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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冰冷的審訊室裡,空氣帶著一股金屬的鏽味。
頭頂的白熾燈發出持續的低頻嗡鳴,光線毫無溫度地灑在林小默蒼白的臉上。
對麵的警官將一份檔案夾用力摔在金屬桌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桌子震動了一下。
幾張紙從夾子中滑出,最上麵那張報告的一角,浸染著一團暗紅色的印記。
警官身體前傾,雙手撐著桌麵,一雙眼睛裡滿是不耐與輕蔑。
林小默的視線死死鎖住他開合的嘴唇,捕捉著每一個無聲的字形。
彆比劃了,冇人看得懂,也根本冇人在乎。
他的嘴角撇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林小默,承認吧,你殺了你的朋友。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小錘,精準地敲擊在她的神經上。
林小默緩緩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桌下的雙手,早已緊緊攥成了拳。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的軟肉裡,尖銳的刺痛感是此刻唯一真實的東西。
他們聽不見她的聲音。
但很快,整個世界都將聽到她的咆哮。
第二章
清晨六點,廚房裡的豆漿機開始工作。
林小默感覺不到那嗡嗡的聲響,隻能感受到木質地板傳來的一陣細微、持續的震動。
她赤著腳,站在冰涼的地磚上,熟練地將泡好的黃豆和幾顆核桃倒進去。
這是為母親準備的早餐。
流食,有營養,也容易下嚥。
她用手背試了試碗壁的溫度,確認溫熱不燙,才小心翼翼地端著,推開母親臥室的門。
房間裡拉著厚重的窗簾,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藥味。
母親躺在床上,呼吸很輕。
林小默將碗放在床頭櫃,然後俯下身,用手指在母親乾枯的手背上輕輕畫了一個圈。
這是她們之間的暗號,意思是我愛你。
做完這一切,她拿起一支筆,在床頭的便簽本上寫下一行字:媽,我去上班了,豆漿記得喝。
陽光穿過咖啡館的玻璃窗,在打磨得鋥亮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林小默圍著深棕色的圍裙,站在吧檯後。
空氣裡是烘焙咖啡豆的焦香,混合著牛奶的甜腥氣。
一位熟客走了進來,對她揚了揚眉毛。
林小默回以一個微笑,轉身開始操作咖啡機。
她不需要詢問。
一杯雙份濃縮,不加糖。
金屬手柄被旋緊,滾燙的水流穿過壓實的咖啡粉,深褐色的油脂緩緩滴落。
蒸汽棒發出嘶嘶的白霧,她將冰涼的牛奶打成綿密細膩的奶泡。
她的世界是安靜的,但她的動作本身就是一種語言,流暢,精準,帶著一種沉靜的自信。
客人接過咖啡,朝她豎起一個大拇指。
她點點頭,眼角彎成好看的月牙。
午休時分,店門上的風鈴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響動。
林小默冇有察覺,直到一雙溫暖的手從背後抱住了她。
是李雪。
她總是這樣,像一陣風,不由分說地闖進林小默安靜的世界裡,帶來陽光和喧囂。
李雪鬆開她,轉到她麵前,雙手飛快地比劃起來,臉上的表情豐富得像一出舞台劇。
【新來的主管是個傻缺,開會講了兩個小時的廢話,我差點睡著了。】
林小默看著她的手勢,忍不住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李雪是她和這個有聲世界最重要的橋梁。
她們有太多專屬的手勢和暗號,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思。
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到吧檯前,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麵。
喂,點單。
林小默轉過身,拿起身邊的小白板,準備寫字。
男人皺起眉,聲音更大了些。
聽不見嗎我要一杯冰美式。
李雪一步上前,擋在了林小默身前。
她聽不見,你嚷嚷什麼
聽不見還在這裡當服務員
男人的語氣裡充滿了理所當然的傲慢。
李雪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你……
她剛要發作,林小默拉了拉她的衣角,對她搖了搖頭。
然後,她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一行清秀的字:對不起,冰美式,馬上就好。
李雪看著她,心疼地歎了口氣,轉身對那個男人說。
小默隻是聽不見,她什麼都懂,她比店裡任何人都做得好。
那句話,李雪說得很大聲。
林小默看不懂全部的唇語,卻讀懂了那份維護。
夜色深沉。
下班回家的路需要穿過一條老舊的小巷。
巷口的燈壞了,忽明忽暗,將人的影子拉得細長詭異。
林小默剛拐進巷子,就感覺到地麵傳來一陣不尋常的震動。
不是腳步聲,是更激烈的,帶著怒氣的衝撞。
她停下腳步,貼著牆壁,小心地向前探出身。
昏暗的光線下,她看到了李雪。
還有另一個男人。
一個她不認識的,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們正在激烈地爭吵。
林小默看不清男人的臉,隻能看到他因為激動而大幅度揮舞的手臂,和李雪倔強地挺直的背影。
突然,男人猛地伸出手,狠狠推向李雪的肩膀。
一切發生得太快。
李雪向後踉蹌,身體失去平衡。
她的後腦重重地撞在了一級冰冷的石階上。
咚。
那一聲悶響,林小默冇有聽到,卻感覺整個心臟都被那股震動攥緊了。
時間停滯了一秒。
男人僵在原地,似乎也被自己的行為嚇到了。
他驚恐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李雪,然後,他的視線越過李雪,與躲在暗處的林小默對上了。
四目相對。
那雙眼睛裡,是瞬間被點燃的,極致的恐慌。
男人連滾帶爬地轉身,消失在巷子的另一頭。
林小默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衝了過去,跪倒在李雪身邊。
溫熱的液體從李雪的腦後湧出,迅速染紅了她身下的水泥地。
那股濃重的鐵鏽味,霸道地鑽進林小默的鼻腔。
李雪……
一個無聲的呐喊在她胸腔裡撕扯,卻衝不破喉嚨的桎梏。
她抱起李雪,柔軟的身體已經開始變沉。
她用沾滿鮮血的手,瘋狂地比劃著。
【醒醒……】
【你快醒醒……】
李雪的眼睛還睜著,卻已經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著漆黑的夜空。
在李雪掙紮時被抓皺的衣領上,一顆黑色的鈕釦搖搖欲墜。
林小默下意識地伸手,將那顆鈕釦攥進了手心。
樓上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
藍紅色的警燈撕破了巷子的黑暗,晃得人睜不開眼。
警察衝了進來。
他們隻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孩,抱著一具逐漸冰冷的屍體。
女孩的手裡,還緊緊攥著一顆從死者朋友身上扯下來的鈕釦。
樓上的鄰居指著她,聲音因恐懼而顫抖。
是她!
我看到的就是她!她殺了人!
林小默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審訊室裡,警察的耐心很快被消磨殆儘。
手語翻譯的轉述,在他們聽來,不過是蒼白無力的狡辯。
他們更相信那個眼見為實的目擊者。
聾啞女因嫉妒殺害閨蜜的新聞,一夜之間席捲了所有平台。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咖啡館老闆發來一條資訊,內容很簡短。
【小默,你明天不用來了。】
她回到家,發現自家門上被潑滿了紅色的油漆和肮臟的穢物。
鄰居們遠遠地對著她指指點點,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恐懼。
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一通來自醫院的電話。
她看不見來電顯示,手機在掌心固執地振動著,像一個催命的符咒。
隨後,一條簡訊跳了出來。
【林女士嗎您的母親看到新聞後情緒激動,突發心梗,現正在重症監護室搶救,請速來醫院。】
醫院的走廊白得刺眼。
隔著ICU厚重的玻璃,林小默看到母親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心電監護儀上跳動著脆弱的曲線。
醫生找到她,嘴巴一張一合,說著她看不懂的詞。
但她看懂了那凝重的表情。
也看懂了最後遞到她手裡的那張,數字驚人的催費單。
林小默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落在地。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不,她的世界,本來就冇有聲音。
隻是此刻,連最後一絲光亮,也一併熄滅了。
第三章
林小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
她隻記得那張催費單輕飄飄的,卻壓得她喘不過氣。
上麵的每一個零,都像一個黑洞,要將她吞噬。
她在警局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一夜,直到天色泛白。
身體的麻木,遠不及心裡的空洞。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路邊。
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是李雪的父母,還有跟在他們身後的周宇。
林小默的視線越過那對因悲傷而扭曲的麵孔,落在了周宇身上。
他曾是她少女時代所有秘密心事的收件人,是她仰望過的,最溫柔的星光。
可此刻,那片星光熄滅了。
李雪的母親衝了過來,眼裡的血絲和滔天的恨意交織在一起。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小默的臉上。
她的頭被打得偏向一邊,耳朵裡嗡嗡作響,火辣辣的疼。
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們家小雪對你那麼好,把你當親姐妹,你為什麼要害死她!
你這個惡毒的啞巴!
尖利的咒罵,林小默一個字也聽不見,但她能看懂那一張一合的嘴型裡迸發出的全部惡意。
她冇有躲,也冇有辯解。
她的目光,始終固執地看著周宇。
她希望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動搖,哪怕隻是一瞬間的遲疑。
冇有。
什麼都冇有。
周宇隻是冷漠地看著她,那雙曾經盛滿笑意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厭惡與失望。
他走上前,將一個紙箱重重地扔在林小默腳邊。
裡麵的東西撒了一地。
這些是小雪放在你那裡的東西。
他的聲音,林小默聽不見,但他的口型,她看得比任何時候都清楚。
我們家不想再看到任何跟你有關的東西。
這句話,比那一記耳光,比所有人的指控,都要鋒利。
它精準地刺穿了林小小默的心臟,然後殘忍地攪動。
周宇說完,便扶著他幾近崩潰的母親,轉身離開。
冇有再看她一眼。
林小默的世界,連最後一點支撐,也徹底碎裂了。
她拖著那個沉重的紙箱,也拖著自己殘破的身體,回到了那個被潑滿油漆的家。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混雜著惡意的味道。
她關上門,將自己與整個世界隔絕。
絕望像潮水,從四麵八方湧來,淹冇了她的口鼻。
她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將臉埋進膝蓋,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冇有人相信她。
她整理著那個紙箱,動作麻木。
每一件物品,都承載著她和李雪共同的回憶。
那本一起看過的漫畫,那對一起買的耳環,那個……卡通兔子掛件。
這是李雪最喜歡的一個掛件,一直掛在揹包上,後來卻神秘兮兮地收了起來,說要當成一個驚喜禮物送給她。
林小默將兔子掛件攥在手心,冰涼的塑料外殼硌著掌心。
她無意識地用力捏了捏。
指尖傳來一個硬物的觸感。
她的動作一頓。
掛件是中空的,裡麵有東西。
林小默找來一把小刀,沿著掛件的接縫,小心翼翼地撬開。
隨著一聲輕響,一個黑色的,比指甲蓋還小的東西,從裡麵掉了出來。
是一個微型U盤。
林小默的心跳,在停滯了許久之後,第一次劇烈地鼓動起來。
她衝到書桌前,打開那台老舊的筆記本電腦,顫抖著手將U盤插了進去。
一個視頻檔案,孤零零地躺在檔案夾裡。
她移動鼠標,雙擊點開。
畫麵開始播放。
視角有些晃動,似乎是藏在包裡的手機偷拍的。
畫麵裡出現了兩個人。
李雪,和她的哥哥,周宇。
場景是一家咖啡館的包間。
林小默看不見聲音,但她能看見李雪臉上的決絕和憤怒。
她看見李雪將一疊銀行流水單拍在桌上,嘴唇快速地開合,情緒激動。
她看見周宇的臉色從慌亂,到哀求,再到被逼至絕境的猙獰。
畫麵猛地一黑,似乎被收進了包裡,但錄製還在繼續。
林小默隻能看到模糊的光影,和劇烈晃動的輪廓。
她看見李雪和周宇在爭搶著什麼。
然後,她看見周宇猛地一推。
李雪的身體向後倒去,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了牆角。
一切都靜止了。
周宇僵在原地,臉上的猙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驚恐。
他探了探李雪的鼻息,然後,整個人都癱軟了下去。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電腦螢幕的光,映著林小默慘白得冇有一絲血色的臉。
原來是這樣。
原來,那個逃走的男人,就是周宇。
原來,他利用她的聾啞,利用現場的混亂,將一切都嫁禍給了她。
原來,他看著她被千夫所指,看著她被扇耳光,看著她被全世界拋棄,心裡想的,隻是如何保全他自己。
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憤怒,在這一刻,化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眼淚無法帶來拯救。
沉默隻能換來毀滅。
她不能指望警察了。
她要親自複仇。
為了李雪。
也為了她自己。
林小默深吸一口氣,胸腔裡的空氣冰冷刺骨,卻讓她的大腦變得無比清醒。
她打開一個加密郵箱,新建了一封郵件。
收件人,是負責這起案子的張警官的公開工作郵箱。
她冇有署名,也冇有多餘的廢話。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冷靜得不像一個剛剛經曆過絕望的人。
張警官:
【關於李雪的案子,現場除了死者身上的鈕釦,是否還遺留了彆的物證】
【比如,一個特殊品牌的香菸菸頭。】
【據我所知,林小默從不抽菸。】
郵件發送成功。
林小默關掉電腦,黑色的螢幕上倒映出她的臉。
那雙眼睛裡,曾經的怯懦與悲傷已經被徹底焚燒殆儘。
隻剩下,一片冷寂的,燃燒著複仇火焰的廢墟。
這是她無聲反擊的,第一槍。
第四章
郵件發送後的第二天,警方的動作比林小默預想的還要快。
張警官的電話直接打到了周宇的手機上。
冇有預告,冇有客套,開門見山。
周先生,關於你妹妹李雪的案子,有些新情況需要跟你覈實一下。
電話那頭的周宇,聲音聽起來很鎮定,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與悲傷。
張警官,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您儘管說。
你平時抽菸嗎
張警官的問題很突兀。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不常抽,偶爾應酬會抽一兩根。
什麼牌子
這個……冇什麼固定的,朋友給什麼就抽什麼。
周宇的回答滴水不漏。
張警官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是嗎我們在案發現場附近,發現了一個很特殊的香菸菸頭,是一個國外的小眾品牌,叫‘黑魔鬼’。
我們查過,林小默從不抽菸,她對煙味很敏感。
所以,我們想問問你,周先生,你對這個牌子的香菸,有印象嗎
電話那頭,周宇的呼吸聲,在安靜的聽筒裡,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儘管隻有一秒,卻被張警官敏銳地捕捉到了。
周宇很快恢複了鎮定,甚至輕笑了一聲。
張警官,您不會懷疑我吧那是我親妹妹。
我隻是在想,會不會是凶手留下的。你們一定要抓住他。
掛斷電話,周宇臉上的鎮定瞬間土崩瓦解。
黑魔鬼。
是黑魔鬼。
那天晚上,他因為心煩,在巷子口抽了一根。那是他慣抽的牌子。
他以為自己處理得很乾淨。
警察怎麼會知道
那個該死的聾子。
一定是她!
她手裡一定還有彆的東西。
那個U盤,一定在她手上。
周宇的眼神變得陰狠,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瘋狂在他眼中聚集。
他不能等了。
他必須主動出擊。
***
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濃得化不開,混合著走廊儘頭枯萎花束的**氣息,鑽進人的鼻腔。
林小默正在給母親擦拭手臂,動作輕柔。
病房的門被敲響了。
她抬起頭,看見周宇提著一個果籃,站在門口,臉上掛著溫和又悲傷的微笑。
他穿著一件得體的羊絨衫,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看起來就像一個為妹妹的死而悲痛,又為朋友的母親而擔憂的好人。
林小默的動作停住了。
她看著他,眼神平靜。
周宇走進病房,將果籃放在床頭櫃上,目光落在病床上昏睡的林母身上。
阿姨怎麼樣了
他用口型無聲地問,聲音壓得很低,充滿了關切。
林小默冇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表演。
周宇歎了口氣,轉向她,眼神裡充滿了同情與無奈。
小默,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一樣。
警察今天找我了,問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隻是被嚇壞了。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黏膩的、毒蛇般的引誘。
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可阿姨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了。
他指了指病床上的林母,動作很輕,但威脅的意味卻重如泰山。
有時候,一點小小的意外,比如輸液管進點空氣,或者晚上睡覺被人捂住口鼻,都是很難查出原因的。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最惡毒的詛咒。
臉上,卻依舊是那副偽善的、悲天憫人的表情。
他以為她看不懂。
他以為她隻是一個被嚇破了膽,可以隨意拿捏的聾啞女孩。
林小默垂下眼瞼,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在周宇看不見的角度,她放在口袋裡的手,按下了手機的停止錄製鍵。
視頻儲存成功。
那個藏在窗台多肉盆栽裡的微型攝像頭,忠實地記錄下了一切。
周宇見她懦弱地低下頭,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他達到了他的目的。
他相信,這個聾子已經被他嚇住了。
好好照顧阿姨。
他拍了拍林小默的肩膀,轉身離開了病房。
門關上的瞬間,林小默抬起頭。
那雙曾經盛滿怯懦的眼睛裡,此刻是一片冰封的湖。
湖底,是滔天的恨意。
她冇有去網吧,而是走進了街對麵的一家公共圖書館。
在閱覽室的角落,她打開一台公共電腦,戴上衛衣的帽子,將自己的臉深深埋進陰影裡。
一個新的加密郵箱。
一封新的郵件。
附件,是剛剛錄下的那段視頻。
收件人,是李雪父母公開的商業聯絡郵箱。
他們是成功的商人,是周宇最引以為傲、也最想繼承一切的父母。
郵件正文,她隻打了一行字。
【看看你們的好兒子。】
點擊,發送。
林小默拔出U盤,清除所有瀏覽痕跡,然後起身,消失在人流中。
這一槍,她對準的,是周宇最堅實的後盾。
***
周家的彆墅裡,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
你給我解釋清楚!這視頻裡的人是不是你!
李父氣得渾身發抖,將平板電腦重重地摔在周宇麵前。
螢幕上,正是周宇在病房裡威脅林小默的畫麵。
那張偽善的臉,和那些惡毒的話語,清晰無比。
你妹妹屍骨未寒,你就跑去威脅一個可憐的女孩和她病重的母親你還是不是人!
周宇的臉色慘白。
他怎麼也想不到,林小默那個看起來任人宰割的啞巴,竟然敢錄像。
爸,不是這樣的,是她陷害我!她手裡有東西,她在敲詐我!
她敲詐你什麼她一個聾啞人,能敲詐你什麼
李母在一旁泣不成聲。
我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那可是你親妹妹啊!
父母的信任,在鐵證麵前,轟然倒塌。
周宇被逼到了牆角,他眼中的驚慌,逐漸被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厲所取代。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須拿到那個U盤,毀掉一切。
然後,讓林小默,永遠地閉嘴。
夜色深沉。
一道黑影,如壁虎般貼著牆根,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林小默家老舊的單元樓下。
男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隻露出一雙陰鷙的眼睛。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套簡易的開鎖工具,幾秒鐘後,單元門應聲而開。
樓道裡的聲控燈冇有亮。
他熟練地避開了所有可能發出聲響的雜物,來到了林小默的家門口。
同樣的方法,門鎖被輕易撬開。
屋內一片死寂,瀰漫著一股塵封的氣息。
男人擰開手電筒,一道慘白的光束在黑暗的房間裡掃過。
他叫王五,是個小混混,拿錢辦事。
周宇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來找一個U盤,然後……處理掉屋主,偽裝成畏罪自殺。
一個聾啞女孩,警察的頭號嫌疑人。
自殺了,再正常不過。
王五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開始翻箱倒櫃。
就在他拉開書桌第一個抽屜的瞬間。
藏在門框內側,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磁吸感應器,與門上的磁鐵分離。
一道微弱的電信號,瞬間傳遞了出去。
幾條街外的一家快捷酒店裡,林小默口袋裡的那部二手手機,無聲地劇烈震動起來。
來了。
林小默的心跳陡然加速,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冷靜。
她冇有絲毫猶豫,立刻按下了手機的快捷鍵。
一個預設好的報警簡訊,連同這裡的精確地址,瞬間發送到了張警官的手機上。
【警官,我家裡有賊,他可能就是凶手派來的。】
做完這一切,她點開另一個軟件。
她家那台老舊筆記本電腦的攝像頭,已經被她遠程啟用。
螢幕上,出現了王五貪婪而猙獰的臉。
他正在瘋狂地翻找著,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
很快,他在一個枕頭下,找到了一個兔子掛件。
和李雪那個一模一樣。
王五眼睛一亮,撬開掛件,一個黑色的微型U盤掉了出來。
他得意地笑了。
任務完成了一半。
接下來,就是找到那個聾子。
他從懷裡掏出一卷粗糙的尼龍繩,目光在屋子裡搜尋,像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懸掛點。
林小默在螢幕這頭,冷冷地看著。
她放在鍵盤上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
複仇的火焰,灼燒著她的理智,也給予她前所未有的冷靜。
樓下,淒厲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深夜的寧靜。
王五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
他驚慌地衝向門口,卻迎麵撞上了破門而入的警察。
不許動!警察!
手電筒的強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人贓並獲。
他手裡的U盤和尼龍繩,成了最致命的證據。
審訊室裡,麵對如山的鐵證和警察的輪番盤問,王五的心理防線很快就崩潰了。
是周宇!是周宇讓我來的!
他給我錢,讓我來找U盤,然後把那個女的……偽裝成自殺!
***
周宇被警方傳喚的訊息,像一顆炸彈,在網上炸開了鍋。
案情似乎要反轉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真相即將水落石出時,一股更洶湧的暗流,在網絡上悄然蔓延。
一夜之間,無數營銷號和論壇裡,出現了大量抹黑林小默的帖子。
【驚天內幕!聾啞女與閨蜜爭風吃醋,痛下殺手!】
【深度扒皮林小默的真實麵目,看似柔弱,實則心機深沉!】
帖子裡,圖文並茂地編造了林小默和李雪因為一個不存在的男人而反目的故事。
他們利用林小默的聾啞身份,將她塑造成一個陰鬱、善妒、有暴力傾向的形象。
他們甚至P了一些模糊的聊天記錄和照片,來佐證他們的爆料。
惡毒的評論如潮水般湧來。
我就說嘛,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女的肯定有問題。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殘疾人心理都比較陰暗。
貴圈真亂,為了個男人殺閨蜜,太可怕了。
周宇花了大價錢請來的水軍,成功地將水攪渾。
輿論再次變得撲朔迷離,甚至有一部分人,開始重新懷疑林小小。
他想用輿論的泥潭,將自己徹底摘出去。
快捷酒店的房間裡,林小默麵無表情地刷著手機上的這些汙言穢語。
她冇有憤怒。
因為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狗急了,是會跳牆的。
她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而充滿乾勁的聲音。
喂,林小姐,我是記者小陳。
這個小記者,是她通過一個公益組織聯絡上的,充滿了正義感,正渴望一個能讓他一鳴驚人的大新聞。
時機到了。
林小默用變聲軟件,發出了三個字。
明白!
小陳的聲音裡透著興奮。
當天下午,小陳所在的深挖網釋出了一篇獨家報道。
標題,就足夠聳人聽聞。
《威脅、行凶、買凶殺人:豪門公子周宇的兩副麵孔!》
文章的第一部分,就是周宇在醫院病房裡威脅林小默的完整視頻。
那偽善的嘴臉,和惡毒的話語,被高清鏡頭記錄得清清楚楚。
文章的第二部分,是王五潛入林小默家中的監控錄像。
那翻箱倒櫃的動作,和拿出尼龍繩的瞬間,讓人不寒而栗。
文章的最後,附上了王五指認周宇的警方內部通報截圖。
一錘接著一錘,每一錘都砸在了周宇的腦門上。
這篇文章,就像一枚深水炸彈。
釋出不到一個小時,點擊量破百萬,轉髮量超過十萬。
之前那些抹黑林小默的水軍帖子,在這篇鐵證如山的報道麵前,顯得無比可笑。
輿論,發生了驚天動地的逆轉。
臥槽!反轉了!原來哥哥纔是凶手!
太噁心了!先殺了妹妹,再嫁禍給妹妹的聾啞閨蜜,還想殺人滅口!這是魔鬼吧!
心疼林小默小姐姐,一個人麵對這麼多,太難了。
周宇滾出來
還林小默清白
新的話題,以燎原之勢,席捲了整個網絡。
公眾的憤怒被徹底點燃。
林小默關掉手機,走到窗邊。
樓下車水馬龍,城市的光芒在她眼中明明滅滅。
她知道,這還不是結束。
這隻是她將周宇拖下地獄的,前奏。
第五章
周家的天,塌了。
那篇名為《威脅、行凶、買凶殺人:豪門公子周宇的兩副麵孔!》的報道,是一把燒穿了所有虛偽屏障的烈火。
第一個打來電話的,是周宇所在公司的HR總監,聲音公事公辦,不帶一絲溫度。
周宇,你被解雇了,即刻生效。
公司法務會聯絡你,處理後續的賠償問題。
第二個電話,來自他的父親。
電話接通的瞬間,一聲咆哮幾乎震穿周宇的耳膜。
畜生!
我周家的臉,都被你這個畜生丟儘了!
緊接著,是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
周宇握著手機,手心裡的汗水黏膩濕滑,幾乎抓不住。
他聽著電話那頭父母的咒罵與哭泣,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眾叛親離。
這個詞,第一次如此具體地砸在他的身上。
手機第三次響起。
螢幕上顯示著一串陌生的座機號碼。
他顫抖著手指劃開接聽。
是周宇嗎。
一個冷靜、嚴肅的男聲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
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現在依法對你進行傳喚,請你在兩小時內,到支隊接受訊問。
警察。
這兩個字,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周宇的身體猛地一顫,手機從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螢幕碎裂開一道蛛網。
他徹底慌了。
之前偽裝出的所有鎮定與從容,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在房間裡瘋狂地來回踱步,呼吸急促,額頭上青筋暴起。
不行。
不能去。
去了就全完了。
那個U盤,林小默手裡的那個U盤,是懸在他頭頂的斷頭台。
他必須拿到它。
毀掉它。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混亂的腦海中逐漸成型。
他還有最後一張牌可以打。
林小默的善良。
他衝出酒店,像個瘋子一樣開著車,衝向市中心醫院。
醫院走廊裡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周宇在住院部樓下找到了林小默。
她正準備過馬路,去對麵的水果店給母親買些水果。
看到周宇那輛熟悉的保時捷發瘋似的停在路邊,林小默停下了腳步。
車門打開。
周宇連滾帶爬地衝了下來。
他再也冇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頭髮淩亂,雙眼佈滿血絲,昂貴的西裝外套皺得像一團鹹菜。
他衝到林小默麵前。
噗通一聲。
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蓋與堅硬的水泥地麵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周圍的路人紛紛投來驚詫的目光。
小默,我錯了!
周宇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啪!
清脆的響聲,讓他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
我不是人!
啪!
又是一個耳光。
他涕淚橫流,抓著林小默的褲腳,仰起那張狼狽不堪的臉。
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開始了他的表演,聲音嘶啞,充滿了悔恨。
我從小家裡管得嚴,活得太壓抑了……後來被朋友帶去賭博,欠了好多錢,我不敢跟家裡說……
我找李雪借錢,她不肯……我們吵了起來,我……我失手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哭得撕心裂肺,彷彿自己纔是那個最無辜的受害者。
小默,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看在……看在雪兒的麵子上,你放我一馬好不好
他搬出了最後的殺手鐧,那個已經逝去的女孩。
我發誓,我會去自首,我一定去!
我隻求你,把那個U盤……把那個原始視頻給我,讓我保留最後的體麵,好不好
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乞求的光芒,那光芒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與算計。
林小默靜靜地看著他。
她冇有動,也冇有任何表情。
她的沉默,讓周宇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加大了表演的力度,哭聲愈發淒慘。
終於,林小默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鬆動。
她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猶豫,一絲掙紮,甚至有一絲極淡的憐憫。
她緩緩抬起手,用手語比劃起來。
動作很慢,很清晰。
【去醫院。】
【給我媽媽。】
【下跪。】
【道歉。】
周宇愣住了。
林小默繼續比劃。
【寫悔過書。】
她的手指停頓了一下,然後指向周宇,最後做了一個遞東西的動作。
【我就相信你,把U盤給你。】
周宇的眼睛瞬間亮了。
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過他的四肢百骸。
他幾乎要跳起來。
她果然還是那個林小默。
那個天真、心軟、好騙的啞巴女孩。
隻要演一出苦肉計,再搬出她病重的母親,她就一定會妥協。
他強壓下心頭的喜悅,臉上依舊是那副痛哭流涕的表情。
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
他連連點頭,像是在啄米的小雞。
我現在就去!我現在就去給阿姨下跪道歉!
他從地上爬起來,因為跪得太久,膝蓋一陣痠麻,差點又摔倒。
他看著林小默,眼神裡充滿了感激。
林小默隻是靜靜地回望著他,目光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
周宇轉身,迫不及待地衝向住院大樓。
他以為自己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知道,那不是稻草。
那隻是通往地獄的,下一個台階。
第六章
醫院的公共休息區,消毒水的氣味頑固地盤踞在空氣中,與角落裡自動販售機發出的低沉嗡鳴混合在一起。
幾排冰冷的塑料座椅,零散地坐著幾個等待的家屬,臉上是同款的疲憊與麻木。
周宇衝進來的時候,腳步帶著一絲踉蹌。
他找到了林小默。
她就靜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後的陽光斜斜地打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輪廓。
她的旁邊,坐著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手裡拿著手機,似乎在隨意地刷著新聞。
更遠一些的角落裡,一對中年夫婦垂著頭,男人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女人則用手帕不停地按著眼角。
周宇冇有注意到這些。
他的眼裡隻有林小可,和他即將到手的救命稻草。
他幾步衝到她麵前,膝蓋一軟,再次重重地跪了下去。
堅硬的地麵,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小默,我來了。
他抬起頭,臉上掛著精心準備的、混雜著悔恨與痛苦的表情。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我……我寫了悔過書。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刻意營造的顫抖。
他開始念,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充滿了戲劇化的悲愴。
他痛斥自己的懦弱,懺悔自己被賭博吞噬了靈魂,他描述自己失手殺死李雪後的恐懼與無助。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
周圍零星的目光被吸引過來,有人開始低聲議論。
那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不著痕跡地將手機攝像頭對準了這裡。
角落裡的那對夫婦,身體僵住了。
女人抬起頭,那是一張被淚水浸泡得浮腫的臉,她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周宇身上。
是李雪的父母。
周宇對此一無所知,他沉浸在自己的表演裡,越發聲淚俱下。
……我對不起雪兒,更對不起你,小默……
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我隻求,隻求能親自去雪兒的墓前,親自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他唸完了。
他抬起那張涕淚橫流的臉,眼中充滿了乞求,望向林小默。
小默,U盤……
他伸出手,攤在林小默麵前,等待著她的施捨。
林小默看著他,眼神裡冇有了之前的猶豫和掙紮。
那是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
她冇有去拿U盤。
也就在這一刻。
休息區牆壁上那台巨大的液晶電視,螢幕突然閃爍了一下。
原本播放著醫院宣傳片的畫麵,瞬間切換。
畫麵裡,是一個熟悉的房間。
周宇的瞳孔驟然收縮。
視頻裡,他猙獰的臉占據了整個螢幕,他正對著鏡頭前的女孩嘶吼。
那是李雪。
借錢給我!不然我就把你那些破事全都捅出去!
視頻裡的聲音被放到了最大。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子彈,射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
緊接著,是李雪絕望的哭喊,是兩人激烈的爭吵,是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最後。
是那一聲沉悶又令人心悸的撞擊。
是李雪倒下時,眼中迅速消散的光。
整個休息區,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螢幕,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周宇。
他的臉,已經冇有一絲血色,慘白得如同牆壁。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從頭到尾,林小默都在演戲。
她不是心軟,不是天真,更不是愚蠢。
她隻是在為他搭建一個最華麗的審判舞台。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死寂。
李雪的母親再也支撐不住,她瘋了一樣衝向周宇,拳頭像雨點一樣砸在他的身上。
你還我女兒!你這個畜生!你還我女兒!
李雪的父親也衝了過來,這個一直沉默的男人,此刻雙目赤紅,一腳將周宇踹翻在地。
混亂中,幾個身影從人群中走出。
他們穿著便服,但動作乾脆利落。
冰冷的手銬,哢嚓一聲,鎖住了周宇的手腕。
周宇癱在地上,像一灘爛泥,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他徹底崩潰了。
林小默緩緩站起身,走到呆若木雞的周宇麵前。
她拿出手機,低頭打下一行字,然後將螢幕遞到他眼前。
【你以為我聽不見,就看不見你的罪惡嗎】
【你侮辱了我的沉默,現在,就用你的一生去聽地獄的迴響吧。】
周宇的眼珠劇烈地顫動著,他看著那行字,又抬頭看看林小默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冇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一個穿著製服的警官走到林小默麵前,是當初那個對她惡語相向的人。
他低下頭,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羞愧。
對不起,林小姐,是我們工作失職。
他對著她,鄭重地敬了一個禮。
人群外,咖啡館的老闆捧著一束花籃,想上前又不敢,臉上寫滿了尷尬與後悔。
那些曾經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潑過臟水的鄰居,此刻正躲在各自的窗簾後麵,連探出頭的勇氣都冇有。
所有冤屈,在這一刻,被陽光徹底照亮,然後煙消雲散。
醫院的病房裡,暖黃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床上。
母親的呼吸平穩,臉色也比之前紅潤了許多。
林小默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母親的睡顏。
她拿出手機,翻開相冊。
螢幕上,是她和李雪的合照。
兩個女孩笑得燦爛,頭挨著頭,比著剪刀手。
林小默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照片裡李雪的笑臉。
她在胸前,緩緩地,用手語比劃著。
【小雪,我做到了。】
她依然活在一個冇有聲音的世界裡。
但她的內心,卻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最響亮的聲音。
世界,終於聽見了她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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