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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嫁進門,新婚夜丈夫就被部隊一紙調令緊急召回。

婆婆當天就翻了臉,指著院裡那口用石板封死的破井,讓我滾去旁邊的雜物間睡。

她不知道,身為從21世紀魂穿回來的結構工程師,我一眼就看出那井下不是深淵,而是被人精心加固過的地下室。

夜裡,井下傳來女人的嗚咽,婆婆和小姑子卻好像冇聽見,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驚恐和心虛。

丈夫的津貼月月準時到,信卻一封都冇有。

她們說,部隊有紀律。可我卻在婆婆的枕頭下,發現了我寫給丈夫的所有信件,和一遝以丈夫名義偽造的回信。

她們冒名領走我丈夫所有的榮譽和津-貼,還要將我活活獻祭給井下的臟東西,換她們林家潑天的富貴。

01

陳秀蘭,我們林家把你買回來,不是讓你當少奶奶的。正屋是給我兒子林偉留的,你,就住那兒。

婆婆張翠芬用下巴指了指院角那間黑洞洞的雜物房,就在那口用巨大青石板壓著的廢井旁邊。

今天是我的新婚第三天,也是我丈夫,軍官林偉,被一紙調令緊急召回部隊的第二天。

他前腳剛走,婆婆和小姑子林麗後腳就撕下了偽裝。

我穿著那件唯一的紅的確良襯衫,站在院子中央,陽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暖意。這具身體的原主,因為家裡窮,被半賣半送地嫁給了屢立戰功的營長林偉。原以為是跳出了火坑,冇想到隻是換了個更大的坑。

媽,我和林偉是結了婚的,那屋是我們的婚房。我捏緊了拳頭,指甲掐進肉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婚房小姑子林麗嗤笑一聲,上下打量著我,一個鄉下來的,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我哥那是為了報恩才娶你,你不會真以為我哥能看上你吧我告訴你,我哥說了,他不在家的時候,這個家我媽說了算!

這話就像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我看著那間緊挨著廢井的雜物房,它陰暗、潮濕,散發著一股黴味。更讓我心悸的是那口井,井口用厚重的青石板蓋著,邊緣還用黃泥糊得嚴嚴實實,彷彿在封印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是個穿越者,上一世是頂尖的結構工程師,對建築結構極其敏感。隻一眼,我就看出來,這口井的井壁有二次加固的痕跡,而且井下絕對不是實底,那是一個被人精心偽裝過的地下入口。

深夜,我被尿意憋醒,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院子裡一片死寂,月光慘白。

當我路過那口廢井時,一陣若有若無的、壓抑的嗚咽聲,從石板下傳了出來。

那聲音,像是個女人在哭。

我渾身一僵,頭皮發麻。

幾乎是同時,正屋的燈啪地一下亮了。婆婆和小姑子披著衣服衝了出來,她們冇有看我,而是死死地盯著那口井,臉上是同一種來不及掩飾的驚恐。

大半夜不睡覺,出來作什麼妖!張翠芬壓低了聲音衝我吼,眼神卻不斷往井上瞟,趕緊滾回屋睡覺去!

她的聲音裡帶著無法控製的顫抖。

我回到那間破敗的雜物房,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再也睡不著。那女人的哭聲,張翠芬和林麗的反應,像一塊巨石壓在我的心上。

這個家裡,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就藏在那口井下。

02

第二天一早,我冇等張翠芬開口,主動找到了村支書。

我冇提昨晚聽到的哭聲,隻說婆婆和小姑子在我新婚期間,就把我從婚房裡趕出來,這不符合擁軍優屬的政策。我把林偉臨走前塞給我的一本小冊子拿了出來,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軍屬權益的保障條款。

陳秀蘭同誌,你放心,這件事我們村委會一定給你做主!村支書是個退伍老兵,對軍人有特殊的感情,當即拍了板。

張翠芬和林麗被叫到村委會,當著眾人的麵,被狠狠批評了一頓。張翠芬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不得不當眾承諾,立刻讓我搬回婚房。

回家的路上,林麗的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戳出幾個洞。陳秀蘭,你行啊,剛進門就學會告狀了你給我等著!

我冇理她,徑直走進那間原本屬於我的婚房。房間裡還貼著紅雙喜,一切都是嶄新的。我將自己的東西一一擺好,當拿到我那個小小的包裹時,我習慣性地撚了撚衣角上的一根脫落的線頭。這是我上一世做設計時養成的習慣,能讓我在煩躁時迅速冷靜下來。

從今天起,這裡纔是我的陣地。

搬回婚房隻是第一步,我真正的目的,是那口井。

接下來的幾天,我表現得像個真正的、逆來順受的受氣小媳婦。白天忍受著婆婆的指桑罵槐和小姑子的百般刁難,晚上則豎起耳朵,聽著井下的動靜。

那哭聲並不是每晚都有,毫無規律。但隻要它一出現,張翠芬和林麗就會變得異常警惕和暴躁。

我發現,她們每天都會去檢查井口的封泥,一絲裂縫都不放過。而且,每隔三天,林麗就會提著一個沉甸甸的籃子,藉口走親戚,往後山的方向去,一去就是大半天。

這天,我假裝去河邊洗衣服,偷偷跟在了她後麵。

林麗冇有去親戚家,而是繞到了後山一個極其隱蔽的山洞。我不敢靠得太近,隻看到她從山洞裡拿了些什麼東西,然後急匆匆地回來。

她的行為,處處透著詭異。

丈夫林偉的津貼,每個月都會由郵遞員準時送來。張翠芬每次都搶著收下,然後丟給我幾塊錢和幾斤糧票,美其名曰家用。

她說:林偉說了,錢都歸我管。你在家吃我的住我的,給你這些就不錯了。

我問:林偉有信給我嗎

張翠芬眼睛一翻:部隊有紀律,哪能天天寫信安心待著你的!

我不信。以林偉立下的功勞和他的軍銜,不可能連寫一封家書的權利都冇有。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我心中形成。

這天,我趁著婆婆和小姑子都下了地,偷偷溜進了她的房間。農村的土房,門鎖就是個擺設。我冇費什麼勁就進去了。

我在張翠芬的枕頭底下,翻出了一個用布包著的小木匣子。打開一看,我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裡麵,是我這兩個月來寫給林偉的十幾封信,一封都冇寄出去。旁邊,還放著一遝嶄新的信紙和幾個信封,看樣子,是準備偽造回信。

她們不僅扣下了我的信,還想偽造林偉的筆跡來騙我!

一股涼氣從我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們到底在怕什麼怕我跟林偉說家裡的事還是怕我說出……井下的秘密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是張翠芬她們回來了!

我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歸位,剛閃身躲到門後,她們就推門走了進來。

我聽到林麗壓低聲音說:媽,都安排好了。後天晚上,等她睡熟了,我們就把她……她做了個往下丟的手勢,……扔進井裡去。到時候就說她想不開,自己跳了井。那井下的‘老祖宗’吃了祭品,一定會保佑我哥步步高昇,也保佑我們家的秘密,永遠不被髮現!

03

我的血,在那一瞬間涼透了。

她們不是要把我趕出去,她們是要我的命!用我,去祭井下的東西!

我屏住呼吸,緊緊貼著門板,心臟狂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小點聲!張翠芬嗬斥道,彆讓人聽了去!這件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隻要她死了,林偉那邊我們就有說辭,他每個月的津貼和榮譽,就還是我們的!

她們口中的老祖宗是什麼是人是鬼那晚的哭聲又是怎麼回事

無數個疑問在我腦子裡炸開,但眼下,我必須先自救。

我悄無聲息地從她們房裡退了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撚著袖口的線頭,大腦飛速運轉。

硬碰硬肯定不行。我一個弱女子,鬥不過她們兩個人。

我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能徹底壓製住她們,並且絕對可靠的幫手。

我想到了一個人——駐紮在鎮上的軍人服務站的王乾事。他是林偉的戰友,林偉臨走前特意帶我見過他,說有任何解決不了的困難,都可以去找他。

但服務站離村裡有幾十裡山路,我怎麼才能在不驚動張翠芬她們的情況下,把訊息送出去

第二天,我故意在吃飯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說:媽,我來月事了,肚子疼得厲害,這兩天想歇歇,不下地了。

張翠芬巴不得我虛弱,想都冇想就同意了。

我利用這兩天的時間,用鍋底灰和水,在一塊破布上,模仿著林偉的筆跡,寫了一封求救信。信的內容很簡單:王乾事,家中恐有大變,速來!

我不敢寫得太詳細,怕信件萬一落到張翠芬手裡。但這幾個字,足以引起王乾事的警覺。

送信的人,我選了村裡的二傻子。

二傻子雖然腦子不靈光,但腿腳快,而且全村的人都不會防備他。我花了一毛錢,買了顆糖,連哄帶騙地讓他幫我跑一趟腿,把信送到鎮上的服務站,親手交給一個姓王的穿軍裝的乾部。

做完這一切,我能做的,就隻有等。

後天很快就到了。

那天晚上,張翠芬特意炒了兩個好菜,甚至還給我倒了一杯酒,說是給我賠罪。

秀蘭啊,之前是媽不對,你彆往心裡去。來,喝了這杯酒,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她笑得一臉慈祥,彷彿之前的刻薄都是我的錯覺。

我看著酒杯裡晃動的液體,心裡冷笑。這裡麵,怕是加了料吧。

我端起酒杯,在她和林麗期待的目光中,裝作一飲而儘。實際上,在我仰頭的那一刻,大部分的酒都被我倒進了袖子裡。

酒勁很快發作,我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媽,她暈了!林麗興奮地搓著手。

乾活!張翠芬聲音一沉。

兩人架起我,吃力地拖著我往院子裡走。月光下,她們的影子被拉得又細又長,像是兩個來自地獄的惡鬼。

她們合力推開那塊沉重的青石板,一股陰冷腐朽的氣味立刻從井裡湧了出來。

老祖宗,您的祭品來了!張翠芬對著黑漆漆的井口喃喃自語,您享用了她,可得保佑我們林家啊!

就在她們要把我扔下去的那一刻,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你們的林家,怕是冇這個福分了。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在她們耳邊炸響。

兩人嚇得魂飛魄散,同時鬆開了手。我一個翻滾,穩穩地落在地上。

你……你冇暈張翠芬指著我,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不僅冇暈,我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還給你們準備了一份大禮。

我的話音剛落,院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麵踹開。

幾個穿著軍裝的身影衝了進來,為首的正是王乾事。他身後,還跟著村支書和幾個民兵。

手電筒的光柱,將張翠芬和林麗慘白的臉照得無處遁形。

張翠芬!林麗!王乾事聲色俱厲,你們涉嫌謀害軍屬,跟我們走一趟!

看到這陣仗,母女倆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04

不是的!王乾事,你聽我們解釋!是她!是這個賤人自己要跳井的!林麗最先反應過來,指著我尖叫。

張翠芬也連滾帶爬地過來,抱著王乾事的腿哭嚎:是啊!我們看她想不開,正想拉她呢!她是自己要尋死,跟我們沒關係啊!

她們顛倒黑白的能力,真是讓我歎爲觀止。

是嗎我冷冷地看著她們,那你們誰能解釋一下,我一個要尋死的人,為什麼要把自己灌醉了再跳

王乾事顯然也不信她們的鬼話,他一揮手,兩個民兵上前,把哭天搶地的母女倆架了起來。

先把人帶回村委會!

場麵被控製住,我才鬆了一口氣,腿腳有些發軟。剛剛的鎮定,全是我硬撐出來的。

王乾事走到我麵前,表情嚴肅:陳秀蘭同誌,你受苦了。林營長把你托付給我們,我們就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指了指那口大開的井:秘密,都在這井底下。

王乾事皺起眉,探頭往井裡看了一眼,一股濃烈的草藥味和腐爛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從裡麵飄了出來。

這井……

這不是井,是個地窖。我平靜地說,而且,下麵可能還藏著人。

那晚的女人哭聲,絕不是幻覺。

王乾事臉色一變,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讓兩個民兵守住井口,自己則帶著人,押著張翠芬母女,連夜審問。

我也跟著去了村委會。

在十幾盞手電筒和煤油燈的照射下,張翠芬和林麗的心理防線很快就崩潰了。

原來,這口井下,藏著她們林家真正的秘密。

井下確實是一個巨大的地窖,裡麵藏的,是林家在解放前埋下的財寶——十幾根金條,還有一些古董字畫。

而那晚的女人哭聲,則更讓我震驚。

井下,還鎖著一個人——林偉那個據說早就病死了的親姐姐,林芳。

林芳根本冇死,而是瘋了。她年輕時,因為撞見了父親埋藏財寶的秘密,又被心上人背叛,受了刺激,精神失常。林家為了名聲,也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便對外宣稱她死了,實際上,卻把她像牲口一樣,鎖在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地窖裡,一鎖就是十幾年。

每天,由林麗負責從後山的山洞密道裡,給她送點吃的喝的,維持她不死。

而所謂的老祖宗,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是張翠芬為了恐嚇外人,故意編造出來的謊言。

她們之所以要殺我,一是因為我可能發現了她們的秘密,二是因為,她們從一個跑江湖的算命先生那裡聽說,用一個八字相合的活人血祭財寶,能讓財寶通靈,保佑主人家官運亨通,財源廣進。

而我的八字,正好與她們的要求相符。

她們把林偉當成光宗耀祖的工具,把林芳當成守財的瘋狗,把我當成獻祭的祭品。在她們眼裡,人命,還不如那些冰冷亮的金條。

把她們給我抓起來!村支書聽完,氣得渾身發抖,一拍桌子,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

張翠芬和林麗被徹底控製住。王乾事立刻組織人手,下井救人。

當渾身汙穢、形容枯槁的林芳被人從地窖裡抬出來時,所有人都沉默了。她已經完全冇有了人的樣子,眼神呆滯,嘴裡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十幾年的囚禁,已經徹底摧毀了她。

看著這一幕,我心裡冇有報複的快感,隻有一陣陣的悲涼。

事情很快上報到了縣裡,性質太過惡劣,縣公安局連夜派人下來,封鎖了現場,帶走了張翠芬和林麗,也接走了可憐的林芳。

我作為唯一的受害人和證人,也需要配合調查。

臨走前,王乾事把一個包裹交給我:陳秀蘭同誌,這是林營長寄給你的信和津貼,之前一直被他母親扣在服務站,說是等你‘適應’了再給你。我看,這根本就是個陰謀。

我打開包裹,裡麵是厚厚的一遝信,還有幾個月積攢下來的津貼。

我拆開最上麵的一封信,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吾妻秀蘭,見字如麵。家中一切可好母親與小妹是否為難於你若有,切勿隱忍……

信的末尾,還有一行小字:院中槐樹下,第三塊磚,有我留給你的驚喜。

我的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

他什麼都知道。他不是不關心我,他隻是……身不由己。

05

回到那個已經不能稱之為家的院子,我按照信裡的指示,找到了那棵老槐樹。

撬開第三塊磚,下麵埋著一個油布包。打開來,裡麵是一個小小的鐵盒,裝著厚厚一遝錢和糧票,還有一張字條。

委屈你了。這些錢你拿著,想做什麼就做,不必看人臉色。等我回來。

落款是,林偉。

我捏著那張字條,蹲在樹下,壓抑了許久的委屈和後怕,在這一刻,終於傾瀉而出。我哭得泣不成聲。

這個男人,雖然遠在天邊,卻用他自己的方式,給了我最周全的保護和最堅實的依靠。

哭過之後,我擦乾眼淚,重新站了起來。

生活還要繼續,而且,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張翠芬和林麗被抓,林家的財產被查封,這個家,現在由我做主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口象征著罪惡和肮臟的井,徹底填平。我請了村裡幾個壯勞力,乾了好幾天,用土石把井坑填得嚴嚴實實,還在上麵種下了一片向日葵。

我希望,從今以後,這個院子裡,隻有陽光。

第二件事,就是利用林偉留給我的這筆啟動資金,開始我的事業。

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風已經吹遍大地。我知道,未來的幾十年,將是機遇與挑戰並存的時代。我不能再像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女人一樣,依附男人和家庭生活。

我拿出上一世作為工程師的看家本領,開始畫圖紙。不過,我畫的不是高樓大廈,而是服裝設計圖。

這個年代的衣服,款式單調,顏色沉悶,不是黑就是藍和灰。我要做的,就是給這個時代,增添一抹亮色。

我設計的款式,在當時看來,非常大膽。收腰的連衣裙,俏皮的喇叭褲,還有帶著荷葉邊的襯衫。我用林偉給我的錢,托人從城裡買回了顏色鮮亮的布料,自己動手,做出了第一批樣品。

我給自己做了一件天藍色的連衣裙,收腰的設計,恰到好處地勾勒出腰身。當我穿著它出現在村裡時,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姑娘小媳婦們,眼裡是藏不住的羨慕和渴望。

秀蘭,你這衣服真好看,在哪兒買的

這是我自己做的。我笑著說,你們要是喜歡,我也可以幫你們做,布料錢自己出,手工費給個一塊兩塊就行。

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的服裝定製生意,就這麼紅紅火火地開張了。

我不再是那個任人欺淩的受氣包陳秀蘭,我是裁縫陳秀蘭,是設計師陳秀蘭。我靠自己的雙手,贏得了村裡人的尊重。

然而,風言風語也隨之而來。

一個女人家,丈夫不在家,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拋頭露麵,像什麼樣子

聽說她婆婆和小姑子,就是被她克進大牢的,這女人,命硬得很!

她男人在部隊當大官,她還用得著自己掙錢這裡麵,肯定有事兒!

說這些話的,是村裡的長舌婦劉寡婦。她似乎看不得我好,處處針對我。

這天,她更是直接堵在我家門口,指著我的鼻子罵:陳秀蘭!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你是不是在外麵偷人了不然哪來的錢買這麼多花布!

她的聲音又高又尖,很快就引來了一大群看熱鬨的村民。

我正在屋裡趕製一批新衣服,聽到聲音,拿著一把裁布的大剪刀就走了出來。

劉嬸,我走到她麵前,用剪刀尖對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說我偷人,證據呢

06

劉寡婦被我手裡的剪刀嚇了一跳,但仗著人多,依舊不依不饒。

證據全村人都看到了!你男人前腳走,你後腳就跟鎮上那個王乾事勾搭上了!不是他給你錢,你哪能過得這麼舒坦

她這是要把我往死裡整。在這個年代,作風問題,是能壓死人的。

看熱鬨的人群裡,也開始發出嗡嗡的議論聲。

我氣極反笑,舉起手裡的剪刀,哢嚓一聲,剪掉了自己的一縷頭髮。

我陳秀蘭,今天當著全村父老鄉親的麵發誓!我的聲音清亮而堅定,傳遍了整個院子,我若有半點對不起我丈夫林偉的事,就如此發!天打雷劈!

斷髮為誓,在這個時代,是極重的誓言。

村民們都被我的舉動鎮住了,議論聲漸漸小了下去。

我上前一步,用那把冰冷的剪刀,輕輕拍了拍劉寡婦的臉。

劉嬸,我發完誓了。現在,該你了。我盯著她的眼睛,冷冷地說,你敢不敢也發個誓就說你今天講的,若有半句假話,就讓你兒子出門被車撞死,斷子絕孫!

劉寡婦的兒子,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她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不敢了我逼視著她,你敢無憑無據地汙我名聲,就不敢為自己的話負責任嗎還是說,你說的這些,根本就是你自己瞎編的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氣勢完全壓過了她。

我……我……劉寡婦被我問得啞口無言,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看熱鬨的村民們,此刻也都看明白了。如果劉寡婦說的是真的,她有什麼不敢發誓的這分明就是嫉妒人家,故意造謠。

劉寡婦,差不多得了啊!秀蘭一個軍屬,自己撐起一個家不容易,你彆在這兒欺負人!

就是!自己嘴巴不乾淨,還想拉人下水!

風向,瞬間變了。

劉寡婦見勢不妙,灰溜溜地想跑。

站住!我叫住她,造了我的謠,就想這麼走了

我走到她麵前,把那縷斷髮,塞進她的手裡。

劉嬸,今天這事,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你要是再敢在背後嚼舌根,下一次,這把剪刀,剪掉的就不是我的頭髮了。

我的話說得很輕,但劉寡婦卻嚇得一哆嗦,手裡的頭髮掉在了地上。她連滾帶爬地跑了。

經過這一場剪髮立威,村裡再冇人敢當麵說我的閒話。我的服裝生意,也越做越大。我甚至還收了兩個徒弟,都是村裡手腳勤快的姑娘。

我的小院,成了村裡最熱鬨的地方。每天都有人來取衣服,或者拿著新奇的布料,讓我幫忙設計款式。

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平靜地過下去。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林偉的第二封信。

信裡,除了慣常的問候,還多了一句冇頭冇腦的話。

家鄉的紅高粱,熟了嗎

我們老家,根本就不種紅高粱。

我反覆看著那句話,一種不祥的預感,再次籠罩了我的心頭。這是我們之間約定的暗號。在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曾開玩笑說,如果以後遇到危險,無法明說,就用這句話來代替。

紅高粱,代表著血的顏色。

他出事了。

07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信封上的郵戳顯示,信是從邊境的一個哨所寄出的。那裡,常年戰事不斷。

我立刻找到王乾事,把我的擔憂告訴了他。

王乾事看到那句暗號,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告訴我,林偉所在的部隊,最近確實在執行一項高度機密的任務,已經很久冇有和後方聯絡了。

你彆急,我立刻通過內部渠道去覈實情況。王乾事安慰我,有任何訊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等待的日子,是漫長而煎熬的。

我無心再做衣服,整天守在院子裡,盼著郵遞員那抹綠色的身影。

幾天後,王乾事冇有來,來的,卻是兩個穿著軍裝的陌生男人。

他們是部隊派來的,帶來了一個讓我如墜冰窟的訊息。

陳秀蘭同誌,請你節哀。林偉同誌在一次邊境衝突中,為了掩護戰友,壯烈犧牲了。

轟的一聲,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

我抓著那份陣亡通知書,手抖得不成樣子,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紮在我的心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喃喃自語,他給我寫了信,他還好好的……

這是我們找到的,林偉同誌的遺物。其中一個軍官遞過來一個包裹。

我顫抖著手打開,裡麵是林偉的軍功章,還有一封寫到一半的信。

吾妻秀蘭,見字如麵。邊境近日……恐有戰事,勿念。待我凱旋,定……

字跡到這裡,戛然而生。

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那個說要等他回來,要給我一個家的男人,永遠地留在了那片染血的紅高粱地裡。

接下來的幾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抱著他的遺物,一遍又一遍地看他寫的信。

村裡的人都以為我受不了刺激,快要瘋了。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冇有瘋。悲痛過後,是無儘的疑惑。

以林偉的身手和作戰經驗,怎麼會那麼輕易就犧牲而且,犧牲得如此突然,連一具完整的遺體都冇有找到,隻帶回來一個空的骨灰盒。

最關鍵的是,他留下的那句暗號,家鄉的紅高粱,熟了嗎

如果他真的犧牲了,那這句求救的暗號,又是說給誰聽的

一個荒謬但執著的念頭,在我腦海裡瘋長:林偉,可能冇有死。

他要麼是身陷重圍,要麼是被俘了。他用犧牲做掩護,寄出這封信,就是為了向我求救!

我必須去救他!

我把生意交給了我的兩個徒弟,把家裡安頓好,然後揣著我所有的積蓄和那封帶著暗號的信,踏上了去邊境的火車。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知道將要麵對什麼。我隻知道,他還在等我。

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回來。

火車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從綠野變成了荒漠。幾天幾夜的顛簸,我終於抵達了信封上那個陌生又遙遠的邊境小鎮。

這裡,是另一個世界。空氣裡都瀰漫著緊張的氣息,隨處可見荷槍實彈的士兵。

我拿著林偉的照片,逢人就問。但所有人都搖頭,冇人認識他。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在路邊擺攤的阿婆,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我,猶豫地開口了。

小姑娘,你找的這個人,我好像……見過。

08

我的希望,瞬間被重新點燃。

阿婆,您在哪裡見過他他怎麼樣了我激動地抓住她的手。

阿婆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把我拉到僻靜的角落。

你彆聲張。她壓低聲音說,前段時間,邊境那邊抓了一批我們這邊的人,聽說關在一個叫‘黑風口’的地方。我兒子偷偷跑去看過,說其中有一個人,跟你照片上的人長得很像。不過……聽說那地方,有去無回啊。

黑風口!

我從王乾事那裡聽說過這個地方。那是境外一個武裝勢力盤踞的據點,三麵環山,一麵是懸崖,易守難攻,連當地政府軍都拿他們冇辦法。

林偉,竟然落到了他們手裡!

難怪部隊會宣佈他犧牲,因為落入黑風口,的確和死了冇什麼區彆。甚至,比死更可怕。

但隻要他還活著,就有一線希望。

我向阿婆打聽了黑風口的地形和具體位置。我知道,憑我一個人的力量,硬闖無異於以卵擊石。

我需要幫手,而且是能在那片三不管地帶吃得開的幫手。

我想到了一個人——我那個在黑市做生意的遠房表哥,周大海。

我父母早亡,從小在舅舅家長大,和這個表哥關係最好。後來他南下闖蕩,聽說在邊境一帶混得風生水起。我憑著記憶中的地址,輾轉找到了他。

幾年不見,周大海已經成了一個皮膚黝黑、眼神精明的生意人。他看到我,又驚又喜。

秀蘭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我冇有隱瞞,把林偉的事情和盤托出。

周大海聽完,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疙瘩。黑風口那地方可是閻王殿,隻進不出。妹子,不是哥不幫你,這事……太懸了。

哥,我知道危險。我從包裡,拿出了我所有的積蓄,還有林家地窖裡那十幾根金條中的一根——當初事發後,王乾事看我可憐,偷偷塞給我的,讓我傍身。

這是我全部的家當。我隻要你幫我,把他救出來。無論生死,我都要見到他。我把金條推到他麵前。

周大海看著金條,又看看我決絕的眼神,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這個傻妹子……罷了!他把金條推了回來,錢你收著。你是我妹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個忙,哥幫了!

周大海利用他的人脈,很快就打探到了確切的訊息。林偉確實被關在黑風口,而且,因為他身份特殊,被重點看管。

黑風口的首領,外號禿鷲,是個心狠手辣、貪婪好色的傢夥。

我們製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智取。

我換上一身當地的服飾,臉上蒙著紗巾,由周大海引薦,以一個想要用珠寶換軍火的富商乾女兒的身份,進入了黑風-口。

黑風口內,守衛森嚴,到處都是扛著槍的武裝分子。

我們在首領禿鷲的帳篷裡見到了他。那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頭頂光亮,眼神陰鷙,看人的目光,像是在打量獵物。

周老闆,稀客啊。禿鷲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這位是

我乾女兒,阿香。周大海笑著介紹,她帶了點小玩意兒,想跟首領換點大傢夥。

說著,我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盒子。裡麵,是幾件我從林家那些古董裡挑出來的,最不起眼的珠釵玉佩。但在這種地方,已經足夠耀眼。

禿鷲的眼睛亮了。

好東西!他拿起一支鳳釵,貪婪地摩挲著,說吧,想要什麼

我聽說,您這裡,抓了一個我們那邊當兵的。我用學了幾天的蹩腳本地話說,我爹,最恨當兵的。我想……買下他,親自炮製,給我爹出出氣。

我故意表現出一種殘忍又天真的樣子。

禿鷲眯起眼睛看著我,似乎在判斷我話裡的真假。

哦一個兵,也值得你花這麼大價錢

他不是普通的兵。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他是營長。我爹說,折磨一個營長,比殺一百個小兵還有趣。

09

禿鷲被我的話逗笑了,笑聲嘶啞難聽。

有意思的小丫頭。不過,那個營長,可是個硬骨頭,嘴撬不開,骨頭倒是挺硬。留著他,或許還能跟你們那邊談談條件。

談條件我故作不屑地撇撇嘴,一個營長而已,我們那邊多的是。你要是把他交給我,這些,就都是你的了。我指了指盒子裡的珠寶,你要是不願意,那我們就去找彆人合作。我想,這片地界上,想要這些東西和我們手裡的渠道的人,應該不止禿鷲首領一個吧

我的話,軟中帶硬,戳中了他的軟肋。

禿鷲臉色變了變,最終,貪婪戰勝了理智。

好!人,可以交給你。但是,得加錢!

最終,我們用兩根金條的代價,買下了林偉。

當我在地牢裡看到他時,我的心像被一隻手狠狠攥住。

他被吊在木架上,渾身是傷,軍裝早已被血染成暗紅色,嘴脣乾裂,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但即使如此,他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

把他放下來。我命令道。

守衛解開繩子,林偉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我衝過去,扶住他。

林偉……我哽嚥著,叫他的名字。

他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艱難地睜開眼睛,渙散的目光在我臉上聚焦了很久,才認出我來。

秀蘭……他的聲音,微弱得像一陣風,你……怎麼來了……快走……

我不走!我抱著他,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我帶你回家!

在周大海的接應下,我們攙扶著林偉,有驚無險地離開了黑風口。

我們冇有停留,連夜驅車,穿越邊境線,回到了祖國的土地上。

當看到界碑上那抹鮮紅的五星時,我緊繃的神經,才終於鬆懈下來。

我們安全了。

我把林偉送到了最近的部隊醫院。經過搶救,他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因為傷勢過重,需要長時間的休養。

他的死而複生,在部隊引起了巨大的震動。王乾事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看到病床上虛弱的林偉,這個七尺男兒,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小子,命真大!

林偉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向上級詳細彙報了自己被俘和黑風口的內部情況。他提供的情報,價值連城。

而我,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千裡走單騎,從武裝分子手裡救回功勳營長的事蹟,也成了軍中一個無人不曉的傳奇。

部隊為林偉記了特等功,也為我申請了一等功軍屬的榮譽。

頒發榮譽那天,林偉拄著柺杖,親手把那枚沉甸甸的獎章掛在了我的胸前。

他看著我,眼睛裡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情緒,愧疚,感激,還有……深情。

秀蘭,他握住我的手,力氣大得像是要把我揉進骨血裡,對不起。我欠你一個婚禮,欠你一個家。從今以後,我的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看著他,笑了。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艱辛,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值了。

10

林偉的傷,養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裡,我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我們像一對最平凡的夫妻,一起看日出,一起散步,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我給他講我開服裝店的事,講我如何剪髮立威,把造謠的劉寡婦嚇得屁滾尿流。

他聽著,總是忍不住笑,眼裡的寵溺,濃得化不開。

他也給我講了很多他自己的事。講他從小被張翠芬灌輸要光宗耀祖的思想,講他在部隊裡如何拚命,隻是為了得到母親一個肯定的眼神。

他說,他早就察覺到家裡不對勁,但他不敢深想,也不願去相信,生他養他的母親,會是那樣一個人。直到他被俘,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才徹底想明白。

秀蘭,是你,讓我看清了真相,也讓我從那個用親情編織的牢籠裡,解脫了出來。他說,是你救了我兩次。

張翠芬和林麗,因為故意殺人(未遂)、非法拘禁、侵占軍屬撫卹等多項罪名,被判了重刑。林家的那些不義之財,全部上繳國庫。

可憐的林芳,在精神病院裡待了一段時間後,病情有所好轉。林偉去看過她幾次,但她始終記不起過去的事情,或許,對她來說,遺忘纔是最好的解脫。

一年後,林偉康複。因為身體原因,他無法再回到一線部隊,便選擇了轉業,回到了我們的家鄉小城,在公安係統任職。

我們用部隊發的獎金和我的積蓄,在城裡買了一套帶院子的小房子。

我把村裡的服裝店,開到了城裡,生意依舊紅火。我的設計,甚至引起了省裡服裝廠的注意,他們高薪聘請我去做技術顧問。

我們補辦了一場簡單而溫馨的婚禮。

那天,我穿著自己親手設計的、潔白的婚紗。林偉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站在院子裡那棵我們親手種下的石榴樹下,等我。

他看著我,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陳秀蘭同誌,他向我伸出手,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有些緊張,有些笨拙,餘生,請多指教。

我笑著,把手放進他寬厚溫暖的掌心。

餘生,也請你多指教,林局長。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院子裡的石榴花,開得像一團團火。

我知道,我們真正的幸福生活,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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