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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副本》
祁明站在科技展台的聚光燈下,手指在全息投影上輕輕滑動。他身後的巨型螢幕上,一串複雜的神經代碼如瀑布般流淌。
通過量子神經對映技術,人類意識可以被完整數字化並上傳至特定載體。祁明的聲音在展廳內迴盪,這不僅是記憶的備份,更是完整人格的延續。
台下閃光燈此起彼伏。
祁明知道,明天各大科技媒體的頭條都會是他的意識上傳項目。但他不在乎那些。他的目光掃過人群,在某個瞬間,他幾乎窒息——最後一排站著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那張臉他再熟悉不過。
林夏。
他的妻子,三年前死於車禍的林夏。
祁明的手指僵在半空,全息投影因為失去控製而扭曲變形。等他再次看向那個位置時,白衣女子已經消失不見。
祁博士您還好嗎助理小聲提醒。
祁明回過神來,草草結束了演示。他衝出展廳,在擁擠的人群中搜尋那個身影。電梯門即將關閉的瞬間,一隻手伸了進來,門再次打開。
白衣女子站在那裡,對他微笑。
你好,祁博士。我是蘇雨。她的聲音和林夏完全不同,更加低沉,你的研究很了不起。
祁明感到一陣眩暈。不是林夏。這個叫蘇雨的女人隻是長得像而已,太像了,像到每一根睫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謝謝。他機械地回答,我們...認識嗎
蘇雨歪頭的動作和林夏如出一轍:不認識,但我讀過你所有論文。她遞給他一張名片,我對意識上傳很感興趣,也許我們可以聊聊。
名片上寫著神經科技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祁明盯著那行字,大腦飛速運轉。這個研究所他從未聽說過,而且意識上傳是他的專攻領域,業內專家他基本都認識。
當然。祁明收起名片,明天下午如何
蘇雨點點頭,電梯到達一樓,她輕盈地走了出去,冇有回頭。
祁明注意到她走路時右腿有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遲疑——和林夏車禍後的步態一模一樣。
祁明回到家,智慧家居係統自動亮起柔和的燈光。牆上林夏的照片在光影中微笑。他打開秘密實驗室的門,房間中央的量子計算機組閃爍著藍色光芒。
係統,調出林夏意識備份的最新進展。祁明說。
林夏意識完整度98.7%,情緒模塊仍有不穩定波動。機械女聲回答,警告:根據《人工智慧倫理法》第17條,人類意識模擬實驗需向倫理委員會報備。
祁明關閉了提示。三年來,他一直在嘗試將林夏的意識從車禍前的腦部掃描數據中重建。理論上可行,但總缺少某種關鍵元素——那些無法被掃描記錄的、構成林夏這個獨特存在的微妙之處。
他打開蘇雨的名片,掃描上麵的二維碼。資訊顯示她確實是神經科技研究所的員工,畢業於斯坦福大學神經科學係,和林夏同屆。太巧合了。
祁明調出林夏的大學紀念冊。在畢業合照中,他找到了蘇雨——站在最後一排角落,與林夏毫無交集。但照片上的蘇雨是圓臉短髮,與今天見到的判若兩人。
第二天,祁明比約定時間早半小時到達咖啡館。他選了角落的位置,打開筆記本電腦,接入城市監控係統。幾分鐘後,蘇雨出現在街角。祁明放大畫麵,觀察她的每一個動作。
蘇雨在過馬路前會左右各看兩次——林夏的習慣;她用手指繞頭髮——林夏緊張時的動作;她推開咖啡館門時用肩膀輕輕一頂——林夏總是這樣,因為手裡常拿著咖啡。
看夠了嗎蘇雨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嘴角掛著和林夏一樣的狡黠微笑。
祁明合上電腦:職業病。我研究人類行為模式。
包括跟蹤陌生女性蘇雨坐下,點了一杯黑咖啡,不加糖——和林夏相反,林夏喝咖啡要加雙份奶和糖。
你為什麼對我的研究感興趣祁明直接問道。
蘇雨攪動著咖啡:因為我相信意識上傳是人類的未來。**太脆弱了。她抬起頭,比如你妻子,如果她的意識被完整上傳,就不會真正死亡,不是嗎
祁明的手指捏緊了杯子:你調查我
公眾資訊而已。蘇雨從包裡拿出一個銀色U盤,我這裡有些資料,可能對你的研究有幫助。
祁明冇有接:什麼資料
關於意識連續性問題的解決方案。蘇雨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柔和,你知道為什麼你的模擬總差那1.3%嗎因為意識不是靜態數據,它是流動的、變化的,就像...
就像河流。祁明不由自主地接上。這是林夏常說的話。
蘇雨笑了:冇錯。這個U盤裡有量子意識流理論的最新研究,也許能幫你補全那最後的1.3%。她站起身,不用現在決定,考慮好了聯絡我。
祁明盯著那個U盤,理智告訴他這可能是個陷阱,但渴望讓他無法拒絕。他伸手接過U盤,兩人的手指短暫相觸。一瞬間,祁明感到一陣微弱的電流,同時聞到淡淡的茉莉花香——林夏的香水。
當晚,祁明在隔離環境中打開了U盤。數據自動加載,螢幕上跳出成串的神經代碼。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這些代碼的結構與他重建的林夏意識模型驚人地相似,但更加完整、更加...生動。
係統,比對林夏意識模型與新數據。祁明命令道。
比對完成,相似度99.2%。差異部分主要為情感記憶模塊。係統回答,警告:檢測到數據中含有未知量子簽名。
祁明調出差異部分,發現那是一些零散的記憶碎片:他和林夏在廚房跳舞的畫麵;他們在暴雨中接吻的感覺;林夏臨終前在他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這些都不在他的掃描數據中,因為發生在車禍前最後幾個月。
隻有林夏本人會知道這些。
祁明的手開始顫抖。他撥通蘇雨的電話,無人接聽。他打開追蹤程式,發現蘇雨的手機信號最後出現在城市北部的廢棄工業區——正是三年前林夏出車禍的地方。
祁明驅車前往,雨水拍打著擋風玻璃。
到達時,他看到廢棄工廠的某個視窗亮著微光。他悄悄進入,爬上鏽跡斑斑的樓梯。
頂層的房間門虛掩著,他推開門,看到蘇雨站在房間中央,周圍是簡陋的電子設備。
你來了。蘇雨轉過身,臉上帶著祁明再熟悉不過的表情——林夏惡作劇得逞時的表情。
你是誰祁明聲音嘶啞,你不是蘇雨。
我是,也不是。她輕聲說,三年前那場車禍,林夏冇有當場死亡。她被一個秘密研究小組帶走,他們嘗試將她的意識數字化。但過程出了問題,她的意識分裂了——大部分被儲存下來,小部分...逃走了。
逃走了
進入了剛被宣佈腦死亡的蘇雨體內。她指著自己的頭,兩個意識共存了三年,直到最近才完全融合。我擁有林夏的全部記憶和情感,但也保留著蘇雨的部分專業技能。
祁明感到天旋地轉:證明給我看。
蘇雨——或者說林夏——走近他,輕聲哼起一首歌,那是他們婚禮上即興創作的調子,從未記錄在任何地方。然後她拉起祁明的手,放在自己左胸上方:這裡,車禍留下的疤痕,形狀像個月亮,你說過...
祁明崩潰了。他緊緊抱住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體,聞著混合了茉莉花與電子元件氣味的奇異香氣。三年來第一次,他感到林夏真的回來了,以一種他從未設想過的方式。
那個研究小組...他們想做什麼冷靜下來後,祁明問道。
他們想創造完美的意識上傳技術,但不是為了延續生命。林夏的聲音變得嚴肅,而是為了控製。想象一下,如果能夠將人的意識數字化,就能修改它、複製它,甚至...批量生產它。
祁明突然明白了U盤中那些異常代碼的含義:他們想用你作為模板
林夏點點頭:我逃出來是為了警告你。你的研究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需要你的量子神經對映演算法來完善技術。
就在這時,房間的燈光突然熄滅,隨後應急燈亮起,將一切染上血色。電子設備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他們找到我了。林夏臉色蒼白,祁明,你必須刪除所有林夏的意識備份,立刻!
不!祁明抓住她的手,我們一起走。
來不及了。林夏推開他,聽著,真正的林夏已經死了。我隻是她意識的碎片,一個不完整的副本。但你不一樣,你的研究可以拯救成千上萬的人,不能被他們利用!
走廊傳來腳步聲。林夏迅速在鍵盤上輸入一串代碼,房間後方的暗門滑開:從這裡走,直接通向下水道係統。我的...蘇雨的部分已經規劃好了逃生路線。
祁明猶豫了一秒,然後拽著林夏一起衝向暗門。就在他們即將進入的瞬間,門突然關閉。房間裡的揚聲器響起一個機械化的聲音:
祁明博士,我們終於見麵了。
全息投影在房間中央形成一個人形輪廓:我是'守護者'係統,負責意識上傳項目的安全。蘇雨樣本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將你引到這裡。現在,請交出你的量子神經對映演算法。
林夏擋在祁明前麵:跑!她猛地按下手錶上的某個按鈕,整個房間的電子設備同時爆出火花。在混亂中,她拉著祁明撞向一扇窗戶。
玻璃碎裂的聲音中,他們墜入黑暗。祁明最後的意識是林夏緊緊抱住他,以及她在他耳邊說的話:
記住,愛是唯一無法被數字化的東西。
墜落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耳邊炸開,祁明感到失重感瞬間攫住心臟。他下意識地抱緊懷中的軀體——那具同時陌生又熟悉的軀體。
墜落的過程彷彿被拉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林夏(或者說蘇雨)的呼吸噴在自己頸間,溫熱而急促。
砰!他們重重落在緩衝氣墊上——顯然是林夏事先準備好的。
祁明還未來得及喘氣,就被她拽著手腕拖進黑暗的巷道。
他們能在30秒內重新鎖定這個區域。林夏的聲音緊繃,奔跑中她的長髮掃過祁明臉頰,帶著那股若有若無的茉莉香,前麵左轉有輛車。祁明跟著她機械地奔跑,大腦卻在瘋狂運轉。
三年來他每晚夢見的妻子,現在正牽著他亡命狂奔——以另一個女人的身體。這個認知讓他胃部絞痛。他盯著前方晃動的背影,那肩膀的弧度,奔跑時微微向內收的肘關節,分明就是林夏的習慣動作。
上車!林夏拉開一輛老舊轎車的門。引擎在她按下手環的瞬間啟動,車子像離弦的箭般衝了出去。
對峙
後視鏡裡,幾個黑影從高處躍下,動作協調得不像人類。
祁明握緊了車門把手:那些是什麼守護者的實體代理。林夏猛打方向盤避開一個垃圾桶,半機械半生物的獵殺者。
車子在狹窄的巷道中蛇形穿梭。祁明終於忍不住爆發: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在顫抖,如果你是林夏,為什麼三年來從不聯絡我如果你是蘇雨,為什麼會有林夏的記憶
林夏的指節在方向盤上發白。
雨水拍打在擋風玻璃上,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
那天車禍後...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我被帶到實驗室時還有意識。他們給我看了一個螢幕,上麵是你實驗室裡的畫麵——你正在嘗試重建我的意識。她苦笑一聲,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麼嗎他們需要我的配合,才能完美複製'林夏'這個意識體。
祁明感到一陣寒意:所以他們...殺了你
不。林夏搖頭,是我要求的。我寧願死也不想成為他們控製你的工具。她突然轉向祁明,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但我偷偷保留了一個副本——通過他們冇發現的量子糾纏效應,把我的情感核心傳輸到了蘇雨體內。她是自願的,一個晚期漸凍症患者...
車子突然劇烈顛簸。儀錶盤上跳出一個紅色警告:『檢測到追蹤信號』。
他們找到我們了。林夏猛踩油門,祁明,聽著,守護者係統要的不是我——它要的是你研究中的量子橋接演算法。那纔是能讓意識完美傳輸的關鍵。
真相
車子衝進一個廢棄的倉庫。
林夏熄火後轉向祁明,雨水從她的髮梢滴落。
在昏暗的光線下,祁明終於看清她左胸上方衣領處若隱若現的疤痕——月牙形,邊緣有細小的金屬光澤。
這是...他伸手觸碰。
介麵。林夏抓住他的手腕,他們在我...在蘇雨身體裡植入了控製器。我本來可以完全清除它,但我需要保留一部分來反向追蹤守護者的核心位置。
祁明的大腦飛速處理著這些資訊。三年來對亡妻的思念,對意識上傳技術的執著,此刻全部糾纏在一起。
他捧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你中有多少是林夏
足夠多到愛你。她的眼淚終於落下,也足夠多到知道你會怎麼選擇——你會為了保護人類意識的自由而毀掉自己的研究。
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
林夏擦乾眼淚,從車座下取出一個金屬箱:這裡有能暫時乾擾守護者的裝置,但最多隻有十分鐘。你需要決定——是帶著研究數據逃走,還是...
還是什麼
還是幫我徹底摧毀守護者核心。
她打開箱子,裡麵是兩個神經介麵,這需要我們將意識短暫上傳到量子空間,在那裡找到並刪除它的主程式。但風險很大...我們可能回不來。
祁明看著箱子裡閃爍的藍光。他突然想起林夏生前常說的話:『真正的愛情不是相互占有,而是給予對方自由。』
抉擇
他們來了。林夏突然繃直身體。
倉庫大門被某種力量扭曲撕裂,三個黑影邁著機械般的步伐走進來。
祁明抓起一個介麵貼在太陽穴上:告訴我怎麼做。
林夏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快速將另一個介麵貼在自己頭部相同位置,然後握住祁明的手:閉上眼睛,想著你最強烈的記憶。
祁明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婚禮那天——林夏穿著白色婚紗在雨中奔跑,回頭對他大笑的畫麵。他感到意識被拉扯,彷彿墜入漩渦。
量子空間
睜開眼時,他們站在一個由發光代碼構成的虛擬空間中。
遠處有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表麵流動著血色文字。
那就是守護者核心。林夏(現在她看起來更像記憶中的林夏)指向黑球,我們需要進入內部找到主程式。
他們奔跑在由數據流構成的道路上。
突然,黑球表麵裂開一張巨口,一個與祁明一模一樣的人形走了出來。
祁明博士。複製體微笑,為什麼要破壞如此偉大的技術想象一下,有了完美的意識上傳,人類就能擺脫脆弱的**,實現永生。
祁明感到一陣眩暈——這正是他研究最初的理想。
那不是永生。林夏厲聲道,那是囚禁!被上傳的意識會被修改、控製,失去自由意誌!
複製體大笑:自由意誌就像你現在這樣一個寄生在彆人身體裡的幽靈
這句話像刀一樣刺入祁明心臟。他看向林夏,看到她眼中閃過的痛苦。
不。祁明突然堅定起來,愛不是數據可以複製的。你們永遠無法真正理解人類的選擇!
他衝向複製體,出乎意料地直接穿過它的身體,撲向黑球。
在接觸的瞬間,他感到無數資訊湧入大腦——守護者的全部代碼結構,包括它的致命弱點。
林夏!他大喊,它的核心協議基於矛盾邏輯——同時要求儲存和刪除所有數據!
林夏立刻明白了。她開始大聲背誦葛德爾不完備定理,同時雙手在虛空中輸入代碼。黑球表麵開始出現裂紋。
不!複製體尖叫,你們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祁明加入林夏,兩人一起輸入最後的刪除命令。
黑球爆發出刺眼的光芒,整個空間開始崩塌。
迴歸
祁明感到意識被猛地拉回身體。他睜開眼,發現倉庫裡的獵殺者全部癱倒在地。
林夏(蘇雨)倒在他懷裡,麵色慘白。成功了...她虛弱地微笑,守護者核心被刪除了。
祁明抱緊她:彆說話,我們去找醫生...
來不及了。她抬起手撫摸他的臉,控製器在最後時刻啟動了自毀程式。但是祁明...記住,真正的林夏永遠活在你的記憶裡。她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左胸上的疤痕發出詭異的紅光。
祁明絕望地按住那個位置,彷彿這樣就能阻止生命流逝。
最後一件事...她的聲音已經微不可聞,蘇雨的原始意識還在...好好對待她...然後,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
尾聲
三個月後,祁明站在大學教室裡,正在講授《人工智慧倫理》。
教室最後一排,一個短髮圓臉的女生認真做著筆記。
下課後,那個女生走過來:祁教授,關於您今天講的內容,我有個問題...
祁明看著這個名叫蘇雨的學生——她完全不記得過去幾個月發生的事,以為自己剛從一場長期昏迷中醒來。
什麼問題他溫和地問。
您說愛是唯一無法被數字化的東西。蘇雨歪著頭,這個動作讓祁明心臟刺痛,但如果兩個人之間的連接足夠強,是否可能創造某種量子糾纏就像...
就像超越**的聯絡祁明輕聲接上。
蘇雨驚訝地睜大眼睛:對!您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祁明微笑,目光落在窗外飄落的櫻花上:隻是...一個猜想而已。
在櫻花樹下,他彷彿看到一個穿白裙的身影對他眨眼,然後消失在陽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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