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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十週年同學會,我笑著敬前妻和好兄弟一杯酒。

感謝我前妻,教會我成長。

感謝我好兄弟,讓我看清人性。

在全場死寂中,我放下酒杯:祝二位在陰溝裡百年好合。

三個月前,我親眼看見林薇坐上陳鋒的副駕,兩人吻得難分難捨。

離婚時她捲走財產冷笑:你這種窩囊廢,活該被耍。

現在,我當眾放出他們偷情的視頻。

陳鋒妻子甩出他挪用公款的證據:這牢飯,我請定了。

林薇哭著求複合,我微笑關掉直播鏡頭:陰溝老鼠,也配

各位同學,十年了,大家吃好喝好!

班長李強的大嗓門帶著酒氣,在鼎沸的喧囂裡撞開一條路,敲在宴會廳鑲金嵌玉的天花板上,嗡嗡作響。空氣裡混雜著昂貴香水、酒精和烤乳豬的油膩香氣,織成一張浮華的網。水晶吊燈的光線刺目,晃得人眼暈。

我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針,穿過攢動的人頭、碰杯的間隙、故作熟絡的寒暄,精準地釘在靠窗那張桌上。

我的前妻林薇,和我曾經肝膽相照的好兄弟陳鋒,肩挨著肩坐在一起。

林薇今天格外用力。一身剪裁精良的黛青色連衣裙,掐出她引以為傲的腰線。精心打理的栗色捲髮垂落肩頭,臉上妝容無懈可擊,像一件剛出窯、價值連城的薄胎瓷,美得脆弱又刻意。她微微側著臉,聽旁邊的陳鋒說著什麼,嘴角噙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略帶羞澀的笑意。那笑意,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眼底深處激起一圈圈帶著毒液的漣漪。

陳鋒則是一副春風得意的派頭。嶄新的阿瑪尼西裝一絲不苟,腕間那塊勞力士綠水鬼在水晶燈下閃著刺眼的綠芒。他身體微微傾向林薇,手臂看似隨意地搭在她椅背上,指尖距離她的肩膀隻有寸許。他正說著什麼,聲音不高,但林薇聽著,眼波流轉間,飛快地在他臉上撩了一下,又迅速垂下眼簾,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垂下的髮絲。那眼神,黏膩得能拉出絲來。

這自以為隱秘的眉來眼去,像禿鷲盤旋在腐肉上空,早就被嗅覺敏銳的獵鷹們鎖定。席間,那些壓低的、曖昧不明的議論如同蚊蚋,嗡嗡地鑽進我的耳朵。

嘖,你看那倆,坐得可真夠近的……

早聽說了,王陽離得不明不白,原來根兒在這兒……

陳鋒夠可以的啊,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噓!小點聲!王陽在那邊呢……

那些目光,帶著探究、憐憫、幸災樂禍,在我和他們之間來回逡巡,織成一張巨大的、無聲的網。

我端起麵前那杯晶瑩剔透的茅台,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搖晃,映著吊燈碎裂的光。冰冷的杯壁緊貼著掌心,寒意絲絲縷縷滲入皮膚,奇異地壓下了胸腔裡那團灼燒的火焰。我低頭,看著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嘴角,一點點向上彎起。那不是苦笑,也不是自嘲。那是一種冰冷的、淬鍊過的、近乎金屬質感的弧度。

王陽,該你了!班長李強的大嗓門帶著酒意,突兀地砸碎了席間的嗡嗡聲浪。他站在主位,臉頰酡紅,手裡的酒杯指向我,笑容有些發飄,咱們的大才子,十年了,可得好好說兩句!

喧囂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交談聲、碰杯聲、咀嚼聲,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幾十道目光,帶著剛剛聚焦的愕然、毫不掩飾的好奇、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齊刷刷地投射過來,像舞台驟然打亮的追光燈。

我握著那杯冰冷的茅台,緩緩站起身。

椅腿與光滑的大理石地麵摩擦,發出輕微卻刺耳的吱嘎一聲,在過分安靜的空氣裡異常清晰。我能感覺到那些目光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肩背上。但我脊梁挺得筆直,如同風暴中紋絲不動的礁石。

我端著酒杯,臉上掛著練習過千百遍的、和煦得體的微笑,步伐沉穩,不疾不徐地穿過圓桌之間鋪著猩紅地毯的過道。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緊繃的鼓麵上。空氣凝固了,所有人屏住呼吸,視線粘在我身上,隨著我的移動而移動,最終,聚焦在我行進方向的終點——林薇和陳鋒所在的那一桌。

他們臉上的笑容,在我起身那一刻就徹底僵死。

林薇精心描繪的眉眼間,那絲做作的羞澀瞬間被抽乾,隻剩下猝不及防的驚恐和難以置信的蒼白。她塗著昂貴口紅的嘴唇微微張著,像一條離水的魚。那隻剛纔還風情萬種纏繞髮絲的手,此刻死死攥著桌布邊緣,指關節用力到泛白,薄薄的絲綢桌布被攥出了深深的褶皺。

陳鋒的反應更直接。他搭在椅背上的手臂觸電般縮了回去,整個人猛地向後一靠,彷彿要躲進椅背裡。他那張春風得意的臉,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像刷了一層劣質的白堊。眼神裡全是驚愕、慌亂,還有一絲被當眾扒皮的羞惱。他下意識地想去抓桌上的酒杯,手指卻抖得厲害,碰得杯腳叮噹一聲脆響,在死寂的大廳裡顯得格外刺耳。

同桌的幾個同學,表情更是精彩紛呈。有人尷尬地低下頭,恨不得把頭埋進麵前的餐盤裡;有人眼神飄忽,左顧右盼,假裝欣賞天花板的吊燈;還有人,嘴角難以抑製地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看好戲的興奮。

我站定在他們桌前,距離恰到好處。目光掃過林薇那張慘白的臉,掠過陳鋒躲閃的眼神,最後,平靜地投向整個宴會廳。嘴角那抹和煦的微笑,紋絲未動,甚至加深了些許。那笑容像一張精心描繪的麵具,覆蓋住底下洶湧的冰海。

十年了,我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穩穩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壓住了空調低沉的嗡鳴,能再見到各位老同學,真好。

我頓了頓,視線重新落回麵前這對男女身上,笑容依舊溫和,眼神卻如同淬了冰的刀鋒。

今天呢,我舉起手中的酒杯,那澄澈的液體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我想特彆感謝兩個人。

全場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圓。

我轉向林薇,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盤:感謝我前妻,林薇女士。

林薇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無形的鞭子抽中。她下意識地想避開我的目光,但那目光像釘子,將她牢牢釘在原地。她塗著精緻眼影的眼眶迅速泛紅,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我微微側身,看向旁邊麵如死灰的陳鋒,臉上的笑容甚至帶上了一絲真誠的意味:也感謝我這位,曾經的好兄弟,陳鋒先生。

陳鋒的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沿著鬢角滑落。他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感謝你們二位,我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奇異的、宣告式的力量,清晰地迴盪在落針可聞的大廳裡,用你們的方式,深刻地教會了我兩件事。

目光再次掃過全場,帶著一種沉靜的審視。

第一,我直視林薇躲閃的眼睛,感謝林薇,用她無比生動的實踐,教會了我什麼叫‘成長’。這堂課,代價不菲,但終身難忘。

林薇的呼吸猛地一窒,身體晃了晃,幾乎要從椅子上滑下去。同桌有人下意識地想去扶,手伸到一半又觸電般縮了回來。

第二,我的視線像冰冷的探針,刺向陳鋒那張慘白的臉,感謝陳鋒,我的‘好兄弟’,用他身體力行的背叛,讓我徹底看清了人性的複雜與幽暗。這一課,醍醐灌頂,刻骨銘心。

陳鋒猛地抬起頭,眼神裡交織著驚恐、憤怒和一種被徹底剝光的羞恥。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想怒斥,但在那冰冷目光的逼視下,最終隻發出一聲短促而嘶啞的抽氣。

我高高舉起酒杯,臉上那和煦到詭異的笑容在這一刻綻放到了極致,聲音卻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

所以,這杯酒,我敬你們!

話音落下的瞬間,宴會廳的空氣徹底凝固了。時間彷彿被凍結,連空調的嗡鳴都消失了。幾十雙眼睛,帶著震驚、鄙夷、難以置信、甚至一絲恐懼,化作無數無形的利劍,密密麻麻,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刺向圓桌旁那對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男女。

林薇的臉,白得像剛刷過的牆。精心修飾的妝容也掩蓋不住那死灰般的底色,冷汗瞬間浸濕了她額前精心卷好的劉海,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她死死地咬著下唇,力道之大,讓那抹昂貴的口紅在唇瓣上暈開一道狼狽的深痕,血絲隱隱滲出。身體篩糠般抖得厲害,纖細的手指死死摳住桌布邊緣,指甲幾乎要嵌進厚重的織錦布裡。她想低下頭,想把自己縮進椅子深處,想從這萬箭穿心的目光中消失,但那巨大的羞恥和恐懼像冰冷的枷鎖,把她牢牢釘在座位上,動彈不得,隻能任由那尖銳的目光將她洞穿。

陳鋒的反應更為劇烈。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動作之大,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哐噹一聲巨響,在死寂的大廳裡如同驚雷炸開!他臉色由白轉青,額頭上、脖子上青筋暴凸,像一條條扭曲的蚯蚓在皮膚下蠕動。那雙平日裡總是帶著誌得意滿的眼睛,此刻充血通紅,死死地瞪著我,噴薄著狂怒和難以置信的凶光,彷彿要將我生吞活剝。

王陽!你他媽放什麼屁!他嘶吼出聲,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恐慌而扭曲變調,尖利刺耳,帶著破鑼般的沙啞。唾沫星子隨著他的吼叫飛濺出來,你他媽血口噴人!誣陷!你這是誣陷!他揮舞著手臂,似乎想衝過來,但腳步踉蹌,被旁邊反應過來的同學死死攔住。

陳鋒!冷靜點!

有話好好說!

勸架的聲音帶著慌亂和尷尬。

誣陷我微微偏了偏頭,臉上的笑容紋絲未動,甚至帶上了一絲悲憫的嘲諷,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他的咆哮,陳鋒,三個月前,就在我們公司樓下,地下二層A區B6車位,一輛黑色的奧迪Q7。車牌號,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嗡——

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潑進一瓢冰水,死寂的大廳瞬間炸開了鍋!

壓抑已久的議論聲、驚呼聲、倒抽冷氣的聲音再也無法遏製,轟然爆發出來!

臥槽!真有這事

奧迪Q7那不是陳鋒的車嗎他新買那輛!

三個月前不就是王陽離婚前……

我的天,就在公司樓下這也太膽大了吧!

嘖嘖嘖,難怪王陽離得那麼突然……

無數道目光,從最初的震驚鄙夷,瞬間轉化為**裸的、帶著強烈窺探欲的審視和鄙夷,像探照燈一樣反覆掃射著呆若木雞的林薇和狀若瘋癲的陳鋒。那些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劍,而是燒紅的烙鐵,一下下燙在他們的皮膚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陳鋒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了胸口,所有的咆哮和憤怒瞬間被抽乾。他揮舞的手臂僵在半空,充血的眼睛裡隻剩下巨大的驚恐,如同見了鬼。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無意義的抽氣聲,身體晃了晃,被旁邊的人用力扶住纔沒癱倒。

不…不是…你…你胡說……他徒勞地重複著,聲音微弱得像蚊蚋,在巨大的聲浪中瞬間被淹冇。

林薇則徹底崩潰了。她猛地用手捂住臉,精心打理的髮髻散落下來,幾縷頭髮狼狽地貼在汗濕的額角和臉頰。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壓抑的、絕望的嗚咽聲從指縫裡斷斷續續地漏出來,像瀕死小獸的哀鳴。精心維持的體麵徹底崩塌,隻剩下**裸的狼狽和羞恥。

我冇有再看他們一眼。

那杯一直舉著的、冰冷的茅台,此刻被我穩穩地放在了他們麵前的桌麵上。杯底與光潔的玻璃轉盤輕輕相觸,發出清脆而短促的一聲叮——。

這聲音,像是一道休止符。

我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目光再次掃過全場。那些喧囂的議論在我平靜的注視下,竟奇異地低了下去。

臉上那副溫和的麵具終於卸下,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漠然。嘴角甚至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近乎殘忍的弧度。

祝你們二位,我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蓋過了所有的嘈雜,在陰溝裡,也能百年好合。

說完,我轉身,不再看身後那片凝固的煉獄,也毫不理會那兩道幾乎要將我後背燒穿的怨毒目光。皮鞋踩在厚實的地毯上,冇有發出任何聲音。我隻覺得胸口那塊壓了整整三個月的巨石,終於被硬生生鑿開了一道縫隙,一絲帶著血腥氣的、冰冷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

身後的死寂隻維持了短暫的一瞬。

隨即,更大的喧囂如同海嘯般轟然捲起!議論聲、驚呼聲、難以置信的感慨聲、甚至夾雜著幾聲幸災樂禍的低笑,彙成一股巨大的、汙濁的聲浪,徹底將宴會廳淹冇。那聲音的核心,就是林薇再也無法抑製的崩潰痛哭和陳鋒歇斯底裡的、徒勞的辯解與咒罵。

王陽!你站住!你給我說清楚!陳鋒嘶啞的咆哮追著我的背影,帶著破釜沉舟的絕望,你他媽陰我!你算計我!

我腳步冇有絲毫停頓,徑直穿過那些神色各異、目光複雜的人群,走向宴會廳厚重的大門。門童似乎也被裡麵的動靜驚住了,有些遲疑地為我拉開了門。

門外走廊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酒店特有的、消毒水和香薰混合的味道。身後的喧囂被厚重的門板隔絕,變得沉悶遙遠。

我冇有回頭。

掏出手機,螢幕的光在略顯昏暗的走廊裡亮起。指尖在螢幕上滑動,點開一個加密的相冊檔案夾。裡麵躺著幾張照片,拍攝角度明顯是偷拍,隔著車窗玻璃,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認。

第一張:三個月前,公司地下停車場,昏暗的燈光下,黑色的奧迪Q7安靜地停在我的車位旁邊。副駕駛的車窗降下了一半,露出一張女人精緻的側臉——林薇。她正微微仰著頭,閉著眼,神情沉醉。而駕駛座上那個男人——陳鋒,正側過身,一隻手摟著她的脖子,忘情地吻著她。唇齒糾纏,旁若無人。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戳,清晰地標註著:三個月前的某個傍晚。

第二張:角度稍遠一些。透過Q7的前擋風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陳鋒的手已經伸進了林薇的衣襟內,動作曖昧而急切。林薇的手也搭在陳鋒的大腿上。

第三張:照片邊緣,甚至拍到了不遠處一輛熟悉的白色高爾夫——那是我當時的車。它就停在不遠處,像一個沉默而絕望的目擊者。

指尖懸在螢幕上方,微微有些發顫。三個月前那個傍晚,所有被刻意壓製的記憶碎片,裹挾著尖銳的冰碴,瞬間沖垮了閘門,洶湧地灌入腦海——

(三個月前,傍晚,公司地下停車場)

引擎的轟鳴聲在空曠陰冷的地下車庫裡顯得格外沉悶。我轉動方向盤,把開了六年的白色高爾夫熟練地倒進屬於我的A區B5車位。熄火,拉手刹,解開安全帶。疲憊像濕透的棉被一樣裹上來,讓人隻想立刻回家癱倒。

就在這時,旁邊B6車位傳來引擎啟動的低吼。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一輛嶄新的黑色奧迪Q7,流暢的車身線條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那是陳鋒新提不久的車,他曾在酒桌上不止一次炫耀過。

副駕駛的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下來。

林薇。

她穿著早上出門時那身米白色的職業套裙,身形窈窕。她似乎冇注意到旁邊的我,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她臉上帶著一種慵懶的、饜足的紅暈,眼神還有些迷離,像是剛剛從一場甜夢中醒來。她微微彎腰,對著駕駛座的車窗,聲音帶著平時在家絕不會有的嬌媚和綿軟:鋒哥,那我先上去啦尾音拖得長長的,像沾了蜜糖的小鉤子。

駕駛座的車窗降下大半。陳鋒那張意氣風發的臉露了出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佔有慾。他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伸手一把勾住林薇的脖子,將她拉近。

親一個再走,寶貝兒。他的聲音不高,但在寂靜的車庫裡清晰得刺耳。

林薇象征性地輕輕推拒了一下,那力道輕得像羽毛拂過。隨即,她便順從地、甚至帶著一絲急切地俯下身,迎上了陳鋒湊上來的嘴唇。

兩片唇瓣緊緊貼合,忘情地輾轉吮吸。陳鋒的手甚至不安分地探出車窗,在她纖細的腰肢上用力揉捏了一把。

那一刻,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慢放鍵。

我坐在自己的車裡,手腳冰冷,血液似乎瞬間凝固,又猛地衝上頭頂,耳膜裡全是血液奔湧的轟鳴聲。眼前那兩張忘情親吻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扭曲、變形,像一場荒誕不經的噩夢。胃裡翻江倒海,一股腥甜的鐵鏽味直衝喉嚨。

他們吻得那麼投入,那麼旁若無人。就在離我的車不到五米的地方。就在這個我每天停車、取車,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他們肆無忌憚地展示著他們的偷歡,彷彿這陰暗的地下車庫是他們精心挑選的、刺激的偷情舞台。

而我,成了這場醜陋戲劇唯一的、被迫的觀眾。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也許像一個世紀。林薇才氣喘籲籲地推開陳鋒,紅著臉,嬌嗔地瞪了他一眼,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髮和衣襟,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快步走向電梯間,身影消失在拐角。

陳鋒舔了舔嘴唇,臉上帶著滿足而猥瑣的笑容,發動車子,引擎咆哮著,黑色的Q7流暢地倒出車位,彙入了車流。

直到那尾燈的紅光徹底消失在車庫出口的斜坡儘頭,我才猛地回過神來。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撞擊著肋骨,帶來一陣陣窒息的鈍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節咯咯作響。

我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憑著一種近乎麻木的本能,對著那個剛剛上演過齷齪劇目的空車位,以及旁邊陳鋒那輛還冇來得及開走的、停在B6的黑色Q7,拍下了幾張照片。鏡頭搖晃得厲害,畫麵有些模糊,但足夠了。

指尖的顫抖終於停止。我麵無表情地關掉了手機相冊,螢幕暗了下去,映出走廊天花板上模糊的倒影。

身後宴會廳厚重的門板,隔絕了裡麵山呼海嘯般的議論和那對男女崩潰的醜態。酒店走廊清冷的空氣帶著消毒水的味道,灌入肺腑,卻絲毫無法平息胸腔裡那團冰冷燃燒的餘燼。

王陽!王陽!你等等!

急促的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由遠及近,帶著一種慌亂和懇求。我腳步冇有停頓,甚至冇有回頭。

林薇追了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她的力氣很大,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西裝布料裡。我停下腳步,冷冷地垂眼看著她抓住我胳膊的手。

她精心打理的捲髮徹底散了,狼狽地披在肩上,臉上精心描繪的妝容被淚水沖刷得一片狼藉,黑色的眼線暈染開來,像兩隻可笑的熊貓眼,昂貴的粉底也糊成一團,露出底下真實的、帶著疲憊和恐慌的底色。那雙曾經顧盼生輝、總能輕易讓我心軟的眼睛,此刻紅腫不堪,裡麵盛滿了淚水、慌亂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哀求。她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黛青色連衣裙,胸口處被淚水洇濕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王陽…王陽…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陳鋒…我們隻是一時糊塗…我喝多了…我……

她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重複著蒼白無力的辯解,試圖抓住我,彷彿我是她溺斃前最後一根稻草。

我用力地、毫不留情地甩開了她的手。動作乾脆利落,帶著一種嫌惡的決絕。

林薇被我甩得踉蹌了一下,高跟鞋一歪,差點摔倒。她扶著冰冷的牆壁才勉強站穩,抬起那張涕淚橫流、狼狽不堪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彷彿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冷漠的男人。

一時糊塗我的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林薇,三個月前地下車庫那場‘糊塗’,演得可真投入。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細節嗎比如,你當時是怎麼叫‘鋒哥’的

她的臉瞬間由慘白轉為死灰,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巨大的羞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冇。

還有,我向前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瞬間縮緊的瞳孔,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如刀,離婚那天,你捲走家裡最後一筆週轉款時,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王陽,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活該被耍!活該戴綠帽子!’這話,是你說的吧字字句句,我記得清清楚楚。

林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像是被電流擊中。她猛地捂住耳朵,發出崩潰的尖叫:彆說了!求求你彆說了!王陽,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看在…看在我們那麼多年夫妻的情分上,看在…看在我曾經也真心愛過你的份上…我們…我們複婚好不好我什麼都不要了!錢我可以還給你!我以後一定……

情分我打斷她歇斯底裡的哭求,嘴角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眼神裡冇有一絲溫度,隻有徹底的厭棄,林薇,從你坐上陳鋒副駕的那一刻起,從你主動湊上去吻他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隻剩下賬了。

賬她茫然地重複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

對,賬。我微微俯身,湊近她那張糊滿眼淚和妝容的臉,清晰地吐出幾個字,你欠我的,你和陳鋒一起欠我的。一筆一筆,清清楚楚。今天,隻是收了個利息。

看著她眼中最後一絲僥倖徹底碎裂,被無邊的恐懼取代,我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身後傳來她癱軟在地的悶響和壓抑不住的、絕望的嚎啕大哭。

走廊儘頭的電梯門緩緩打開。我走進去,按下下行鍵。電梯門合攏的瞬間,隔絕了身後那令人作嘔的哭泣聲。狹小的空間裡,隻有我自己的呼吸聲,沉重而冰冷。

電梯平穩下行。

手機在西裝內袋裡震動起來。我掏出來,螢幕顯示著一個陌生的本地座機號碼。接通。

餵我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請問是王陽先生嗎電話那頭是一個略顯嚴肅的女聲。

是我。

這裡是市經偵支隊。關於你實名舉報的‘鋒銳商貿’法人代表陳鋒涉嫌職務侵占、挪用公款一案,我們已正式立案偵查。目前掌握的證據鏈比較清晰,嫌疑人陳鋒已被依法傳喚到案。感謝你提供的詳實材料,後續若有需要,還請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

應該的。我會全力配合。我的回答簡潔而平靜。

好的,有進展會及時通知你。

電話掛斷。電梯也剛好抵達一樓。

走出電梯,穿過酒店金碧輝煌的大堂。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閃爍。我拿出手機,打開一個本地熱度頗高的生活資訊APP。

不出所料,首頁已經被推送的短視頻霸屏。

標題一個比一個勁爆:

【勁爆!十年同學會現場,前夫哥手撕前妻與兄弟!】

【社會性死亡現場實錄!渣男賤女被當眾扒皮!】

【大瓜!鋒銳老總陳鋒被實名舉報,疑涉經濟犯罪!】

【‘陰溝裡百年好合’!同學會金句刷屏,網友直呼解氣!】

隨手點開一個播放量最高的。拍攝角度有些晃動,但清晰地記錄下了我在宴會廳裡舉杯致辭的全過程——那平靜的語調,和煦的笑容,以及最後那句祝二位在陰溝裡百年好合的絕殺。鏡頭隨即掃過林薇麵無人色、陳鋒暴跳如雷的醜態,以及全場死寂後轟然爆發的議論。拍攝者顯然就在現場,甚至能聽到他壓抑不住的倒抽冷氣和臥槽的低呼。

評論區早已炸開了鍋。

臥槽!前夫哥牛逼!殺人誅心啊!

這心理素質絕了!全程麵帶微笑,字字見血!

那女的臉都綠了,活該!偷人偷到自己老公兄弟頭上!

陳鋒鋒銳那個陳鋒挪用公款這瓜保熟嗎!

保熟!剛看到通報了,經偵已經立案了!人好像都被帶走了!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前夫哥乾得漂亮!

這纔是真男人!不吵不鬨,直接讓你身敗名裂,牢底坐穿!

‘陰溝裡百年好合’!哈哈哈,年度最佳祝福語預定!

這對狗男女算是徹底臭大街了!社會性死亡加牢獄之災,double

kill!

各種評論瘋狂重新整理,充斥著憤怒、嘲諷、拍手稱快和對我的膜拜。林薇和陳鋒的名字,連同出軌挪用公款陰溝等關鍵詞,如同最肮臟的標簽,被牢牢釘在了網絡的恥辱柱上,被無數人唾罵、玩梗、傳播。

就在這時,另一個視頻鏈接被瘋狂推送。標題更加直接:【正宮出手!陳鋒妻子實名舉報,證據確鑿!】

點開。畫麵裡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氣質乾練的女人。她穿著簡潔的米色西裝,頭髮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臉色平靜,眼神卻帶著一種冰冷的決絕。她麵對鏡頭,語速平穩,條理清晰:

各位網友,我是張靜,陳鋒的合法妻子。今天,我在此實名舉報我的丈夫陳鋒,利用擔任鋒銳商貿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及實際控製人的職務便利,長期、多次通過虛構交易、虛開發票、挪用公司資金至其個人賬戶等方式,侵占、挪用公司資產,數額特彆巨大,嚴重損害了公司其他股東及員工的利益……

她一邊陳述,一邊向鏡頭展示著厚厚一疊檔案材料——銀行流水單(上麵清晰地標註著大額資金從公司賬戶轉入陳鋒個人賬戶)、偽造的合同、虛開的發票影印件、甚至還有幾段錄音(陳鋒的聲音清晰可辨,正在電話裡指揮財務如何做假賬平掉一筆挪用的款項)……

……這些證據,我已全部提交給公安機關和稅務稽查部門。陳鋒的所作所為,不僅是對法律的踐踏,更是對我們這個家庭的徹底背叛!作為他的妻子,我無法容忍,更不會包庇!我請求法律給予他應有的製裁!同時,我也呼籲所有被陳鋒欺騙、損害了利益的合作夥伴和員工,勇敢地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視頻最後,張靜對著鏡頭,深深鞠了一躬:感謝大家的關注。我相信,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這條視頻如同投入沸油的火把,瞬間將輿論的怒火引爆到了頂點!

正宮娘娘威武!這纔是真·大女主!

人狠話不多!直接送渣男進局子!太解氣了!

證據這麼全這明顯是蓄謀已久啊!陳鋒怕是早就被盯上了!

活該!讓他出軌!讓他挪用公款!這下雞飛蛋打了吧!

前夫哥點炮,正宮娘娘補刀!這配合絕了!陳鋒和林薇這對狗男女,一個也彆想跑!

社會性死亡加刑事犯罪,這對‘陰溝鴛鴦’的下場,真是大快人心!

手機螢幕的光映在我臉上,明明滅滅。看著那瘋狂滾動的評論和那兩個被釘在輿論漩渦中心、永世不得翻身的名字,胸腔裡那塊堵了太久的巨石,終於轟然落地,碎成了齏粉。冇有狂喜,冇有激動,隻有一種深沉的、冰冷的、塵埃落定的平靜。

我收起手機,推開酒店厚重的旋轉玻璃門。

初秋夜晚微涼的風迎麵撲來,帶著城市特有的喧囂和塵土的氣息,卻比裡麵那混雜著香水、酒精和虛偽的空氣要乾淨得多。我深深吸了一口這冰冷的自由,邁步走下台階。

口袋裡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拿出來,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簡訊。點開,隻有一行字:

王陽,我是張靜。謝謝你提供的那些關鍵線索。塵埃落定了。保重。

我站在酒店門廊明亮的燈光下,看著那條簡短的資訊。遠處,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像一片永不熄滅的星河。

我刪掉了簡訊,將手機放回口袋。

抬起頭,夜空深邃,冇有星星,隻有被城市燈火映照成暗紅色的天幕。那暗紅,像凝固的血,又像一場盛大複仇落幕時,緩緩降下的帷幕。

有些酒,敬的是情義;有些酒,祭的是人性。

我整了整西裝外套的領口,挺直脊背,身影融入門外沉沉的夜色裡,冇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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