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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幻想首長顧延亭的信錯寄給了他本人。
信裡,我把他比作帶勁的軍用壓縮餅乾,看起來難啃,啃一口卻滿口酥香。
全軍區都炸了,等著看我被髮配到邊疆餵豬。
顧延亭卻把我堵在牆角,軍裝筆挺,眼神漆黑,嗓音啞得能砂紙磨鐵,壓縮餅乾
他逼近,滾燙的呼吸燙著我的耳朵,我還有更帶勁的,想不想嚐嚐
01
林粟,你膽子是真大,敢在信裡編排顧團長,還說他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不止呢,她還寫了,說做夢都想把顧團長那身軍裝扒了,看看他是不是長了八塊腹肌!
最要命的是,這信還他孃的送到了顧團長本人手裡!
一封信,讓我成了整個軍區衛生院的名人。
我叫林粟,一個剛從軍醫大學畢業,被分配到這鳥不拉屎的西北軍區的實習醫生。我唯一的娛樂,就是和遠在首都的閨蜜通訊,吐槽我那個頂頭上司,全軍區最年輕有為、也最不近人情的團長——顧延亭。
我吐槽他是個活閻王,開會能把人罵到祖墳冒青煙。我吐槽他是個老古董,年近三十還不找對象,白瞎了那張帥得能上畫報的臉和一米八八的大高個。
為了增強信件的趣味性,我甚至在信裡大膽開麥,對他進行了一番從頭到腳的幻想,細節描寫堪比我寫的解剖報告。
結果,我把這封信,連同我要寄給閨蜜的土特產,一股腦塞進了寫著顧延亭團長收的包裹裡。
郵遞員是顧延亭的親兵,當著全團戰士的麵,把包裹拆了,然後聲情並茂地朗誦了我的大作。
那一刻,據說整個訓練場上鴉雀無聲,掉根針都能聽見。而顧延亭的臉,比戰士們腳下踩的戈壁灘還要黑。
現在,我被衛生院的周院長叫到了辦公室,他嘴上的燎泡都快燒穿了,指著我的鼻子,想罵又不敢罵,林粟啊林粟,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顧團長是什麼人戰鬥英雄!全軍區的標杆!你……你寫那些……虎狼之詞!
我低著頭,腳尖使勁地摳著地麵,恨不得當場摳出一條地縫鑽回我孃胎裡去。
院長,我錯了,我就是一時糊塗……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誰知道那個包裹是給顧延亭的誰知道那個親兵手那麼快,當眾就給拆了
這下好了,我林粟不僅在衛生院出了名,在整個猛虎團都掛上了號。他們都說,我是建區以來,第一個敢公然調戲活閻王的女同誌。
周院長痛心疾首地擺手: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顧團長讓你過去一趟。你自求多福吧。
我走出辦公室,感覺全衛生院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幾個平日裡愛嚼舌根的小護士湊在一起,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我聽見。
看她那狐媚樣,指不定就是故意的,想攀高枝想瘋了。
就是,也不照照鏡子,顧團長能看上她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裡。
我林粟雖然不是什麼天仙,但也是軍區大院裡長大的,我爹也是個老革命,我還不至於用這麼丟人的方式去攀高枝。
去顧延亭辦公室的路上,我感覺自己像個即將被押赴刑場的犯人。
他的辦公室在團部三樓最裡麵,門口站著兩個哨兵,看見我,眼神裡都帶著一種壯士走好的同情。
我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門。
進。
聲音低沉,帶著金屬般的質感,光是聽著就讓人腿肚子發軟。
我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辦公桌後的顧延亭。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領口的釦子扣得一絲不苟。傍晚的餘暉從窗外照進來,給他英挺的側臉鍍上了一層金邊。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此刻正捏著一支鋼筆,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
他冇抬頭,我也不敢說話,辦公室裡安靜得可怕。
牆上掛著一幅字,精忠報國,筆鋒淩厲,像他的人一樣,帶著一股殺伐之氣。我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像一條蟄伏的蜈蚣。
過了足足五分鐘,他才放下筆,抬起那雙深邃的眼眸看向我。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像淬了冰的黑曜石,銳利得能穿透人心。我感覺自己在他麵前,就像一具被剝光了衣服的標本,所有的小心思都無所遁形。
林粟同誌。他開口了,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到!我條件反射地立正站好。
他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從我的頭頂,一寸寸往下,最後落在我那封信上。那封信被他用一個牛皮紙袋裝著,就放在他手邊。
‘壓縮餅乾’他緩緩吐出這四個字,尾音微微上挑。
我的臉轟一下燒了起來,熱得能攤雞蛋。
他拿起信,慢條斯理地抽了出來,像是故意折磨我一樣,又唸了一句:‘想把他按在手術檯上,用我的手術刀,一寸寸解剖開,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
我死死咬住下唇,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原地去世。
林粟同誌,他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一步步朝我走來,你的想法,很有建設性。
他走到我麵前,比我高出一個頭還多。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著一股硝煙和汗水的味道,充滿了男性荷爾蒙的氣息。
我給你一個解剖我的機會。
我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裡,大腦瞬間宕機。
他這是……什麼意思
02
顧延亭的眼神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慢條斯理地剖開我的偽裝,讓我無處遁形。
顧……顧團長,我……我結結巴巴,大腦一片空白。
怎麼他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帶著幾分玩味,隻敢在信裡寫,不敢當麵說
我被他堵得啞口無言。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他不應該勃然大怒,然後把我發配到農場去勞動改造嗎
報告團長!我挺直腰板,決定破罐子破摔,信是我寫的,我認罰!您要怎麼處理我都接受,隻要彆讓我去餵豬就行,我怕豬嫌我瘦,不夠它塞牙縫的。
豁出去了。反正最差的結果不過是脫了這身軍裝回家去。
顧延亭看著我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眼裡的興味更濃了。他繞著我走了一圈,像是在審視一件有趣的物品。
林粟,22歲,軍醫大學高材生,父親是京城軍區的林副司令。他緩緩說出我的資料,每一個字都敲在我的心上,你說,我要是把你這點光輝事蹟捅到林副司令那裡,他會是什麼反應
我心裡咯噔一下。
好傢夥,這是拿我爹來壓我!我林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那個一臉嚴肅、能動手絕不多說話的老爹。他要是知道我在部隊裡搞出這種荒唐事,非得打斷我的腿不可。
顧團一,有事說事,彆搞‘株連’那一套,不興這個。我梗著脖子,嘴上卻軟了下來,一人做事一人當。
很好。顧延亭站定在我麵前,目光灼灼,現在全軍區的人都認為,你在追求我。
我冇有!我立刻反駁,這可比說我想解剖他還嚴重。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淡淡地說,他們的看法,就是事實。
我簡直要氣笑了。見過不講理的,冇見過這麼不講理的!這簡直是強買強賣!
顧團長,您直說吧,到底想怎麼樣我放棄了掙紮。在絕對的權力和武力值麵前,任何辯解都是蒼白的。
他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很簡單。他伸出兩根手指,兩個選擇。第一,你寫一份一萬字的檢討,當著全團戰士的麵念一遍,然後調去後勤部,負責……清理廁所。
我眼前一黑。當眾念檢討,還要去掃廁所這比殺了我還難受。
那第二個呢我咬牙切齒地問。
他向前一步,距離我更近了。我甚至能看清他濃密的睫毛,和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
第二個選擇,他壓低了聲音,像魔鬼在耳邊低語,做我的家屬。
什麼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字麵意思。他抱起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我,跟我結婚。隻要你成了我的兵,誰還敢亂嚼舌頭這件事,自然就平息了。
我張大了嘴巴,足足能塞下一個雞蛋。
這……這是什麼神展開劇情不應該是這樣走的啊!
顧團長,您冇發燒吧我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探探他的額頭。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掌寬大而乾燥,帶著一層薄薄的繭,溫度燙得我心裡一顫。
我很清醒。他的眼神認真得不像在開玩笑,林粟同誌,你把我的名聲搞壞了,難道不該負責嗎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這人是瘋了嗎就因為一封信,就要跟我結婚這可是八十年代,婚姻不是兒戲!
負什麼責你的名聲什麼時候需要我來負責了我甩開他的手,連連後退,再說了,你情我願才叫結婚,你這叫逼良為娼!
用詞不當。他糾正道,這叫將計就計。
我不同意!我斬釘截鐵地拒絕。開什麼玩笑,我林粟就算去掃一輩子廁所,也絕不向惡勢力低頭!
你確定顧延亭的目光變得危險起來,林副司令最近身體可好我聽說他有高血壓,可受不得刺激。
我:……
他贏了。這個男人,精準地拿捏住了我的死穴。
好。我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我答應你。但是我有條件。
說。
協議結婚,有名無實。等風頭過去,我們就離婚,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昂著下巴,提出我認為最合理的要求。
顧延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我看不懂。
良久,他才點了點頭,可以。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卻又莫名地有些失落。
那……我們現在乾什麼我有些無措地問。
打結婚報告。他說得理所當然,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表格和一支筆,遞給我,填表。我這裡有印泥,填完直接按手印。
我看著那張紅色的表格,感覺像在簽一份賣身契。
我的手在抖,顧延亭卻伸過手,握住了我的手,帶著我一筆一劃地寫下了我的名字。他的手指冰涼,我的手心卻在冒汗。
按完手印,紅色的印泥刺得我眼睛生疼。
好了。他收起報告,語氣輕鬆了不少,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顧延亭的人了。林醫生,以後請多指教。
他叫我林醫生,而不是林同誌。
我抬起頭,正好對上他含笑的眼睛。那一瞬間,我感覺這個活閻王好像也冇那麼可怕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有細細的紋路,像春日湖麵盪開的漣漪。
不對,我在想什麼!
我猛地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這隻是一個交易,林粟,你可千萬彆當真!
可我怎麼也想不到,這份協議,隻是一個開始。顧延亭這個男人,比我想象的要腹黑得多。
他拿著結婚報告,大搖大擺地走出了辦公室。
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忽然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果不其然,他直接把我帶到了團部大食堂。正是飯點,食堂裡坐滿了人。
他一出現,整個食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們身上,充滿了好奇和探究。
顧延亭拉著我,徑直走到食堂正中央,清了清嗓子。
同誌們!他聲音洪亮,傳遍了食堂的每一個角落,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衛生院的林粟醫生。從今天起,她也是我的家屬,你們未來的嫂子!
話音剛落,全場嘩然。
戰士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手裡的饅頭掉在桌子上都毫無察覺。
而我,站在他身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延亭,你這個老狐狸,你算計我!
03
嫂子好!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雷鳴般的嫂子好響徹了整個食堂。戰士們笑得咧著嘴,眼神裡充滿了善意的起鬨和祝福。
我的臉皮再厚,也扛不住這陣仗,一張臉燒得通紅。
顧延亭卻像個冇事人一樣,坦然地接受著大家的祝賀,甚至還伸出手臂,十分自然地攬住了我的肩膀,對著眾人說:以後你們嫂子臉皮薄,誰要是敢欺負她,就是跟我顧延亭過不去,聽明白了冇
明白!戰士們吼得震天響。
我僵在他懷裡,感覺自己像個被架在火上烤的木偶。這個男人的手掌像烙鐵一樣,隔著薄薄的軍裝,把熱度傳到我的皮膚上。
我掐了一把他的腰,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咬牙道:顧延亭,你演過頭了!
他低下頭,湊到我耳邊,溫熱的氣息吹得我耳朵癢癢的,演戲就要演全套。不然怎麼讓那些長舌婦閉嘴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讓我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這頓飯,我吃得食不知味。顧延亭不斷地往我碗裡夾菜,把我最不愛吃的肥肉全都挑走,隻留下精瘦的。他的動作熟練又自然,彷彿我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周圍的戰士們看得嘖嘖稱奇。
冇想到啊,咱們團長還有這麼體貼的一麵。
可不是嘛,那眼神,哎喲,甜得齁人。我看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我聽著這些議論,心裡五味雜陳。
吃完飯,顧延亭以家屬需要熟悉環境為由,光明正大地拉著我在軍區大院裡溜達。
夕陽的餘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們並肩走著,誰也冇有說話,氣氛有些微妙。
那個……顧團長,我還是冇忍住,先開了口,我們這樣,是不是太快了點
快他挑眉,軍人辦事,講究效率。
可我們連戀愛都冇談過,直接就結婚了,這不符合流程。
流程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我,你寫信‘表白’,我同意,現在全軍區見證。這流程,還不夠
我竟無言以對。
他看著我憋屈的模樣,忽然笑了,林粟,你是不是怕了
誰怕了!我立刻反駁,我隻是覺得,我們應該約法三章。
你說。他很乾脆。
第一,在外麵,我們可以扮演恩愛夫妻,但在私底下,我們互不乾涉。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地鋪。
可以。他點頭。
第二,財產獨立。你的津貼是你的,我的工資是我的,我們AA製。
可以。
第三,協議期限為一年。一年之後,我們就去打離婚報告,你不能以任何理由反悔。
我說完,緊張地看著他。這是我能想到的,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
顧延亭沉默了片刻,夕陽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就在我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他卻緩緩開口: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麼
在協議期間,你必須儘到一個‘妻子’的義務。他看著我,眼神深邃,比如,在我父母和領導麵前。
這倒也合理。演戲要演全套嘛。
行,成交。我爽快地答應了。
我們達成了協議,氣氛似乎輕鬆了一些。
他把我送到了衛生院的單身宿舍樓下。
早點休息。他站在樓梯口,對我說道。
嗯。我點了點頭,轉身準備上樓。
林粟。他忽然又叫住了我。
我回頭,看見他站在原地,路燈的光暈籠罩著他,讓他的輪廓顯得有些柔和。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我。
是一個用手帕包著的熱乎乎的烤紅薯。
晚飯冇吃多少,墊墊肚子。他說。
我愣住了,看著他手裡的紅薯,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接。
他直接把紅薯塞到我手裡,轉身就走,隻留給我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
我捏著那個滾燙的紅薯,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
這個男人,好像也不是那麼又臭又硬。
接下來的幾天,我徹底體會到了當顧太太的好處。
以前那些在背後說我閒話的小護士,現在見到我都客客氣氣地喊嫂子。食堂打飯的大師傅,每次都給我多加一個雞腿。就連周院長,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我和顧延亭的夫妻生活也步入了正軌。
我們不住在一起,他住在團部的乾部宿舍,我還是住在衛生院的單身宿舍。但每天他都會來接我下班,陪我吃晚飯,然後在軍區大院裡散步,完美地扮演著一個二十四孝好老公的角色。
他話不多,但總能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我值夜班,他會給我送來夜宵。我來例假疼得厲害,他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紅糖,親手給我煮了紅糖水,雖然味道齁甜,但我的心卻是暖的。
我發現他有個習慣,每次聽我說話的時候,總會用食指無意識地敲擊桌麵,篤,篤,篤,很有節奏。
我開始慢慢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有些享受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
直到一個不速之客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平靜。
那天,我剛下班,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長髮飄飄的女人站在我們宿舍樓下,她身邊還放著兩個大皮箱。
她長得很美,是那種江南水鄉女子特有的溫婉柔美,跟我們這西北的粗獷風格格不入。
她看到我,主動迎了上來,臉上帶著甜甜的笑,你就是林粟姐姐吧我叫白薇薇,是顧大哥的……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我心裡咯噔一下,正牌女友找上門了
04
白薇薇的出現,像一顆石子投進了我原本以為平靜的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她看我的眼神,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審視,嘴角雖然笑著,但笑意卻未達眼底。
顧大哥冇跟你提過我嗎她歪著頭,一臉天真無邪,我們從小一起在軍區大院長大,我爸和他爸是老戰友了。
這潛台詞不就是說,他們纔是門當戶對,而我,隻是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丫頭。
我心裡冷笑一聲,麵上卻不顯,哦,是嗎顧延亭這人悶得很,嘴巴跟蚌殼一樣,撬都撬不開,我跟他也不太熟。
我故意把顧團長換成了顧延亭,又說我們不熟,就是想看看她什麼反應。
白薇薇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自然,怎麼會呢,你們不是都要結婚了嗎整個軍區都傳遍了。我這次來,就是特地來參加你們的婚禮的。
她一邊說,一邊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一塊精緻的手帕,輕輕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那塊手帕上,繡著一株含苞待放的白玉蘭。
好一朵嬌滴滴的小白花。
婚禮我裝作驚訝的樣子,這麼快我怎麼不知道
正在這時,顧延亭從遠處大步走了過來。他看到白薇薇,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薇薇你怎麼來了他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白薇薇看到他,眼睛瞬間就亮了,像一隻看到了主人的小鹿,親熱地跑上前,延亭哥!我爸媽讓我來給你送點東西,順便看看你。我聽說你要結婚了,就想著過來給你幫幫忙。
她說話的語氣帶著撒嬌的意味,跟對我說話時完全是兩個態度。
顧延亭的目光越過她,落在我身上,像是在詢問。
我衝他挑了挑眉,一副看你怎麼收場的表情。
我的事,不用你幫忙。顧延亭的語氣冷了三分,這裡是部隊,不是你家,趕緊回去。
白薇薇的臉白了一下,眼圈瞬間就紅了,泫然欲泣,延亭哥,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大老遠跑來……
那你就大老遠再跑回去。
毫不留情。
我差點冇忍住笑出聲。這個顧延亭,果然是活閻王,對誰都一樣。
顧延亭!我忽然開口,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擺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態,怎麼跟妹妹說話呢薇薇妹妹大老遠來看你,是她的心意。再說了,來者是客,怎麼能把人往外趕呢
我轉向白薇薇,笑得一臉和善,薇薇妹妹,彆理他,他就這臭脾氣。走,跟姐姐上樓,姐姐給你收拾個房間出來。
白薇薇大概冇想到我會這麼熱情,愣了一下,才小聲說:謝謝林粟姐姐。
顧延亭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
想看戲門兒都冇有。我不但要讓你這青梅竹馬住下,我還要讓你看看,誰纔是這裡的女主人。
我熱情地幫白薇薇把行李搬到我的宿舍。我的宿舍是一室一廳,我把臥室讓給了她,自己搬到了外麵的小客廳睡。
白薇薇看著簡陋的宿舍,眼裡閃過一絲嫌棄,但嘴上卻說:林粟姐姐,真是太麻煩你了。延亭哥也真是的,怎麼能讓你住這麼差的地方。
冇辦法,我們部隊條件艱苦。我一邊鋪著我的地鋪,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不像你們城裡人,嬌生慣養的。不過顧延亭說了,等結了婚,我們就搬去家屬院,到時候房子就大了。
我故意把結婚兩個字咬得很重。
白薇薇捏著手帕的指節有些發白,延亭哥……真的要跟你結婚
那當然,結婚報告都打了,還能有假我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眯眯地看著她,薇薇妹妹,你這次來,可要多住幾天,好好喝我們的喜酒啊。
她勉強地笑了笑,冇再說話。
晚上,顧延亭來找我。
我們站在宿舍樓下的陰影裡。
你把她留下,是什麼意思他問。
冇什麼意思啊。我聳聳肩,人家一個女孩子,大老遠跑來,我總不能把她趕走吧傳出去還以為我林粟是個善妒的潑婦呢。再說了,人家可是你青梅竹馬,我這個做‘嫂子’的,不得好好招待
顧延亭沉默了。
顧延亭,我問你,我看著他,你跟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是協議結婚,但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捲入什麼三角戀裡去。
沒關係。他回答得很乾脆,我一直隻把她當妹妹。
那你那個妹妹,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那是她的事。
他的回答,讓我心裡莫名地舒服了一些。
行吧。我說,不過我可警告你,彆讓你這個好妹妹給我惹麻煩。不然,咱們的協議隨時可以作廢。
不會的。他看著我,眼神裡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林粟,彆多想。
接下來的幾天,白薇薇像個跟屁蟲一樣,整天跟在顧延亭身後。顧延亭去訓練場,她就送水。顧延亭去開會,她就在辦公室門口等。
她還經常來衛生院找我,明裡暗裡地打探我和顧延亭的事情。
林粟姐姐,你和延亭哥是怎麼認識的呀
哦,相親認識的。我麵不改色地撒謊。
那……延亭哥喜歡你什麼呀
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業務能力又強吧。我一邊給她倒水,一邊毫不謙虛地說。
白薇薇的臉都綠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她覺得我配不上顧延亭。她想把我比下去。
可我林粟,從來就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這天,部隊組織實彈演習。白薇薇非要跟著去。顧延亭拗不過她,隻好帶上了她,並囑咐她一定要跟在後勤隊伍裡,不許亂跑。
我也作為隨隊軍醫,參加了這次演習。
演習進行得很順利。但就在即將結束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一顆流彈不知道從哪裡飛了過來,正好打在白薇薇身邊的一塊石頭上,濺起的碎石劃傷了她的手臂。
白薇薇當場就嚇得尖叫起來。
我立刻跑過去,檢查她的傷口。傷口不深,隻是皮外傷。
彆動,我給你包紮。我拿出急救包,熟練地給她清理傷口。
白薇薇卻一把推開我,哭著喊:延亭哥!延亭哥救我!
顧延亭聞聲趕來,看到白薇薇手臂上的血,臉色一變。
怎麼回事
延亭哥,我好怕……白薇薇撲進他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笑話。
周圍的戰士們也投來異樣的目光。
顧延亭推開白薇薇,看向我,怎麼受傷的
被碎石劃傷的,問題不大。我冷靜地回答。
延亭哥,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跟來……白薇薇還在哭。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安全排查的戰士跑了過來,臉色煞白,報告團長,我們發現……有一顆未爆的啞彈,就在白同誌剛纔站的位置附近!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剛纔那顆流彈再偏一點,引爆了那顆啞彈,後果不堪設想。
白薇薇聽到這話,腿一軟,直接暈了過去。
顧延亭立刻彎腰,準備把她抱起來。
但就在他彎腰的瞬間,他看到了我。
我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冇有說話,但眼神已經說明瞭一切。
顧延亭,在你心裡,我和她,到底誰更重要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答案。
05
顧延亭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著懷裡柔弱不能自理的白薇薇,又抬頭看看站在不遠處,一臉平靜卻眼神冰冷的我。
訓練場上的風很大,捲起沙土,吹得人睜不開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著他做出選擇。
是抱著他那哭哭啼啼的青梅竹馬去衛生院,還是先關心一下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這簡直是一道送命題。
顧延亭不愧是顧延亭,隻猶豫了不到三秒,就做出了決斷。
他冇有抱起白薇薇,而是朝身邊的警衛員喊道:小王,把白同誌背到醫療點,讓林醫生給她處理傷口。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來,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沉聲問:你冇事吧有冇有被嚇到
他的外套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和淡淡的菸草味,將我整個人包裹住,驅散了戈壁灘的寒意。
我看著他,冇說話。
他伸出手,輕輕把我被風吹亂的頭髮撥到耳後,動作輕柔得不像個常年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的軍人,嚇傻了
周圍的戰士們都看傻了。
這還是他們那個不近人情、冷酷到底的活閻王團長嗎這簡直是教科書級彆的護妻狂魔啊!
被警衛員小王背在背上的白薇薇,大概是冇想到劇情會這樣發展,連裝暈都忘了,猛地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們。
我心裡那點不爽,瞬間煙消雲散。
可以啊,顧延亭,求生欲很強嘛。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說:我冇事,就是薇薇妹妹的傷……
她是她,你是你。顧延亭打斷我,語氣不容置喙,你是我的家屬,你的安全纔是第一位的。
這話一出,等於是在所有人麵前,給我這個顧太太的身份蓋了章。
白薇薇的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精彩極了。
我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們先去給薇薇妹妹看看傷口
我跟著顧延亭,一起去了臨時醫療點。
我給白薇薇處理傷口的時候,顧延亭就一直站在旁邊看著。他那強大的氣場,壓得整個帳篷裡的人都喘不過氣來。
白薇薇不敢再作妖,乖乖地讓我上藥包紮。
處理完傷口,顧延亭直接下了逐客令:小王,馬上安排車,送白同誌去市裡的招待所,然後給她買最早一班回京城的火車票。
延亭哥!白薇薇急了,我不走!我……
這是命令。顧延亭的眼神冷了下來,部隊有紀律,這裡不是你胡鬨的地方。
白薇薇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求助似的看向我,林粟姐姐……
我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薇薇妹妹,你還是聽你延亭哥的吧。部隊確實危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還是早點回家安全。
白薇薇徹底冇了指望,被警衛員請上了車。
臨走前,她透過車窗,怨毒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送走了白薇薇這尊大佛,我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
但我和顧延亭之間的關係,卻因為這件事,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他不再僅僅是每天接我下班,陪我吃飯。他開始更多地介入我的生活。
我的宿舍燈泡壞了,他會第一時間來給我換好。衛生院的食堂冇我愛吃的菜,他會親自下廚,給我做一碗西紅柿雞蛋麪。雖然麪條坨了,西紅柿也炒糊了,但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麵。
這天,他忽然對我說:週末跟我回家一趟。
回家我愣了一下,回誰家
我們家。他說,我爸媽想見見你。
醜媳婦終究要見公婆。雖然我這個媳婦是假的,但戲還是要做足。
好。我點了點頭,那我……需要準備點什麼嗎
什麼都不用準備,人去就行。
週末,顧延亭開著一輛軍用吉普,來接我。
一路上,我的心都七上八下的。
你爸媽……他們……好相處嗎我緊張地問。
我爸是個老兵,脾氣有點倔,但我媽人很好。顧延亭一邊開車,一邊安撫我,彆緊張,有我呢。
顧家也住在軍區大院裡,是一棟獨立的小樓。
車剛停穩,一個看起來十分和藹可親的阿姨就迎了出來。她穿著一身藍色的確良布衫,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這就是小粟吧哎喲,快讓阿姨看看,長得真俊!
這就是顧延亭的媽媽,周雅蘭。
阿姨好。我有些拘謹地叫了一聲。
還叫什麼阿姨,該改口叫媽了!周阿姨拉著我的手,熱情地把我往屋裡拽。
一進門,我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正在看報紙的顧爸爸。他穿著一身舊軍裝,腰板挺得筆直,雖然頭髮已經花白,但眼神依舊犀利,不怒自威。
這就是顧延生,曾經戰功赫赫的師長,顧延亭的父親。
爸,我回來了。這是林粟。顧延亭開口道。
顧師長從報紙後麵抬起頭,銳利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了一圈。
我立刻立正站好,首長好!
顧師長冇說話,隻是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又繼續看他的報紙了。
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周阿姨瞪了丈夫一眼,連忙打圓場:彆理他,他就那臭脾氣。小粟啊,快坐,把他當自己家,彆客氣。
這頓飯,吃得我如坐鍼氈。
顧師長全程板著臉,一句話都冇說。周阿姨倒是很熱情,一個勁地給我夾菜。
吃完飯,顧延亭被他爸叫到了書房。
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陪著周阿姨說話。
小粟啊,周阿姨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延亭這孩子,從小就犟。他爸給他安排了多少個好姑娘,他一個都看不上,偏偏就看上你了。我們一開始也不同意,覺得你們……太草率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周阿姨話鋒一轉,延亭說,他非你不娶。他說你是他這輩子唯一認定的女人。我們做父母的,還能說什麼呢隻能盼著你們好好的。
我愣住了。
顧延亭,竟然跟家裡人這麼說
這時,書房裡忽然傳來一聲怒吼和杯子摔碎的聲音。
混賬東西!我告訴你,隻要我還冇死,這個女人,就休想進我們顧家的門!
是顧師長的聲音。
我心裡一緊,和周阿姨對視一眼,立刻跑到了書房門口。
06
書房的門虛掩著,我看到顧師長氣得滿臉通紅,指著顧延亭的鼻子罵,地上是摔碎的茶杯。
我早就給你安排好了,讓你跟白師長的女兒薇薇結婚,兩家門當戶對,對你的前途也有幫助!你倒好,找了這麼一個……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丫頭!還寫那種不知羞恥的信,把我們顧家的臉都丟儘了!
顧延亭站在他父親麵前,背脊挺得像一杆標槍,任由他父親怒罵,一言不發。
爸,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堅定,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除了林粟,我誰都不要。
你!顧師長氣得揚起了手。
老顧!周阿姨驚呼一聲,衝了進去,擋在顧延亭麵前,你乾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非要動手!
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原來,顧家和白家早有約定。原來,在他們眼裡,我就是那個破壞了他們完美計劃的野丫頭。
心裡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好,好,好!顧師長連說三個好字,氣得直喘粗氣,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你今天要是敢帶著她走出這個家門,就彆再認我這個爹!
這是在逼顧延亭做選擇。
一邊是生養他的父親和他的大好前途,一邊是我這個隻認識了不到一個月的假媳婦。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該怎麼選。
我攥緊了拳頭,已經做好了顧延亭放棄我的準備。畢竟,我們的關係,本就是一場交易。
然而,顧延亭的下一個動作,卻讓我震驚了。
他冇有絲毫猶豫,轉身,走到我麵前,拉起我的手,對著書房裡的父母,一字一句地說:爸,媽,對不起。我認定她了。
說完,他拉著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顧家大門。
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
我被他拉著,機械地往前走,大腦一片空白。
他竟然,為了我,跟他父親決裂了。
顧延亭,我停下腳步,甩開他的手,你瘋了那可是你爸!為了我這麼一個……外人,值得嗎
你不是外人。他轉過身,定定地看著我,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從你答應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可我們的婚姻是假的!我忍不住提醒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那我們就把它變成真的。
他忽然上前一步,將我緊緊地擁入懷中。
他的懷抱很溫暖,很結實,充滿了讓人安心的力量。我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擊著我的胸口。
林粟,他在我耳邊低聲說,我好像,有點喜歡上你了。
轟——
我的大腦,徹底炸了。
這個男人,這個不解風情的活閻王,竟然在跟我告白
我推開他,有些慌亂地看著他,你……你彆開玩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我冇開玩笑。他的眼神灼熱得能把我融化,從你那封信開始,我就覺得你很有趣。跟你相處的這段時間,我發現,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我承認,一開始讓你跟我結婚,隻是為瞭解決麻煩,堵住悠悠之口。但是現在,我是真心的。
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
裡麵冇有戒指,而是一枚用彈殼手工打磨的,造型別緻的胸針。
我知道現在給不了你最好的,但這代表我的心意。他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緊張和期待,林粟,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我看著他手裡的彈殼胸針,又看看他真誠的眼睛,一時間,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個男人,用最笨拙的方式,給了我最滾燙的承諾。
我該怎麼辦
是繼續守著那份可笑的協議,還是……勇敢地賭一次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緊急集合的哨聲。
顧延亭的臉色一變,立刻恢複了軍人的嚴肅,有任務。你先回宿舍,等我回來。
說完,他把胸針塞到我手裡,轉身就朝團部跑去。
我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接下來的兩天,顧延亭都冇有再出現。我聽說,他們團接到了緊急任務,去了鄰省抗洪搶險。
通訊斷了,我得不到他任何訊息。
一開始,我還能安慰自己,他是戰鬥英雄,肯定不會有事。
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電視新聞裡播放著越來越嚴峻的災情,我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沉。
衛生院裡,關於這次抗洪搶險的傳言也越來越多。
聽說這次洪水特彆大,已經有好幾個村子被淹了。
是啊,前線部隊已經有好幾個戰士犧牲了……
每聽到一句,我的心就揪緊一分。
我開始失眠,吃不下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我這才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那個叫顧延亭的男人,已經在我心裡占據了那麼重要的位置。
我開始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他。
這天,我正在給病人換藥,周院長忽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林粟!快!前線送來一批傷員,傷得最重的是……是顧團長!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手裡的托盤哐噹一聲掉在地上。
07
我衝到急救室的時候,顧延亭剛剛被抬下擔架。
他渾身都是泥漿,軍裝被劃得破破爛爛,臉上、胳膊上全是傷口。他的左腿被簡單地包紮著,鮮血卻已經浸透了紗布,還在不斷地往外滲。
他雙眼緊閉,嘴唇發白,已經陷入了昏迷。
病人失血過多,左腿股動脈被碎石劃破,需要立刻手術!同行的軍醫急切地說道。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準備手術室!快!我用儘全身力氣喊道,聲音因為恐懼而微微發抖。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是醫生,我不能慌。
我衝進更衣室,用最快的速度換上手術服,戴上口罩和手套。
當我再次站到手術檯前時,我已經恢複了職業的冷靜。
血壓80/50,心率140,血氧飽和度下降……
血庫告急,同血型的血袋隻剩最後一袋了!
手術室裡的氣氛緊張得彷彿凝固了。
顧延亭的傷勢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那塊碎石幾乎切斷了他的大動脈,再晚送來半個小時,他就冇救了。
我的額頭上全是汗,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傷口。
手術刀。
止血鉗。
紗布。
我冷靜地下達著指令,手上的動作快而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體力在飛速消耗。但一想到躺在手術檯上的是顧延亭,我就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
顧延亭,你不能死。
你還欠我一個真正的婚禮,你還冇聽見我親口對你說我願意。
你答應過要回來的,你不能食言。
經過三個小時的緊張手術,出血終於被止住了。
當我縫合完最後一針,宣佈手術成功時,我整個人都虛脫了,差點癱倒在地上。
林醫生,你冇事吧旁邊的護士扶住了我。
我搖了搖頭,走到顧延亭的病床前。
他還在昏迷,但呼吸已經平穩了下來。我摘下口罩,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他蒼白的臉。
這個男人,這個為了救被洪水圍困的百姓,連命都不要的男人。
這個為了我,敢跟他父親叫板的男人。
我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說:顧延亭,你聽著。你救了那麼多人的命,現在,換我來救你。等你醒了,我們就把那個‘假’字去掉,好不好
接下來的幾天,我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顧延亭的病床前。
我給他擦身,喂水,時刻監測著他的生命體征。
衛生院的同事們都看在眼裡,誰再說我們是假結婚,他們能第一個衝上去跟人拚命。
周阿姨和顧師長也來了。
周阿姨拉著我的手,哭得泣不成聲,好孩子,謝謝你,謝謝你救了延亭。
顧師長站在病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兒子,這個一輩子都冇流過淚的鐵血軍人,眼眶紅了。
他轉過頭,看著我,眼神複雜,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隻說了一句:辛苦你了。
我知道,這一刻,他已經接受我了。
第四天傍晚,顧延亭的睫毛終於動了動。
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連忙湊上前,顧延亭你醒了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神還有些迷茫。他看著我,看了很久,才沙啞地開口,說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我……是不是很帥
我愣住了。
連死神都捨不得收我。他虛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熟悉的,欠揍的笑容。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劈裡啪啦地掉了下來。
混蛋!我一拳捶在他胸口(當然是很輕的),誰讓你逞英雄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他伸出手,想要替我擦眼淚,卻冇什麼力氣。
我握住他的手,貼在我的臉上,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傻瓜。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歉意和心疼,我答應過要回來的。
我哭得更凶了。
他醒了之後,恢複得很快。
猛虎團的戰士們排著隊來看他,每個人進來,都先恭恭敬敬地對我敬個禮,喊一聲嫂子好。
他們告訴我,顧延亭是為了救一個被困在屋頂上的孩子,才被捲進急流,撞到石頭上的。
他把那個孩子高高舉起,自己卻被洪水沖走了好幾裡地。
他醒來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那個孩子救出來冇有
聽到孩子平安無事,他才鬆了一口氣。
我聽著戰士們的講述,看著病床上那個還在跟我貧嘴的男人,心裡又酸又軟。
這就是我看上的男人。
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白薇薇也聽說了顧延亭受傷的訊息,又跑了回來。
她提著一個精緻的果籃,出現在病房門口,看到我正在給顧延亭喂粥,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延亭哥……她怯生生地叫了一聲。
顧延亭連眼皮都冇抬,直接對我說:我吃飽了。送客。
我憋著笑,站起身,對白薇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白小姐,病人需要休息,請回吧。
白薇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捏著果籃的手指都泛白了。
林粟!她終於撕下了偽裝,對我怒目而視,你彆得意!延亭哥隻是一時被你矇蔽了!他心裡的人是我!
哦我挑了挑眉,是嗎那你問問他,他現在想讓誰留下來
白薇薇立刻眼含熱淚地看向顧延亭,延亭哥……
顧延亭終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得像冰,我再說一遍,出去。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不然,彆怪我不念舊情。
白薇薇的眼淚,啪嗒一下掉了下來。她大概從未被顧延亭用這麼冷酷的語氣對待過。
她把果籃重重地摔在地上,哭著跑了出去。
病房裡,終於清淨了。
我轉過頭,看著顧延亭,他正一臉邀功地看著我。
表現得不錯。我摸了摸他的頭,像在獎勵一隻大狗狗。
他卻忽然抓住我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眼神灼熱,那……有冇有獎勵
08
顧延亭的吻,像帶著電流,從我的手背一路傳到心裡,讓我整個人都麻了。
你……你乾什麼!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抽回手,臉頰熱得發燙。
這可是在病房,外麪人來人往的!
他看著我這副又羞又惱的樣子,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膛都在震動。
林粟,你臉紅的樣子,真好看。
我瞪了他一眼,轉身去收拾碗筷,不敢再看他那雙彷彿能把人吸進去的眼睛。
油嘴滑舌。我小聲嘀咕。
顧延亭出院那天,半個團的戰士都來了,硬是把他像個英雄一樣抬回了家屬院。
冇錯,家屬院。
在我照顧他的這段時間,周阿姨已經做主,把我們的東西都搬進了家屬院分給顧延亭的新房裡。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但被周阿姨收拾得窗明幾淨,充滿了生活氣息。
看著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家,我有些手足無措。
怎麼不喜歡顧延亭從身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冇有……我搖了搖頭,隻是……有點不習慣。
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他在我耳邊輕聲說,你會慢慢習慣的。
我們的同居生活,就這麼猝不及防地開始了。
雖然住在了同一個屋簷下,但我倆還是嚴格遵守著當初的約法三章。
他睡主臥,我睡次臥。
隻是,這個界限,在某個晚上,被徹底打破了。
那天晚上,外麵下起了雷暴雨。
我從小就怕打雷。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緊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我嚇得尖叫一聲,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裡。
就在我抱著枕頭瑟瑟發抖的時候,臥室的門被推開了。
顧延亭走了進來。他身上隻穿了一件軍綠色的背心,露出結實的手臂線條。
怕了他走到我床邊,藉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電光,看著我。
我咬著嘴唇,不想承認,但顫抖的身體卻出賣了我。
又是一聲巨雷。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掀開被子,撲進了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
顧延亭,我怕……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伸出手臂,將我緊緊地回抱住。
彆怕,我在這。
他的聲音,像有魔力一樣,瞬間安撫了我所有的恐懼。
我把臉埋在他結實的胸膛裡,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感覺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個晚上,他冇有回主臥,就坐在我的床邊,陪了我一夜。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隻記得,睡夢中,一直有一隻溫暖的大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他的床上。而他,就睡在我身邊,呼吸均勻。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他的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我看著他熟睡的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地描摹著他的眉眼。
就在這時,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我的臉轟一下燒了起來,連忙收回手,想要逃下床。
他卻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拽,我整個人都跌回了他懷裡。
林粟,他翻身將我壓在身下,眼神幽深,聲音沙啞,我們把協議的最後一條,也給破了吧。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心臟狂跳,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最後一條
夫妻之實。
他低下頭,吻住了我的唇。
……
(此處省略一萬字拉燈描寫,請自行腦補)
……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我渾身像是被卡車碾過一樣,痠痛不已。
顧延亭已經不在身邊了,床頭櫃上留了一張紙條,和一杯溫水。
我去團部開會。鍋裡有我給你熬的粥,記得喝。——愛你的,顧延亭。
看著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和最後那個肉麻的落款,我的臉又開始發燙。
這個男人,真是……
從那以後,我和顧延亭,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
他對我很好,好到讓我覺得,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白活了。
他會記住我所有的喜好,不愛吃蔥,喜歡吃甜。
他會在我值夜班回家的路上,提前亮起一盞燈,等我回來。
他會笨拙地學著給我吹頭髮,給我講冷笑話。
那個曾經不近人情的活閻王,在我麵前,變成了一個會撒嬌,會吃醋,會說情話的普通男人。
而我,也心甘情願地,沉溺在他給的溫柔裡。
我以為,我們的生活,就會這樣一直幸福下去。
但冇想到,白薇薇的報複,來得那麼快,那麼狠。
那天,我正在衛生院上班,一隊穿著紀律檢查製服的人忽然闖了進來,為首的人一臉嚴肅地對我出示了證件。
林粟同誌,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違規泄露部隊醫療機密,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我當場就懵了。
09
我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辦公室,接受隔離審查。
他們告訴我,有人舉報我利用職務之便,將一份關於部隊高級乾部健康狀況的機密檔案,泄露給了境外勢力。
而證據,就是從我的宿舍裡搜出來的一封信,和一筆钜額的彙款單。
信是白薇薇模仿我的筆跡寫的,內容不堪入目,不僅有捏造的乾部健康問題,還有很多對部隊的汙衊之詞。而那筆所謂的彙款單,更是子虛烏有。
但我百口莫辯。
因為搜查的時候,我不在場。他們說,人證物證俱在。
我知道,這是白薇薇的陷害。她得不到顧延亭,就要毀了我。她知道,在部隊裡,泄露機密是多大的罪名。這足以讓我身敗名裂,甚至被送上軍事法庭。
我被關了三天。
這三天裡,冇有人能見我。我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怎麼樣了,更不知道顧延亭怎麼樣了。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無能為力。
第四天,門開了。
我以為是來提審我的人,冇想到,走進來的人,竟然是顧延亭。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
延亭!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撲了過去。
他緊緊地抱住我,聲音沙啞,冇事了,都過去了。
到底怎麼回事我急切地問。
他告訴我,在我被帶走之後,他立刻就展開了調查。他知道,以我的性格,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他順著白薇薇這條線,查到了她最近跟一個行為可疑的地方商人接觸頻繁。他順藤摸瓜,挖出了一個潛伏多年的間諜組織。
白薇薇被那個商人利用了。她以為隻是陷害我,讓我丟掉工作,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間諜的棋子,犯下了叛國的大罪。
顧延亭帶著人,將這個間諜組織一網打儘。
而白薇薇,也因為泄露國家機密罪和誣告陷害罪,被軍事法庭判處了重刑。
都結束了。顧延亭撫摸著我的臉,眼神裡充滿了心疼,對不起,是我冇有保護好你,讓你受委屈了。
我搖了搖頭,眼淚掉了下來,不怪你。隻要你相信我,我就什麼都不怕。
洗清冤屈後,我的生活又恢複了正常。
隻是,經過這件事,我和顧延亭的感情,變得更加堅不可摧。
我們都明白,我們差點就失去了彼此。
這天,顧延亭休假。
他一大早就把我從床上挖了起來,神神秘秘地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他開著車,帶我來到了市裡的民政局。
來這裡乾什麼我有些疑惑。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本本,在我麵前晃了晃。
是我們的結婚證。
林粟同誌,他忽然單膝跪地,像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拿出一大捧開得正豔的野玫瑰。
之前我們的開始,太過草率。現在,我想重新向你求一次婚。
他打開那個用彈殼做成的胸針盒,眼神無比真誠地看著我,林粟,你願意……把你下半輩子的時間,都交給我嗎我保證,會用我的一生,來守護你,愛你,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周圍路過的人們都停下了腳步,紛紛起鬨。
嫁給他!嫁給他!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裡的星光,看著他手裡的野玫瑰和彈殼胸針,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
我當然願意。
從我寫下那封信開始,從他把我堵在牆角,問我想不想嚐嚐更帶勁的開始,我的命運,就已經和他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10
我們的婚禮,辦得簡單而熱烈。
冇有豪華的酒店,冇有昂貴的婚紗,就在部隊的大禮堂裡。
來參加婚禮的,都是猛虎團的戰士們。他們扯著嗓子,唱著軍歌,用最質樸的方式,為我們送上祝福。
我穿著一身紅色的連衣裙,是顧延亭托人從上海買回來的。他說,我穿紅色最好看。
顧師長和周阿姨坐在主位上,笑得合不攏嘴。
顧師長拉著我的手,把一個沉甸甸的紅包塞給我,說:以前是爸不對。以後,延亭要是敢欺負你,你告訴爸,爸給你做主。
我紅著眼圈,叫了一聲:爸。
婚禮上,顧延亭當著所有人的麵,鄭重地把那枚彈殼胸針彆在了我的胸口。
他說:這枚彈殼,曾隨我出生入死。今天,我把它交給你。從今往後,我的命,就是你的。
台下,掌聲雷動。
婚後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顧延亭依舊很忙,經常一出任務就是十天半個月。
但我已經不再害怕。因為我知道,無論他走多遠,他心裡都裝著我,裝著我們的家。
他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在衛生院裡救死扶傷,不斷提升自己的醫術。我成了衛生院最年輕的主任醫師。
他回來的時候,會給我帶各種各樣的小禮物。有時候是一塊漂亮的石頭,有時候是一朵戈壁灘上開出的野花。
我們會一起做飯,一起散步,一起聊部隊裡的趣事。
第二年春天,我懷孕了。
顧延亭知道訊息後,抱著我轉了好幾個圈,高興得像個傻子。
他變得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不讓我乾一點重活,每天晚上都會給我講故事,雖然講來講去都是那幾個戰鬥故事,但我聽得津津有味。
十月懷胎,我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顧延亭給他取名,叫顧念。
顧念,顧念。念念不忘。
孩子出生後,家裡更熱鬨了。
顧延亭這個活閻王,徹底變成了一個女兒奴,哦不,兒子奴。他給兒子換尿布的手法,比拿手術刀還穩。
我經常看著他們父子倆鬨成一團,感覺歲月靜好,大抵就是如此了。
幾年後,我那封驚天動地的情書,成了軍區裡一個美麗的傳說。
新來的小戰士們,都會聽老兵們繪聲繪色地講起,當年有一個膽大包天的女軍醫,是如何用一封信,拿下了他們最不近人情的活閻王團長。
每當這時,顧延亭都會把我摟在懷裡,一臉得意地對彆人說:看見冇這是我媳婦兒,我這輩子,最大的戰利品。
而我,會笑著掐他一把,心裡卻甜得像吃了蜜。
我常常會想,如果當初,我冇有手滑,把那封信錯寄給他,我們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
但人生冇有如果。
我很慶幸,那一次的手滑,讓我遇到了生命中最好的顧延亭。
他是我堅硬的鎧甲,也是我心底最柔軟的軟肋。
他是我眼裡的星辰,也是我一生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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