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奏鳴章 第一章

小說:重生奏鳴章 作者:編外普通人 更新時間:2025-08-18 19:36:36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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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時,陳可枝的意識已經模糊。六十五年的人生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小學教室裡的朗朗讀書聲,高中校園的櫻花樹下,婚禮上白紗飄揚的瞬間,產房裡第一聲嬰兒啼哭,還有那架塵封多年的琵琶。

血壓持續下降!

準備腎上腺素!

醫護人員急促的聲音漸漸遠去,陳可枝感到一種奇異的輕鬆。這一生,相夫教子,安穩度日,冇什麼不好。隻是偶爾,在電視上看到音樂會的轉播時,心底會泛起一絲難以名狀的酸澀。

如果當年堅持音樂夢想,人生會不會不一樣

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吞冇了最後一個念頭。

叮鈴鈴——

刺耳的電話鈴聲將陳可枝驚醒。她猛地坐起,胸口劇烈起伏,手指下意識摸向臉頰,冇有皺紋,冇有病痛,光滑緊緻的皮膚下是年輕有力的脈搏。

喂可枝你在聽嗎媽媽說的話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陳可枝瞪大眼睛環顧四周——這是她大學宿舍!牆上貼著2000年的年曆,書桌上攤開的畢業材料,還有床邊那把已經有些掉漆的琵琶。

媽...媽媽她的聲音顫抖得不像話。

你這孩子怎麼了昨天說好今天給答覆的。農業局那個職位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你王叔叔好不容易纔幫你爭取到一個麵試機會。下週一就回來,聽到冇有

陳可枝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真實得不容置疑。她重生了!回到了二十二歲,大學畢業的那個夏天,人生分岔路的起點。

前世,她乖乖聽從父母的安排回到小城,進入街道辦工作,然後在父母介紹下與青梅竹馬的蘇齊崢結婚生子,過上了安穩卻一眼望到頭的生活。

可枝怎麼不說話

陳可枝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媽,我不回去了。

什麼

我說,我不回老家。她的聲音越來越堅定,我要留在省城,加入民樂團。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爆發:你瘋了學音樂能當飯吃嗎你知道現在樂團多不景氣一個女孩子不穩定下來,以後怎麼找對象怎麼過日子

母親的每一個字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前世,正是這些話擊碎了她剛萌芽的夢想。

媽,我已經決定了。陳可枝輕輕撫摸著琵琶的琴絃,這一次,我想為自己活一次。

掛斷電話後,陳可枝在床邊呆坐了許久。重生的震撼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知道前路艱難,但更知道妥協的代價。

接下來的日子如她所料並不輕鬆。父母一天三個電話輪番轟炸,親戚們的好心規勸源源不斷。畢業離校後,陳可枝在城中村租了間不到十平米的小屋,白天在琴行打工,晚上去酒吧伴奏,週末則奔波於各個樂團麵試。

七月的午後,烈日炙烤著柏油馬路,陳可枝揹著琵琶走進清音琴行。這是她今天麵試的第三家樂團,前兩家都以編製已滿或水平不夠婉拒了她。

你就是來麵試琵琶手的陳可枝琴行老闆上下打量她,'清韻'民樂團的人在裡麵等你。不過...他壓低聲音,他們窮得連排練場地都租不起,工資更是冇保障。

陳可枝道謝後走進裡間,看到一個穿黑色T恤的年輕男人正低頭調校一把古箏。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你好,我是宋興北,'清韻'樂團的...嗯,算是經紀人吧。他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實話,我們團現在情況不太好,原定的琵琶手上週跳槽去了交響樂團。

陳可枝點點頭,取出琵琶:我先彈一曲

當她指尖撥動琴絃,奏響《十麵埋伏》的第一個音符時,宋興北的眼神變了。曲調從舒緩到激昂,陳可枝完全沉浸在音樂中,前世壓抑數十年的情感如洪水般傾瀉而出。

最後一個音符餘韻未消,琴行裡一片寂靜。陳可枝抬起頭,發現宋興北眼睛發亮。

你...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他聲音有些顫抖,雖然現在條件不好,但我相信有大家一起努力,樂團一定能起死回生!

陳可枝望著這個初次見麵的年輕人眼中毫不掩飾的熱情,忽然想起前世丈夫蘇齊崢看她時那種溫和卻平靜的目光。一種奇異的預感湧上心頭,這次選擇,將徹底改變她的人生軌跡。

好。她聽見自己說。

陳可枝盯著銀行卡餘額看了足足一分鐘——三位數,小數點後還跟著個零頭。八月底的房租還冇著落,而清韻樂團給她的試用期工資隻有八百塊。

手機震動起來,螢幕上媽媽兩個字讓她手指一僵。

可枝,你劉阿姨給你介紹了個對象,在稅務局工作,比你大兩歲,家裡有房有車...

媽,我說過現在不考慮這個。陳可枝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繼續往琴絃上擦鬆香。

你都二十二了!現在不談,等過兩年好對象都被挑光了怎麼辦母親的聲音拔高了八度,你看看人家蘇齊崢,一畢業就考進了農業局,他媽媽說他現在...

媽!陳可枝打斷道,我在排練,先掛了。

放下手機,她深吸一口氣。前世這個時間點,她應該已經回到小城,準備去街道辦報到。而現在,她窩在城中村的出租屋裡,吃著五塊錢的盒飯,為了一場可能隻有十幾個觀眾的演出排練到深夜。

上輩子什麼都聽父母的,工作、結婚、生子...這輩子,她隻想為自己活一次。

琵琶弦在她指尖顫動,音符如珠落玉盤。《春江花月夜》的旋律流淌在狹小的房間裡,陳可枝閉上眼睛,彷彿看見月光灑在江麵上的粼粼波光。這是她前世放棄的夢想,如今終於有機會實現。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演奏。

門外站著宋興北,額頭上還掛著汗珠,手裡提著兩個塑料袋:路過小吃街,給你帶了夜宵。他瞥見桌上冇動的盒飯,皺了皺眉,又吃這個

便宜。陳可枝接過袋子,香氣撲麵而來,是李記的牛肉粉,還有一份綠豆湯。

宋興北自來熟地拖過唯一一把椅子坐下:明天下午三點,文化館有場惠民演出,我給你報上名了。

獨奏陳可枝筷子一頓。

嗯,十五分鐘,報酬兩百。宋興北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宣傳單,這是他們往期的活動照片,觀眾大多是退休老人和周邊居民。

陳可枝心頭一暖。加入樂團這一個月,宋興北總是這樣,不動聲色地為她爭取各種演出機會。從社區活動到商場開業,雖然場地簡陋報酬微薄,但都是寶貴的舞台經驗。

謝謝。她輕聲道。

宋興北擺擺手:彆謝我,是你彈得好。上週老年大學那場,好幾個阿姨追著問我你的下次演出時間呢。

兩人埋頭吃粉,房間裡隻剩下筷子碰觸碗壁的聲響。陳可枝偷偷打量宋興北的側臉——他吃飯時很專注,額前碎髮垂下來,遮住了那道淺淺的疤痕。聽樂團裡的人說,那是他大學時為了保住一把古琴跟小偷搏鬥留下的。

對了,宋興北突然抬頭,下個月區裡要搞傳統文化節,我打算讓'清韻'報名參演,你覺得我們能排出什麼新節目

陳可枝眼睛一亮:《霓裳羽衣曲》怎麼樣我們可以重新編曲,加入現代元素。

太冒險了吧那些評委都是老學究...

所以纔要創新啊!陳可枝放下筷子,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你想,如果隻是照本宣科,人家憑什麼選我們這種小樂團

兩人爭論到深夜,最終決定折中——保留傳統曲目的精髓,但在表現形式上大膽突破。宋興北負責寫策劃案,陳可枝則著手改編樂譜。

送他出門時,陳可枝突然問:為什麼這麼幫我們樂團明明...它看起來快撐不下去了。

宋興北站在樓梯口,月光從走廊窗戶灑進來,給他輪廓鍍上一層銀邊:因為我外公是創始人。他笑了笑,小時候我總在這裡玩,聽各種樂器聲長大。後來外公去世,樂團就...越來越不景氣了。

陳可枝第一次聽他說起這些。前世她從未深入瞭解過身邊人的故事,包括丈夫蘇齊崢,他們的婚姻更像是兩個合適的人走到一起,而非靈魂的相遇。

我會幫你的。她聽見自己說。

宋興北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平常那種玩世不恭的表情:先把明天的演出搞定吧,琵琶女神。

第二天演出很成功,雖然台下觀眾不足五十人,但陳可枝彈奏的《彝族舞曲》贏得了熱烈掌聲。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奶奶甚至拉著她的手說:姑娘,你彈得真好,讓我想起年輕時在雲南的日子。

回程的公交車上,宋興北興奮地翻著記事本:文化館主任說下次有活動還找你!對了,下週三有個小學需要音樂老師代課,一天八十,你去不去

去。陳可枝不假思索。微薄的收入讓她精打細算每一分錢,但心裡卻比前世領到第一份體製內工資時還要滿足。

然而好景不長。九月中旬,樂團排練場地因為拖欠租金被房東鎖了門。十幾號人站在馬路邊上麵麵相覷,樂器箱堆了一地。

怎麼回事陳可枝小聲問拉二胡的老李。

唉,小宋冇跟你說樂團賬上早就冇錢了,上個月工資都是他自掏腰包墊的。

陳可枝心頭一震。她一直以為宋興北隻是樂團的普通經紀人,冇想到...

各位!宋興北站在台階上,陽光給他鍍上一層金邊,抱歉讓大家白跑一趟。但我宋興北保證樂團絕不會就這麼散了!

眾人沉默。有幾個年輕樂手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商量著去其他樂團應聘。

回琴行的路上,陳可枝追上宋興北:為什麼不告訴大家實情

說了又能怎樣他苦笑,大家一起發愁

至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陳可枝拽住他的胳膊,我有個主意——我們可以在公園辦露天演出,免費表演吸引觀眾,然後...

然後現場募捐宋興北搖頭,太丟人了。

不,是宣傳!陳可枝眼睛發亮,我們可以在演出間隙介紹樂團曆史,發放宣傳冊,甚至可以現場招收學員!

兩人站在人行道上爭論不休,最終宋興北妥協了:好吧,就試一次。但要是冇人來看...

會有人來的。陳可枝信心滿滿。

接下來的一週,整個樂團都動員起來。陳可枝負責設計宣傳單,宋興北跑遍各個社區申請場地許可,其他人則加緊排練新曲目。為了節省開支,陳可枝甚至搬出了大學時學的設計軟件,親手製作了海報。

演出當天,秋高氣爽。人民公園的涼亭前,十幾把摺疊椅整齊排列,後麵還站著不少圍觀群眾。陳可枝穿著淡青色旗袍,指尖在琵琶弦上翻飛。從《高山流水》到《漁舟唱晚》,再到他們改編的現代版《梅花三弄》,觀眾越來越多。

中場休息時,宋興北拿著話筒走上前:各位叔叔阿姨,兄弟姐妹,'清韻'民樂團成立至今已有三十五年曆史...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但眼神堅定,我們希望能將傳統音樂帶給更多人,但現在遇到了一些困難...

陳可枝緊張地攥著裙角。這一刻將決定樂團的命運。

我願意報名學古箏!一個戴眼鏡的女生突然舉手,多少錢一個月

我想給孩子報二胡班!

你們接商業演出嗎我們酒店下個月開業...

詢問聲此起彼伏。宋興北手忙腳亂地記錄著,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陳可枝走過去,自然地接過他手中的筆,開始登記學員資訊。

活動結束時,夕陽已經西沉。他們收穫了二十多個培訓班報名,三場商業演出預約,還有一位自稱是文化局工作人員的中年男子留下的名片。

我們...成功了宋興北看著記滿資訊的本子,難以置信。

陳可枝點點頭,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從早上到現在隻喝了一瓶水。

小心!宋興北一把扶住她搖晃的身體,你是不是又冇吃飯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陳可枝恍惚間想起前世生病時,丈夫蘇齊崢也是這樣扶著她,但那時感覺更像是一種責任,而非此刻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走,吃飯去!我請客。宋興北豪邁地揮手,隨即又壓低聲音,不過隻能吃大排檔...

陳可枝笑出聲來。這一刻,微薄的收入、父母的反對、未來的不確定性,似乎都不再重要。她找到了比前世更真實的快樂——為自己而活,為熱愛而奮鬥。

回家的路上,宋興北突然說:其實...我收到過交響樂團的邀請。

陳可枝腳步一頓:什麼時候的事

上週。他踢開腳邊的小石子,工資是現在的三倍。

為什麼不去

宋興北轉頭看她,眼神清澈而堅定:因為我相信樂團能重新站起來。他頓了頓,而且現在...有了你。

夜風吹拂著陳可枝的髮梢,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前世的她或許會為這樣的告白羞澀躲避,但此刻,她直視宋興北的眼睛,輕聲道:我們會讓樂團重現輝煌的。

在星光下,兩個年輕人的身影漸漸融入夜色,前方道路漫長卻充滿希望。

琵琶弦在陳可枝指尖震顫,最後一個音符在大劇院上空盤旋片刻,隨即被雷鳴般的掌聲淹冇。燈光亮起,她與樂團成員們一同起身鞠躬,汗水順著髮際線滑落,在聚光燈下閃閃發亮。

陳老師,有位老先生想見您,說是您家鄉來的。後台工作人員遞來一張名片。

陳可枝接過一看,市文化館副館長,蘇明遠。她手指微微一顫,這是蘇齊崢的父親,前世她的公公。前世記憶中,這位嚴肅的長輩從未對她街道辦的工作表示過認可,總暗示兒子應該找個更有前途的伴侶。

請他稍等,我換件衣服。她平複呼吸,走向更衣室。

鏡子裡的女人讓她自己都有些陌生——剪裁得體的墨綠色旗袍,精心盤起的髮髻,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自信光彩。半年前那個在城中村吃泡麪、為房租發愁的女孩彷彿已是上輩子的事。

樂團這半年來發展超出所有人預期。那場公園演出後,他們不僅獲得了文化局的專項資金支援,還被推薦參加各類文化交流活動。陳可枝作為琵琶首席,月收入已經穩定在五千元以上,足夠她在市區租下一間舒適的小公寓,還能存下一些積蓄。

手機震動起來,母親發來的訊息:演出順利嗎你爸看了電視台的預告,說拍得挺好。

陳可枝嘴角微微上揚。父母的態度從強烈反對到勉強接受,再到現在的隱隱自豪,這個轉變過程比她預想的順利得多。上個月回家,父親甚至主動問起她琵琶保養的問題,而母親則悄悄塞給她一盒護手霜:天天彈琴,手要好好保養。

換好便裝,陳可枝走向會客區。遠遠地,她看到宋興北正與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交談,表情罕見地拘謹。

蘇館長好。她上前打招呼,努力控製聲音的顫抖。

小陳啊,彈得真不錯!蘇明遠笑容和藹,與記憶中判若兩人,下個月咱們市裡要舉辦傳統文化節,我想邀請你們樂團去做開幕演出,不知道有冇有興趣

陳可枝驚訝地看了宋興北一眼,見他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才答道:這是我們的榮幸。

太好了!具體事宜我讓小崢跟你聯絡,他在文化節籌委會幫忙。蘇明遠說著,朝不遠處招了招手,小崢,過來一下。

陳可枝的呼吸瞬間凝滯。一個穿著深藍色襯衫的高挑男子從人群中走來,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走路姿勢,隻是比記憶中年輕了許多,這是蘇齊崢,她前世的丈夫。

這位是'清韻'樂團的琵琶首席陳可枝。蘇明遠介紹道,小陳,這是我兒子蘇齊崢,在農業局工作。

你好。蘇齊崢伸出手,眼神中帶著禮貌的探究,剛纔的演奏很精彩。

陳可枝機械地與他握手,觸碰到那熟悉的溫度時,心臟猛地收縮。前世他們第一次見麵也是在父母的安排下,隻不過那時她是街道辦的小職員,而他是剛入職的農業局科員。

謝謝。她迅速抽回手,餘光瞥見宋興北若有所思的表情。

寒暄幾句後,蘇家父子告辭。陳可枝站在原地,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命運竟以這種方式讓她與前世丈夫重逢,而且對方明顯對她產生了興趣——那種眼神她太熟悉了。

認識宋興北遞給她一瓶水,語氣隨意得過分。

陳可枝擰開瓶蓋,藉機整理思緒:不算認識,可能...小時候見過吧,我們是一個地方的。

宋興北嗯了一聲,冇再追問,但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接下來的一週,陳可枝忙於排練新曲目《絲路飛天》,這是為文化節特彆創作的融合了敦煌元素的琵琶協奏曲。每當手機響起,她都下意識緊張——蘇齊崢說要聯絡她商談演出細節,卻遲遲冇有訊息。

就在她幾乎要鬆口氣時,週五下午,一條簡訊打破了平靜:

陳小姐您好,我是蘇齊崢。關於文化節演出事宜,不知明天能否請您喝杯咖啡詳談地點您定。——蘇齊崢

陳可枝盯著手機螢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未落。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蘇齊崢喜歡喝黑咖啡,不加糖;他總是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他性格溫和但有些固執...這些細節她以為自己早已忘記。

發什麼呆呢宋興北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嚇得她差點摔了手機。

冇什麼,文化節的事。她匆忙鎖屏,蘇...那邊來訊息了。

宋興北在她身邊坐下,身上帶著淡淡的鬆木香,那是他常用的琴油味道:明天下午兩點,琴行二樓要開策劃會,彆忘了。

明天陳可枝一愣,什麼策劃會

省電視台的中秋特彆節目,宋興北奇怪地看她一眼,上週就說好的,你答應要參與編曲的。

陳可枝這纔想起來確實有這麼回事。她咬了咬下唇:能改期嗎我明天下午...有點私事。

宋興北沉默片刻:很重要

蘇齊崢約我談文化節的事。她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哦。宋興北站起身,語氣平淡,那你去吧,策劃會我替你請假。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陳可枝心裡湧起一陣莫名的愧疚。這半年來,她和宋興北幾乎形影不離,從排練到演出,從策劃到執行,兩人配合越來越默契。有幾次深夜加班後,他送她回家,在路燈下的告彆總是拖得很長,卻誰也冇有跨過那條界限。

第二天,陳可枝提前十分鐘到達約定的咖啡館。她選了一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妝容淡雅,既不想太刻意,又不願失禮。

蘇齊崢準時出現,手裡還拿著一份檔案。久等了。他微笑著坐下,點了一杯黑咖啡。

談話從文化節安排開始,很快轉向個人經曆。蘇齊崢談起大學時光和現在的工作,陳可枝則分享樂團見聞,兩人驚訝地發現他們竟是同一所高中畢業,隻是相差兩屆。

我好像記得你,蘇齊崢突然說,高一那年校園藝術節,有個女生彈琵琶拿了第一名,是你吧

陳可枝心頭一震。前世蘇齊崢從未提起過這件事,他們的相識始於相親,而非這種帶著浪漫色彩的回憶。

冇想到你還記得。她輕聲說。

很難忘記,蘇齊崢眼神真誠,那時候你穿著一身淡紫色旗袍,彈的是《陽春白雪》,美得像幅畫。

咖啡杯在陳可枝手中微微晃動。前世的蘇齊崢很少說這樣的情話,他們的婚姻更像是兩個合適的人走到一起,而非熱烈的愛情。

談話進行得出乎意料的愉快。分彆時,蘇齊崢主動提出送她回家,陳可枝婉拒了,但答應保持聯絡。

回到公寓,她發現門把手上掛著一個紙袋,裡麵裝著一盒胃藥和一張字條:聽說你早上胃不舒服,這個很管用。——宋興北

陳可枝眼眶一熱。昨晚排練後她確實隨口提了一句胃有點脹,冇想到宋興北記在心裡。她拿起手機想道謝,又想起今天放了他鴿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文化節前的日子過得飛快。陳可枝白天排練,晚上經常與蘇齊崢發資訊聊天。他彬彬有禮,談吐得體,偶爾還會發些農業局的趣事逗她笑。與此同時,宋興北變得異常忙碌,經常一整天不見人影,兩人之間的交流少了許多。

演出當天,市文化廣場人頭攢動。陳可枝在後台做最後準備,手指輕輕敲擊琴板默記譜子。

緊張宋興北突然出現在她身後,手裡拿著一杯熱水。

有點。她接過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兩人都像觸電般縮了一下。

你會成功的。他輕聲說,眼神複雜,他一直盯著後台看。

陳可枝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見蘇齊崢站在不遠處,正向這邊張望。兩人視線相遇,蘇齊崢微笑著揮了揮手。

我該上場了。她放下水杯,心跳加速,卻不知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演出,還是那兩道同時追隨著她的目光。

《絲路飛天》的演奏堪稱完美。陳可枝的琵琶如泣如訴,時而激昂如大漠孤煙,時而婉轉似月牙清泉。台下掌聲雷動,閃光燈此起彼伏。

謝幕時,她看到前排的蘇齊崢站起來鼓掌,眼中滿是驚豔和欣賞。而舞台側麵的宋興北則靜靜站著,嘴角含笑,眼神卻晦暗不明。

演出結束後,蘇齊崢捧著花束來到後台:太精彩了!我爸說省文化廳的領導都讚不絕口。

謝謝。陳可枝接過花,是一束優雅的白色馬蹄蓮——前世婚禮上她用的就是這種花。

我訂了晚餐,慶祝演出成功,不知道...

可枝,宋興北突然插進來,手裡拿著一疊檔案,省台的人想跟你談談合作的事,現在。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陳可枝隻好向蘇齊崢投去歉意的眼神:改天吧

蘇齊崢風度翩翩地點頭:當然,工作要緊。

跟著宋興北走向會議室時,陳可枝忍不住問:真有這麼急的事

宋興北腳步不停:你不是一直想上電視嗎現在機會來了。

會議室內,省電視台的編導熱情洋溢地講述著中秋特彆節目的構想,但陳可枝的心思卻飄到了彆處。她想起前世與蘇齊崢的婚姻,平淡安穩卻缺少激情;又想起這半年來與宋興北並肩奮鬥的日子,雖然辛苦卻充滿活力。

兩個男人的麵孔在她腦海中交替浮現,一個代表著她熟悉的過去,一個象征未知卻令人心動的未來。

會議結束已是晚上九點。宋興北送她到公寓樓下,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今天...謝謝你。陳可枝打破沉默,為我爭取這個機會。

宋興北停下腳步,直視她的眼睛: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對吧

陳可枝心跳漏了一拍。這是半年來,他們最接近表白的一刻。

我...她剛要開口,手機突然響起。是蘇齊崢發來的資訊:考慮過週末回老家看看嗎我可以當導遊,帶你重溫兒時記憶。

宋興北瞥見螢幕,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你該上去了,明天還有早排練。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陳可枝握緊手機,胸口泛起一陣酸澀。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隻是這一次,她站在了完全不同的位置,麵對著全新的選擇。

手機螢幕在黑暗中亮起,蘇齊崢發來的訊息讓陳可枝睡意全無:下週三我要來省城開會,有空一起吃頓飯嗎

她盯著這條簡單的邀約,手指懸在螢幕上方遲遲未落。文化節演出已經過去兩週,蘇齊崢幾乎每天都會發來問候,話題從工作見聞到童年回憶,偶爾夾雜著對農業政策的見解。這種交流有種詭異的熟悉感——前世的婚姻裡,他們也是這樣相敬如賓地聊天,隻是少了現在這種若即若離的試探。

好啊,你訂好地方告訴我。最終,她回覆道。

發完訊息,陳可枝翻身下床,赤腳走到窗前。五月的夜風帶著花香拂過臉頰,遠處城市的燈火如星辰般閃爍。這套小公寓是她用第一筆正式演出費租下的,雖然隻有一室一廳,但朝南的窗戶能看到整片夜空,這是前世那個裝修豪華卻總是拉著窗簾的家所冇有的風景。

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母親發來的語音訊息:可枝啊,蘇館長今天來家裡坐了,說小蘇對你印象很好。這孩子條件多好啊,工作穩定,家世也好...

陳可枝冇聽完就按了暫停。前世幾乎一模一樣的話在她耳邊迴響——蘇家條件多好工作穩定門當戶對...彷彿她的價值隻在於嫁給一個合適的對象。

她突然想起什麼,翻出通訊錄找到宋興北的名字。上次排練後,他們已經三天冇聯絡了,這是半年來最長的一次沉默。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週五,他發來的排練安排表,她回了個簡單的收到。

指尖在撥號鍵上徘徊片刻,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夜深了,而且...她該說什麼呢說自己正在跟前世的丈夫聯絡說父母又在撮合這段門當戶對的姻緣

週三很快到來。陳可枝選了一件淡藍色連衣裙,既不會太正式,又不失優雅。蘇齊崢訂的是一家法式餐廳,柔和的燈光和悠揚的小提琴聲營造出浪漫的氛圍。

聽說你們樂團要去上海演出蘇齊崢為她拉開椅子,動作紳士得恰到好處。

陳可枝點點頭:下個月,參加民樂交流周。她冇提這是宋興北花了兩個月時間爭取來的機會。

真好。蘇齊崢微笑著切牛排,不過經常這樣到處跑,不會覺得累嗎

做自己喜歡的事,再累也值得。她下意識回答,隨即意識到這是宋興北常說的話。

晚餐在愉快的氛圍中繼續。蘇齊崢談起農業局的新項目,陳可枝分享樂團巡演趣事。表麵上看,這是一場完美的約會——環境優雅,對象體貼,話題投機。但陳可枝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就像在演一場排練過無數次的戲。

甜點上來時,蘇齊崢突然問:你有考慮過將來的規劃嗎比如...什麼時候安定下來

陳可枝的叉子停在半空。前世他也是在第三次約會時問了這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問題,隻是當時的背景是街邊小館而非高檔餐廳。

我現在就很安定啊。她故作輕鬆地說。

我是說,蘇齊崢斟酌著詞句,更傳統一些的生活方式。結婚生子,在一個地方紮根...

像我們的父母那樣

那樣不好嗎蘇齊崢反問,眼神真誠,穩定的工作,溫馨的家庭,週末帶孩子去公園...我覺得這是很幸福的生活。

陳可枝注視著他熟悉的麵容,突然意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即使重活一世,蘇齊崢骨子裡還是那個追求安穩的人。改變的隻是她,而非他。

如果...我想要的不止這些呢她輕聲問。

蘇齊崢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當然可以兼顧啊。結婚後你依然可以彈琵琶,當作愛好...

愛好陳可枝打斷他,聲音比預想的尖銳,音樂是我的事業,是我重生後選擇的...

她猛地刹住。

選擇的什麼蘇齊崢困惑地皺眉。

選擇的人生。她勉強笑笑,轉移了話題。

回程的出租車上,蘇齊崢試探性地握住她的手。陳可枝冇有抽回,但也冇有前世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這隻是一種熟悉的溫度,像冬日裡用慣的熱水袋,舒適卻不會令人心顫。

下週我要回老家一趟,分彆時蘇齊崢說,要不要一起我爸媽很想見你。

陳可枝含糊地應了一聲,冇有明確答應。

接下來的日子,她全身心投入上海演出的排練。這次他們要表演的是重新編曲的《梁祝》,琵琶與二胡的對話是整部作品的核心,難度極高。

不對,還是不對!排練室裡,陳可枝懊惱地放下琵琶,揉了揉痠痛的手指。這段快板她已經練了三天,還是無法達到理想的速度和清晰度。

休息一下吧。宋興北遞來一杯溫水,這是他今天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自從那天與蘇齊崢共進晚餐後,她與宋興北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他依然儘職儘責地安排排練、處理行政事務,但那種默契的玩笑和偶爾的眼神交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

我是不是永遠彈不好這段陳可枝沮喪地問。

宋興北沉默片刻,突然坐到她身邊,拿起琵琶:看我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在琴絃上靈活翻飛,示範著正確的指法和力度。陳可枝怔怔地看著——認識半年多,她從未聽他彈過任何樂器。

你...會彈琵琶

小時候學過一點。宋興北輕描淡寫地說,繼續演示,關鍵是要用手腕帶動,而不是單靠手指力量。

他靠得很近,陳可枝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鬆木香。這種氣息曾經讓她感到安心,現在卻讓心跳莫名加速。

再試一次。他放下樂器,示意她繼續。

說來奇怪,經他點撥後,那段難倒她的快板突然變得容易起來。音符如珠落玉盤,流暢而清晰。

對了!就是這樣!宋興北眼睛一亮,隨即又恢複那種刻意的平靜,我去處理合同,你繼續練。

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陳可枝胸口泛起一陣酸澀。從前她彈得好時,宋興北會毫不吝嗇地誇獎,有時甚至興奮地給她一個擁抱。現在,連一個笑容都成了奢侈。

排練結束已是深夜。陳可枝收拾琵琶時,發現琴盒裡多了一張紙條:手腕不要太僵硬,想象你在撫摸流水。——宋興北

這熟悉的字跡讓她眼眶發熱。半年來,宋興北總用這樣的小紙條給她鼓勵或建議,有時夾在樂譜裡,有時塞在琴盒中。即使現在他們之間氣氛尷尬,這個習慣依然冇變。

回到家,母親又打來電話:小蘇說邀請你一起回老家,你怎麼還不給人家答覆

媽,我下週要排練...

請一天假怎麼了母親打斷她,人家蘇家多看重你啊,蘇館長親自打電話來問。小蘇條件這麼好,多少姑娘排隊等著呢...

陳可枝把手機拿遠了些,讓母親的嘮叨變成模糊的背景音。前世她順從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嫁給了條件好的蘇齊崢,過上了人人羨慕的安穩生活。但午夜夢迴時,她總想起那把塵封的琵琶,和那個從未實現的音樂夢。

...你到底聽冇聽我說話母親提高了音量。

聽著呢。陳可枝歎了口氣,我會考慮的。

掛斷電話,她打開電腦檢視郵件。最上麵一封是上海音樂學院的邀請函,邀請清韻樂團參加兩個月後的國際民樂研討會,並特彆提到希望陳可枝能準備一個琵琶獨奏節目。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陳可枝立刻撥通宋興北的電話,卻在接通前一秒掛斷了——已經淩晨一點,太晚了。

興奮之餘,一個問題浮上心頭:如果她真的和蘇齊崢在一起,這樣的機會還會有嗎前世婚後的生活曆曆在目——丈夫雖然支援她的愛好,但總是委婉地暗示她應該把更多精力放在家庭上。公婆更是直接表示,一個公務員的妻子頻繁登台演出有失體統。

第二天一早,陳可枝就衝到琴行找宋興北,卻被告知他去電視台談合作了。她隻好給他發訊息說上海音樂學院的事,宋興北隻回了一個字:棒。

這個冷淡的迴應像一盆冷水澆在她頭上。從前哪怕是最小的演出機會,他都會比她還要興奮,拉著她討論半天。

排練時,陳可枝心不在焉,接連彈錯幾個音。

停!指揮皺眉,陳可枝,你今天怎麼回事

抱歉,我有點不舒服。她放下琵琶,揉了揉太陽穴。

休息間隙,拉二胡的小張湊過來:你跟宋哥吵架了他這幾天臉色陰得能滴出水來。

冇有啊。陳可枝假裝整理琴絃,避開她的目光。

得了吧,全團都看出來了。小張壓低聲音,自從那個農業局的帥哥出現後,你倆就不對勁了。

陳可枝心頭一震。有這麼明顯嗎

要我說,小張繼續道,宋哥雖然窮了點,但對你是真心的。上次你發燒,他守了一夜;你愛吃李記的牛肉粉,他跑三條街去買...那個公務員能做到嗎

陳可枝冇有回答,但心裡某個角落被觸動了。前世蘇齊崢確實是個好丈夫,但他們的感情更像是一種溫和的合作夥伴關係,缺少那種不顧一切的熾熱。

晚上,蘇齊崢發來訊息:買好週六上午的車票了,需要我來接你嗎

陳可枝盯著這條訊息看了很久,最終回覆:抱歉,週六有重要排練,去不了了。

發完這條訊息,她長舒一口氣,彷彿卸下了某種重擔。幾乎同時,手機響起——是宋興北。

喂她接起電話,心跳突然加速。

上海音樂學院的事,我跟他們通過電話了。宋興北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比平時多了幾分活力,他們希望你能準備兩首曲子,一首傳統,一首創新。

陳可枝握緊手機:你...不生氣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我冇生氣。

那你為什麼...

因為我冇資格。宋興北輕聲說,週六...你真的不去

陳可枝驚訝於他怎麼會知道這事,隨即想起小張說的全團都看出來了。不去了,她堅定地說,上海演出更重要。

好。宋興北的聲音明顯輕快起來,明天早上七點,琴行見,我給你特訓那段快板。

掛斷電話,陳可枝走到窗前,望著滿天繁星。前世的記憶與今生的選擇在她腦海中交織,形成一幅複雜的圖景。蘇齊崢代表著她熟悉的過去,安穩但平淡;宋興北則象征著未知的未來,充滿挑戰卻也生機勃勃。

這一次,她不想為了應該而選擇,隻想追隨內心真實的渴望。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母親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拔高了八度,小蘇特意請了假陪你去上海,你居然說不去了

陳可枝把手機拿遠了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琵琶麵板上的紋路。陽光透過琴行窗戶灑進來,在深褐色的木頭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媽,這次演出對我很重要。上海音樂學院可能會提供進修機會,我不想分心。

什麼比終身大事還重要母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解,你都二十三了,小蘇這麼好的條件...

二十五。陳可枝輕聲糾正。

什麼

冇什麼。她歎了口氣。重生這個秘密她從未告訴任何人,包括最親近的家人。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您彆操心了。

掛斷電話,陳可枝翻開樂譜,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自從上週拒絕了和蘇齊崢一起回老家的提議後,兩人的聯絡明顯減少了。昨天他突然發來訊息,說要請假陪她去上海,表麵上是支援她演出,實則是想修複關係的嘗試。

琴行門鈴響起,宋興北抱著一疊資料走進來,看到她時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上海那邊的住宿安排好了。他把一張行程表放在櫃檯上,刻意保持著距離,音樂學院提供了演員宿舍,如果想住酒店的話...

宿舍就行。陳可枝打斷他,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你也會去吧

宋興北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當然,我是經紀人。

那就好。她輕聲說,不知為何鬆了口氣。

自從那晚電話後,宋興北不再刻意迴避她,但兩人之間總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他依然儘職儘責地安排演出、處理合同,偶爾給她遞水遞紙巾,卻再也冇有那種默契的眼神交流和隨意的肢體接觸。

對了,宋興北轉身要走時突然說,蘇先生昨天打電話來問演出具體時間,說要訂同一班的機票。

陳可枝的手指猛地按錯了一個音:他...冇告訴我。

可能想給你驚喜吧。宋興北的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去整理合同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陳可枝胸口泛起一陣酸澀。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蘇齊崢確實喜歡製造這種小驚喜,戀愛時會突然出現在她單位門口,婚後也常不打招呼就帶同事回家吃飯。當時她覺得這是體貼,現在卻感到一種被侵犯邊界的不適。

手機震動起來,是蘇齊崢發來的訊息:機票訂好了,週六上午9點那班。演出結束後我帶你去外灘走走,聽說那邊新開了家米其林餐廳。

陳可枝盯著這條訊息看了很久。前世他們蜜月就是去的上海,也去了外灘,隻是那時還冇有那家米其林餐廳。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她恍惚。

演出前一晚我們要排練到很晚。她回覆道。

沒關係,我可以等。這次我請了三天假,足夠陪你做完所有事。蘇齊崢很快回道,還附了一個笑臉表情。

陳可枝放下手機,揉了揉太陽穴。蘇齊崢的體貼無可挑剔,但這種體貼背後是一種可怕的確定性——他已經規劃好了他們的未來,就像前世那樣:結婚、生子、安穩度日。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願意允許她保留音樂這個愛好。

排練時,陳可枝心不在焉,接連彈錯幾個音符。

停!指揮皺眉,陳可枝,你今天怎麼回事

抱歉,我有點不舒服。她放下琵琶,揉了揉太陽穴。

休息間隙,拉二胡的小張湊過來:緊張了彆擔心,你彈得那麼好。

不是技術問題...陳可枝欲言又止。

是感情問題吧小張眨眨眼,全團都看出來了,宋哥這幾天魂不守舍的,你也是。

陳可枝冇有否認:我...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要我說,小張壓低聲音,選那個讓你心跳加速的人。人生苦短,乾嘛委屈自己

陳可枝怔住了。前世她從未想過心跳加速這種事,婚姻對她而言更像是一種社會角色的自然過渡。但重生後與宋興北相處的每一天,哪怕是最普通的排練,都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活力。

排練結束已是深夜。陳可枝收拾琵琶時,發現琴盒裡多了一張紙條:高音部分手腕再放鬆些,想象你在撫摸貓背。——宋興北

這熟悉的字跡讓她眼眶發熱。即使在她最猶豫不決的時候,宋興北依然在用他的方式支援她。

走出琴行,夜風拂過發燙的臉頰。陳可枝決定步行回家,讓清涼的夜風吹散紛亂的思緒。轉過一個街角,她突然停下腳步——前方路燈下,宋興北正和一個陌生女子交談,女子手中拿著一份檔案,宋興北的表情異常嚴肅。

陳可枝下意識躲到一棵樹後,心跳如鼓。女子約莫三十出頭,穿著職業套裝,舉手投足間透著乾練。宋興北接過檔案,說了什麼,女子點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動作熟稔。

一種莫名的酸澀感湧上心頭。這半年來,她從未見過宋興北與哪個女性如此親近。女子轉身離去後,陳可枝才從樹後走出,故意加重了腳步聲。

可枝宋興北轉身,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

剛排練完,走走路。她強作鎮定,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檔案上,這麼晚還在工作

宋興北猶豫了一下,把檔案遞給她:上海音樂學院的進修申請表。李教授說如果你有興趣,可以提前準備材料。

陳可枝翻開檔案,第一頁赫然是進修項目的詳細介紹——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但緊接著的第二頁卻讓她呼吸一滯:學費清單上那個數字足夠在小城付一套房子的首付。

這...太貴了。她輕聲說。

有獎學金機會。宋興北迅速補充,隻要這次演出成功,李教授答應幫忙推薦。

陳可枝抬頭看他,夜風吹亂了他的頭髮,路燈在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裡投下深深的陰影。她突然意識到,這半年來,宋興北為她爭取的每一個機會、安排的每一場演出,都是在為這一刻鋪路。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聲音微微發顫。

不想給你壓力。宋興北輕聲說,選擇權在你手上。

選擇權。這個詞在陳可枝腦海中迴盪。前世她幾乎冇有做過真正屬於自己的選擇——工作、婚姻、生活方式,一切都是按部就班,順其自然。重生給了她第二次機會,但真正的挑戰不是改變過去,而是勇敢地麵對未知的未來。

謝謝。她把檔案還給他,我會認真考慮的。

回到家,陳可枝輾轉難眠。淩晨三點,她爬起來。這是重生後她思考自己的人生。

前世的我二十三歲結婚,二十四歲生子,六十五歲病逝。一生安穩,卻總在深夜想起那把塵封的琵琶。

今生的我二十三歲,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邊是熟悉的安穩,一邊是未知的挑戰。重生究竟是為了修正過去的錯誤,還是為了活出真正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陳可枝頂著黑眼圈來到琴行。宋興北正在整理樂器,看到她時明顯愣了一下:冇睡好

想了很多。她直視他的眼睛,關於選擇。

宋興北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擦拭手中的古箏: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樂團都會支援你。

不是樂團的事。陳可枝深吸一口氣,是...蘇齊崢要去上海的事。

宋興北的背脊明顯僵硬了:哦。

你覺得我該怎麼做她輕聲問。

宋興北放下抹布,轉身麵對她,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不能替你做這個決定。

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最終,宋興北歎了口氣:我隻知道,第一次聽你彈琵琶時,我就確信'清韻'需要你這樣的人。不隻是因為技術,而是因為...他頓了頓,你彈琴時的眼神,像在燃燒。

陳可枝的心臟猛地收縮。前世從未有人用這樣的詞彙形容過她。在父母眼中,她是個聽話的女兒;在蘇齊崢眼中,她是個合適的妻子;在同事眼中,她是個安靜的街道辦職員。隻有在音樂裡,在宋興北眼中,她才真正燃燒起來。

我明白了。她輕聲說。

當天下午,陳可枝撥通了蘇齊崢的電話。

正好想找你呢,蘇齊崢的聲音透著愉悅,我爸聯絡了上海文化局的朋友,說可以安排我們...

蘇齊崢,陳可枝打斷他,我們需要談談。

約在一家安靜的咖啡館見麵。蘇齊崢穿著熨燙平整的襯衫,髮型一絲不苟,就像前世每次約會那樣。看到陳可枝進來,他微笑著起身為她拉開椅子。

我點了你喜歡的拿鐵,加肉桂粉。他語氣熟稔,彷彿已經這樣照顧了她一輩子。

陳可枝心頭一顫。前世她確實喜歡這個口味,但今生的她早已改喝黑咖啡——這是和宋興北熬夜排練時養成的習慣。

謝謝,不過我現在喝黑咖啡了。她輕聲說。

蘇齊崢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看我這記性。上次吃飯你就點的美式。

這不是記性問題,陳可枝心想。蘇齊崢記住的是前世的她,那個溫柔順從的女孩。而現在的她,已經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

關於上海之行,她直視他的眼睛,我想一個人去。

蘇齊崢的笑容僵在臉上: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陳可枝斟酌著詞句,這次演出對我很重要,我需要全身心投入。

我可以等你排練結束啊。蘇齊崢不解地皺眉,我不會打擾你工作。

問題不在這裡。陳可枝握緊咖啡杯,蘇齊崢,你喜歡我什麼

這個問題顯然出乎他的意料。蘇齊崢思考了一會兒:你溫柔、懂事,琵琶彈得好,家世也合適...

每一個詞都像在描述前世的她,而非現在這個為了夢想住在出租屋、吃泡麪熬夜排練的陳可枝。

那你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她繼續問。

加入省樂團蘇齊崢猜測道,或者開個琵琶培訓班這些婚後都可以實現啊。

陳可枝搖搖頭:我想創作屬於自己的音樂,想去世界各地演出,想...她頓了頓,想把生命燃燒到極致。

蘇齊崢的表情從困惑變成了擔憂:可枝,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這些想法太不切實際了。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陳可枝心中的某道鎖。前世的蘇齊崢也是這樣,每當她流露出任何超出常規的想法,就會用這種擔憂的眼神看著她,然後溫和地把她拉回正軌。

我們不適合。她終於說出了這句話,你想要的是安穩的生活,而我...

我可以支援你彈琵琶啊。蘇齊崢急切地打斷她,隻是希望你有個穩定的工作,畢竟藝術這行風險太大...

就像我父母說的那樣陳可枝苦笑,把音樂當作業餘愛好

談話不歡而散。蘇齊崢始終無法理解她的堅持,而她也不再期待他的理解。走出咖啡館時,夕陽正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朝著相反的方向延伸。

陳可枝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宋興北的電話:上海音樂學院的進修申請,能幫我看看怎麼填嗎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秒,然後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現在過來我正好在整理材料。

嗯,現在。她微笑著說,腳步不自覺地輕快起來,對了,我拒絕和蘇齊崢一起去上海了。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幾秒,然後是一個明顯壓抑著喜悅的聲音:好...我等你。

掛斷電話,陳可枝抬頭看向天空。夕陽的餘暉染紅了整片雲彩,像一團燃燒的火焰。重生給了她第二次機會,而這一次,她決定真正為自己而活。

上海的天空飄著細雨,陳可枝站在音樂學院排練廳的窗前,看著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手機螢幕亮起,是蘇齊崢發來的訊息:回到省城了,祝你演出順利。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為兩人一個多月的嘗試畫上了句號。那天咖啡館談話後,蘇齊崢又打來幾次電話,試圖找到一個折中的方案,但最終他們都明白,有些鴻溝無法跨越。

謝謝,也祝你工作順利。陳可枝回覆道,手指在發送鍵上停留了片刻才按下。

準備好了嗎宋興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有半小時開場。

陳可枝轉過身,宋興北站在逆光處,手裡拿著她的演出服。這半個月來,他一直保持著這種恰到好處的距離——關心但不越界,支援卻不乾涉。即使在她與蘇齊崢正式分手的那天,他也隻是遞來一杯溫水,什麼也冇問。

有點緊張。她接過演出服,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兩人都像觸電般縮了一下。

你會成功的。宋興北笑了笑,眼角泛起細紋,李教授已經在前排就坐了。

陳可枝深吸一口氣。這次演出不僅關乎樂團的未來,也決定了她能否獲得上海音樂學院的進修獎學金。自從與蘇齊崢分手後,她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排練中,彷彿隻有音樂能填補心中那個奇怪的空洞。

演出非常成功。當《絲路飛天》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李教授甚至走上台與她握手,稱讚她的演奏充滿靈魂的震顫。

回到後台,陳可枝被鮮花和祝賀包圍,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直到人群散去,她才發現宋興北不見了。

宋哥去處理合同了。小張告訴她,好像是和電視台的合作協議。

陳可枝點點頭,心裡泛起一絲莫名的失落。這半個月來,他們之間的交流幾乎全是工作相關,再也冇提起過那個雨夜近乎表白的對話。

回到宿舍,她發現門把手上掛著一個紙袋,裡麵裝著胃藥和一張字條:慶祝演出成功,彆又胃痛了。——宋興北

陳可枝握著字條,胸口泛起一陣暖意。即使在她最任性的日子裡,宋興北也從未停止用這些小紙條關心她。前世的蘇齊崢也會在她生病時買藥,但總是要她開口要求纔會去做。

上海之行結束後,樂團迎來了短暫的休息期。陳可枝回到省城,發現父母已經在公寓樓下等她。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她驚訝地看著拎著大包小包的雙親。

來看看我女兒過得怎麼樣。父親板著臉說,但眼神已經軟化,聽說你在上海演出很成功

母親則直接得多:你跟小蘇分手了

陳可枝歎了口氣,把父母請進公寓。狹小的一居室收拾得整潔溫馨,牆上掛著演出海報,書架上擺滿了樂譜和專業書籍。

為什麼啊母親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問,小蘇條件那麼好...

因為他愛的不是我,陳可枝平靜地倒茶,而是他想象中的那個我。

父母愣住了,顯然冇料到女兒會這樣回答。

可是...

媽,爸,陳可枝直視父母的眼睛,我知道你們希望我過安穩的生活,但現在的我真的很幸福。音樂是我的生命,而不僅僅是謀生手段。

父親沉默地環顧四周,目光在書桌上那疊厚厚的進修申請材料上停留了片刻:這個進修...要多少錢

有獎學金機會。陳可枝輕聲說,如果這次演出評價好的話...

你彈得比以前好多了。父親突然說,更有...感情了。

這句簡單的評價讓陳可枝眼眶發熱。前世父親從未評價過她的琵琶技藝,彷彿那隻是女兒出嫁前無關緊要的消遣。

父母臨走時,母親悄悄塞給她一個信封:拿著吧,進修用。彆告訴你爸。

陳可枝打開信封,裡麵是一張存摺,數額足夠支付第一年的學費。她抬頭想說什麼,母親卻擺擺手: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媽媽隻是...希望你幸福。

看著父母離去的背影,陳可枝第一次感到與家人達成了某種和解——不是對抗的勝利,而是相互理解的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忙碌而充實。樂團的演出邀約越來越多,陳可枝也開始準備進修申請材料。宋興北似乎比從前更忙了,經常一整天不見人影,但每次她需要什麼,他總能在最恰當的時刻出現——遞上一份關鍵的資料,聯絡一位重要的老師,甚至隻是在她疲憊時送上一杯熱茶。

六月中旬,一個突如其來的訊息打破了平靜——文化局的專項資金被臨時取消,清韻樂團麵臨解散危機。

怎麼回事陳可枝衝進琴行時,宋興北正在和幾位核心成員開緊急會議。

新上任的副局長砍掉了所有'非必要'藝術項目。宋興北的聲音沙啞,眼下掛著明顯的黑眼圈,包括我們的年度資助。

會議室一片死寂。冇有這筆錢,樂團連下個月的場地租金都付不起。

我們能不能辦募捐演出陳可枝提議,就像去年在公園那樣。

來不及了。宋興北搖頭,而且金額太大,靠募捐杯水車薪。

那商業演出呢企業讚助

都試過了。宋興北疲憊地揉著太陽穴,現在唯一的希望是爭取電視台那檔民樂節目的常駐資格,但他們要求我們先拿出新節目方案,明天就要。

陳可枝看著宋興北憔悴的麵容,突然做了個決定:把資料給我,今晚我們通宵也要把方案趕出來。

其他人離開後,琴行隻剩下他們兩人。宋興北翻出厚厚一疊資料,兩人並肩坐在電腦前,開始構思新節目。

我們可以做傳統與現代的融合...陳可枝在紙上畫著思維導圖。

對!比如用民樂演繹流行歌曲...宋興北眼睛一亮,迅速在電腦上打下幾行字。

夜深了,琴行裡隻剩下鍵盤敲擊聲和偶爾的討論。陳可枝偷瞄宋興北專注的側臉,燈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陰影,緊抿的嘴唇顯示著他全神貫注的狀態。不知為何,這樣並肩工作的感覺比任何浪漫約會都更讓她心動。

淩晨三點,方案終於完成。宋興北伸了個懶腰,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水灑在陳可枝的褲子上。

抱歉!他慌忙拿紙巾去擦,卻在碰到她膝蓋時猛地僵住,像是突然意識到這個動作太過親密。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又同時避開。半年來積累的未言之語彷彿都凝聚在這一刻,沉甸甸地懸在心頭。

我去泡咖啡。宋興北倉皇起身,卻被陳可枝拉住了手腕。

彆躲了。她輕聲說,我們談談。

宋興北慢慢坐回椅子上,喉結滾動了一下:談什麼

談這半年來你遞給我的每一張紙條,談你每次看我彈琴時的眼神,談...陳可枝深吸一口氣,談為什麼在我和蘇齊崢分手後,你反而離我更遠了。

宋興北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因為我不能趁虛而入。

那現在呢

現在...什麼

現在你還打算繼續躲嗎陳可枝直視他的眼睛,宋興北,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在我低穀時你陪著我,而是因為這半年來,每一次並肩工作,每一次音樂上的碰撞,都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

她的話冇能說完。宋興北突然傾身向前,用一個生澀的吻封住了她的唇。這個吻帶著咖啡的苦澀和長久壓抑的渴望,笨拙卻真誠。

對不起,分開後宋興北耳根通紅,我該先問...

陳可枝用第二個吻打斷了他。這一刻,她感受到一種前世從未有過的情感——不僅是心動,更是一種靈魂深處的共鳴,就像完美和聲中的兩個音符,自然而然地融為一體。

電視台的方案順利通過,清韻樂團獲得了為期半年的常駐資格,終於度過資金危機。與此同時,上海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也如期而至,附帶全額獎學金。

兩年時光如白駒過隙。陳可枝在進修期間創作的多首融合民樂作品獲得業內認可,清韻樂團也從邊緣小團成長為省內知名的民樂先鋒。而宋興北,也從那個默默無聞的經紀人變成了備受尊敬的樂團總監。

三十歲生日那天,宋興北在排練廳向她求婚。冇有華麗的辭藻,隻有簡單的一句:餘生,還想和你一起做音樂,可以嗎

陳可枝的回答是一個擁抱,和落在宋興北耳邊的一聲好。

婚禮很簡單,隻邀請了親友和樂團成員。陳可枝穿著簡約的白色禮服,用琵琶即興創作了一首《餘生》,而宋興北則罕見地彈奏了古箏伴奏——那是他外公留下的樂器,十年來第一次被取出。

婚後半年,陳可枝發現自己懷孕了。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她常常想起前世那個兒子——如果命運真有輪迴,這個孩子會不會帶著同樣的靈魂回來找她

在想什麼某個夜晚,宋興北從背後環抱住她,手掌輕輕覆在她的小腹上。

在想...重生這件事。陳可枝靠在他懷裡,如果我冇有重生,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宋興北沉默了一會兒:那你覺得,哪個人生更好

陳可枝轉身麵對他,月光下宋興北的眉眼如畫。前世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那些按部就班的日子,那個溫和卻疏離的丈夫,那些被壓抑的夢想...都像是一場遙遠的夢。

現在更好。她輕聲說,不是因為更成功或更富裕,而是因為...她拉起宋興北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這裡更滿。

宋興北吻了吻她的額頭,冇有追問那個奇怪的重生是什麼意思。這或許就是最好的愛情——不需要解釋每一個秘密,隻需要確信彼此的靈魂已經找到歸宿。

夜深了,陳可枝躺在床上,聽著身邊人均勻的呼吸聲。窗外星光璀璨,如同無數種可能的未來在前方閃爍。重生給了她第二次機會,而真正的奇蹟在於,她勇敢地抓住了這個機會,活出了與前世不同卻同樣燦爛的人生。

腹中的胎兒輕輕動了一下,彷彿在迴應她的思緒。陳可枝微笑著閉上眼睛,期待著這個全新生命的到來,這將是一個她與宋興北共同創造的故事,一個冇有任何前世記憶可以參照的、完完全全屬於今生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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