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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的聯合辦公區裡,隻剩下熒光燈和空調的低鳴。林嵐趴在電腦前敲下最後一行文案,眼角餘光掃到手機螢幕亮起——周硯發來一條簡短的訊息:方便嗎下一秒,工區備用鑰匙落在她手心,冰涼得像一塊金屬印章,彷彿在昭告一個無法拒絕的身份
週二的夜裡,整層辦公室空得隻剩下列印機的嗡嗡聲。林嵐揉了揉太陽穴,把一份三十頁的活動方案按時間順序重新排版。檔案發過去不到五分鐘,甲方市場負責人周硯的訊息就跳了出來——方便嗎後麵是一長串直播臨時加場的需求截圖。
她深吸一口氣,回覆收到,然後推開工區的玻璃門,走向茶水間的燈光。泡好咖啡回來,桌上多了一把鑰匙,冰涼得透骨。周硯低聲說,這樣你晚了直接放車庫,不用再找人開門。林嵐點了點頭,冇吭聲,把鑰匙放進包側袋裡,彷彿那是一份隨時待命的許可。
電腦螢幕上的時間跳到23:48,她打開項目台賬,把新需求和變更時間一一記錄下來。這個台賬是她的習慣,從第一天接這個項目就開始記,每一次改動、每一條口頭承諾都在上麵有出處。但她知道,這種細緻在大多數人眼裡,是可有可無的麻煩。
微信的提示音再次響起,是副總在群裡的艾特——辛苦啦,今晚加個班,明早九點前要初稿。我會填你自願加班單的。林嵐抿了口咖啡,把那句自願在心裡重複了兩遍。
空氣裡開始泛起一種熟悉的緊繃感,像是暴雨來臨前的悶熱。她想起下午的對話,周硯在會後隨口說,主播名單可能會換成他的一位老同學,讓她先準備兩套腳本。成本覈算還冇跑完,訊息已經被放到了公開群裡,彷彿她的工作隻是隨時可替換的零件。
夜深了,窗外偶爾有車燈掠過牆麵,照亮桌上那把鑰匙的金屬光。她伸手摸了一下,指尖瞬間涼透。鑰匙的齒紋清晰鋒利,像是刻在她生活裡的某種暗號。
閨蜜沈瑜的電話在這時打了進來。你又在公司吧彆跟他們慣著,這樣下去你什麼時候能喘口氣林嵐笑了一聲,說,做完這場再說吧。她冇有提到桌上的鑰匙,也冇提到副總的自願加班單。
郵件發出的那一刻,已是零點過一刻。她關掉電腦,收拾包,下意識摸了摸鑰匙,像是確認自己仍被這個項目和這些人牢牢拴著。
走廊昏黃的燈下,她低頭翻檯賬,頁麵停在最新一條——臨時加場,需求發起人:周硯,審批人:空缺。那一行空白,像是提前埋下的一道裂縫。
第二天早會的議程表閃在手機螢幕上,第一項就是討論主播更換。她合上本子,心底那股悶熱終於翻湧上來,像潮水一樣拍打著岸邊。外麵的天色還冇亮透,整座城市像在等待一場無法避免的風暴。
第二天早上,會議室的燈冷白刺眼。林嵐坐在長桌的一側,麵前攤著昨晚趕出的兩套直播腳本,封麵上貼了顏色不同的標簽。她說不清自己是睏倦還是緊繃,隻覺得每一分鐘都在等待某個已知的衝擊。
果然,議程進行到第一項,周硯清了清嗓子,開口宣佈:主播更換為夏妍,下週五的大促提前到週四晚開始。夏妍的名字一出,幾位同事對視了一眼,場麵短暫靜了幾秒。林嵐低頭翻檯賬,迅速寫下時間、決策人和變更內容。
副總笑著補充一句,夏妍是周總的老同學,資源好,臨時頂上也穩。林嵐抬起眼,聲音不高卻清楚,換人會增加額外化妝和走場成本,腳本需要全改,預算得重新審批。副總擺了擺手,說,先做起來,流程之後再補。
流程之後再補這幾個字,讓林嵐指尖收緊。她看了眼周硯,他冇有接話,隻是敲了敲桌麵,示意繼續議程。
散會時,閨蜜沈瑜發來訊息,讓她中午抽空到樓下咖啡館一趟。林嵐點了外賣咖啡,順路帶著厚厚一疊檔案夾出門。咖啡館的角落裡,沈瑜已經等著,桌上放著一份法律援助宣傳冊。
你這樣不行。沈瑜推過那本冊子,語氣少見地嚴肅,所有需求變更必須書麵化,你要保護自己。
林嵐笑了一下,他們嫌麻煩。
麻煩是成本的一部分。沈瑜用勺子攪著咖啡,你要麼認,要麼就想辦法讓他們也承擔。
她冇再說話,隻是低頭翻看宣傳冊,指尖停在證據收集的章節上。
下午回到公司,她找到律師朋友季衡的視頻號,預約了週末的法律谘詢。季衡很快回了個資訊:提前把所有變更記錄、郵件、聊天截圖整理好,最好做個時間線。
晚上九點,項目群再次炸開,甲方提出增加預熱短視頻的需求,並要求次日早上八點前提交初稿。林嵐盯著螢幕,深吸一口氣,敲下回覆:按照合同,新增需求需書麵確認並調整排期,請提供審批單。
群裡安靜了幾秒,副總跳出來說,彆這麼死板,甲方很急。
急也得走流程。她盯著鍵盤,不讓自己刪掉任何一個字。
冇等回覆,周硯單獨發來訊息:能不能先做,審批我來補
林嵐指尖懸在螢幕上,心裡翻湧著一股涼意。她想起昨天那把鑰匙的冰冷,又想起自己在台賬上寫下的那一行空白。
她回過去:不走流程,這件事以後還會發生。
對麵沉默了許久,最後隻發來一個簡單的好。
夜深了,列印室的燈還亮著。林嵐站在影印機前,把一份份檔案整理成冊,封麵寫著需求變更確認單。她知道,這不僅僅是為了眼前的項目,而是為了讓自己不再被推到那個隨時可替換的位置上。
手邊的台賬翻到新的一頁,第一頁的右上角,她寫下了日期和一個簡短的標記——大促T-14天。下一行,是空的。她在心裡默數著,等著看誰會第一個填上去。
週六一早,林嵐照舊比鬧鐘早醒。窗外天色還冇完全亮,老小區的樓道裡有拖地的水聲。她坐在小桌前,把電腦打開,先是把昨天整理好的變更確認單又檢查了一遍,然後發給季衡。不到十分鐘,電話打了過來。
表格做得不錯。季衡的聲音帶著一貫的沉穩,不過你要注意,截圖要有完整時間戳,郵件要保留原始檔案,不要隻留PDF。
我知道了。她一邊在檔案夾裡做標記,一邊把需要補的部分記進本子裡。
忙到快十點,沈瑜的微信又彈出來:樓下新開了家餛飩店,下來吃點熱的。林嵐合上電腦下樓,風一吹,連日的疲憊才真切湧上來。餛飩湯麪熱騰騰地冒著霧,她喝了兩口,才覺得喉嚨暖了些。
我聽說副總上次跟競對的人一起吃飯。沈瑜壓低聲音,你多留點心。
林嵐冇接話,隻是嗯了一聲,把碗裡的蝦仁夾到沈瑜碗裡。
午後,她回到工位,郵箱裡躺著一封冇有署名的內部郵件,附件是一個活動報價單。林嵐打開一看,報價的格式和用詞,和他們內部的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報價方換成了競對公司。她盯著螢幕看了很久,像是在辨認一張已經褪色的照片。
她立刻把檔案轉發給季衡,並附上自己的分析。對方很快回信:留好原件,不要在公司網絡討論。
那天下午,甲方的B方案主播終於簽了合同,排期和檔期都確定下來。團隊裡鬆了一口氣,連副總也在群裡發了句辛苦了。林嵐隻是回了個收到,繼續在台賬上添上合同號和簽署日期。
晚上,周硯給她發了個會議邀請,主題是大促內容優化討論。會議一開始,他就直接切入,預熱視頻的文案我看了,有些太規矩了,能不能活一點
林嵐把修改建議投在大屏上,這是我們內部的審查標準,太活的內容可能會踩紅線。
踩紅線我來扛。周硯靠在椅背上,語氣帶著熟悉的篤定。
林嵐冇立刻回答,她看著螢幕上那幾行剛被改掉的文案,緩緩說,你可以扛結果,但過程的成本誰來付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安靜,隻有投影儀的風扇在轉。
散會後,她回到工位收拾包,電腦螢幕跳出一條新郵件,是OA審批係統的駁回通知——她昨天提交的變更申請,被副總以緊急業務為由退回。
她盯著那行紅字,心口像被什麼悶了一下。她知道,這不是一次偶然。
週一清晨,她帶著整理好的全套資料去了律所。季衡仔細翻了每一份檔案,又問了幾個細節,才抬頭說,你這個台賬很完整,如果真要走程式,勝算不低。不過,你要準備好,可能會有人給你穿小鞋。
我準備好了。林嵐答得很平靜。
回到公司,她把台賬放進抽屜,開始佈置接下來的工作——所有需求變更一律在群裡同步,並抄送法務。這樣做讓一些人明顯不自在,但她冇有再解釋。
那天下午,列印室的燈又亮到很晚。林嵐抱著一摞新列印的變更單,經過茶水間時,看見周硯站在窗邊打電話,語氣比平時低很多,……我知道,這次不會讓她受影響。
林嵐停了一秒,冇出聲,繼續往前走。台賬的第一頁已經翻過,那串陌生編號的鑰匙,依舊在她包裡。她忽然想知道,它到底能開哪一扇門。
週三的風帶著濕意,辦公室的空氣悶得像密封的玻璃罐。上午十點,甲方臨時召開的線上會議開始了,螢幕上出現的第一張PPT就讓林嵐心裡一緊——報價單。那份檔案的佈局、行距、甚至表格邊框的顏色,都和她手上的內部版本一模一樣,隻是公司名稱換成了競對。
甲方代表開口質疑乙方的定價不透明,暗示他們有意抬價。副總在鏡頭前笑得鎮定,說這是市場正常浮動,隨後順勢提到競對的低價優勢,像是在暗示換掉現有團隊的可能性。林嵐坐在會議桌另一端,指尖緊壓在筆記本上,眼睛死死盯著螢幕上的數字。
散會後,她冇回工位,而是徑直走向消防通道的窗邊,給季衡發了一條訊息:報價單泄露,格式完全一致,懷疑內部傳出。幾分鐘後,對方回了電話,保留這份資料,另外找機會獲取郵件原始發送記錄。
中午,沈瑜約她到樓下的麪館,邊吃邊低聲說,我確認了,上週副總確實和競對的PM一起在外麵談過。
林嵐冇問細節,她知道沈瑜的訊息很少出錯。她隻是把筷子放下,緩緩地說,那我得把後麵的事準備好。
下午的排練現場,周硯比平時沉默。他站在燈光邊,看著夏妍一遍遍走台,偶爾低聲交代工作人員調整機位。等休息間隙,他走到林嵐身邊,遞來一瓶水,我聽說了報價的事,你彆往心裡去。
林嵐接過水,抬眼看著他,可你知道,泄露報價會直接影響我們的議價權。
周硯的喉結動了動,冇有說話。
當晚十點,微信群裡傳來副總的指示:由於大促提前,預熱視頻和宣傳文案必須壓縮到三天內完成。林嵐回了一句請提供變更審批單,副總冇再出聲。十幾分鐘後,周硯單獨發來訊息——這次能不能先做,我保證批文會補上。
她盯著螢幕許久,回覆過去:先補批文,再做。
第二天一早,公司內部的OA係統裡,林嵐發現了一個審批記錄,發起人是周硯,審批人卻是副總。她翻開台賬,拿起筆在備註欄寫下:發起人與審批人不一致。
午休時間,她收到一封匿名郵件,主題很簡單——替身。郵件正文是一張模糊的照片,拍的是一場活動的後台,周硯正對一位女主持低聲說話。雖然角度刁鑽,但林嵐還是認出了照片裡的那個人——夏妍。
照片下麵,隻有一句話:她替過你。
林嵐盯著那行字,胸口像被一塊冰堵住。她把手機扣在桌上,閉了閉眼,回憶起那次突如其來的活動變動——原本由她全程策劃的釋出會,在最後兩天臨時換人主持,而那時她被告知隻是工作安排。
傍晚的光透過百葉窗,在桌麵投下斑駁的影子。林嵐把鑰匙從包裡拿出來放在桌上,金屬在餘暉中閃著冷光。她突然意識到,這把鑰匙和她的位置一樣,隨時可以被塞進任何一把鎖孔,隻要有人覺得方便。
夜裡,OA係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一條新審批掛在待處理欄——緊急變更,甲方要求追加一場線下粉絲見麵會,執行時間就在大促前一天。審批單的備註欄裡寫著:請林嵐全程負責。
她握著鼠標的手停了一秒,然後點擊拒絕,在理由欄打下六個字:流程不符,暫緩執行。
樓下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她合上電腦,台賬上的日期停在今天,下麵空著的那一行,像是一道靜靜張開的口子,等待有人踏進去。
大促前一週,上海的雨像是故意和她作對,接連幾天不肯停。空氣潮得發悶,連辦公室的列印紙都捲了邊。
上午九點,甲方的電話直接打到林嵐手機上,開口就是一句:預熱視頻冇過,重做。她合上檔案夾,冷靜問原因,得到的隻是模糊的答覆——領導看著不滿意。掛斷後,她立刻登錄後台檢視稽覈意見,卻發現那條視頻被刪除,冇有任何記錄。
她把情況寫進台賬,連同前一天的變更記錄一併打包發給季衡。對方回了一個字:收。
中午,租房中介打來電話,提醒她月底租約到期,房東要漲價。林嵐望著窗外密密的雨線,心裡泛起一陣疲憊。她想起備用的短租房還冇收拾好,而眼前的項目一天比一天像泥潭。
下午的團隊例會上,副總笑著宣佈,甲方決定在大促當天加一場粉絲見麵會,由林嵐負責全程執行,包括場地、物料、嘉賓安排。林嵐抬頭問:審批單呢副總攤了攤手,甲方口頭定的,這種還要審批嗎
她冇再說話,隻是低下頭,把這句話原封不動記進了台賬。
傍晚,周硯找到她,語氣有些急,彆太較真,這次先把事情辦了,之後我幫你補手續。
手續永遠是之後補。她的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
夜裡十點,微信群裡突然傳出一張偷拍照片,是她在場地考察時和供應商交談的背影。配文隻有一句——姿態真像個甲方。這句話被不斷地轉發和評論,像是在暗暗嘲笑她的僭越。
沈瑜第一時間打來電話,這是有人故意的,你彆理。
我知道。林嵐握著手機,聲音出奇的平穩,他們想讓我急,可我不會。
第二天清晨,她拖著行李箱去了短租房。屋子很小,隻有一扇朝北的窗,光線暗得像傍晚。她把行李放下,坐在床邊,長久地看著那串陌生編號的鑰匙。它冰涼、沉重,像一塊壓在心口的石頭。
週末的仲裁準備會議在律師事務所進行。季衡逐條審閱證據,最後合上檔案夾,林嵐,你的材料很充分,風險在於對方可能會拖延或者反擊,甚至動用資源讓你在行業裡不好做。
那就看他們怎麼做。她的目光很平靜,這次我不退。
回公司後,她發現項目群的檔案夾被清空,所有她上傳的確認單和合同副本都不見了。問及原因,得到的回覆是服務器出問題。
那天下午,甲方的夏妍打來電話,聲音裡帶著猶豫,上次的事……我其實也冇辦法,他當時說臨時頂上是為了救場。
林嵐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我明白。你願意作證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最終夏妍說:我怕以後接不到活。
掛斷電話,林嵐看著螢幕發呆。窗外的雨還在下,樓下街道的水麵映出昏黃的路燈,像是一汪被攪渾的金色。
晚上十一點,OA係統彈出一條新通知——項目已由副總直接接管,林嵐被調離一線執行。她盯著那行字,手心裡那串鑰匙在燈光下閃著冷光,像是在提醒她,位置可以被收走,權力可以被剝奪,但界限不能被替換。
她合上電腦,台賬上的最後一行停在項目凍結,款項未付,筆尖懸在空中冇有落下。樓下的風帶著濕冷的氣息湧上來,吹得那串鑰匙輕輕撞在桌角,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仲裁前夜的空氣冷得像水,從窗縫鑽進來,帶著一股濕漉漉的涼意。林嵐坐在短租房的矮桌前,把厚厚一摞檔案按順序擺好:合同、變更確認單、OA審批截圖、聊天記錄、報價單對比表……每一份都用夾子固定,封麵上貼了清晰的標簽。
季衡最後一次通過視頻確認她的材料,明天的會議會有法務和甲方高層在場,副總肯定會狡辯,你隻需要照著時間線回答。
我明白。林嵐的語氣平靜,像是已經把所有情緒摺疊起來,收進了看不見的抽屜。
第二天的會議室燈光刺得人眼睛發澀。長桌一側坐著甲方的市場總監和法務,另一側是乙方副總、幾名項目組成員,以及林嵐。最前方的投影儀已經亮著,第一張幻燈片正是項目覆盤與風險清單。
林嵐起身,雙手自然地放在桌麵,開始陳述:從立項到大促前的所有變更,一一對應合同條款和審批記錄,每一次繞過流程的操作都被紅框標註。投影上的時間戳、審批人簽名、郵件原文一一呈現,冇有一句多餘的話。
副總在中途插話,說這是為了應對甲方的臨時需求,是正常的業務靈活性。林嵐不看他,隻把下一頁投出來——甲方OA係統的審批日誌,顯示有多次發起人與審批人不一致,甚至有空白審批的記錄。
甲方法務皺起眉頭,低聲和市場總監交換了幾句話。
她趁勢繼續,把報價單的對比表放到螢幕上,兩列數字幾乎完全一致,連四捨五入的誤差都相同,唯一的差彆是檔案頁眉的公司名稱。現場一陣低語。
周硯一直坐在她斜對麵,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直到她講完報價單,他纔開口:我承認,之前有些流程我默認她會扛,是我考慮不周。
這句話讓會議室短暫靜了幾秒。副總明顯不悅,語氣帶刺地說:既然是配合項目推進,為什麼要上綱上線到仲裁
林嵐抬眼看他,因為如果今天不說清楚,明天還會有人這樣做。
螢幕上的最後一頁是改進建議,條款簡潔明瞭:所有變更需書麵審批;審批人必須與發起人一致並留痕;所有執行需對外公示。
市場總監看著她,緩緩點頭,這些建議,我認為有必要落實。
會議的最後,甲方宣佈更換乙方項目對接人,暫停與副總相關的合作條線,項目付款按合同執行。副總臉色鐵青地收拾檔案,轉身離場。
散會後,會議室隻剩下零星幾個人。周硯走到林嵐麵前,把一把熟悉的車庫鑰匙放在桌上,以後我不會再用它當成留人的方式。
林嵐看了他一眼,冇有伸手去拿。她從包裡掏出那串陌生編號的鑰匙,放在旁邊,兩把金屬在桌麵輕輕碰撞,發出一聲脆響。
走出大樓時,風從江麵吹來,帶著微涼的潮氣。城市的燈光映在水麵上,一閃一閃。林嵐低頭看著空著的掌心,突然覺得輕了許多。她知道,這一局,她贏回的不隻是流程和規則。
仲裁結束後的第三天,上海的雨終於停了。天空像被水洗過一樣乾淨,陽光透過雲層落在街道的水窪裡,反射出細碎的光。林嵐搬進了新的租處——一間朝南的小公寓,窗下是一條安靜的街,晚上有一盞常年亮著的路燈。
她把書一本本碼進書架,把最後一個紙箱拆開,裡麵是台賬、合同副本和幾本舊筆記本。她把這些放在書桌最下層的抽屜裡,鎖好,像是在給過去做一個有形的封存。
當天晚上,小團隊的人約她吃飯。餐桌上,大家談笑間的氣氛比以前輕鬆了許多,冇有了那種隨時會被任務打斷的緊繃感。有人提起項目的結局,有人問她接下來打算做什麼。林嵐笑著說,暫時會以自由顧問的身份接單,挑自己願意做的項目,也許還會去外地出差。
散場時,沈瑜拉著她在街角停下,遞過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新家的喬遷禮。林嵐打開一看,是一把小巧的銅鑰匙,鑰匙柄上刻著一行細字:僅在約定時刻使用。她愣了一瞬,隨即笑了,那笑意在夜色裡慢慢綻開。
第二天,她把那把銅鑰匙掛在書桌前的軟木板上。下麵釘著的,是一份簡潔的規則清單:工作與非工作時間的邊界、需求變更必須書麵確認、情緒爭議24小時後再溝通。這幾條看似簡單,卻是她用無數次被忽視、被推開的經曆換來的。
周硯在她搬家那天打來電話,說他這段時間會去外地做內部合規整改,等回來再約她吃飯。電話那頭的聲音比以往柔和,他冇提過去的事,隻說了一句:規則寫下來了,就儘量彆再破。
林嵐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那串曾經隨身帶著的備用鑰匙上。它靜靜地躺在抽屜裡,不再冰涼刺手,像是已經失去了曾經的重量。她冇有丟掉它,也冇有再用它去開任何一扇門。
傍晚的時候,她走到江邊。晚霞鋪滿水麵,風帶著淡淡的鹹味,吹亂了她的發。她想起第一次深夜救火回家時的自己,想起茶水間昏黃的燈光下,那句以後你晚了直接放這兒的隨口之言。那時候的她,把這種被需要當作了一種被肯定,如今回頭看,不過是換了一個形式的支配。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新項目的邀約郵件。她點開,裡麵附著詳細的合作條款和時間表,清晰到每一項都標明瞭責任方和交付時間。林嵐笑了,回覆了一個可以,然後把手機收進外套口袋。
江邊的風漸漸停了,路燈一盞一盞亮起來。她沿著步道往回走,腳步不急不緩。轉過街角的時候,她看見前方那盞路燈下,落著一小片金色的葉子,在微光裡輕輕晃動。她停了一瞬,伸手把它撿起來,夾進隨身的本子裡。
回到家,窗外那盞燈正亮著,光透過窗簾,落在桌麵和那把銅鑰匙上。林嵐坐下來,翻開本子,把那片葉子壓在規則清單旁邊,像是在為這一階段畫上一個溫和而堅定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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