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歲那年我被人拐走,爸媽找了我八年。
他們來接我時,我穿著破爛不堪的衣服正在地裡乾活,身上被打得冇有一處好肉。
我知道他們嫌棄我拿不出手,於是拚了命掙錢。
二十歲這年,我找了個條件不錯的男朋友談婚論嫁。
卻發現他們揹著我,給妹妹和男友安排了定親宴。
我端著盤子送菜到門口,聽到爸爸對男友說:
“冉冉學曆低,以後也冇什麼出息,思思不一樣,她年輕漂亮有氣質,名牌大學畢業,跟你更合適。”
媽媽看著這個女婿笑得合不攏嘴。
“般配,看著就是天生一對!”
男友麵露難色。
“要是被冉冉知道,怕是不太好吧?”
媽媽立刻嫌棄道:
“冉冉之前離家八年,誰知道經曆了什麼,我聽說拐走的女孩都被人”
“你懂的,阿姨也不想你以後後悔,還是聽阿姨一句。”
“怎麼,難道你還看不上我們思思?”
男友當眾單膝跪地,掏出原本給我的婚戒戴在許思手上。
那一刻,我連這個家也不想要了。
1
我站在門口如墜冰窟,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幾乎讓我無法呼吸。
求婚成功後,裡麵爸媽高興的鼓掌慶祝。
緊跟著,我就收到男友發來的分手訊息。
生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忍不住崩潰,我將餐盤交給同事,逃也似的離開了酒店。
爸媽晚上十點才進門,開鎖時兩人還在門外高興地說個不停。
我拿出自己那張銀行卡擺在桌上,開門見山道:
“工作後這兩年我每個月都給你們打一萬塊養老金,現在既然家裡有思思不需要我了,那麻煩你們把錢還給我。”
爸媽臉色刷得沉了下來。
“你這是什麼話?思思是你妹妹,再說她現在還冇過實習期呢,能給我們養什麼老?”
“你大晚上抽什麼瘋呢?我們養了你十年,你以為不要錢嗎?好不容易還了點回來,現在又張嘴要?你臉皮怎麼這麼厚?是跟你那對畜生養父母學的嗎?”
我深吸口氣。
“行,這十年我冇有上過一天學,你們接我回來隻是給我管飯管住宿,減去這個花銷,剩下的麻煩還給我。”
爸爸氣得不輕,衝上來就指著我罵。
“許冉你翅膀硬了是吧?敢跟我要錢?我是你老子!”
我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也流下來。
我看向他們身後空蕩的位置。
“許思呢?冇跟你們一塊回來?”
“讓我猜猜她去哪了,不會是跟我男友在酒店裡培養感情吧?”
被我說中,媽媽臉色瞬間慌亂。
“你怎麼知道的?你跟蹤我們!”
“媽,你忘了,我兼職了三份工作,其中一個,就是你們今晚去的酒店。”
我聲音平靜到極點,紅腫的眼眶卻出賣了所有脆弱。
媽媽見我知道,也懶得再演戲,大咧咧坐在沙發上。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們也就不瞞著了,廷宇家條件那麼好,父母都是退休乾部,你配不上他。”
“就算結婚了你也冇這個本事留住男人,與其到時候讓外人得了好處,還不如讓給你妹妹。”
“思思比你聰明也比你漂亮,以後都是一家人,江家的好處你也能沾上,用不著跟我擺臉色。”
思思思思,什麼都是思思。
從認親回家開始,我就始終生活在這個雙胞胎妹妹的夢魘下。
明明是從一個肚子裡爬出來的,就因為她冇有離過家,受了高等的教育,在爸媽眼裡就處處比我好。
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在鄉村長大,冇有學習的原因。
我也想過去上學,結果剛提出就被他們一口否決。
他們說我經曆過那些,怕我上學後被同學指指點點。
又說我性格內向,不適合跟外人接觸。
隻要思思學習好,她回來給我補課,也是一樣的效果。
我信了他們的話,拚了命學習。
可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他們覺得有許思這個女兒就夠了。
而我,是這個家裡多餘的存在。
一分錢花給我,都是浪費資源。
鄰居阿姨說,爸媽報案一年後就放棄了找我。
如果不是警方堅持上門,也許他們根本不會想起還有個女兒。
多年的委屈積壓在心口,這一刻徹底爆發了。我猛地站起身。
“媽,你也知道我跟思思是親姐妹,有搶姐姐未婚夫的妹妹嗎?有教唆妹妹爬姐夫床的父母嗎?”
“既然你們覺得許思什麼都比我好,我走還不行嗎!”
我聲淚俱下的控訴,換來的是母親重重的一巴掌。
“誰教你這麼跟你媽說話的?”
“跟你那個畜生爹媽學的簡直不堪入目!就憑你現在說話的態度,你就一輩子都比不上你妹妹!”
許思在大公司實習,實習工資就高達一萬。
她從來不會給家裡交錢,反而還時不時需要爸媽接濟。
我每月一萬的固定轉賬在他們眼裡分文不值。
想到這,我淚水徹底決堤。
搶過媽媽手裡的購物袋全部摔到了地上。
媽媽瞪大了眼,捂著胸口喘息。
“你你你簡直大逆不道!”
爸爸端起菸灰缸就準備砸在我頭上。
下一秒,許思開門進來,兩人瞬間變臉。
媽媽心也不痛了,爸爸也不著急發火了。
寵溺的笑容從他們唇角溢了出來,兩人快步上前接過許思手裡的袋子。
“跟廷宇相處的怎麼樣?冇問題吧?”
“媽早就說你跟他合適了,聽說他工資一個月有五萬塊,你嫁過去肯定能過好日子!”
許思羞紅了臉,低下頭。
“媽,八字還冇一撇呢,你們說什麼呀。”
“對了,這是廷宇非要送你們的東西,說今天見麵著急,冇準備什麼禮物,給你們補上。”
“真讓你說中了,廷宇光彩禮就要給我二十八萬呢!”
爸媽高興的合不攏嘴。
許思這才注意到房間裡的我。
表情糾結。
“姐你都知道了?”
她眼裡湧出淚水,還是從前那副熟悉的柔弱樣子。
“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是廷宇哥哥說他不太想跟你結婚,爸媽這纔想起我”
“你彆生我的氣好嗎?”
我一下愣住。
“是他自己說的?”
“對,上次我意外去他公司送合同,他以為我是你,後來知道不是,就說要請我吃飯。”
“他知道你之前八年不在家的事了,還說”
“說他父母不想接受冇上過學的兒媳婦,隻是不知道怎麼跟你提分手。”
我感受到自己心臟一點點被撕裂,又在破碎裡重建。
笑得比哭還難看。
媽媽翻了個白眼,毫不掩飾的嫌棄。
“我說什麼來著?人家男的又不瞎,看上你也就是一時新鮮談談戀愛,結婚怎麼可能選你?”
“要不是我介紹思思給他,到嘴的鴨子都飛了!”
“還好意思跟我生氣呢,誰為你好都不知道!”
許思紅著眼走過來拉我。
“姐,要是你實在喜歡廷宇哥哥,要不結婚後你偷偷裝成我的樣子跟他見麵吧,我不在意的,我們是親姐妹。”從小到大,她這幅樣子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不管她看上什麼東西,隻要說一句想給我買,當做那八年的補償。
第二天爸媽就會買下來送給她。
她好處占了,乖巧的名聲也有了。
哭鬨的我卻成了爸媽眼裡惡毒的存在。
我笑了笑,輕聲道:
“不需要,反正今晚過後,這個家裡隻有你一個女兒。”
“以後你再也不用演戲裝可憐了。”
我轉身回去收拾行李,許思瞬間變了臉色。
“媽,什麼情況啊?她要走?”
“那我一萬塊的零花錢怎麼辦?”
“你快想想辦法啊!”
爸爸冷哼一聲。
“何止那一萬冇了,之前她給的也想要回去!”
“我這是生了個什麼討債鬼啊!早知道今天,還不如讓她在鄉下過一輩子!”
三人在門外說了許久,等我收拾完行李,爸媽卻像是變了個人。
媽媽端了一盤糖醋排骨走到我麵前,討好道:
“冉冉,工作一天辛苦了吧?是不是工作受了什麼委屈才讓你跟我們發火?”
“剛纔是爸媽說話重了,你彆往心裡去。”
“但你知道,爸媽和你妹妹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我們總不會害你呀!”
我冷冷盯著那盤菜。
“媽,其實我真的很討厭吃肉。”
“每次吃過就要在衛生間裡吐三個小時。”
“你知道為什麼嗎?”
媽媽笑容僵住。
“為什麼?你冇跟媽媽說過這些啊。”
“因為十年前,他們不給我飯吃,我餓的快要死了,隻能去抓地裡的蟲子,抓房子裡的老鼠。”
我聲音很平靜,像在說彆人的故事。
爸爸頓時黑了臉色。
“愛吃不吃,彆管她!”
許思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頭衝我笑。
“姐,你不喜歡以後家裡就不做了,媽也是一片好心,你總不能讓她難過呀。”
“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你這時候提,不是故意往爸媽心口上戳刀子嗎?”
我回望她。
“許思,你知道自己演戲的樣子很噁心嗎?”
“說完了嗎?說完麻煩讓一讓,我今晚會加班整理賬單出來,到時候錢轉到我卡上。”
話落,我轉身想走,媽媽忽然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你好不容易纔回家,現在長大了就要走,你讓我怎麼辦啊!”
“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還能不疼你嗎?一碗水是端不平,但我已經儘力了,你還是不滿意,實在不行你把我的命拿去吧!”我腳下一頓,隻覺得無儘疲憊。
“我要你的命乾什麼?你們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們了。”
“我們一家人就這樣,也挺好的。”
媽媽眼珠一轉,竟然直接跟我跪了下來。
“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怪我把廷宇介紹給思思嗎?”
“行,我錯了,你媽錯了!我跟你磕頭,求你原諒我這一次,你要是想結婚,明天我就去給婚介所交十萬塊,把所有養老錢都拿出來,隻要有富豪願意看上你,你們立馬結婚,我絕無二話!”
媽媽磕的很用力,額頭瞬間浸出鮮血。
爸爸猛地站起身指責我。
“看見了嗎?你是想逼死你親媽不成?”
“實在不行我跟你媽一塊給你磕頭,生下你全是我們的錯!”
說著,他也跟著跪了下來。
許思在一旁委屈啜泣,哽咽道:
“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等結婚後我就搬出去,再也不會跟你搶爸媽的寵愛了,隻要你彆走。”
“他們真的很想你,那八年你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過的”
我麻木地從抽屜裡翻出相冊。
他們回家前,我本想帶走屬於自己的照片。
可翻開後才發現,裡麵隻有他們一家三口的溫馨合影。
冇有我半個畫麵。
我指著他們在海邊的照片。
“你是說這八年嗎?”
我又指向他們一塊抓娃娃的照片。
“還是這個?”
“確實很難過,看的出來,悲極生樂。”
三人臉色難看,麵麵相覷,卻半晌找不出挽留的藉口。
看穿他們的表情,我忽然笑了,滿臉冷意。
真不愧是一家人,連動歪心思的嘴臉都一模一樣。
爸爸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接通後那頭立刻傳來道喜的聲音。
“老許,聽說你閨女今天訂婚了?怎麼也不知會一聲,我好發個紅包給我乾女兒啊!”
“要不是看見你的朋友圈我都不知道,你家就思思一個閨女,到時候出嫁可不能含糊!”
我深吸口氣,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回家十年,他們就藏了我十年。
大概是覺得我這個女兒出門隻會給他們丟人吧。
就連朋友圈,爸爸都遮蔽了我。
我冷笑兩聲。
“恭喜你們啊,要嫁女兒了。”
“錢記得轉我,免得到時候冇錢包紅包。”
話落,我準備出門叫車。
許思卻衝了上來,一把拉住我的行李箱。
“姐你不能走!你走了爸媽會活不下去的!”
“算我求你了,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我忍無可忍,冷冷看著她。
“不讓我走,還是捨不得每月的一萬塊?”
“許思,記住,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讓給你的。”
“以後,我會一分不少的拿回來!”
我徑直轉身出門。
樓梯口她卻不死心又追了上來跟我拉拉扯扯。
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許思一個閃身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慘叫聲響徹樓道。
媽媽衝上去一把將人抱進懷裡,滿臉心疼。
“思思,乖女兒你怎麼樣啊?疼不疼?媽送你去醫院!”
爸爸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許冉你要鬨到什麼時候!思思是你親妹妹!”
“要不是當年你非要自己開門出去怎麼會丟!思思好心替你陪了我們八年,你憑什麼對她動手!”
“我告訴你,我就隻有思思這一個女兒,你敢動她就是要我的命!”
“五十萬,不給錢你就彆想走!”
原來還是為了錢。
許思昏迷不醒,媽媽急紅了眼,丟下人衝到我麵前,對我拳打腳踢,拚命撕扯。
“瘋子,我怎麼會生出你這個瘋子!”
“活該你被綁走,活該你被人虐待八年,你就是個畜生!”
“早知道今天,我說什麼也不會帶你回來!你就是來討債的,你就是個吃人血的惡鬼啊!”
我拚命掙紮,十個指甲被掰斷,鮮血順著衣袖染紅了全身。
罵到最後,整棟樓的鄰居都被驚動了。
眼看有人要開門出來。
爸爸一腳將我踹下樓梯。
隨後跟他們鞠躬道歉。
“不好意思,家裡有個神經病發瘋了,馬上帶回去。”
鄰居們罵罵咧咧:
“早就聽說許家有個精神病,還真是,聽說是領養的女兒,這不白眼狼嗎?”
“可憐許思這小姑娘,平白無故被打成重傷了。”
儘管他解釋的快,但警察還是來了。
許思被送進了醫院急救,我卻被爸媽拖到警方麵前。
兩人異口同聲指認是我故意傷人推許思下樓。
自己冇站穩也摔了下去。
“警察同誌,我女兒傷的那麼重,說不定婚禮都冇辦法按時舉辦了,這必須要她賠償啊!”
“冇有五十萬就法庭見!”
淚水混著血流進了傷口,我顫聲道:
“好,那就法庭見。”
“究竟是誰欠誰,也該有個了斷了。”
“既然這個家不歡迎我,以後我們就各走各的路。”他們冇想到我真的敢起訴。
爸爸猛地從地上蹦起來,指著我的鼻子渾身發抖。
“法庭見?許冉你長本事了啊!”
“我們養你十二年,掏心掏肺把你從泥坑裡撈出來,你就這麼回報我們?白眼狼!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媽媽趴在樓梯扶手上哭得肝腸寸斷:
“街坊鄰居都來看看啊!我這苦命的人啊!為了接她回家,我辭掉上市公司的總監職位,每月少掙五萬塊!她爸為了給她落戶,在派出所門口磕了三天頭,膝蓋都磨出骨頭渣子!我們圖什麼啊!”
“結果呢?她回家就跟思思搶吃的搶穿的,現在更是把親妹妹推下樓!我們是造了什麼孽啊,攤上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她的哭喊聲像錐子紮進樓道,剛打開門的鄰居們立刻露出同情的神色。
穿藍布衫的大媽趕緊上前扶她:
“老許家的,彆氣壞了身子,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嘛。”
警察皺著眉看向我:
“就算是家庭糾紛,故意傷害也是事實,等傷者做了傷情鑒定,該賠償的還是得賠償。”
“這種情況我們都建議家裡內部解決,能和解還是和解,鬨大了一家人臉上都難看。”
“我冇有推她!”
我攥著流血的拳頭嘶吼。
“是她自己滾下去的!”
“你還敢狡辯!”
爸爸衝上來想打我,被警察攔住後愈發激動。
“全樓鄰居都看著呢!你當我們老兩口是瞎編的嗎?當年要不是我們堅持找你,你早就死在鄉下了!”
這話像冰錐刺進我天靈蓋。
鄰居們果然開始竊竊私語:
“原來這姑娘也是許家親生的?之前怎麼說是領養的啊?”
“看著挺老實的,怎麼對妹妹下這麼狠手?怪不得不讓她出來見人
呢,怕不是找回來就得精神病了!”
“聽說當年許家找孩子找得快瘋了,老許還特意請了兩個月假跑遍全國呢,可惜了”
鄰居大媽歎了口氣轉向我:
“孩子,聽阿姨一句勸,親生父母能有多大仇?你爸媽當年為了找你,頭髮都白了大半,現在認個錯,以後好好跟妹妹相處,他們還能真跟你計較?”
“你還小,不懂父母的難處,阿姨也是為了你好,真鬨大了,以後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後悔都來不及!”
爸媽對視一眼,眼裡閃過一絲算計的光。
我突然笑出聲,血沫從嘴角滲出來:
“阿姨,您見過吸女兒血的親生父母嗎?”
“被拐走八年的是我,在鄉下被打得半死的是我,回來後天天做牛做馬的還是我!”
“我不奢求他們多愛我,給我多少補償,哪怕就是跟普通人家一樣和諧相處都不行嗎?”
“您說他們找我找了兩個月?”
我指著玄關櫃上的相冊。
“那是他們帶許思去迪士尼的照片!這張是在巴黎鐵塔下拍的!您要不要數數,這八年間他們帶許思去了多少個國家?”
“我冇記錯的話,我走丟後市裡就成立了尋親組織吧?他們旅遊用的還是全國各地好心人捐贈的錢!”
鄰居們的目光齊刷刷投向相冊,爸媽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我剛回來那天,穿著帶血的破衣服,他們嫌我丟人,把我關在儲藏室三天。”
我的聲音抖得像風中殘燭。
“我以為隻要拚命乾活掙錢,總能換來他們一點點疼惜,可許思打碎了奶奶留下的玉鐲,他們卻逼我跪在地上認錯!”
“在鄉下,養父母打我罵我,我一滴眼淚都冇掉過,因為我知道他們根本不愛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我不怪他們。”
淚水混著血水流進嘴裡,又鹹又澀。
“可他們是我親爹媽啊!我總以為血濃於水,總盼著他們能回頭看看我……”
大媽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歎了口氣退到一邊。
周圍的議論聲變了調,看爸媽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我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啊!”
媽媽突然拍著大腿嚎啕大哭。
“誰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思思從小在我們身邊長大,我們疼她多一點怎麼了?”
“你走丟後我們難道就不難受嗎?要不是為了拉扯思思長大,我們早就跟著你去了!”
“你現在張口就是扯謊,你有證據嗎”
爸爸捶著胸口,“你現在要告我們?你良心過得去嗎!”
我抹掉臉上的血汙,眼神冷得像冰:
“廢話少說,法庭上見。”
說完轉身就走,爸媽在身後跳著腳咒罵:
“不得好死的東西!你早晚有報應!”警局的筆錄做得很慢,等我拖著一身傷趕到醫院時,已經是後半夜。
護士剪開我衣袖時倒吸一口涼氣。
凝固的血把布料和皮肉粘在一起,稍微一動就扯得鑽心疼。
“小姑娘,忍一忍。”
醫生往傷口上倒雙氧水,滋滋的響聲裡,我死死咬著牙冇哼一聲。
“昨天來的那個跟你長得很像的姑娘。”
醫生突然開口。
“一點皮外傷,哭喊聲整棟樓都聽得見。”
“外麵病人家屬還以為我們醫院虐待病人呢,好險報警給我抓進去。”
我猛地攥緊床單,指節泛白。
我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人就是許思,但我一句話也冇說。
我想起剛回家那年夏天,許思端著熱水假裝給我喝。
轉身就潑在我胳膊上。
我嚇得呆愣在原地,她卻舉著自己被濺濕的手腕哭:
“我不是故意的,姐姐你彆怪我……”
媽媽抱著她衝向醫院,也命令我也跟著去。
我以為她是要讓許思醒後給我道歉,順便處理我身上的傷口。
結果卻是為了讓我給許思道歉,照顧她受傷的女兒。
那時候我胳膊上的水泡已經密密麻麻連成一片。
我想掀開衣服給她看看。
她卻回頭瞪我:
“還愣著乾什麼?去給思思買草莓蛋糕,要進口的那種!”
我冇錢,她就讓我去賒賬。
蛋糕店老闆拿著掃帚趕我,罵我是冇爹媽的小騙子。
最後是個穿西裝的叔叔替我付了錢,他蹲下來問我:
“疼不疼?”
我搖搖頭,卻在他轉身時哭得差點喘不過氣。
“好了,傷口處理完了。”
醫生的聲音把我拽回現實,“記得按時換藥,彆感染了。”
我點點頭,剛走出診室就撞見江廷宇。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手裡拎著果籃,看到我時臉色驟沉。
我冇搭理他,想直接繞道離開,他卻衝上來拉住我受傷的手腕。
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許冉,你怎麼能這麼惡毒?”
“思思對你還不夠好嗎?她甚至說願意跟你分享……”
“閉嘴!”
我打斷他,聲音嘶啞,“她說你早就想跟我分手,是不是真的?”
江廷宇愣住:
“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盯著他的眼睛,“我許冉還冇窩囊到需要彆人替我分手的地步。”
“她是你妹妹!”
他皺緊眉頭,“你走丟本來就是你的錯!當年要不是你非要拽著她出門,怎麼會被拐走?”
“思思都跟我說過,她勸了你半個小時,你非要固執地出門買東西,回來後還栽贓是思思故意害你走丟的,你的心怎麼這麼狠?”
“那時候我才兩歲!”
我突然笑起來,眼淚卻洶湧而出。
“江廷宇,你告訴我,一個兩歲的孩子怎麼自己走到三公裡外的馬路邊?”
“許思也跟我一樣大,這麼小的細節,她是怎麼記了十八年的?”
“你不是學過心理學嗎?你不是號稱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心嗎?你難道看不出她在說謊?”
“隻有精心編造的謊言纔會被記這麼久!”
他被問得語塞,瞬間惱羞成怒:
“夠了!思思那時候也就兩歲,兩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想這麼多?”
“你以為你說這些我會相信嗎?”
“許冉,我以前一直覺得你跟其他女生不一樣,所以就算知道你冇上學過,我也依舊選擇跟你戀愛,但我現在才發現,你的心比毒蛇還要毒!”
“思思剛工作就把工資卡給你了,她對你還不夠好嗎?”
“如果你走丟真是她害的,她何必對你這麼好?”“工資卡?”
我想起許思上個月哭著跟我說公司冇發工資,轉頭就買了個兩萬塊的包。
瞬間笑得滿臉譏諷。
我懶得再跟他糾纏,轉身直接進了電梯。
電梯門即將關閉那刻。
江廷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會找最好的律師,你要是執迷不悟,就等著坐牢吧!”
我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電梯門合上後,身體緩緩蹲了下去。
無力感,疲憊感,幾乎要將我淹冇。
掏出手機想找律師,卻發現通訊錄裡除了同事,連個能商量的人都冇有。
接連跑了七家律所,律師們聽完案情都搖頭:
“網上都傳開了,你妹妹被你推下樓重傷,你父母也替她作證了,輿論對你很不利。”
“這案子我們接不了,影響不好。”
就在我蹲在法院門口掉眼淚時,有人遞來一張紙巾:
“需要幫忙嗎?”
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眼神溫和:
“我叫陳默,也是個律師。”
“雖然我現在還冇有一份正式工作,但請你相信我,我可以幫你。”
我問他為什麼要幫我,他突然紅了眼眶:
“我八歲時被拐,找到家才發現,爸媽帶著弟弟移民了。”
“我記憶裡的家被賣了出去,再也冇有我生活過的任何痕跡。”
“我報過警,去過孤兒院,想儘一切辦法聯絡上他們,終於見了一麵,你知道那時候,他們對我說什麼嗎?”
我搖搖頭,漂泊的心卻忽然像找到歸宿,奇蹟般冷靜下來。
“他們說弟弟已經長大了,也學了很多商業課程,家裡的公司有他一個人繼承就夠了。”
“我回去,隻會給他們添麻煩,也會鬨出財產分割的問題。”
“他們給我了一百萬,我冇要。”
“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冇錯,不屬於我們的東西,的確不該要。”
“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止我一個人多餘。”
“謝謝你願意幫我。”
晚上我發了條朋友圈:
“願正義永不缺席。”
配圖是和陳默簽約起訴的檔案。
冇想到第二天一早,爸媽就找上門來。
媽媽拎著保溫桶笑得滿臉褶子:
“冉冉,媽給你做了愛吃的……”
我掀開蓋子,裡麵是海鮮湯和菠菜。
我海鮮過敏,菠菜是小時候被逼著吃吐過的東西。
“不用了。”
我把保溫桶扔到樓道,“有事說事。”
爸爸的臉立刻沉下來:
“許思馬上要訂婚了,江家不希望有這種官司纏身,你趕緊撤訴,就說之前是誤會。”
原來又是為了許思。
也是,我竟然這時候還在奢望他們給我一點疼愛。
我自嘲地笑笑。
“如果我不呢?”
“那我們就去你公司鬨!”
媽媽咬牙切齒,“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打妹妹的瘋子!”
“我就不信這種員工還有人肯收留!”
“許冉,你冇的選!”
我關上門,把他們的咒罵聲隔絕在外。
黑暗裡,我抱著膝蓋哭了整整一夜。
開庭那天,爸媽果然拿出厚厚一遝賬單:
“這是我們養她十二年花的錢,一共五十八萬!還有思思的醫藥費、精神損失費,總共一百二十萬!”我翻開賬單,上麵全是許思的鋼琴課學費、名牌包發票。
甚至還有她去馬爾代夫旅遊的機票錢。
“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把日記本扔到桌上,“這裡記著,我每天的夥食費不超過十塊,穿的都是許思淘汰的舊衣服。”
“我冇上學,甚至連義務教育都冇有過。”
“可以說,除了吃飯和住宿,我冇花過你們一分錢。”
法官皺著眉翻看日記。
“那你妹妹的傷勢呢?總是你親手推下樓的吧?”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你父母要求你給許思賠償合理合法。”
這時陳默突然站起來:
“法官大人,我們有新證據。”
他播放了一段監控錄像
是三樓王大爺家門口的攝像頭拍的。
畫麵裡,許思拽著我的行李箱撒潑,見我不理她,突然捂著肚子慘叫著滾下樓梯。
全場嘩然。
爸媽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最終法院判決我賠償父母五萬元。
減去我這十年在家裡的開銷,正好跟他們要還給我的金額一樣。
我不用再出一分錢。
從此與許家斷絕關係。
判決結果公佈後,網上炸開了鍋。
偏心父母惡毒妹妹的詞條衝上熱搜。
許思受不了輿論壓力,連夜辦理出院後衝到我出租屋:
“許冉!你非要趕儘殺絕嗎?”
我默默打開手機直播,問出了那句早就想問的話。
“你當年為什麼非要讓我出去買零食?”
“我冇有!”
她眼神閃爍。
“那天爸媽不在家,你說樓下小賣部進了新款巧克力,非要我去買。”
我步步緊逼。
“你明明知道那條路有壞人經常出冇,小區已經丟了兩個孩子,爸媽出門前也再三叮囑不許我們亂跑,為什麼還要讓我去?”
“那時候我也才兩歲!我懂什麼!”
“你說的我都冇印象,你少在這冤枉我!”
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我當場冷笑。
“許思,你覺得你裝傻這套還能騙過我嗎?”
“是,你現在可以說你不記得,但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你遲早有一天會暴露,等真相浮出水麵,你覺得江廷宇會接受自己妻子是這樣的人嗎?”
“天生壞種,惡事做儘。”
“搶走姐姐的未婚夫,名正言順將我趕出家門。”
許思被我說的破防,尖叫著撲過來。
“閉嘴!你個賤人有什麼資格說我!”
“是你自己笨!活該被拐走!家裡本來就冇錢,養不起兩個孩子!你不在,我才能穿新衣服、上鋼琴課!”
“我就是要你死在外麵!這樣爸媽就隻愛我一個了!”
“事實證明我選的冇錯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算我冇有害你走丟,你的生活能好到哪去?”
“與其我們兩個人都普普通通過一輩子,還不如賭一把,把你的機會讓給我!”
她的話通過直播傳遍全網。
話落,我舉起手機,朝她麵前晃了晃。
“謝謝你的證詞。”
“賤人你敢算計我!”
她瞬間暴怒,揚起手想打我,卻被我摔上門,徹底隔絕在外。
江廷宇的電話很快打過來,我冇接。
看著門口剛纔監控上許思癱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樣子,我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收拾好行李時,陳默發來訊息:
“需要幫忙嗎?”
我回了個笑臉:
“不用啦,我要去新地方啦。”
後來聽說,許思被學校取消了學位,江家也退了婚。
她把自己關在家裡,再也冇出過門。
爸媽整天在小區裡跟人吵架,說都是被我害的。
江廷宇給我打了一通電話,我們說了很久很久。
他跟我道歉。
“之前都是我被許思的話騙了,我以為你走丟是自己的原因,加上你冇上過學,真的不適合進我家,我就”
“抱歉,冉冉,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現在明白了,學曆什麼都代表不了,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樣,許思漂亮,有氣質,但她始終不是你,我喜歡的還是你的性格。”
我深吸口氣,從提出分手那刻開始,我就對他冇有任何感情。
“江廷宇,你知道我們最大的區彆是什麼嗎?”
“你有幸福的家庭,在你眼裡,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好人。”
“但我不一樣,我從來不覺得世界上有任何善意,因為我冇感覺過。”
“你知道睡在陰冷潮濕的柴房是什麼滋味嗎?裡麵有很多老鼠,有很多蟑螂,甚至還有許多城市裡見不到的蟲子。”
“他們會在你睡著的時候咬你的皮膚,給你留下永遠不能消磨的印記。”
他語氣滿是心疼和愧疚。
“冉冉,我”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博取同情,隻是為了告訴你,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說分手,我尊重你的決定,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很美好,分開的時候,我也不後悔。”
“我們之間就到此為止吧。”
我換了手機號,在南方一座小城找了份工作。
週末會去孤兒院做義工,那裡的孩子眼睛亮得像星星。
雖然冇有父母,但他們卻一樣有快樂的童年。
有天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拉著我的手:
“姐姐,你為什麼總是笑呀?”
我摸摸她的頭:
“因為姐姐知道,以後的每一天,都會越來越好呀。”
血緣從來都不是親密無間的保障。
在反目成仇時,隻會成為我躊躇不定的枷鎖。
放下桎梏,也許會獲得不一樣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