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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蹲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手指輕輕撫過一株不起眼的野草。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彷彿在撫摸嬰兒的臉頰。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蓬亂的頭髮上,給他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他咧開嘴笑了,露出一排不太整齊的牙齒。
這個能治肚子疼,他自言自語道,聲音含糊不清,和那個黃的配一起,再加點...
傻子又在跟草說話了!一群孩子突然圍了過來,為首的男孩撿起一塊小石子朝陳默扔去。石子擦過陳默的額角,留下一道紅痕。
陳默冇有躲閃,甚至冇有表現出疼痛。他隻是抬起頭,用那雙異常清澈的眼睛看著那些孩子,嘴角依然掛著那抹傻笑。
你們看他的眼睛!像不像瘋子另一個孩子叫道,引起一陣鬨笑。
陳默確實與常人不同。五歲那年的一場高燒帶走了他正常說話的能力和大部分理解力,卻留下了某種誰也說不清的天賦。他能準確說出每一種植物的名字和藥性,能感知到人體內的病痛所在,卻解釋不清這些知識從何而來。
走開走開!彆欺負陳默!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了孩子們的嘲笑。十歲的小芳擠進人群,站在陳默麵前,像隻護崽的母雞。
小芳,你乾嘛護著這個傻子領頭的男孩不滿地說。
他不是傻子!小芳跺了跺腳,李大夫說過,陳默懂得比村裡任何人都多,隻是...隻是表達方式不一樣。
孩子們撇撇嘴散開了,他們對老中醫李大夫還是心存敬畏的。小芳轉身蹲在陳默麵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他額角的傷痕。
疼嗎她問。
陳默搖搖頭,從地上撿起那株草,遞給小芳:給你媽媽...肚子不疼...
小芳驚訝地睜大眼睛。她媽媽確實從早上開始就腹痛不止,但她冇告訴過任何人。
你怎麼知道的
陳默隻是笑,又從地上找出幾株不同的小草,熟練地揉搓在一起,遞給小芳:煮水...喝...
小芳小心地接過那團草藥,聞到一股清新的香氣。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相信陳默。畢竟,村裡人都說李大夫生前最看重的就是這個傻徒弟。
陳默看著小芳跑遠的背影,笑容漸漸消失。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粗糙、佈滿細小的傷痕,那是常年采藥留下的印記。他不懂為什麼彆人叫他傻子,他明明能聽懂每一句話,能看見彆人看不見的東西,隻是...隻是他的舌頭和腦子好像不在同一個步調上。
他站起身,拍拍沾滿泥土的褲子,朝村外的山林走去。那裡是他的王國,每一株植物都是他的朋友,都能告訴他它們的秘密。
李大夫的小屋坐落在山腳下,已經破敗不堪。三年前李大夫去世後,村裡冇人願意收留陳默,他就獨自住在這裡。屋內簡陋卻整潔,牆上掛滿了曬乾的草藥,角落裡堆著陳默親手製作的簡單器具。
陳默跪在屋後的一座小墳前,輕聲說著隻有自己能聽懂的話。李大夫是唯一一個不把他當傻子看的人,是李大夫發現了他在草藥上的天賦,耐心地教他認字、配藥。雖然陳默永遠無法像正常人一樣流利地說話,但李大夫說他的雙手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力量。
今天...救了小芳媽媽...陳默斷斷續續地說,用手指在墳前的土地上畫了一個笑臉。
夜幕降臨,陳默點亮一盞油燈,開始整理白天采集的草藥。他的動作嫻熟而精準,完全不像白天那個走路都會絆倒的傻子。他將不同的草藥分類、研磨、混合,製成各種藥丸和藥粉。冇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懂得這些,連李大夫也說不清。有時候陳默自己也不明白,那些知識就像天生就在他腦子裡一樣。
第二天清晨,村裡傳來訊息,小芳媽媽的腹痛一夜之間痊癒了。小芳興奮地跑到李大夫的舊屋找陳默,卻發現他不在家。她等了一會兒,無聊中翻看起陳默的筆記本來。
那本子破舊不堪,頁角捲曲,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跡和奇怪的符號。有些地方字跡重疊,像是寫了又擦,擦了又寫。小芳勉強辨認出一些內容:心口疼...用紫草...加...孩子發燒...金銀花...三片葉子...
最後一頁上寫著幾個特彆大的字,反覆描了很多遍:我想當醫生。
小芳的眼眶突然濕潤了。她一直以為陳默不懂什麼是夢想,不懂什麼是未來。但現在她明白了,這個被全村人嘲笑的傻子,心裡藏著一個比任何人都純粹的願望。
找到你了!小芳在山腳下的小溪邊發現了正在洗草藥的陳默,我媽媽的肚子不疼了!她說要謝謝你!
陳默抬起頭,陽光照在他臉上,映出單純的笑容。他笨拙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小芳:給你...頭疼時用...
小芳接過布包,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她突然有了個主意:陳默,你為什麼不給村裡人看病呢你這麼厲害!
陳默的表情突然變得驚恐,他拚命搖頭:不行...不行...他們說我是傻子...會害怕...
可是你能治好他們啊!小芳堅持道。
陳默低下頭,手指不安地攪動著:李大夫說...等我準備好了...才能...現在還不夠...
小芳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陳默顫抖的肩膀,她歎了口氣,轉而拉起他的手:走吧,我幫你曬草藥。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去。陳默繼續他的草藥研究,小芳則成了他唯一的朋友和助手。村裡人偶爾會來要些草藥,但冇人真正相信一個傻子能治病。他們寧願走十幾裡山路去鎮上找醫生,也不願意讓陳默碰他們的脈搏。
直到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小芳突然高燒不退,渾身抽搐。村裡的醫生來看過,搖頭說情況危險,必須立即送縣醫院。但暴雨沖垮了出村的路,救護車根本進不來。
小芳的父親紅著眼睛衝進陳默的小屋時,後者正在研磨一種黑色的根莖。聽完情況,陳默二話不說,抓起幾個小瓶子就跟著跑了出去。
小芳家擠滿了焦急的村民。小芳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嘴唇發紫,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的起伏。她的母親在一旁啜泣,父親則像困獸般在屋裡踱步。
讓開!讓陳默看看!小芳父親推開圍觀的村民。
人群立刻騷動起來。
你瘋了嗎讓一個傻子看你女兒
他連話都說不清楚,能懂什麼醫術
彆耽誤時間了,趕緊想辦法送醫院吧!
陳默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他徑直走到床前,輕輕握住小芳滾燙的手腕。他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專注,眉頭微皺,眼睛半閉,彷彿在傾聽什麼彆人聽不見的聲音。
幾分鐘後,他鬆開手,從懷裡掏出那幾個小瓶子,開始調配藥物。他的動作快得驚人,手指靈活地混合、研磨、攪拌,最後製成三顆深綠色的藥丸。
現在...一顆...他將一顆藥丸遞給小芳母親,兩個時辰後...再一顆...天亮前...最後一顆...
小芳母親猶豫地看向丈夫,後者咬了咬牙,點頭示意。她掰開小芳的嘴,將藥丸放了進去,然後輕輕按摩她的喉嚨幫助吞嚥。
屋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盯著床上的小女孩。陳默退到角落,蹲在地上,雙手抱膝,眼睛卻一刻不離小芳。
一小時過去了,小芳的呼吸似乎平穩了些,但高燒未退。村民開始竊竊私語,有人建議立即用擔架抬著小芳冒雨出村。
再等等...陳默突然說,聲音雖輕卻異常堅定。
又過了半小時,小芳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水,臉色也逐漸恢複血色。當黎明第一縷陽光透過雨後的雲層照進屋內時,小芳睜開了眼睛。
媽媽...我餓了...她虛弱地說。
屋內爆發出歡呼聲。小芳母親喜極而泣,緊緊抱住女兒。小芳父親衝到陳默麵前,跪下來就要磕頭,被陳默慌亂地扶住。
神醫啊!
李大夫顯靈了!
這傻子...不,陳默真有本事!
村民的態度一夜之間轉變了。陳默卻顯得更加侷促不安,他低著頭匆匆離開,回到自己的小屋,鎖上門不再見任何人。
接下來的日子裡,陸續有村民帶著各種病症來找陳默。有的他願意治,有的他搖頭拒絕。冇人理解他的選擇標準,但那些被他醫治的人,無一例外都康複了。
你為什麼不肯治所有人小芳康複後問他。
陳默苦惱地抓抓頭髮:有的...我能看見...病在哪裡...怎麼治...有的...看不見...不能亂治...
小芳恍然大悟:你是說,你隻治你知道能治好的病
陳默用力點頭,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有人能理解他,這感覺真好。
然而好景不長。村裡開始流傳一些閒言碎語,說陳默用的是邪術,說他能看見人身體裡的病是因為有陰陽眼,說他的藥裡摻了奇怪的東西。
這些謠言在一個外鄉人到來後達到了頂峰。那是個自稱張天師的江湖術士,聽說村裡有個傻子神醫後專程前來揭穿騙局。
此人用的乃是邪門歪道!張天師在村口大聲宣講,他之所以能治病,是因為與山精野怪做了交易!長此以往,必會給村子帶來災禍!
愚昧的村民很快被煽動起來。他們忘記了陳默救治小芳的恩情,忘記了那些被他治好的病痛,隻記得他是個不正常的傻子,而現在又加上了邪術的罪名。
那天傍晚,一群村民舉著火把來到李大夫的舊屋。陳默正在整理藥材,聽到外麵的喧嘩聲,困惑地打開門。
滾出我們村子!
帶著你的邪術滾蛋!
我們不需要傻子醫生!
陳默站在門口,火光映照著他驚恐而困惑的臉。他不明白為什麼前幾天還稱他為神醫的人,現在卻要趕他走。
小芳擠過人群,擋在陳默麵前:你們瘋了嗎他救了那麼多人!
小姑娘,你被他迷惑了!張天師陰險地說,他用的不是正經醫術,會折損你們的陽壽!
胡說八道!小芳氣得渾身發抖,陳默比你們任何人都善良!
陳默輕輕拉了小芳一下,搖了搖頭。他轉身回到屋裡,拿出一個布包塞給小芳,然後開始收拾他簡單的行李。
你要走小芳不敢相信地問。
陳默點點頭,指了指憤怒的人群,又指了指自己的頭,做了個他們不明白的手勢。
我跟你一起走!小芳堅決地說。
陳默微笑著搖頭,從牆上取下一本破舊的筆記本——李大夫留給他的醫書,塞進懷裡。然後他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包袱,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小屋,邁步走入夜色中。
村民自動讓開一條路,既因為恐懼,也因為一絲殘存的愧疚。陳默冇有回頭,瘦削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村外的小路上。
小芳站在原地,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打開陳默給她的布包,裡麵是幾十個小紙包,每個上麵都歪歪扭扭寫著藥名和用途,還有一本手抄的醫書——那是陳默留給她的禮物,也是他夢想的延續。
他會回來的,小芳擦乾眼淚,對著黑暗輕聲說,等他成為真正的神醫時,他會回來的。
雨水順著陳默的頭髮滴落,浸濕了他單薄的衣衫。離開村子已經三天了,他漫無目的地走著,餓了就摘些野果,渴了就喝山泉水。夜晚,他蜷縮在廢棄的廟宇或山洞裡,懷裡緊抱著那本李大夫留給他的醫書,彷彿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第四天傍晚,陳默來到一個小鎮。鎮子比他的村莊大許多,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於耳。他怯生生地站在街角,看著那些陌生的麵孔,不知該往哪裡去。
滾開,臭乞丐!彆擋著我做生意!一個賣燒餅的小販厭惡地揮手驅趕他。
陳默縮了縮脖子,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街對麵一個老婦人扶著牆,咳得直不起腰來,臉色漲得通紅。
陳默不假思索地跑過去,輕輕拍打老婦人的背部,同時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取出一撮藥粉。
吃...這個...他將藥粉倒在老婦人顫抖的手心裡。
老婦人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這是什麼
能...止咳...陳默笨拙地比劃著,李大夫...教的...
或許是咳得太難受,老婦人猶豫片刻,還是將藥粉倒入口中。幾分鐘後,她的咳嗽漸漸平息,呼吸也順暢了許多。
天哪,真的有效!老婦人驚訝地看著陳默,小夥子,你是大夫
陳默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隻是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老婦人名叫馬婆婆,是鎮上洗衣為生的寡婦。得知陳默無處可去,她熱情地邀請他暫住在自己簡陋的小院裡。作為回報,陳默幫她治好了多年的咳疾,還順便調理了她痠痛的關節。
你這孩子,醫術這麼好,怎麼淪落到這地步馬婆婆一邊縫補陳默破舊的衣服,一邊問道。
陳默低頭擺弄著草藥,冇有回答。有些傷痛,即使是他這樣不擅表達的人,也不願輕易提起。
在馬婆婆的介紹下,陳默開始為鎮上的窮苦人家看病。他不收錢,隻接受一些食物或舊衣物作為回報。起初,人們對他半信半疑,但很快,那個會治病的傻小子的名聲就在貧民區傳開了。
陳默的診所就是馬婆婆院子裡的一個角落。他用木板搭了個簡易的棚子,擺上各種草藥和自製的藥膏。來看病的大多是付不起診金的窮人:咳血的老礦工、長瘡的乞丐孩子、產後虛弱的女工...
他治病的方式很特彆——不用問診,隻是安靜地握住病人的手腕或觸碰患處,然後就會知道該用什麼藥。有時候,他甚至能說出病人自己都冇注意到的隱疾。
你這裡疼...陳默輕輕按著一個木匠的腰部,三年前...摔的...
木匠瞪大了眼睛:神了!三年前我從房梁上摔下來,確實傷到這裡!連我老婆都不知道這事!
漸漸地,連鎮上一些富裕人家也開始偷偷找陳默看病。他們穿著樸素的衣服,趁夜色而來,出手闊綽,但陳默從不收多餘的錢,隻取基本藥材費。
傻子,有錢為什麼不拿馬婆婆有時會這樣說他。
陳默隻是搖頭:李大夫說...醫者...仁心...
就這樣過了大半年,陳默的名聲傳到了鄰鎮。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帶著幾個隨從闖進馬婆婆的小院。
你就是那個野郎中男子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陳默,聽說你能治疑難雜症
陳默點點頭,眼睛卻盯著男子身後一個瘦弱的少年。那少年約莫十二三歲,麵色蒼白,眼下青黑,呼吸急促不穩。
我兒子病了三年,看遍名醫都不見好。男子的語氣緩和了些,你若能治好他,重金酬謝。
陳默冇有理會關於酬金的話,他示意少年坐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片刻後,他鬆開手,眉頭緊鎖。
怎麼樣能治嗎男子急切地問。
陳默點點頭,又搖搖頭:能治...但...要時間...
他從藥櫃裡取出幾種草藥,研磨成粉,分成七個小包:每天...一包...七天後再來...
男子將信將疑地接過藥包,丟下一袋錢離開了。陳默看著那袋錢,歎了口氣,轉手交給了馬婆婆:給...街口的孤兒...
七天後,那對父子如約而至。少年的氣色明顯好轉,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神奇!太神奇了!男子激動地說,劉大夫說他的肺疾已經好了大半!
陳默卻顯得憂心忡忡,他再次為少年把脈,然後嚴肅地對男子說:還要...一個月...不能停...
男子連連點頭:好好好,需要什麼珍貴藥材儘管說!
這次治療過後,陳默的名聲更響了。來找他的人絡繹不絕,小院從早到晚擠滿了病人。陳默幾乎冇有休息時間,常常配藥到深夜。
一個悶熱的夏夜,陳默正在院子裡晾曬新采的草藥,突然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開門一看,是個陌生的年輕人,滿頭大汗,神色慌張。
大夫!求您救救我妹妹!年輕人撲通跪下,她染了怪病,鎮上的大夫都說冇救了!
陳默二話不說,抓起藥箱就跟年輕人走了。他們來到鎮郊一個破舊的茅屋,屋內昏暗潮濕,一個少女躺在角落的草蓆上,麵色發青,呼吸微弱,身上佈滿可怕的紫黑色斑點。
瘟疫...陳默倒吸一口冷氣。他立刻明白了病情的嚴重性——這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瘟疫,如果不及時控製,整個鎮子都可能遭殃。
三天前開始的,年輕人哭著說,先是發燒,然後身上出這些斑點...村裡已經有好幾個人這樣死了...
陳默摸了摸少女滾燙的額頭,然後迅速打開藥箱,取出幾種草藥開始調配。他一邊製藥,一邊對年輕人說:去...告訴鎮長...隔離...生病的人...
藥製好後,陳默小心地喂少女服下,然後開始檢查屋內其他人。年輕人的母親也開始發燒了,隻是症狀較輕。陳默給他們全家都服了預防的藥,然後匆匆返回鎮上。
天剛矇矇亮,陳默就敲響了鎮長家的門。得知瘟疫的訊息,鎮長嚇得麵如土色,立刻召集鎮上的頭麪人物商議。
必須封鎖鎮子!
把已經染病的人趕出去!
請縣裡的太醫來!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卻冇人拿出實際行動方案。陳默站在角落,焦急地搓著手。他知道,對付這種瘟疫,時間就是生命。
我...有藥...他鼓起勇氣開口,但需要...很多人幫忙...
鎮長懷疑地看著他:你一個野郎中,能治瘟疫
我在...李大夫的書上...看過...陳默結結巴巴地解釋,需要...大量草藥...熬成大鍋藥...所有人都喝...
經過激烈爭論,鎮長最終勉強同意了陳默的方案。畢竟,等縣裡的太醫趕到,可能已經死很多人了。
接下來的日子,陳默幾乎冇有合過眼。他帶著鎮民上山采藥,在鎮中心架起十口大鍋,日夜不停地熬製藥湯。所有居民,無論是否染病,都必須每天喝一碗。
瘟疫比想象中蔓延得更快。短短五天,鎮上有三十多人病倒,七人死亡。陳默親自照顧重症患者,挨家挨戶送藥,檢查病情。他的眼窩深陷,雙手被藥汁浸得發皺,但他不敢停下。
第七天夜裡,陳默在給一個病童喂藥時,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滾燙。撩起袖子,胳膊上已經出現了細小的紫斑。
我也...染上了...他苦笑著自言自語。
陳默冇有告訴任何人。他知道,如果訊息傳開,可能會引起恐慌,影響防疫工作。他悄悄加大了給自己藥的劑量,繼續堅持工作。
第十天,陳默昏倒在熬藥的鍋邊。人們把他抬到床上時,才發現他已經病得很重了。
傻子!為什麼不早說!馬婆婆一邊流淚一邊給他喂藥。
陳默虛弱地笑了笑:冇...時間...
就在全鎮陷入絕望之際,一隊人馬來到了鎮口。為首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身後跟著幾個揹著藥箱的隨從。
聽說這裡有瘟疫老者聲如洪鐘,老朽賙濟民,特來相助!
鎮長大喜過望。賙濟民是方圓百裡最有名的老軍醫,曾成功控製過多起瘟疫。
周老檢視了陳默的藥方,驚訝地點頭:這方子配伍精妙,君臣佐使分明,確實有效!隻是...他看了看昏迷中的陳默,這孩子用藥太猛,傷了自己元氣。
在周老的指導下,藥方做了些調整,加入了更多扶正固本的藥材。同時,他帶來了更嚴格的隔離措施和消毒方法。
三天後,瘟疫終於被控製住了。新發病例越來越少,重症患者也開始好轉。陳默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五天,最終挺了過來。
當他睜開眼時,看到周老正坐在床邊,翻看他的醫書筆記。
醒了周老和藹地說,小子,你這書從哪來的
李...李大夫...陳默虛弱地回答。
周老點點頭:難怪。李明遠是我師弟,二十年前失去聯絡,原來隱居在了鄉下。他合上書,認真地看著陳默,孩子,你這身本事,跟誰學的
陳默困惑地眨眨眼:自己...知道的...李大夫...教了點...
周老若有所思:有意思。你有些診斷方法,連醫書上都冇有記載。還有這瘟疫方子,李明遠不可能教過你,因為這種瘟疫是近年纔出現的。
陳默不知如何回答。確實,當他麵對瘟疫時,腦子裡突然就知道該用什麼藥,就像有人在他耳邊低語一樣。
你天賦異稟,周老拍拍他的肩膀,但缺乏係統訓練。想不想跟我學真正的醫術
陳默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努力撐起身子:想...當醫生...真正的醫生...
就這樣,陳默拜賙濟民為師,開始了係統的醫學學習。周老發現,陳默雖然讀書寫字困難,但記憶力驚人,尤其對藥性和人體經絡有著近乎本能的瞭解。更神奇的是,經過點撥,陳默竟然能看懂深奧的醫書,儘管他日常對話仍然結結巴巴。
你這孩子,周老常常感歎,論天資,是我平生僅見。可惜...
可惜...我是傻子...陳默平靜地接話,似乎早已接受這個事實。
周老搖頭:不,可惜世人愚昧,不識真才。你不傻,隻是與眾不同。
在周老的教導下,陳默的醫術突飛猛進。他學會了把那種神秘的直覺與正統醫學理論結合起來,形成了獨特的診療方法。周老不僅教他醫術,還教他認字、算數,甚至一些處世之道。
兩年後,陳默已經能夠獨立處理絕大多數疾病,甚至完成了幾例簡單的外科手術。周老滿意地捋著鬍鬚:你可以出師了,想去哪裡行醫
陳默望向遠方,眼中浮現出那個小村莊的影子:回家...他們...需要醫生...
周老理解地點點頭:也好。不過記住,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要放棄你的醫道。
臨行前,周老送給陳默一套精製的銀針和一個裝滿珍貴藥材的藥箱:這些就當是為師的禮物。還有...他神秘地笑了笑,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第二天清晨,當陳默揹著行囊準備出發時,發現小芳站在醫館門口,笑盈盈地看著他。
小...小芳陳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老派人接我來的,小芳興奮地說,這兩年我一直在學醫,就等著跟你一起回去呢!
原來,周老早就聽說過陳默的故事,特意派人去他的家鄉打聽,找到了已經成為李大夫學徒的小芳。
我答應過,小芳認真地說,等你成為真正的神醫時,要親眼看著你回家。
陳默的眼眶濕潤了。他笨拙地擦擦眼睛,然後挺直腰板,邁步走向回家的路。這一次,他不再是被驅逐的傻子,而是一個真正的醫者,帶著救死扶傷的夢想和技藝,回到那個需要他的地方。
陳默站在山崗上,望著遠處熟悉的村莊輪廓。三年了,那片土地上的炊煙依然如記憶中一般嫋嫋升起,彷彿時間在那裡靜止。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胸前,那裡貼身放著李大夫留給他的醫書,書頁邊緣已經被磨得起了毛邊。
緊張嗎小芳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他顫抖的手。
陳默搖搖頭,又點點頭,嘴角揚起一個羞澀的笑容。陽光穿過雲層,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三年時光洗去了他臉上的稚氣,留下堅毅的線條,唯有那雙眼睛依然清澈如初。
他們會歡迎我們嗎小芳低聲問,手指絞著衣角。
陳默深吸一口氣:不知道...但有人...生病了...需要醫生...
他的聲音依然不太流暢,卻多了幾分沉穩。這三年,他不僅醫術精進,言語表達也比從前好了許多,雖然遇到緊張時還是會結巴。
兩人沿著山路向下走,陳默揹著一個大藥箱,小芳提著裝滿藥材的包袱。隨著村莊越來越近,陳默的腳步越來越慢,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看!那是誰村口玩耍的孩子最先發現了他們,好奇地圍了過來。
好像是...那個傻子
不對,傻子冇這麼高。
他旁邊是小芳姐!小芳姐回來了!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有一個膽大的上前扯了扯陳默的衣角:你是傻子陳默嗎
小芳正要開口,陳默卻蹲下身,平視著那個孩子:我是陳默...但不是傻子...我是醫生...
他的聲音很輕,卻堅定有力。孩子們愣住了,他們從冇見過這樣說話的陳默——目光沉穩,神情平和,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訊息像野火一樣迅速傳遍全村。當陳默和小芳走到村中央時,已經聚集了一大群村民。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眼神中混雜著好奇、懷疑和一絲愧疚。
村長擠過人群,上下打量著陳默:你...真是陳默
陳默點點頭:村長...您的氣喘...好些了嗎
村長驚訝地後退一步。他確實有氣喘的老毛病,但從未告訴過陳默。
你回來乾什麼一個尖利的聲音打斷了短暫的平靜。張天師推開人群走上前,眼中閃爍著警惕和敵意,我們村子不歡迎你這種邪門歪道!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一些村民開始附和:是啊,誰知道他學了什麼邪術回來。
小芳怎麼跟這種人混在一起
小芳氣得滿臉通紅,正要反駁,陳默卻輕輕按住她的手臂。他從藥箱裡取出一個布包,遞給村長:給...生病的人...免費...
村長遲疑地打開布包,裡麵是幾十個整齊的小藥包,每個上麵都工整地寫著藥名和用途。
這是...
治常見病的藥...陳默說,誰需要...就來拿...
張天師冷笑一聲:誰知道裡麵是什麼東西!說不定是毒藥!
你!小芳終於忍不住了,指著張天師的鼻子,三年前你汙衊陳默,把他趕出村子,現在他學成歸來,你還要故技重施
她轉向村民,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你們知道陳默現在是什麼人嗎他是賙濟民老先生的關門弟子!是治好了三縣瘟疫的神醫!縣太爺親自給他題了'醫者仁心'的匾額!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歎。賙濟民的名字在這一帶如雷貫耳,連最偏遠的山村都知道這位神醫的大名。
胡說!張天師臉色鐵青,就憑這個傻子
他不是傻子!小芳幾乎喊了出來,他比你們任何人都聰明,都善良!他治好的病人成百上千,卻從不收窮人的錢!
陳默輕輕拉了小芳一下,搖了搖頭。他不需要辯解,不需要證明。他看向人群,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有些人曾嘲笑他,有些人曾趕他走,但更多的是需要幫助的普通百姓。
我在村口...搭個棚子...他平靜地說,看病...不要錢...
說完,他轉身向村口走去,小芳緊跟其後。村民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隻有幾個膽大的孩子跟了上去,好奇地看著這對奇怪的大夫。
接下來的日子,陳默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支起了一個簡易的醫攤。起初,隻有幾個走投無路的病人敢來嘗試,大多數村民仍在觀望。但隨著一個個頑疾被治癒,陳默的名聲再次在村中傳開。
李嬸的風濕腿不疼了!
王叔的咳血止住了!
連劉家小子的癲癇都好轉了!
村民們的態度漸漸軟化,來找陳默看病的人越來越多。他總是不厭其煩,細心診斷,對症下藥。對那些特彆貧困的家庭,他還會讓小芳送去一些糧食和衣物。
一個月後的傍晚,陳默正在整理藥材,一個佝僂的身影悄悄來到攤前。陳默抬頭,認出是當年第一個用石頭砸他的趙家小子——如今已是滿臉風霜的中年漢子。
陳...陳大夫...漢子低著頭,聲音哽咽,我娘病得厲害...鎮上的大夫說冇救了...您能不能...
陳默二話不說,抓起藥箱就跟著漢子走了。趙老婆婆躺在破舊的床上,氣息奄奄,麵色蠟黃。陳默為她把脈後,眉頭緊鎖。
中毒...他喃喃道,長期...某種藥...
漢子大驚:什麼藥我娘隻吃張天師給的'仙丹'啊!
陳默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他取出一顆所謂的仙丹,掰開聞了聞,臉色驟變:有毒...鉛和汞...不能吃...
他迅速配瞭解毒藥,為趙老婆婆灌下,又用銀針為她排毒。整整一夜,陳默守在老人床邊,直到黎明時分,老人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
張天師...害人...陳默疲憊地對趙家漢子說,他的藥...有毒...騙錢...
訊息傳開,村民群情激憤。他們衝進張天師的住處,搜出了大量所謂的仙丹和一堆賬簿。原來,張天師與鎮上的藥商王富貴勾結,長期向村民兜售假藥,再以高價賣真藥給那些吃出毛病的人。
三年前...也是他們...趕我走...陳默在村民大會上艱難地解釋,他們怕...我治好大家...冇人買藥...
村民們羞愧難當,尤其是那些曾經驅趕陳默的人。趙家漢子帶頭跪下,痛哭流涕:陳大夫,我們對不起你啊!
陳默扶起他,搖搖頭:過去了...現在...大家健康...就好...
這一刻,曾經的傻子在村民眼中成了真正的英雄。他們自發組織起來,要為陳默建一座像樣的醫館。老木匠捐出最好的木材,瓦匠帶著徒弟們日夜趕工,婦女們縫製窗簾被褥,孩子們幫忙搬運石塊...
就在醫館即將完工之際,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席捲了周邊幾個村莊。這種瘟疫與陳默三年前治過的那次極為相似——高燒不退,渾身紫斑,傳染性極強。
是王富貴!小芳憤怒地說,他被揭穿後懷恨在心,故意散佈瘟疫!
陳默麵色凝重。他檢查了幾個病人後,確認這就是當年那種瘟疫的變種,他之前的藥方需要調整。
隔離病人...他迅速指揮村民,燒開水...準備大鍋...采這些藥...
在陳默的帶領下,村民們分工合作,有的上山采藥,有的熬製藥湯,有的照顧病人。陳默日夜不休地在各個病房間穿梭,為每個病人把脈,調整藥方。
第五天夜裡,小芳發現陳默靠在牆角,麵色蒼白,額頭髮燙。
你染上了!小芳驚叫,急忙扶住他。
陳默虛弱地笑了笑:冇事...我試新藥...必須知道...藥效...
原來,為了找到最有效的配方,陳默一直在自己身上試驗不同比例的藥材。小芳淚如雨下,卻知道無法勸阻他——這就是陳默,為了救人可以不顧自己。
三天後,陳默終於找到了最有效的配方。當他拖著病體,將這個好訊息告訴村民時,所有人都哭了。他們輪流照顧陳默,像對待最珍貴的寶物一樣小心嗬護。
你不能死,小芳握著他滾燙的手,哽咽道,你答應過要當最好的大夫,要建醫館,要...要和我...
陳默艱難地抬起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不死的...我答應你...
瘟疫最終被控製住了。由於陳默的及時應對,村裡隻有少數幾人染病,且都康複了。而周邊幾個村莊因為缺乏有效治療,死傷慘重。縣太爺聽聞此事,親自帶人來村裡表彰陳默,並下令緝拿王富貴和張天師。
當縣太爺看到陳默簡陋的醫攤和正在建設中的醫館時,立即撥出官銀資助,還送來了妙手回春的匾額。
陳大夫,縣太爺誠懇地說,本官想請你出任縣醫官,造福更多百姓。
陳默卻搖搖頭:謝謝...但我想...留在這裡...村裡需要我...
縣太爺感慨萬千,特許陳默可以隨時調用縣裡的藥材資源,並承諾每年派人來學習他的醫術。
瘟疫過後,陳默的醫館正式落成。這是一座樸實的木結構建築,門前掛著濟世堂的匾額,兩邊對聯寫著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惜架上藥生塵。館內分設診室、藥房和幾間簡單的病房,後院種滿了各種藥材。
開館那天,幾乎全村人都來了,連周邊村子的百姓也聞訊趕來。陳默穿著小芳為他縫製的新衣,站在館前,看著一張張真誠的笑臉,眼眶濕潤了。
今天...免費看病...他宣佈,以後...窮人不要錢...富人隨意...
人群中爆發出歡呼聲。從那天起,濟世堂成了方圓幾十裡最熱鬨的地方。陳默不僅治病救人,還開始收徒授藝,將李大夫和周老的醫術傳承下去。小芳自然成了他的首席弟子,也是最得力的助手。
歲月如流水,轉眼又是三年。陳默的傻子名號早已被神醫取代,他的故事傳遍四裡八鄉。有人傳說他能起死回生,有人說他可與鬼神對話,但陳默自己知道,他隻是一個熱愛醫術的普通人。
一個春日的傍晚,陳默和小芳坐在醫館後的藥圃邊,看著夕陽將天空染成金色。小芳現在已經是個嫻熟的女大夫了,能獨立處理大多數病症。
陳默,小芳突然問,你還記得你的夢想嗎
陳默望著遠方,目光柔和:記得...當醫生...治好大家...
你實現了。小芳靠在他肩上,輕聲說。
陳默搖搖頭,指著心口:還冇...完全...我想教更多...學生...寫醫書...讓好醫術...傳下去...
小芳微笑著握住他的手:我們一起。
晚風輕拂,藥草沙沙作響,彷彿在訴說著這個傻子不平凡的故事——一個關於堅持、仁愛和夢想成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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