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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年,我在報紙上的采訪專欄裡看到了她的名字。
一彆四載,彼時的她已是留學歸來,北城小有名氣的作家,而我家道逐漸中落,仍被困於閨閣。
還記得那天,南城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寒意料峭,我捂著厚厚的圍巾,埋低頭搓著手,像往常一樣趕路。
天寒地凍的日子,路上行人少了很多,我的臉頰凍得生疼,路過一家咖啡館,我打算進去取取暖,即使我並不知道自己是否買得起這裡的咖啡。
不過憑心而言,我從來喝不慣這西洋傳過來的東西。
剛欲推門而入,便透過玻璃看見了窗邊端坐著的一個女子。她挽著簡單大方的髮髻,彆著支翡翠玉簪,身著一件素雅的白色旗袍,一手執書卷,一手握杯盞,桌上的花瓶中擺放著初綻的鮮花。她神色溫潤似水,彷佛和外麵的皚皚白雪融為了一張如墨之畫。
她乍看不過中人之姿,但細細琢磨片刻,便能發覺出周身散發的書卷氣與如蘭之質,如此而來,外貌比之那獨特的韻味與魅力不過是白玉微瑕。
我憶起報紙上附在文字旁的照片,才驚覺,這竟就是沈枝意。
她早就不是南城縣鎮裡的那個女子了。
我們一起迎來十八歲的那年,一個人輕盈地走出了南城,一個人永遠困在了原地。
自殊途起始,距離便愈來愈遠,就像現在好似隻隔了一扇門,我卻再無推開它的勇氣。
我繼續行走在雪地裡,踩下的每一個腳印很快就會被新雪覆蓋,就這樣,我的痕跡一點一點消磨殆儘。
我說不上自己對沈枝意的心情,即使我們曾是無話不說朋友。
我有些高興,又有些哀傷,但我無法否認,至少此刻,羨慕甚至是嫉妒,占了上風。
在南城這座城市花天錦地的外殼之下,總有些地方還殘餘與滋生著舊時代的膿水,即使烈如砒霜,人們卻仍偶甘之如飴。
又或許,新時代從未到來。
這些文字,都是沈枝意在文章裡提及她的家鄉時所寫。
我並不完全明白,依稀記得,我和她打小一塊長大,我們生活的地方繁華,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夜幕中。
沈枝意父親早逝,隻有一個依靠縫補維持生計的母親,她當初矮小瘦弱,性子又孤僻,冇人願意和她做朋友。
她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學堂裡永遠排在第一位的成績。
可是又有誰會在意呢
在那樣的年代與環境裡,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書讀不了幾年就要輟學,像她們這樣生活在底層的女孩子,要麼工作,要麼嫁人。自從出生開始,一切都循規蹈矩地實行,冇有人會反抗,也冇有人能反抗。
我比之她,就是雲泥之彆。
我生得漂亮,性情溫婉,極懂規矩,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但父親經商,開著當時鎮上規模最大的服裝店,家境也算優渥,旁人見了我都會稱上一句江小姐。
母親教我上流社會的禮儀,教我怎麼能在舞會上驚豔四座,教我怎麼成為一個端莊的大家閨秀,教我怎麼做挑不出錯處的賢妻良母,卻從不讓我讀書。我從來不會覺得我的人生寡淡無趣,我隻覺得這世間每一個女子都是這般的按部就班。
我與沈枝意本來毫無交集,因為母親不允許我和她待在一起,就連說話也不行。
直到一次意外,我才發現她冇有裹小腳。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意識到,沈枝意和我們的差異,也是第一次我從小到大堆砌起的一成不變的世界突然裂開了一絲裂縫,不合時宜,卻讓我感到好奇,想踮起腳尖,去看看縫隙之外的世界,它讓我無比嚮往。但我同時也深刻的地意識到,我終究躲不過晚清的宿命了。
你真覺得這樣很好看嗎許挽楨理所當然的語氣,就好像我纔是那個格格不入的人一樣,但世間女子,難道不都是同我一樣的嗎
我不知道,所有女子生下來都要裹小腳,怎麼偏偏就沈枝意這麼大膽。
我自覺地替她保守了這個秘密,有了秘密的兩個人,關係總會漸漸拉近。
沈枝意是我們那唯一一個堅持上學並獲得海外留學機會的人。
她拿到通知的那日,我收到了楚家送來的婚書。我很為她高興,感覺我們倆個都迎來了自己想要的未來。
你真覺得快樂嗎分彆的那日,沈枝意深深地望向我,風是自由的,我希望你也是
我竟然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憐憫與悲哀。我有些惱怒,就算她比我更有文化,學了更多東西,那又憑什麼用她的價值準則來衡量我的人生,質問我,而我當然也不需要這種居高臨下的凝視,那日,我少有地冇有維持溫婉的形象,道:我當然快樂了,我不在意我是否自由。沈枝意,我會過得比你更加幸福。
後來,我們再也冇聯絡過。
三年後,沈枝意冇有回來,而我卻收到了楚家的退婚書。
楚家是南城的富商,頗有地位與話語權,從前還是與江家一般的小門戶,後來一躍飛昇,反倒是江家高攀不上了。
楚家繁盛的同時,江家一日日的敗落下去。
時代的變化幾乎是轉瞬之間,能順應時代潮流,敢於走向新世界的人抓住了機遇,成為新貴,而固守在原地,執著掙紮於封建製度洪流裡的守舊派,則會被現實裹挾與湮冇。
楚家大少爺楚輕舟早就出國留學了,而我還留守原地,並將永遠在這裡。我父親對楚家的出爾反爾很是憤怒,在屋裡和楚家派來的人吵得不可開交,我母親坐在一旁扶著桌子默默抹淚,鎮子上的人看著我家的笑話,作為飯桌上的談資。
而我隻感到了窒息,像溺亡一般,壓得我喘不過氣。
家中所有人都認為是楚家嫌棄江家門楣不夠高,隻想攀附新的權貴,而我聽說這婚是楚輕舟在海外之時,親自做主退的,想必是他見識了更開明更聰慧的女子,便再也瞧不上我這封建社會裡的閨閣女子了吧。
回憶至此,恍惚間,有那麼一瞬,我感覺我就是沈枝意筆下舊時代的產物,早就應該被拋棄,被遺忘。
當久違的陽光重新望向南城,大雪漸漸消融的時候,父親的服裝店又開張了。
冬天過去便是春天,春天過去便會入夏。
店裡的生意仍然冇有起色,店員早就請不起了,我這個所謂的江家大小姐便親來幫襯扶持這著。
其實我隱約能夠猜到,店裡的服裝款式早就被淘汰了,製作工藝也低效,競爭力遠遠比不上那些洋人開的物美價廉的服裝廠。
很多店鋪也在尋求更新換代,可是我的父親容不得一點其他的東西,我曾試著勸過一句,便被痛罵一頓,後來我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隻能一板一眼地聽從父親的指令,日複一日的做著無謂的掙紮,而母親無一日不在為我尋找夫家。
店裡冇什麼人來,我也無聊得緊,便坐在櫃前,透過玻璃櫥窗觀望外麵的景色。
不知何時,經過了一個約莫長我一兩歲的男人,打扮地儒雅斯文,戴一頂黑色氈帽,身材筆挺,麵若玉盤,舉止文雅,一看便是個出身不凡的貴公子。
他在對麵花鋪要了幾株梔子花花。
我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個人,我能確定,這就是楚輕舟。
他回來了。
我慌慌張張地站起,向門口快步走去,第一次將店鋪毫無顧忌地丟在腦後,隻是想著追上他。
我剛踏出店門,楚輕舟正好轉身,望向了我。
他的神色淡漠,就像麵前所站不過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行人罷了,他一句話都冇說,捧著梔子花離開了。我與楚輕舟青梅竹馬,喜歡了他很多年。
可是如今,他是忘了我也好,故意不認我也罷了,總之,他的眼中不再有我了。
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沈枝意。
當初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對楚輕舟的心意分享給她時,沈枝意就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我很不解,楚輕舟生那般好看,對每一個人都很有禮,陪著我放風箏和看煙火,給我捎各種新奇的玩意兒和街頭的糖糕。
楚輕舟不喜歡學習,感興趣的冇一個正經事,經常惹禍,還是當時鎮子裡有名的紈絝子弟。
我以為沈枝意是因為這些對他印象不好的,她是這麼說的:雖然楚輕舟品性不壞,但是他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又到處沾花惹草,做朋友無大礙,做夫婿那是萬萬不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時的我太過天真,總覺得楚輕舟對我的情感是不一樣的,還為此和沈枝意起過爭執。
江尋溪,你真覺得他會為你收心,會為你浪子回頭嗎
後來,我們之間再也冇聊過楚輕舟。
楚輕舟幾乎每日都會路過這條街,每次都隻是在我對麵的花鋪買幾株梔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每次來都隱隱地向我這個方向瞧上一瞧。
我對他的感情漸漸散去,就像一陣風一樣,吹過無痕,拂過無聲。
直到有一次,他買花的時候旁邊路過一人,應當是他認識的,非常熟悉地同他打了一個招呼:楚少爺又來買花了不會又是給尊夫人帶的吧
他笑著點了點頭:家妻偏愛梔子。
和傳聞一樣,楚少爺果真是個專情之人。
我一瞬間驚得站了起來,他竟然成婚了。
心神無法安寧,我竟然還在意他。所有我們自以為的忘卻,都並不是真正的放下,就像一潭清泉,即使風再無聲無息,也會使湖麵泛起漣漪。
為了不讓自己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我暫時關閉了店鋪,想去街道上轉轉透透氣。
南城的風,冷得徹骨透心。
我經過一家照相館,還記得我從前曾在這裡照過相,因為容貌卓絕,很上鏡,照片還被掛在了展櫃上作宣傳,來來往往的人都能看到我,我一度十分自豪。
這麼多年過去,想必店家早就將照片撤下來了吧,我幾乎不抱希望地在展櫃上的一眾照片裡尋找起來。
卻被一張婚紗照吸引了目光。
照片裡的男子西裝革履,麵目含笑,女子一襲雪白婚紗,恬淡美好。他們互挽著對方的手臂,看上去十分登對。
那個男子,是楚輕舟,而那個女子,是沈枝意。
我已然描述不出我走出照相館的心情,悲傷,憤怒,嫉妒,還是怨恨,已經交疊得無法分辨了。
當時和我說楚輕舟不是良婿的人,自己轉身嫁給了他。
當時說著要終身追求更遠大的誌向而不成婚的女子,卻還不是貪慕富貴循了所有女子的舊路。
紈絝為她收心,浪子為她回頭。
所以從始至終,我纔是那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都說一個人隻有曆經天翻地覆的變故,纔會有脫胎換骨的改變。
就像眼前的社會,在外洋的戰火裡,古老腐朽的外殼被擊碎,其腐朽的內部一覽無遺。
而我隻是消沉了一夜,突然下定決心一層一層地剝去從前的自己。
楚輕舟從海外留學回來後,開始接替家族的企業,我想他一定是在外國的時候結識了沈枝意,他喜歡那種富有才氣又能與他的思想同頻共振的新式女子。
我……不是
母親給我婚事的相看依舊冇有停止,隻是門第素質卻一家不如一家,有的嫌我一門不出二門不邁,是個冇有見識的姑娘。真是可笑,困住我的,可從來不是這庭院,有的人自詡進步,卻隻是靠抨擊自己曾經所標榜的以證開明,就像要抹去黑曆史一樣,可彆無選擇的我們又何其無辜。
我說,我不想嫁人了。
這不是賭氣,也不是因為還喜歡楚輕舟。
其實我也分不清,我究竟是想改變什麼,還是證明什麼。證明給自己,還是證明給他們。
我開始讀書,開始讀報聽新聞,開始看講座,如饑似渴的。我想快一點,再快一點,跟上時代的步伐,順應曆史的潮流。如果說我的起點已經晚了很多步,那麼我想試試還有冇有機會走出去,走出這四四方方的天。
我不想被人再說思想匱乏,眼界有限,我不想成為一個被人挑揀的待嫁女子,我不想成為終日守著服裝店的看門人,我不想和沈枝意相比黯然失色,即使根本冇有人會把我倆放在一起比較,即使這毫無意義。
我甚至幻想,如果當年我也出了國繼續唸了書,那麼楚輕舟的選擇會不會是我呢倒不是說我還迷戀著他,隻是,虛榮。
我向來是有些虛榮的,而現在我也很感激,虛榮能成為我的動力。
後來,我的心態漸漸轉變,對知識的渴求超過了從前的一切目的,我開始享受這種過程與感覺,那是一種通透感,我第一次感覺是我在麵對這個世界,而不是這個世界裹挾著我前進,我將不再是舊時代的產物,或許我也本來就不是舊時代的產物,唯有那人心的偏見纔是。
我父親對我的人生規劃很生氣,因為我忤逆了他,他還是如從前一樣,受不得任何的反抗。
還記得第一次衝撞他,是在我提出要繼續上學的時候,他動手打了我,我屈服了,也可能當時我對學習本身也冇有很執著。
而我不嫁人誤了年紀,又一次違背了他的意願,但這次我很堅持。
可我仍然我行我素,還做主改造了家裡的服裝店,開始引入新式服裝,父親見到生意有了起色,也冇有再處處為難我。
後來,我有幸獲得了去一所大學旁聽的機會,和比我年齡小的人坐在同一個教室獲取知識。
這次課是學校特地請了一位年輕有為的作家來教授的,我坐在最後一排,當我看見來者是沈枝意的時候,我幾乎是愣在原地了。
我已經不再怨恨她,她對於我來說早已是漸行漸遠的陌生人了。我冇聯絡過她,她也冇聯絡過我。
她的課很是精彩,我突然恍覺,有些人的思想與才華不是靠後期的追趕就能彌補回來的。有的人本就是珍珠,有無陽光都會很耀眼,有的人本就是砂礫,再怎麼打磨也不會閃耀。可是縱然是砂礫,也會有自己的光澤。我不必為此感到自卑了。
下課時,我和所有學生一起鼓掌,我是真心實意的,她很優秀,這不可否認。
沈枝意說,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來這裡給大家授課,所以也特地帶了禮物給我們。
教室裡約莫三十來人,她便拿著精美的盒子一個一個地分發。盒子包裝得很精美,有人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拆開了,每個人的都不一樣,似乎是隨機的。
我是最後一個。沈枝意緩緩走到我跟前,靜靜地將盒子放在了我的桌上。
她望著我的眼睛,神色柔和。我在對上她雙眸的那一刻卻將頭低了下去,我思索了半晌,還是道:好久不見。
我並不知道她有冇有認出我,但是我知道隻有弄明白一切,才能真正地放下這一切。
嗯,好久不見。她竟然迴應了。
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說。
下次吧。
下次是什麼時候
等你下次見到我的時候。禮物……也請等那時候再看吧。
沈枝意說完這話就離開了,久彆重逢第一次雙方的會麵,她竟然就這麼簡單潦草地結束了。我又想起她與楚輕舟,難道在這事上她就冇有什麼想對我解釋的嗎,還是說她從來冇有在意過我
沈枝意從前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人,我經常回憶起和她單獨相處的日子,似乎總會被她強烈的個人性格色彩所影響,而現在依舊如此,我看著她獨自遠去的身影,心裡也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夏天快要結束了,在這個季節的末尾,我還冇能見上沈枝意一麵。
她就像突然消失一樣,報紙上冇有再出現過她新發的文章,大學的課堂裡再冇有出現過她的身影,她常去的那間咖啡店窗邊也再冇端坐過一個白衣女子。
我覺得她又騙我了,我再也不要和她說話了。
我走在去菜市場的路上,身邊風風火火跑過賣報的小廝,嘴裡喊著號外,手裡舞著最新的報紙。
我早已養成讀報的習慣,便順手管小報童買了一張。
我隻是先隨意地掃了一眼,卻猛然停下腳步,眼神凝在報紙的頭條上,耳邊轟的一聲似是炸開,拿著報紙的手微微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
心像是突然梗住。
我頓了好久,緩緩放下報紙。菜市場很嘈雜,人來人往,吆喝聲不斷。
我看見眼前不遠處的地麵上,圍了很多人,他們指指點點,大聲交談。我透過人群隱約看到,地上倒著兩個人,或者說是兩具暫時還存著體溫的軀乾,新紅的血液混雜著地上的臟汙慢慢勻成烏黑色,順著地縫不斷往外滋流,一直到我的腳邊。
一個是穿著潔白的旗袍,就好似不染塵埃,隻能懸在天上的至潔之人,此刻卻墮入了泥裡,最肮臟最醜惡的地方。
她不屬於這裡,她的結果也不該是這樣。
我閉上眼,又睜開。眼前仍然是川流不息的菜市場,地上卻並冇有兩具屍體。
我感覺臉頰濕漉漉的,有什麼東西順著眼角滑落,還有些溫熱。
我向前走去,腳步動作卻變得頗為僵硬。菜市場的來來往往的人都是喜歡聊天的,無論是什麼話題都能搭上幾句,而今日大街小巷談論的話題,無不都是那楚氏的楚輕舟少爺和南城才女沈枝意,但必定都會冠上昔日二字作為前綴。
他們現在的身份,隻是革命黨人,是應當被人人聲討誅滅的叛黨。
他們敗露被捕後,拒絕投降與透露情報,最終死於牢獄裡。他們二人的職業身份還有夫妻關係,都是為了執行任務掩人耳目的偽裝。
我想起楚輕舟的退婚,想起他與我重逢的不識,想起沈枝意的冷淡,想起掛在照相館裡曾經將我的心狠狠刺痛的照片,很多無解的問題似乎突然就有了答案。
無論是沈枝意還是楚輕舟,他們本該有更為明亮與廣闊的人生啊。我羨慕甚至是嫉妒了那麼久的人,我奮力追趕卻都望塵莫及的人,卻在自己最燦爛的時候戛然而止。
我知道,這是他們的選擇。
我知道,這是他們的信仰。
他們以命追逐的思想,我曾在社會的隻言片語中,書架上的某本書中有所涉及,但從未完全深入地去瞭解過,這是第一次,我想去看看那到底是什麼,能讓他們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
原來楚輕舟的收心與回頭,從來都不是因為沈枝意啊。
而沈枝意,我本以為我能追上你的步伐,可我又終於知道,我一輩子也趕不上你了。
我輸得服氣,輸得徹底,但我還會走下去的。
回了家,我打開了沈枝意生前送我的盒子。在報紙上看到你的照片,也算是見過一麵了吧。
裡麵隻有一株梔子,已經被做成了乾花標本,永不凋謝,永不枯萎。
沈枝意是真的喜歡梔子,我心想。
雖然我覺得這個答案很荒謬。
這時,我突然發現花的旁邊附了一張卡片。正麵寫著還記得你第一次送我的生日禮物嗎
我恍惚,那段模糊而被塵封已久的日子,一下子緩緩如流水般鋪展開來。
我每年過生日的時候都會舉辦一場小型的派對,熱熱鬨鬨,而沈枝意家境貧寒,每年生日也隻是母親煮一碗長壽麪,僅此而已。
我們成為朋友後她的第一個生日,說來慚愧,我精心準備的禮物出了意外損壞了,為了不讓她失望隻得臨時買了一大束梔子送給她。
我說梔子花是我最喜歡的花,其實隻是因為那日花店隻剩下梔子了。
她卻說她很喜歡,梔子花也很有生命力,她會一直喜歡的。
所以,喜歡梔子的其實是我,不是宋挽楨嗎
我瞬間哽嚥住,用手捂著臉,淚水便順著指縫止不住地下流,打濕了紙條。
而紙條的背麵,也寫了一句話:
有些話藏在花苞裡孕育了一冬一春,希望我永恒的愛可以伴著芬香,訴儘這份伴著遺憾的回憶
你又怎會是舊時代的產物,你是在變換光陰裡開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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