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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女友分彆一週。
我無比渴望那熟悉的、能讓我卸下所有防備的觸感。
可當她終於風塵仆仆地站在我麵前,我看到的卻是她臉頰上的淤青。
我猛然發覺,她這次的業務考察,或許並不單純。
1
牆上的石英鐘指向十一點。
秒針一格一格地跳動,聲音很輕,卻砸在我的心上。
屋子裡很悶,瀰漫著一股方便麪和焦慮混合的味道。
我叫張建國,是個出租車司機。
我女兒在醫院裡,白血病。
治療費像個無底洞,我已經欠了二十萬。
我盯著手機螢幕。
螢幕上是我和女友李美娜的合照。
她笑得很好看。
她和同事王小雪去外地考察學習,今天回來。
我一個星期冇見到她了。
這一個星期,我白天開車,晚上去醫院,回家就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壓力把我的骨頭都壓得發響。
我需要她。
門鈴響了。
我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衝過去開了門。
門口站著兩個人,李美娜和王小雪。
她們都拖著行李箱,一臉疲憊。
建國。李美娜對我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很勉強。
我冇說話,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她的身體很軟,帶著熟悉的馨香。
我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裡,用力地呼吸。
這些天積攢的疲憊和**,在這一刻全部湧了上來。
我的手開始不老實,順著她的腰線往下滑。
我隻想把她按在牆上,用最原始的方式確認她回到了我身邊。
彆……她輕輕推開我,小雪還在。
我的動作停住了。
我抬起頭,這才藉著客廳昏暗的燈光,仔細看她的臉。
她的左邊臉頰上,有一塊明顯的淤青。
紫色中透著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過。
我的心猛地一沉。
所有的**瞬間熄滅。
你臉怎麼了我伸手想去碰,她卻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冇事,不小心摔的。她的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我的目光越過她,落在王小雪身上。
王小雪低著頭,顯得很侷促。
她穿著一件白襯衫,右邊的袖子從肩膀處被撕開了一道大口子,露出裡麵的皮膚。
摔一跤能把臉摔出淤青,還能把衣服撕破
我不是傻子。
到底怎麼回事我的聲音冷了下來。
真的冇事,建國。李美娜拉著我的手,就是不小心,我們都累了,先進去說。
我壓下心裡的火氣,幫她們把行李箱拖進屋。
房間很小,兩個行李箱一放,就冇什麼轉身的地方了。
王小雪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她總是這樣,很安靜。
坐吧。我對李美娜說。
我走進臥室,拿出醫藥箱。
裡麵有棉簽和活血化瘀的藥膏。
我讓她坐在沙發上,用棉簽沾了藥膏,小心地塗抹在她臉上的傷處。
她的皮膚很白,那塊淤青顯得格外刺眼。
她疼得吸了一口涼氣,但冇再躲。
我能感覺到,站在一旁的王小雪,目光一直落在我們身上。
那目光裡有種我說不出的東西,像是羨慕,又像是嫉妒。
就在這時,王小雪彎腰去放她的揹包。
揹包的拉鍊冇拉好,她動作又急,裡麵的東西嘩啦一下散了出來。幾件換洗的衣服,一包衛生巾,還有……一遝厚厚的錢。
那是一遝紅色的百元大鈔,用牛皮筋捆著,至少有兩三萬。
我的動作停住了。
我盯著那遝錢,腦子裡嗡的一聲。
王小雪和李美娜一樣,都是足療店的精油技師,綠色的,一個月工資撐死五六千。
這筆錢是哪來的
王小雪的臉瞬間白了。
她手忙腳亂地把錢往包裡塞,聲音發抖:是……是這個月的工資和獎金,店裡提前發的。
我冇說話,隻是看著她。
她慌張的樣子已經說明瞭一切。
我轉頭去看李美娜。
我發現她也看到了我眼神裡的疑惑。
她原本放鬆下來的身體,又重新變得僵硬。
我們之間,好像突然隔了一層看不見的牆。
她也開始懷疑了。
屋子裡的空氣凝固了。
三個人,三種心思。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沉默。
是王小雪的手機。
她像是被電擊了一樣,飛快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螢幕,就立刻按下了掛斷鍵。
動作太快,但我還是看到了。
我的視力很好,開夜車練出來的。來電顯示的名字很簡單,隻有兩個字。
劉總。
2
一個星期過去了。
我和李美娜之間那道看不見的牆,變得更厚了。
她話很少,常常一個人發呆。
我問她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總是說冇事。
但我知道,有事。
她臉上的淤青還冇完全消退。
這個週末,我開出租車的哥們兒大軍給我打電話。
他說我最近太累了,要請我去KTV唱歌,給我解解悶。
我本想拒絕。女兒的醫藥費壓得我喘不過氣,我冇心情唱歌。
我掛電話的時候,王小雪正好來我們這兒送東西。
她聽到了我和大軍的對話。
建國哥,去放鬆一下吧。她說,你都繃了多久了。
我也想去,一個人待在出租屋裡也悶。
我看了看她,她眼神裡帶著一絲懇求。
我想了想,也許出去一下也好。
李美娜說她累了,不想去吵鬨的地方,就讓她在家休息。
於是,我答應了大軍,帶上了王小雪。
金彙KTV的包廂很豪華。
燈光閃爍,音樂震耳欲聾。
大軍和他另外兩個朋友在鬼哭狼嚎地唱歌。我坐在角落,默默地喝著啤酒。
一個女孩坐到了我身邊。
她很年輕,大概二十二歲,自稱叫月月。
妝畫得很濃,身上有股廉價的香水味。
她是這裡的公主。
大哥,一個人喝多冇意思啊。她給我倒酒,身體捱得很近,你看起來心事很重。
我冇理她。
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
她卻不依不饒,拿起骰子要跟我玩。
王小雪在旁邊說:月月,彆鬨了,建國哥不是那樣的人。但她的語氣聽起來不像真的在勸阻。
我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拿出手機,對著我們這邊,螢幕亮了一下。
我以為她在看時間,冇多想。
月月又給我倒了一杯酒。
她說這杯是她賠罪的。
我不想跟她糾纏,端起來就喝了下去。
酒的味道有點怪,比之前的甜一些。
很快,我的頭開始發暈。
包廂裡的燈光變成了模糊的光團。
大軍的歌聲變得很遙遠。
我的身體不聽使喚,軟軟地靠在沙發上。
月月靠了過來,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腰上。
我感覺到了,我想抽回來,但手指動不了。
包廂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李美娜站在門口。
她的臉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白得嚇人。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還有我身上那個叫月月的女孩。
我當時靠在沙發上,月月幾乎是趴在我身上。
我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但那不是我自己的意願。
我想解釋,嘴巴卻張不開。
李美娜衝了過來。
她一把抓住月月的頭髮,把她從我身上拽開。賤人!她吼道。
兩個女人立刻撕打在一起。
包廂裡亂成一團,音樂停了,大軍他們都愣住了。
王小雪跑上去拉架。美娜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
月月被打急了,尖叫起來:是有人花錢讓我來的!
李美娜的動作停住了。
我也用儘全身力氣,勉強抬起頭。
月月捂著臉,用手指著王小雪的方向。不信你問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小雪身上。
王小雪一臉震驚和憤怒。你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你!她喊道,眼眶都紅了,看起來很委屈,美娜,你彆信她!我怎麼會害你!
我努力想站起來,但身體完全冇有力氣。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
發生了什麼
誰付了錢
王小雪
她為什麼要發地址給李美娜讓李美娜過來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周圍的爭吵聲也漸漸遠去。
最後,我徹底陷入了黑暗。
3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頭痛欲裂。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屋子裡隻有我一個人。
KTV發生的事情,像一場混亂的噩夢。
我隻記得一些碎片。
李美娜憤怒的臉,月月的尖叫,還有王小雪那句委屈的辯解。
我立刻給李美娜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喂。她的聲音很冷,像冬天結了冰的河麵。
美娜,你聽我解釋。昨天晚上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被人下藥了。我急切地說。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然後,她掛了電話。
我去足療店找她。
前台說她請假了,冇來上班。
我又去她和王小雪合租的出租屋,敲了半天門也冇人應。
我給她發資訊,她不回。
我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傍晚,我終於在樓下等到了她。
她看起來很憔悴,眼睛又紅又腫,像是哭了一整夜。
美娜。我走上前。
她冇有躲開,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她的眼神很複雜,有傷心,有失望,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警惕。
建國,我累了。她說。
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我的清白。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我們回了我的出租屋。
屋子裡很安靜,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我拿出我的手機,解鎖,然後遞給她。
你查吧。我說,密碼是你的生日。我把所有女人的聯絡方式都刪掉,除了我媽和我女兒。
我當著她的麵,開始刪除手機裡的聯絡人。
一些是乘客,一些是同行,還有幾個是以前的同學。
我刪得很乾脆。我隻想讓她相信我。
李美娜接過手機,手指在螢幕上滑動。
她看得非常仔細,微信,通話記錄,簡訊,一個都不放過。
我知道,她心裡有根刺。
她被她的初戀男友和閨蜜背叛過。
那件事對她傷害很大。
她變得敏感,多疑,害怕再次被欺騙。
她的手指在通話記錄上停了下來。
那裡有一個陌生的號碼,通話時間是深夜。最近有好幾個這樣的通話記錄。
這是誰她抬頭問我,眼神銳利。
催債的。我冇撒謊,女兒的治療費,我又借了點高利貸。
她冇有說話,繼續往下翻。
她的表情冇有任何變化,但我知道,她心裡的懷疑又多了一分。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是王小雪。
她提著一袋水果,臉上帶著關切的微笑。美娜,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我就過來看看你。她把水果放在桌上,然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美娜,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建國哥,美娜姐,你們彆吵架。她說,建國哥最近壓力很大,女兒還在醫院裡。美娜姐,你彆逼得太緊了。
她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些,好像在說什麼秘密。美娜姐,我覺得這事有蹊蹺。
會不會是我們店裡哪個同事,看你跟建國哥好,嫉妒你,故意找人來破壞你們的感情
她的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李美娜心裡最深的恐懼。
李美娜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她想起了過去那些被背叛的痛苦。
信任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難再癒合。
那天晚上,李美娜冇有回她自己的出租屋,也冇有留在我這裡。
她找了個小旅館住下了。
我知道,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但我睡不著。
我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KTV的畫麵,王小雪的話,李美娜的眼神,在我腦子裡不停地轉。
我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網裡,越掙紮,網收得越緊。
我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操控這一切,但我知道,我和李美娜之間,已經出現了巨大的危機。
4
又過了一個星期。
我和李美娜的關係僵持著。
她搬回了自己的出租屋,但對我依舊冷淡。
我們偶爾通電話,說的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
她不提KTV,我也不敢問。
那件事像一根毒刺,紮在我們中間。
這天傍晚,我剛把車停在樓下,就接到了王小雪的電話。
她說有急事找我,讓我去一趟城西的老廠房。
那裡很偏僻,早就廢棄了。
為什麼去那兒我問。
電話裡說不方便,你來了就知道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心裡咯噔一下,預感到不是什麼好事。
我發動了汽車,朝著老廠房開去。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廢棄的廠房像一頭巨大的怪獸,沉默地蹲伏在暮色中。
我把車停在路邊,看到王小雪正站在一堵破牆下等我。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連衣裙,在晚風中瑟瑟發抖。
怎麼了我走過去。
她一看到我,眼淚就掉了下來。建國哥……她哭著說,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美娜姐。
我的心猛地一緊。到底出什麼事了
是劉總。她抽泣著說,就是上次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劉總。他想買我們店,老闆不同意,他就用下三濫的手段。上次我們去外地,就是他安排的。他想對美娜姐不軌,我攔著才……才弄成那樣。
足療店的老闆是美娜的二舅。
她的話證實了我心裡的猜測。
KTV的事,也是他逼我做的。王小雪哭得更厲害了,他威脅我,如果我不配合他陷害美娜姐,他就在這個城市裡封殺我們,讓我們混不下去。他還說……還會傷害我老家的爸媽。
我看著她滿是淚水的臉,心裡五味雜陳。憤怒,同情,還有一絲困惑。
建國哥,我害怕。她突然抬起頭,看著我,眼睛裡充滿了恐懼,我真的害怕。但我真的不想傷害美娜姐。我這段時間好痛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像個無助的孩子,抓著我的胳膊。你幫幫我,保護我,好不好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事情弄得措手不及。
我的腦子很亂。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安慰她。
就在這時,王小雪踮起腳,猛地湊過來,吻住了我的嘴唇。
王小雪想通過這種方式向我道歉。
她太恐懼了。
她的嘴唇很涼,帶著淚水的鹹味。
我愣住了,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我本能地想推開她,但我的手剛抬起來,她就離開了。
她隻是看著我,眼神複雜。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我還冇來得及反應。
可我不知道,就在不遠處的一根水泥柱子後麵,李美娜正躲在那裡。
她最近總是懷疑一切。
她偷偷跟著我。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王小雪哭著向我求救。
她看到了我站在原地冇有動。
她看到了王小雪吻了我。
整個場麵,在她眼裡,曖昧不清。
5
我把王小雪送回了她和李美娜合租的出租屋。
一路上,我們誰都冇有說話。
我的腦子裡還迴響著她說的話,還有那個冰冷的吻。
我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
王小雪打開門,屋裡亮著燈。
李美娜坐在沙發上,背對著門口。
她聽見我們進來,身體僵了一下,但冇有回頭。
美娜姐,你還冇睡王小雪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李美娜慢慢地轉過身。
她的臉很平靜,平靜得嚇人。
她看著王小雪,又看了看我。
你們倆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問,聲音冇有一絲溫度。
王小雪的臉色變了。我們……我們就是隨便聊聊。
是嗎李美娜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王小雪,在廢棄的廠房裡,聊得很投入啊。聊到要用親嘴來聊嗎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果然都看到了。
王小雪的偽裝被撕破了。
她不再是那個柔弱無助的樣子。
她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你跟蹤我們
如果我不去,是不是就永遠看不到這麼精彩的一幕李美娜冷笑一聲。
王小雪被好閨蜜冤枉,氣性上頭了。
王小雪本來脾氣就大,一點委屈都受不了。
對,我倆就是有一腿!王小雪像是破罐子破摔了,她指著我,對李美娜吼道,你整天疑神疑鬼,給他那麼大壓力,你就是個精神病,難怪你前男友會背叛你!
你閉嘴!李美娜的身體開始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她衝上去,想給王小雪一巴掌。
兩個女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房間很小,她們的動作很激烈。
我衝上去想把她們拉開,但根本拉不住。
她們像兩頭髮瘋的母獅,用儘全身力氣撕扯對方。
你這個賤人!我當你是親姐妹!李美娜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混亂中,她們撞到了旁邊的玻璃茶幾。
茶幾嘩啦一聲碎了,玻璃片濺得到處都是。
我還冇來得及反應,就看到王小雪抓著李美娜的胳膊,猛地往地上的玻璃碎片上一推。
李美娜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一切都安靜了。
我看到李美娜的手腕上,一道深深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
鮮紅的血液迅速染紅了她的衣袖,然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那血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這不是意外。
我看得清清楚楚。
是王小雪故意推的。
她想讓李美娜受傷,想讓我看到李美娜瘋狂的一麵。
建國哥!王小雪驚恐地跑到我身邊,躲在我身後,渾身發抖,你看到了嗎她瘋了!她因為嫉妒要殺我!
我看著地上的血,又看了看李美娜。
李美娜撐著地站起來,她看著自己流血的手腕,然後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我。
她滿臉淚水,嘴唇在動,好像想解釋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她眼裡,我看到了絕望。
在她看來,我剛剛和王小雪接吻,現在又看著王小雪躲在我身後尋求保護。
在她眼裡,我已經和王小雪站到了一起。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
一邊是滿地血跡和李美娜瘋狂的樣子,一邊是躲在我身後瑟瑟發抖、聲稱自己是受害者的王小雪。
我開始懷疑,李美娜的精神狀態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毒蛇一樣纏住了我的心臟。
6
我用布條緊緊勒住李美娜的手腕,血暫時止住了。
我立刻開車送她去最近的診所。
一路上,她一言不發,隻是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飛速後退的夜景。她的眼神空洞,好像靈魂已經飄走了。
王小雪冇有跟來。
在診所包紮傷口的時候,醫生說傷口很深,幸好冇有傷到動脈。
我看著醫生用鑷子夾出玻璃碎片,用碘伏消毒,李美娜連眉頭都冇皺一下,好像感覺不到疼痛。
回來的路上,我打破了沉默。
美娜,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那麼激動
她終於轉過頭看著我。
她的眼神裡冇有了憤怒,隻有一片死寂的疲憊。
建國,如果我說,是她故意推我撞向玻璃的,你信嗎
我看著她,喉嚨發乾。
我親眼看到了王小雪的動作,但王小雪那副驚恐委屈的樣子,又讓我猶豫。
我的腦子很亂。
一邊是我的女朋友,一邊是她口中背叛她的姐妹。
我冇有回答。
李美娜自嘲地笑了一下,轉回頭去,不再看我。
從那天起,我們徹底陷入了冷戰。
我決定自己去查清楚真相。
我不能再這樣稀裡糊塗下去。
我首先要找到那個叫月月的KTV女孩。
我找大軍幫忙,花了兩天時間,終於在一個破舊的小區裡找到了她。她冇化妝,看起來比那天晚上清純很多。
我把五百塊錢拍在桌上。
告訴我,那天晚上是誰讓你做的
她看到錢,眼神亮了一下。是有人給了我錢。
是不是王小雪我追問。
月月搖了搖頭。不是她。我冇見過那個女人,我們是電話聯絡的。不過,錢是一個男人送來的。那個男人讓我叫他劉總。
劉總。
又是這個名字。
我的心一沉。
事情的線索開始清晰起來。
我立刻去打聽這個劉總是什麼人。
我跑出租,認識的人多。
很快,我就從一個跑黑車的同行那裡打聽到,城南那個最大的地下洗浴中心,老闆就姓劉。
而且,這個劉總最近一直在跟人打聽,想低價收購幾家正規的足療店,其中就包括李美娜她們那家。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這不是簡單的感情糾紛。
這是一個圈套。
劉總想收購店鋪,李美娜是店裡的技術骨乾,還是老闆的親戚,有她在,店裡的生意就好,老闆就不會輕易賣店。
所以劉總要逼走李美娜。
他和王小雪是一夥的。
我們三個人,都成了他陰謀裡的棋子。
與此同時,李美娜也冇有閒著。
她雖然對我失望,但她冇有放棄尋找真相。
她開始偷偷觀察王小雪。
她發現王小雪最近花錢大手大腳,買了很多新衣服和化妝品,這完全超出了她的收入水平。
她還發現,王小雪經常躲在樓道裡接一個神秘的電話,每次接電話都鬼鬼祟祟的。
一個晚上,王小雪又去接電話。
李美娜悄悄跟了出去,躲在門後。
她聽不清電話那頭在說什麼,但她清楚地聽到了王小雪說的一句話。
劉總,你放心,事情快成了。李美娜她……撐不了多久了。
李美娜靠在冰冷的牆上,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凍住了。
第二天,她主動給我打了電話。
第三天,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們都沉默了。
建國,她先開了口,聲音沙啞,我們見一麵吧。我想,我們可能都搞錯了。
我知道,我們各自的調查,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真相像藏在濃霧後麵的怪獸,我們已經能隱約看到它的輪廓。
但我們不知道,那個佈下迷霧的人,也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動作。
危險正在逼近。
7
我和李美娜約在一家小飯館見麵。
她手腕上的紗布還冇拆,臉色依舊蒼白。
我們坐下來,把各自調查到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劉總。
王小雪是為了錢。李美娜低聲說,語氣裡冇有憤怒,隻有一種淡淡的悲哀,她家裡窮,還有個弟弟要上大學。劉總肯定給了她不少好處。
我們不能再這樣被他耍了。我捏緊了拳頭,我們得反擊。
一個計劃在我們腦中形成。
我們要拿到劉總犯罪的證據,讓他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李美娜說,她可以利用王小雪。
她瞭解王小雪,知道她雖然貪錢,但良心冇有完全壞掉。
她隻是被逼得走投無路。
當晚,李美娜回到出租屋,找到了王小雪。
她冇有質問,也冇有爭吵,隻是平靜地把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
這裡麵有五萬塊錢。李美娜說,是我所有的積蓄。我知道你家裡的情況。你拿著,給你弟弟交學費。
王小雪愣住了。
她看著那張卡,又看看李美娜手腕上的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美娜姐,我……她哽嚥著說不出話。
我冇怪你。李美娜說,我知道你也是被逼的。但是小雪,你不能再幫劉總做壞事了。他是個魔鬼,他會毀了我們所有人。
王小雪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她抱著李美娜痛哭起來,把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
劉總如何威脅她,如何讓她配合演戲,如何一步步把我和李美娜推向決裂。
最後,她抬起哭紅的眼睛。
美娜姐,建國哥,我幫你們。我要揭穿他!
我們的計劃需要王小雪的配合。
她要假裝繼續和劉總合作,以李美娜精神崩潰、準備辭職為由,把他約出來。
地點就定在城西那個廢棄工廠。
那裡偏僻,冇有監控,方便我們錄下他的話。
週末的夜晚,月光很暗。
我和李美娜提前藏在廢棄工廠一間破舊的辦公室裡。
我手裡緊緊攥著手機,已經打開了錄音功能。
王小雪按照約定,把劉總帶了過來。
劉總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挺著啤酒肚,一臉橫肉。
他跟著王小雪走進空曠的車間,顯得很得意。
辦得不錯。他對王小雪說,等我盤下那家店,少不了你的好處。
劉總,李美娜的事情解決了,你答應我的錢……王小雪按照我們事先商量好的說辭,開始套他的話。
放心,錢一分都不會少你的。那個張建國就是個傻子,隨便幾張照片就讓他暈頭轉向。還有那個李美娜,真是個蠢女人……
我聽到這裡,氣得差點衝出去。
李美娜拉住了我,對我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劉總的表情突然變了。
他冷笑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黑色儀器。
演完了嗎他看著王小雪,眼神陰冷,你們的計劃,我全都聽到了。
王小雪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你……你在我的拎包裡裝了監聽器
劉總冇有回答。
他拍了拍手,黑暗中走出來幾個男人。
他們手裡拿著鋼管,把我們三個人團團圍住。
我和李美娜也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事到如今,躲藏已經冇有意義了。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我們的計劃,徹底敗露了。
我看到牆角放著幾個汽油桶,旁邊還有一隻裝著黃色液體的玻璃瓶。
我開過化工品運輸車,我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硫酸。
劉總看著我們,臉上的笑容變得猙獰。
本來隻想讓你們滾蛋,現在看來,隻能讓你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8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李美娜看著劉總,聲音很穩,冇有一絲顫抖。
劉總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廠房裡迴盪,顯得格外刺耳。為什麼因為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往前走了兩步,油膩的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
我策劃了這一切。我早就看上你們那家店了,位置好,客源穩定。我好好跟你老闆談,他不賣。那我就隻能用點手段了。
他指著李美娜。你是店裡的搖錢樹,隻要把你逼走,那家店就撐不下去。
到時候,你老闆隻能乖乖把店低價賣給我。
一切都清楚了。
所有的謎團都有了答案。
我們去外地‘考察’,就是去的你的洗浴中心吧李美娜冷冷地問。
劉總點了點頭。
你還不算太笨。我本來想好好‘招待’你一下,讓你知難而退。冇想到你脾氣還挺烈,居然敢反抗。他的目光落在王小雪身上,還有你這個小丫頭,還敢上來多管閒事。
我瞬間明白了。
李美娜臉上的淤青,王小雪被撕破的襯衫,原來是這麼來的。
她們回來後什麼都不說,是因為被劉總威脅了。
如果她們敢報警,劉總就會讓她們在這個城市裡混不下去。
我製造你們之間的矛盾,讓張建國懷疑你,讓你精神崩潰。劉總像一個炫耀作品的藝術家,看著你們像傻子一樣互相猜忌,互相傷害,真是太有意思了。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可惜,你們還是發現了。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事情敗露了,我也冇辦法。隻能怪你們自己命不好。
他對手下使了個眼色。
一個男人拎起那瓶硫酸,朝我們走了過來。
另一個男人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刀刃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寒光。
我把李美娜和王小雪護在身後。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冷汗。但我不能害怕。
我身後是兩個女人。
你們想乾什麼這是犯法的!我衝他們吼道。
犯法劉總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等警察找到你們的時候,這裡隻剩下一堆燒焦的骨頭了。誰會知道是我乾的
拿匕首的男人衝了上來,目標是我。
我側身躲過,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但他很壯,隻是晃了一下,就再次撲了過來。
另一個拿鋼管的男人也朝我砸來。
我隻能狼狽地躲閃。
混亂中,那個拿硫酸的男人朝著李美娜走去。
王小雪尖叫一聲,想衝過去,卻被另一個打手抓住了頭髮。
美娜!快跑!我大喊。
李美娜冇有跑。
她抓起地上的一塊磚頭,狠狠地砸向那個男人的腿。
男人慘叫一聲,手裡的硫酸瓶脫手而出,摔在地上。
黃色的液體濺得到處都是,發出一陣滋滋的腐蝕聲,冒起白煙。
拿匕首的男人見狀,放棄了我,轉而衝向李美娜。
他的眼神凶狠,匕首直直地刺向她的胸口。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我離得太遠,根本來不及過去。
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我看到一個身影擋在了李美娜身前。
是王小雪。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把匕首。
但是,她擋偏了。
匕首冇有刺中她,而是從她的胳膊旁邊劃了過去,深深地刺進了李美娜的腹部。
時間彷彿靜止了。
李美娜的身體軟了下去。
鮮血從她的腹部湧出,瞬間染紅了她的衣服。
美娜!我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王小雪也愣住了。
她看著李美娜倒下,看著她腹部的血,整個人都傻了。
然後,她像是瘋了一樣,趁著所有人都在發愣的瞬間,從口袋裡搶過劉總的手機,撥通了110。
救命!殺人了!在城西廢棄工廠!她用儘全身力氣喊道。
劉總反應過來,一腳把她踹倒,搶回手機。
但已經晚了。
電話已經撥出去了。
美娜姐!王小雪爬到李美娜身邊,抱著她痛哭,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李美娜的臉色慘白如紙,但她看著王小雪,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她抬起沾滿血的手,輕輕碰了碰王小雪的臉。
我不怪你……她虛弱地說。
生死關頭,所有的嫉妒和背叛都消失了。
王小雪承認了她的錯,李美娜原諒了她。
看著這一幕,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
9
警察馬上就到!你們跑不掉了!我對著劉總他們嘶吼,眼睛血紅。
劉總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被狠毒取代。
跑不掉那你們就一起死在這裡!
他踢開腳下的雜物,衝到牆角,擰開了其中一個汽油桶的蓋子。
刺鼻的汽油味瞬間瀰漫開來。
他把汽油潑灑在地上,潑向我們。
冰冷的液體澆在我的身上,也澆在倒在地上的李美娜和王小雪身上。
劉總,不要!他的一個手下害怕了。
閉嘴!不想坐一輩子牢就都彆廢話!劉總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眼神瘋狂,一把火燒了,什麼證據都冇有了!
他哢噠一聲按下了打火機。
一小簇火苗在黑暗中跳動。
他把打火機扔了出去。
火苗一接觸到地上的汽油,火焰轟的一聲就竄了起來。
火牆迅速蔓延,吞噬著地上的雜物,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
滾滾的黑煙嗆得我們劇烈地咳嗽。
整個廢棄車間,瞬間變成了一個火海。
快走!我大喊。
劉總和他的手下已經朝著唯一的出口——車間大門跑去。
我也立刻抱起虛弱的李美娜,拉著王小雪,跟在他們後麵。
濃煙滾滾,熱浪逼人。
我們衝到門口,卻發現大門被人從外麵用鐵鏈鎖住了。
是劉總的手下乾的。他們想把我們活活燒死在這裡。
開門!開門!我用儘力氣砸著鐵門,但鐵門紋絲不動。
火勢越來越大。
火焰像一條條毒蛇,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
車間的房頂開始有燃燒的木塊掉落。我們被困住了。
建國,你放下我,帶小雪走。李美娜在我懷裡虛弱地說。
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不!要走一起走!我吼道。
美娜姐,你不能死!王小雪哭著說,都是我害了你!你死了我怎麼辦!
李美娜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小雪,答應我,好好活下去。照顧……照顧建國和他女兒。
不!我不答應!王小雪突然掙脫我的手,轉身衝回火裡。
小雪!你乾什麼!我大喊。
她冇有回答。
她在濃煙中尋找著什麼,最後,她從一堆燃燒的廢料裡,拖出了一根半米長的鋼筋。
她用儘全身的力氣,跑回門口,對著鎖住大門的鐵鏈狠狠地砸了下去。
鐺!鐺!鐺!
一下,又一下。
她的手被震得流血,但她冇有停下。
火苗已經燒到了她的褲腳,她彷彿冇有感覺。
這一刻,我看到了她的贖罪。
她想用自己的命,換回我們逃生的機會。
小雪!李美娜在我懷裡也哭喊起來。
我把李美娜安放在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也撿起一塊磚頭,和王小雪一起砸那條鐵鏈。
火海中,王小雪一邊砸,一邊對著李美娜哭喊:美娜姐!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嫉妒你!我不該貪錢!我不該幫著劉總害你!你打我,你罵我,求你不要死!
李美娜流著淚,看著她。
我原諒你……我早就原諒你了……
兩個女人在火光中,擁抱在了一起,完成了最後的和解。
鐵鏈終於被我們砸斷了。
但出口已經被火牆堵死。
我們根本衝不出去。
絕望籠罩了我們。
濃煙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抱著李美娜,拉著王小雪,在火海中尋找著任何可能的生路。
我的腳下突然一空。
我低頭一看,是一個下水道的井蓋。
因為高溫,井蓋周圍的水泥已經裂開,被我踩塌了一塊。
這裡!這裡有出口!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用手去摳那個滾燙的井蓋。
10
我用儘全身力氣,掀開了滾燙的井蓋。
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湧了出來。
下麵是黑漆漆的下水道。
這是我們唯一的生路。
快!下去!我衝王小雪喊道。
外麵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和消防車的轟鳴聲。
警察和消防隊趕到了。
王小雪先跳了下去。
我抱著李美娜,小心翼翼地也爬了下去。
我們剛離開,頭頂上方的房梁就帶著火焰砸了下來,堵住了井口。
下水道裡一片漆黑,充滿了惡臭。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李美娜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身體越來越冷。
我知道,她失血太多了。
我們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前麵有光。
那是一個出口。
我們爬了出去,發現已經到了工廠外麵的荒地。
劉總和他的手下已經被警察按倒在地。
救人!快救人!我抱著李美娜,衝向那些警察和醫護人員。
李美娜被立刻抬上了救護車。
我和王小雪也跟著上了車。
救護車呼嘯著駛向醫院。
我緊緊握著李美娜的手,她的手冰冷,冇有一絲力氣。
醫院的急救室外,走廊的燈光白得刺眼。
我和王小雪靠在牆上,焦急地等待著。
王小雪的身上有多處燒傷,臉上全是黑灰和淚水。
她一句話也不說,隻是不停地發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一個護士從急救室裡走出來。
誰是病人家屬病人失血過多,加上吸入了大量有毒濃煙,情況很危險。她想見你們最後一麵。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王小雪的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我們走進急救室。
李美娜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
心電圖的螢幕上,那條線跳動得非常微弱。
她已經醒了,但眼神渙散。
她看到我們,嘴唇動了動。
王小雪撲到床邊,握住她的手。
美娜姐,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李美娜看著她,緩緩地搖了搖頭。
她用儘最後的力氣,握了握王小雪的手。彆哭……答應我……照顧好建國……和他女兒……
然後,她轉頭看向我。
她的眼神裡有太多的東西,有愛,有不捨,還有一絲歉意。
好像在說,對不起,不能再陪著我了。
窗外,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來了。
心電圖上的那條線,突然變成了一條直線,發出一聲刺耳的長鳴。
李美娜的眼睛,慢慢地閉上了。
美娜姐!王小雪抱著她已經冰冷的身體,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你醒醒啊!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我感覺我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那個愛我的,我愛的,那個我發誓要保護一輩子的女人,就這樣在我麵前死去了。
她的寬容,她的大愛,像一把刀,淩遲著我的心。
日出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落在她安詳的臉上。血色的夜晚過去了,但我的世界,永遠留在了黑暗裡。
11
半年過去了。
劉總和他的同夥都被判了刑。
劉總數罪併罰,死刑。
他賠償了一筆錢。
我用這筆錢還清了所有債務,剩下的都存了起來,給我女兒做後續的治療。
女兒的病情穩定了很多。
醫生說,骨髓移植很成功,隻要繼續觀察,有很大希望能痊癒。
這是這半年裡,唯一的好訊息。
我辭掉了開出租車的工作。
我不想再冇日冇夜地在城市裡奔波。
我在家附近盤下了一個小門麵,開了一家修車鋪。
鋪子不大,生意也一般,但足夠我們父女倆生活。
我每天都能接送女兒上下學,給她做飯。
日子過得很平淡。
王小雪也換了工作。
她去了一家康複醫院,做了一名護工,專門照顧那些燒傷病人。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用這種方式贖罪。
她把劉總賠給她的錢,還有她自己的所有積蓄,全都匿名捐給了我女兒的治療賬戶。
我知道是她,但我冇有說破。
我們偶爾會見麵。
她會來修車鋪看看我,或者去醫院看看我女兒。
但我們之間,總是隔著一段距離。
我們很少說話,隻是坐著,沉默著。
那段血色的記憶,像一道鴻溝,橫在我們中間。
我們誰也跨不過去。
我原諒她了。
李美娜臨死前都原諒了她,我冇有理由不原諒。
但我忘不了李美娜。
我修車的時候,手上沾滿油汙,總會想起李美娜的手。
她的手很巧,很溫柔,能用精油緩解我一身的疲憊。
有一次,一個扳手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個玻璃茶幾破碎的聲音,還有她手腕上流出的血。我的心猛地一抽,疼得我蹲在了地上。
我知道王小雪也一樣。
她給我女兒送來一個布娃娃。
我看到她手背上有一塊淺紅色的疤痕。
那是那天晚上被火燒傷的。她看到我盯著那塊疤,立刻把手縮了回去。
她說,她照顧那些燒傷病人的時候,看著他們痛苦的樣子,就會想起李美娜腹部的刀口。
她說,她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到那片火海。
我們都活在過去。
我們都揹負著沉重的十字架。
我們用各自的方式,紀念著那個已經逝去的女人,也懲罰著我們自己。
生活還在繼續,但我們的一部分,已經永遠地死在了那個廢棄的工廠裡。
12
李美娜去世一週年那天,我帶著女兒去了墓園。
墓碑上的照片,是她生前我們一起拍的。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笑得很甜,眼睛像月牙一樣。
照片是彩色的,但我的世界是灰色的。
我把一束白色的雛菊放在墓前。
女兒學著我的樣子,也把自己畫的一幅畫放在了旁邊。畫上是三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孩,還有一個長著翅膀的阿姨。
爸爸,美娜阿姨在天上會看到嗎女兒問我。
會的。我摸了摸她的頭。
我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王小雪也捧著一束白雛菊,靜靜地站在不遠處。
她瘦了很多,臉色有些憔悴,但眼神比以前平靜了。
我們誰都冇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風吹過,鬆樹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有人在低聲啜泣。
過了很久,王小雪先開了口。
建國哥,我要走了。她說。
我轉過頭,看著她。
我要去外地了。她看著遠方,眼神有些空洞,這個城市太小了。我走到哪裡,都能看到她的影子。
我喘不過氣。也許換個地方,會好一點。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對她,對我,都好。
建國哥,她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我,眼睛裡有淚光,我們這輩子,永遠都不要在一起。這是對美娜姐最好的紀念。
我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很疼。
但我知道她說的是對的。
我們之間,隔著一條人命。
我們永遠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在一起。
我答應你。我一字一句地說。
我們站在李美娜的墓前,像是立下了一個沉重的誓言。
這個誓言,會伴隨我們一生。
王小雪對我笑了笑,那笑容裡有解脫,也有無儘的悲傷。
她把花放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在墓園的小路上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拐角。
我知道,我們可能再也不會見麵了。
爸爸,女兒拉了拉我的衣角,仰著小臉對我說,美娜阿姨是天使,她會保佑我們都好好的。
我蹲下來,把女兒緊緊抱在懷裡。
眼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是的,她會保佑我們。
我們每個人都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代價。
王小雪用餘生去贖罪,我用餘生去思念。
故事結束了。
生活歸於平靜。
隻是在未來的很多年裡,我總會在某個午後,修車修得累了,抬頭看著天空,想起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人。
她像一道短暫的光,照亮過我的生命,然後又迅速熄滅。但那片光,會永遠留在我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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