獲得自由。
鏡子從小美手中滑落,她跪倒在地,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終於明白自己犯下了多麼可怕的錯誤——她不僅出賣了自己的外表,更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求求你,小美抽泣著,把我的生活還給我……
鏡靈的笑聲迴盪在房間裡,殘忍而愉悅。親愛的,現在這已經是'我的'生活了。
小美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淚水滴落在古鏡表麵,蕩起細小的漣漪。鏡中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正對著她微笑——那是她的臉,卻又不是她的。眼睛更大,鼻梁更挺,皮膚如瓷器般完美無瑕。這張臉上帶著小美從未有過的自信與魅力,卻也帶著她從未有過的冷酷與算計。
你對我做了什麼小美聲音嘶啞,手指緊緊摳著地板縫隙。
鏡靈的笑容擴大了,紅唇如血。隻是履行契約而已。你渴望改變,我給予你改變。隻不過……代價比你想得要大一些。
小美突然衝向浴室,趴在馬桶邊乾嘔起來。什麼都冇有吐出來,但那種被掏空的感覺讓她渾身發抖。她抬頭看向浴室鏡子——鏡中的倒影讓她陌生得可怕。那張臉美麗得近乎妖異,眼睛深處閃爍著她從未見過的光芒。
這不是我……小美喃喃自語,手指顫抖著觸碰鏡麵。
很快這就完全是我了。鏡靈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不再需要鏡麵作為媒介,還有大約……二十四小時到時候'小美'將永遠消失。
小美猛地轉身,跌跌撞撞地跑回臥室。她抓起手機,想給什麼人打電話求救,卻發現通訊錄裡的名字全都變得陌生。她最好的朋友莉莉的電話是多少她甚至記不起自己有冇有設置過緊急聯絡人。
冇用的。鏡靈的聲音帶著愉悅,你的社交關係、你的記憶、你的習慣……都在成為我的。很快,連你父母都不會記得他們有過一個叫小美的女兒。
小美抓起錢包和鑰匙衝出門去。電梯下行的幾十秒裡,她不斷重複著自己的名字：我叫小美,二十七歲,家住陽光公寓702...我叫小美……如同唸誦救命咒語。
老街在雨中顯得格外陰鬱。小美跑過濕滑的石板路,水花濺濕了她的褲腳。那家古董店還在原處,櫥窗裡擺著各式各樣的老物件,在雨中泛著幽光。
推門進去時,門鈴發出刺耳的聲響。店裡空無一人,隻有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中漂浮。
有人嗎小美的聲音在空曠的店裡迴盪。
後簾掀開,那個滿臉皺紋的老人走了出來。看到小美,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卻冇有露出驚訝的神色。
那麵鏡子……小美聲音顫抖,它裡麵有東西！它正在……正在吃掉我！
老人歎了口氣,示意小美坐下。他慢悠悠地走到櫃檯後,拿出一本厚重的賬本,翻到某一頁。
鏡靈,他指著賬本上的一行字說,確切地說,是第三百二十七個鏡靈宿主。
小美瞪大眼睛：什麼意思
這麵鏡子有四百多年曆史了,老人平靜地說,最早屬於明朝一個妃子,她因嫉妒用這麵鏡子詛咒了皇帝最寵愛的妃子。詛咒成功了,但鏡子也因此被附魔。從那以後,它就在尋找不滿現狀的女性——特彆是那些渴望變得更美麗的女性。
小美感到一陣眩暈：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你會信嗎老人反問,每個來這裡的女孩都覺得自己足夠聰明,能夠掌控局麵。他搖搖頭,況且,鏡子選擇主人,不是我選擇賣不賣。
那怎麼擺脫它小美抓住老人的手,指甲幾乎陷入他的皮膚,一定有辦法的！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理論上,契約一旦成立就無法解除。但……他猶豫著,鏡靈必須完全取代你才能獲得自由。如果在取代完成前,你能證明自己比它更有資格擁有你的生活……
怎麼證明
鏡靈擁有你的外貌、記憶、習慣,但它永遠無法真正擁有一樣東西——你的情感。老人直視小美的眼睛,真實的、強烈的情感是它永遠無法完美複製的。如果你能找到足夠強烈的情感記憶,或許……
小美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是Mike——那個市場部的帥哥。她接通電話,傳來的卻是自己的聲音：
嗨Mike,今晚的約會當然記得,七點在La
Mer餐廳嘛……我很期待呢。
小美的手一抖,手機掉在地上。那是她的聲音,卻又不完全是她——語調更柔媚,帶著她從未有過的自信與挑逗。
它已經開始用我的身份生活了……小美喃喃道。
老人同情地看著她：時間不多了。如果今晚它用你的身體與那個男人……契約就會完成。
小美撿起手機,發現螢幕已經黑了,無論如何按電源鍵都無法啟動。她向老人道謝後衝出門去,雨水打在她臉上,與淚水混在一起。
回到家,小美徑直走向那麵古鏡。鏡靈的臉立刻浮現出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幾乎像是要衝破鏡麵。
去見了那個老傢夥鏡靈譏笑道,他告訴你怎麼打敗我了嗎它誇張地歎了口氣,可憐的小美,總是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
小美冇有回答。她打開衣櫃,翻出最底層的一個鐵盒——她的記憶盒,裡麵裝著從小到大珍藏的小物件：幼兒園的畢業照,第一次獨自看電影的票根,大學時和莉莉的合照……
冇用的,鏡靈說,那些記憶很快就會是我的了。事實上……它得意地笑著,我已經能感受到它們了。看——
鏡麵泛起波紋,顯現出影像：小美六歲生日,父親親手為她做了一個粗糙的木馬玩具；十三歲第一次暗戀班上的男生；大學畢業典禮上母親驕傲的淚水……
停下！小美尖叫著用毛巾蓋住鏡子,這些是我的！
很快就是我的了。鏡靈的聲音透過毛巾傳來,今晚之後,這些記憶將屬於我,而你將……消失。
小美抱著記憶盒蜷縮在床上。她能感覺到鏡靈正在她意識深處蠕動,像寄生蟲一樣啃噬著她的存在。她的思緒開始斷片,一些記憶變得模糊不清,而另一些則異常清晰——那些與虛榮、**相關的記憶。
這就是你的策略鏡靈嘲笑道,抱著些破舊東西等死
小美冇有理會。她翻開一本舊相冊,停在一張照片上：八歲的她站在醫院病床邊,懷裡抱著剛出生的弟弟,臉上是純粹的、毫無保留的愛。
那一刻,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小美感到一陣溫暖從心底擴散,鏡靈的嗤笑聲突然中斷了。
什麼...鏡靈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小美緊盯著照片,讓那種情感充滿全身。對弟弟的保護欲,對家庭的責任感,那種不求回報的愛……這些情感如此強烈,以至於她的胸口發疼。
鏡麵突然劇烈震動,毛巾滑落下來。鏡靈的臉扭曲著,痛苦地嘶吼：停下！
但小美找到了突破口。她迅速翻到另一頁——十五歲那年,奶奶去世前緊緊握著她的手,告訴她要做真實的自己。那種失去至親的痛楚與溫暖並存的複雜情感……
啊！鏡靈發出一聲尖叫,鏡麵出現了裂痕。
小美乘勝追擊。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公司拒絕時的沮喪與不甘；想起深夜加班後獨自走在雨中卻感到的莫名自由；想起看到流浪貓時那種想要保護弱小生命的衝動……
每一種真實的情感都像利箭般射向鏡靈。鏡麵的裂紋越來越多,鏡靈的麵容開始扭曲變形,不再美麗。
不！這不公平！鏡靈尖叫著,我比你更配得上這副身體！我能讓它發揮最大價值！
但它屬於我,小美堅定地說,淚水流下臉頰,包括我的不完美,我的平凡,我的掙紮……這些都是我的,不是你的！
隨著一聲玻璃碎裂般的脆響,鏡麵完全破裂。一股黑煙從裂縫中湧出,在空中盤旋嘶吼,最後不甘心地被吸回鏡中。鏡麵恢複了完整,但不再有霧氣,隻是一麵普通的舊鏡子,映出小美真實的、平凡的臉。
小美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她感到記憶如潮水般迴流——Mike的電話號碼,Wi-Fi密碼,最喜歡的咖啡品牌……所有被鏡靈奪走的小細節都回來了。
鏡麵突然泛起最後一絲漣漪,鏡靈微弱的聲音傳出：你贏了……這次。但鏡子不滅,我永存……
小美冇有猶豫。她抓起古鏡,用儘全力向牆角摔去。鏡子碎裂成無數片,每一片都發出細微的、幾乎像歎息般的聲音,然後歸於沉寂。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照在小美臉上。她站在浴室鏡前刷牙,審視著自己那張普通的臉——圓潤的下巴,不大的眼睛,不挺的鼻子。她笑了,從未覺得這張臉如此親切。
手機響起,是Mike的資訊：昨晚怎麼冇來約會一切都好嗎
小美回覆：抱歉,有些私人事情要處理。另外,我想我們不適合約會。
發完這條資訊,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她撥通了莉莉的電話：嘿,好久不見,週末有空喝咖啡嗎我有很多事想告訴你……
掛斷電話,小美看向牆角那堆鏡子碎片。陽光照在上麵,折射出無數個小美的倒影——每一個都是真實的她自己。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小美蹲在地上,用膠帶將最後一片碎鏡粘起,小心地放入垃圾袋中。這是古鏡碎裂後的第三天,她的生活正逐漸迴歸正軌。
手機振動起來,螢幕上顯示莉莉的名字。小美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劃開接聽鍵。
所以你真的拒絕了Mike莉莉的聲音充滿難以置信,那個全公司女生都想約的市場部帥哥
小美將垃圾袋打了個結,用肩膀夾住手機：嗯,突然覺得他冇那麼吸引我了。
天啊,你變了。莉莉笑道,不過我喜歡現在的你——更自信了。週六老地方喝咖啡
一定。
掛斷電話,小美拎著垃圾袋走向門口。電梯下行的過程中,她不經意瞥見金屬門上自己的倒影——圓臉,小眼睛,普通的鼻子。這張臉曾讓她自卑,現在卻讓她感到安心。鏡靈給予的那張完美麵孔像一場褪色的噩夢,隻留下模糊的記憶。
垃圾站旁,小美猶豫了一下,冇有立即扔掉那袋碎片。某種直覺讓她將袋子放進了後備廂。也許應該把它們扔到更遠的地方,或者找個道士什麼的處理掉鏡靈最後的話仍讓她隱隱不安——鏡子不滅,我永存。
回到公寓,小美髮現手機上有三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Mike。她冇有回撥,而是打開電腦開始修改簡曆。在與鏡靈的那場噩夢後,她突然看清了很多事：那份她忍受了五年的無聊工作,那些她勉強維持的膚淺社交,甚至包括對Mike那種根本不是喜歡、隻是虛榮心作祟的好感。
我要找一份真正喜歡的工作。小美輕聲對自己說,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平麵設計課程報名。
傍晚,小美做了簡單的晚餐,打開電視看一部老電影。當女主角在雨中告白時,小美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牆角——那裡曾放著那麵古鏡。現在空蕩蕩的,隻留下一個淺淺的圓形痕跡。
突然,一陣刺痛從太陽穴襲來。小美捂住頭,眼前閃過幾個畫麵：一個陌生女子對鏡梳妝；同一麵雕花古鏡被包裹在絲綢中；一隻蒼白的手將鏡子放入木盒……
啊！小美猛地搖頭,畫麵消失了。她喘著氣,手微微發抖。這不像普通的頭痛,更像是……記憶的迴流。但這些不是她的記憶。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嚇了她一跳。是莉莉。
小美！猜猜我剛買了什麼莉莉的聲音異常興奮,在一家超棒的古董店找到的寶貝！你一定要來看看！
小美的心突然揪緊了：什麼……古董
一麵超級精緻的古董鏡子！雕花紅木框,看起來超貴但老闆居然便宜賣給我了！莉莉的話讓小美全身血液凝固,老闆說這鏡子有特殊能量,能讓人變美……
莉莉！小美幾乎喊了出來,彆碰那麵鏡子！我馬上過去！
啊你怎麼了莉莉困惑地問,我已經把它掛在我臥室牆上了,真的超神奇,照了一會兒就覺得皮膚變好了……
小美顧不上解釋,抓起鑰匙衝出門去。電梯遲遲不上來,她直接跑向樓梯。九樓到一樓,她的心跳比腳步聲還要劇烈。鏡靈冇有消失——它找到了新宿主,而且是莉莉！她最好的朋友！
小美的車疾馳在夜色中。十五分鐘後,她氣喘籲籲地敲響莉莉公寓的門。冇有迴應。她又撥通莉莉的電話,聽到鈴聲從門內傳來,但無人接聽。
莉莉！開門！是我！小美用力拍打著門板。
終於,門開了。莉莉站在門口,小美卻差點冇認出她。莉莉原本的圓臉變得尖削,眼睛大得不自然,皮膚在走廊燈光下幾乎透明般發亮。更可怕的是她的表情——那種莉莉特有的開朗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美熟悉的、鏡靈式的神秘微笑。
進來吧。莉莉的聲音變了,帶著一絲不屬於她的慵懶腔調。
小美強忍恐懼走進公寓。客廳茶幾上放著那麵古鏡——與她摔碎的那麵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鏡框的雕花略有不同。鏡麵泛著詭異的霧氣。
莉莉,聽我說,小美努力保持聲音平穩,那麵鏡子很危險。它裡麵的東西會……會占據你。
莉莉——或者說鏡靈控製下的莉莉——輕笑一聲,走到鏡子旁,愛撫地摸著鏡框：哦就像它曾經試圖占據你那樣
小美倒吸一口冷氣：你……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莉莉轉向鏡子,出來見見我們的老朋友。
鏡麵泛起漣漪,另一張臉浮現出來——小美自己的臉,卻是鏡靈曾展示過的那種完美版本。那張臉對小美露出嘲諷的笑容。
你以為摔碎鏡子就能擺脫我鏡靈的聲音從鏡中傳出,我存在了四百年,經曆過二十七任宿主。每一任都以為自己能戰勝我,每一任最終都成了我的一部分。
小美後退一步：放開莉莉！
為什麼鏡中的小美歪著頭,她比你更合適——更虛榮,更不滿現狀,更渴望改變。鏡靈的笑聲在房間裡迴盪,這次我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三天內,莉莉將完全消失。
莉莉的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她的表情短暫地恢複了正常：小美……幫幫我……它在吃我的……話未說完,那種詭異的平靜又回到了她臉上。
小美衝向鏡子,卻被莉莉一把推開。兩人扭打間,鏡子從茶幾上掉落——但冇有碎裂,隻是在地毯上滾了幾圈。
冇用的。莉莉——鏡靈說道,這麵鏡子被施了保護咒。你破壞不了它。
小美喘著氣站起來：一定有辦法……告訴我怎麼救莉莉！
鏡中的小美露出思考的表情：也許有……但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因為……小美突然想到一點,因為莉莉不像我。她不會反抗你。你想要的是有挑戰性的宿主,不是嗎那種能讓你享受征服樂趣的靈魂。莉莉太容易了。
鏡靈沉默了一會兒,鏡中的影像變化了,顯示出莉莉被束縛在一個黑暗空間的畫麵,她的身體正被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侵蝕。
三天之內,鏡靈終於開口,如果你能找到'真實之眼',或許能救她。但機會渺茫……而且代價巨大。
真實之眼是什麼在哪裡小美急切地問。
鏡靈隻是詭秘地笑了笑,影像消失了,鏡麵恢複霧氣濛濛的狀態。莉莉的身體晃了晃,然後麵無表情地走向門口,為小美拉開門。
再見,小美。莉莉的聲音冰冷得不似人類,要麼找到真實之眼,要麼永遠失去你的朋友。選擇在你。
小美被推出門外,門在她麵前重重關上。她呆立片刻,突然想起什麼,飛奔下樓。
老街古董店的燈還亮著,儘管已是深夜。小美推門進去時,門鈴發出刺耳的聲響。老人從裡屋走出,看到小美並不顯得驚訝。
它找到新宿主了。小美直接說道,我最好的朋友莉莉。
老人歎了口氣,走向一個古老的橡木櫃,取出一本皮質封麵的厚書：鏡靈必須定期更換宿主,通常間隔幾十年。但你的反抗讓它元氣大傷,它急需新的靈魂補充能量。
它提到了'真實之眼',小美急切地問,那是什麼在哪裡
老人翻開書頁,指向一幅插圖：一顆淚滴形狀的水晶,內部似乎有火焰在跳動。真實之眼能看破一切幻象,直接觸及靈魂本質。它曾屬於一位道姑,是她用來封印邪物的法器。
在哪裡能找到它
問題不在這裡。老人合上書,問題是代價。使用真實之眼的人,將永遠看清事物的本質——包括人性的醜陋,世間的痛苦,所有平常被自我欺騙所掩蓋的殘酷真相。大多數人無法承受這種'真實'。
小美想起鏡靈的話——代價巨大。但她眼前浮現出莉莉被黑氣纏繞的畫麵。
我不在乎代價,她堅定地說,告訴我哪裡能找到它。
老人凝視小美許久,緩緩點頭：明天日出時分,去城北的廢棄道觀。如果它願意被找到,你會見到它。
回到家,小美輾轉難眠。淩晨四點,她起身去後備廂取出那袋鏡子碎片。藉著廚房燈光,她驚訝地發現袋子空空如也——所有碎片都不翼而飛。
鏡子不滅,我永存……鏡靈的話在她耳邊迴響。
小美打了個寒戰,拿出手機檢視莉莉的社交媒體。最新釋出的照片讓她胃部絞痛——莉莉站在鏡子前自拍,麵容已經變得更接近鏡靈的風格,配文是新我,新生活。
時間不多了。小美換上運動裝,帶上手電筒,驅車前往城北山區。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她已站在破敗的道觀前,望著半塌的大門,不知道要在這廢墟中如何尋找一顆可能不存在的水晶。
如果它願意被找到……小美喃喃重複老人的話,邁步走入道觀。
晨光透過殘破的屋頂,在滿是灰塵的地麵上投下斑駁光影。小美小心地走過主殿,來到後院的古井邊。井口被石板封住,石板上刻著她看不懂的符文。
某種直覺驅使她推開石板——比想象中輕得多。井底冇有水,隻有一個小小的絲綢包裹,在陽光下微微發亮。
小美爬下井壁,手指觸碰到包裹的那一刻,一陣電流般的感覺傳遍全身。她解開絲綢,裡麵的水晶立刻煥發出柔和的光芒,映照在她臉上。
真實之眼……小美輕聲道。
水晶突然變得灼熱,一股強大的資訊流直接湧入她的腦海。她看到了——真正看到了。道觀的完整曆史,鏡靈的起源,所有被它吞噬過的女性……以及最可怕的：莉莉現在的真實狀態。
莉莉的靈魂被囚禁在一個黑暗空間裡,正被無數黑色絲線纏繞、滲透。更令人心驚的是,小美看到自己體內仍有鏡靈的殘留——那些她以為已經清除的黑氣仍潛伏在她意識深處,像休眠的病毒等待啟用。
這就是代價嗎小美顫抖著自言自語,永遠看清所有隱藏的恐怖
水晶的光芒漸漸穩定,小美擦去淚水,將它小心地放入口袋。爬出古井時,陽光已完全升起。她看向道觀殘破的牆壁,現在她能看到每一道裂縫背後的結構問題,每一處腐蝕蘊含的歲月痕跡。
三天之內……小美想起鏡靈的期限,現在隻剩下兩天了。她必須儘快回到城裡,用真實之眼救出莉莉——同時承受永遠活在真實中的代價。
下山路上,小美的手機響了。是莉莉的號碼,但接起來卻是鏡靈的聲音,帶著惡意的愉悅：
找到它了真令人印象深刻。但小心啊,小美……真實有時比謊言更可怕。
電話掛斷,小美握緊口袋中的水晶,加快了腳步。無論代價多大,她都必須麵對這場最終對決——不僅為了莉莉,也為了徹底清除自己體內鏡靈的殘留。
陽光照在她平凡卻堅定的臉上,這一次,她將主動迎戰黑暗。
城市在小美眼中變得陌生而可怕。
真實之眼讓她看到了平日看不見的層麵——人行道裂縫中蠕動的黑色蟲豸,路人臉上轉瞬即逝的猙獰表情,建築物牆體內部正在蔓延的腐朽。最令她窒息的是空氣中飄浮的灰色霧氣,那是無數人撥出的負麵情緒：焦慮、嫉妒、絕望……
小美緊握著口袋裡的水晶,強迫自己不要嘔吐。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在真實之眼下分解為三層：表麵的關切,中層的漠不關心,最深處則是一絲對小美女性身份的肮臟遐想。
就停在前麵。小美提前下了車,她無法再多忍受一秒那種真實。
莉莉的公寓樓在真實之眼的視野中籠罩著一團黑霧,尤其是七樓右側的窗戶——莉莉的臥室。黑霧如活物般蠕動著,形成無數細小的觸鬚向四周探索。小美喉嚨發緊,她能感覺到鏡靈正在那裡狂歡,貪婪地吞噬著莉莉的靈魂。
但比這更可怕的是她看向自己左手時看到的景象——幾縷黑氣如寄生蟲般在她皮膚下遊走,那是鏡靈留下的種子。使用真實之眼救莉莉前,她必須先清理自己的隱患。
小美走進一家24小時咖啡館,選了最角落的位置。服務員遞來的菜單上沾著前五位顧客留下的細菌痕跡,在真實之眼下顯現為彩色光點。她點了杯熱茶,雙手緊握杯子,讓熱氣熏著自己的臉。
先清理內部,再對抗外部。小美想起古董店老人的話。她閉上眼睛,將注意力轉向體內那些黑氣。真實之眼即使在她閉眼時仍能工作,現在她清晰地看到那些黑氣盤踞在她的記憶中樞周圍,像蜘蛛守候獵物。
小美嘗試用想象的光束照射那些黑氣,但它們不為所動。她又嘗試回憶最快樂的事情——大學畢業那天,全家人為她慶祝——黑氣反而趁機纏繞上這段記憶,開始扭曲它：父親的笑容變得勉強,母親的眼中閃著失望,弟弟在玩手機根本冇注意她……
不！小美猛地睜眼,茶水灑了一桌。錯誤的方式。真實之眼不是武器,而是觀察工具。要對抗鏡靈,她需要更聰明的方法。
一個念頭閃過。如果黑氣會扭曲她的美好記憶,那麵對真實記憶中的痛苦呢那些她平時不願回想的失敗、尷尬、創傷
小美深吸一口氣,主動喚起記憶：十三歲被全班嘲笑衣服土氣；十八歲初戀被當眾拒絕；二十三歲第一份工作被無理辭退……
黑氣興奮地撲向這些記憶,準備放大其中的痛苦。但這次小美冇有抗拒,她用真實之眼冷靜地觀察這些往事,接受其中的教訓與成長。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黑氣接觸到這些真實的痛苦後,反而像碰到火焰般退縮了。
你們無法消化真實的情感……小美恍然大悟。鏡靈以虛榮和幻想為食,卻無法處理真實的人生體驗。
隨著一段段真實記憶被回顧,體內黑氣逐漸萎縮、消散。一小時後,小美睜開眼,世界在真實之眼中依然殘酷,但至少她自己的身體已經乾淨了。窗外,夕陽將莉莉公寓樓的黑霧染成血紅色。時間不多了。
小美站在莉莉門前時,天已全黑。她不需要敲門——門鎖在真實之眼下顯現出內部結構,她用手指在某幾個特定位置施加壓力,鎖舌便乖乖縮了回去。這是真實之眼帶給她的另一個禮物：看清事物本質後,能輕易找到改變它們的方法。
公寓內一片漆黑,隻有莉莉臥室門縫下透出詭異的藍光。空氣中瀰漫著甜膩的腐香,讓小美想起小時候奶奶葬禮上的白花。
莉莉小美輕聲呼喚,冇有迴應。
她推開門,景象讓她的胃部痙攣。莉莉漂浮在房間中央,被黑霧托舉著,長髮如海草般在水中一樣緩緩舞動。她的臉已經變成鏡靈喜歡的模樣——完美得不像人類。那麵古鏡懸掛在牆上,鏡麵不再是霧氣濛濛,而是一片漆黑,如同通往深淵的入口。
你來了。莉莉的嘴冇有動,聲音從鏡子裡傳出,還帶著那個討厭的水晶。
小美掏出真實之眼,水晶立刻發出耀眼的金光,驅散了部分黑霧。莉莉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眼皮顫動但冇有睜開。
放了她。小美聲音顫抖但堅定,你的對手是我。
鏡中傳來刺耳的笑聲：為什麼我要選擇我可以同時擁有你們兩個。
突然,黑鏡射出一道光線,擊中小美手中的水晶。一陣劇痛貫穿她的手臂,真實之眼變得滾燙,幾乎要灼穿她的手掌。但小美咬牙緊握不放——這是救莉莉的唯一希望。
你以為清理了體內的黑氣就安全了鏡靈譏諷道,那隻是我的一小部分。真正的我在這裡——黑鏡泛起漣漪,而很快,我就會完全占據你的朋友。
小美在金光保護下向前一步。真實之眼現在顯示出莉莉的真實狀態：她的靈魂被黑色絲線纏繞,困在一個透明泡泡裡,懸浮在黑暗空間中。更可怕的是,泡泡正在被黑線緩慢溶解。
我怎樣才能救她小美問道,同時用真實之眼掃描房間,尋找鏡靈的弱點。
你救不了。鏡靈得意地說,除非……你願意進入鏡中世界,親自帶她出來。但那樣的話——它故意停頓,你可能永遠被困在那裡。
小美知道這是陷阱,但也是唯一的機會。她深吸一口氣：怎麼做
簡單。鏡靈的聲音突然變得甜美,看著鏡子,同時想著你要進入。水晶會為你打開通道……暫時地。
小美望向那麵黑鏡,握緊真實之眼,在腦海中構想著進入鏡子的畫麵。水晶立刻變得滾燙,射出一道金光擊中鏡麵。黑色鏡麵如冰遇火般融化,形成一個漩渦狀的入口。
快決定,鏡靈催促道,通道不會一直開著。
小美最後看了一眼漂浮的莉莉身體,大步走向鏡子。當她的手指接觸鏡麵時,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整個人拉了進去。
世界翻轉、扭曲、重組。小美髮現自己站在一個黑暗空間中,腳下是鏡麵般的地板,倒映著無數張她的臉——全是鏡靈改造過的完美版本。遠處,莉莉的靈魂泡泡微弱地發著光。
莉莉！小美向她跑去,卻被突然從地麵升起的黑色人影攔住。那影子逐漸成形,變成了……她自己。不是平凡的自己,也不是鏡靈的完美版本,而是一個扭曲的混合體——有著她原本的外貌,但眼中閃爍著鏡靈的惡意。
歡迎來到我的領域。影子小美咧嘴一笑,露出太多牙齒,或者說……我們的領域畢竟,我來自你的內心深處。
小美後退一步,真實之眼在這個空間裡發出更強烈的光,讓她看清了真相：這個黑影確實是她的一部分,是那些年被壓抑的虛榮、嫉妒和自卑凝結成的黑暗麵。鏡靈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
你不是我。小美堅定地說,但手心已經冒汗。
不是嗎影子小美繞著她轉圈,誰每天晚上對著明星照片希望自己有那樣的臉誰偷偷嫉妒莉莉天生的小酒窩誰在心裡罵那些忽視你的男人都是瞎子它突然貼近真正小美的臉,這些都是我,也就是你。
小美咬緊牙關,強迫自己看向莉莉的方向。莉莉的靈魂泡泡又縮小了一些,黑線已經侵入內部。
時間不多了。影子小美笑道,每過一分鐘,你的朋友就少一部分。很快,她就會完全變成'我們'。
小美握緊真實之眼,突然衝向莉莉。影子小美尖叫一聲,化作黑霧追來。就在小美即將觸碰到莉莉的泡泡時,黑霧纏住了她的腳踝,將她重重拉倒。
你以為這麼容易影子小美重新成形,踩住小美拿水晶的手,真實之眼能看穿一切,但你能承受看到的一切嗎
疼痛中,小美突然領悟到什麼。她不再抵抗,而是放鬆身體,讓真實之眼的光芒自由擴散。金光如水流般鋪開,照亮了整個黑暗空間。現在她看到了全部真相——
這不是簡單的鏡中世界,而是由鏡靈和宿主共同構建的精神牢籠。每一任被吞噬的宿主都留下一部分意識在這裡,形成鏡靈的力量源泉。而在最深處,她看到了鏡靈的核心：一個由無數破碎鏡片組成的漩渦,每個碎片中都困著一個女性的靈魂片段。
我看到了……小美喃喃道,你不是一個靈體,你是所有被吞噬者的集合體！
影子小美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縫：閉嘴！
第一位是明朝的妃子,小美繼續道,真實之眼給予她這些資訊,她因嫉妒創造了你,但很快被你反噬。之後每一任宿主都以為自己在使用鏡子的力量,實際卻是你在收集她們的靈魂碎片！
那又怎樣影子小美怒吼,形態開始不穩定,她們自願的！她們渴望改變,我給予改變！
小美趁機掙脫,爬向莉莉。但黑霧再次形成屏障,將她隔開。
你救不了她,影子小美冷笑,除非你願意用自己的靈魂交換。這是規則——一命換一命。
小美看著越來越弱的莉莉泡泡,做出了決定。她將真實之眼貼在胸前,開始回憶所有關於莉莉的往事：大學初遇時莉莉遞來的咖啡,失戀時莉莉整夜的陪伴,工作受挫時莉莉的鼓勵……每一個記憶都化作金色光點,飛向莉莉的泡泡。
你在乾什麼影子小美驚恐地問。
給她真實的情感能量,小美微笑著說,你永遠無法複製的東西。
隨著更多記憶光點融入,莉莉的泡泡開始發光,黑線一根根斷裂。影子小美髮出刺耳尖叫,撲向小美,但被真實之眼自動形成的金光屏障彈開。
莉莉的泡泡突然破裂,她的靈魂形體站起來,迷茫地環顧四周。
小美這是哪裡
冇時間解釋,小美拉住她的手,我們必須——
她的話被一陣地震般的晃動打斷。整個黑暗空間開始崩塌,鏡麵地板出現巨大裂縫。
不！影子小美尖叫著,你們不能走！
小美緊握莉莉的手和真實之眼,在心中強烈構想著出口。一道金光從水晶射出,在虛空中撕開一個裂縫,外麵隱約可見莉莉的臥室。
跑！小美推著莉莉向裂縫衝去。
就在她們即將到達時,影子小美化作巨大黑爪,抓住了小美的腳。你留下！
千鈞一髮之際,莉莉轉身抓住小美的手：我不會丟下你！
兩人的合力加上真實之眼的金光,終於撕裂了黑爪。小美和莉莉跌出裂縫,重重摔在莉莉臥室的地板上。身後的鏡子發出玻璃碎裂的巨響,然後徹底安靜下來。
小美喘息著看向鏡子——它現在隻是一麵普通的碎鏡,冇有任何超自然痕跡。莉莉癱坐在地上,麵容已恢複原本的樣子,隻是蒼白得可怕。
發生了什麼莉莉顫抖著問,我記得買了麵鏡子,然後……全是噩夢……
小美抱住好友：結束了。都結束了。
突然,她注意到真實之眼出現了裂縫。水晶內部的光芒正在緩慢泄漏。老人冇說過這是消耗品,但顯然它承受了太多壓力。
三天後,小美再次站在老街古董店門前。莉莉已經完全恢複,甚至不記得鏡靈的具體細節,隻當是一場怪病。小美體內的黑氣也徹底消失,但真實之眼帶給她的視力卻保留了下來,隻是變得可以控製——她可以選擇看或不看世界的真實。
門鈴響起,老人從裡屋走出,看到小美手中的裂縫水晶,瞭然地點頭。
你成功了。
代價是水晶。小美將真實之眼放在櫃檯上,鏡靈呢真的消失了嗎
老人拿起水晶,端詳著它的裂縫：鏡靈永遠不會真正消失。隻要有足夠多的人憎恨自己的模樣,渴望成為彆人,它就會在某麵鏡子中重生。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小美,但至少這一代,它被封印了。
小美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時,老人叫住她：你保留了一些能力。
是的。小美冇有否認。
小心使用。真實有時比謊言更傷人。
小美笑了：但隻有真實才能讓人真正活著。
走出古董店,陽光溫暖地照在小美平凡卻自信的臉上。她決定步行回家,順便享受這份普通卻可貴的平靜。路過一家商店櫥窗時,她看到自己的倒影——圓臉,小眼睛,普通的鼻子。她對著倒影微笑,這一次,冇有任何想要改變的衝動。
在心底最深處,她知道鏡靈的故事可能冇有真正結束。也許某天,某個不滿自身平凡的女孩會走進某家古董店,被某麵雕花古鏡吸引……
但至少今天,陽光很好,而她,小美,足夠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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