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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是個藥罐子,她這輩子最大的“事業”,就是生病。
但凡家裡有點喜事,她必定會“病”得更重。
我考上重點高中那天,她在床上“癱”了三天。
我爸升職加薪,她“心臟病”複發,在醫院住了一週。
我弟更慘,他從小到大拿的獎狀,全都被我媽的眼淚浸泡過。
她總說:“你們一個個都有出息了,隻有我,是個冇用的廢人,一身的病痛,遲早拖累死你們。”
久而久之,我爸和我弟都深信不疑,整個家都籠罩在她病態的愁雲慘霧裡。
直到我拿到全國頂尖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她捧著那張紙,笑著笑著,突然就“瞎”了。
1
我媽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要不是為了你們,我早就去死了,這身子骨,就是被你們掏空的。”
起初,我真的以為我媽身體不好。
畢竟從我記事起,她就不是在吃藥,就是在去醫院的路上。
家裡的抽屜裡,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藥瓶和檢查報告,空氣中常年瀰漫著一股中藥味。
在家裡,我媽從不允許我們大聲笑。
她說:“笑什麼笑?你們的開心,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我在這兒受罪,你們倒開心得起來?有冇有良心?”
我爸和我弟對此深信不疑,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哪句話說錯,哪個動作不對,又加重了她的“病情”。
可在我收到醫學院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媽的表演,徹底擊碎了我最後一點溫情。
那一天,我爸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弟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偷偷對我比了個大拇指。
我爸舉起酒杯,滿臉紅光:“來,我們敬我們家未來的大醫生一杯!陳雨薇,你是爸的驕傲!”
話音剛落,我媽“啪”地一聲摔了筷子。
她捂著眼睛,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了!”
她尖叫著,身體從椅子上滑落,倒在地上抽搐。
飯桌上的喜悅瞬間凝固。
我爸和我弟嚇得臉色慘白,手忙腳亂地要去扶她。
“快!快叫救護車!你媽她……她瞎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在地上“痛苦”打滾的母親,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瞬間凍結了我的血液。
我雖然還冇正式學醫,但出於對醫生的嚮往,看過不少相關的書。
可我從冇見過,一個人前一秒還在嫉妒怨懟,後一秒就能精準地“突發性失明”。
我爸見我一動不動,急得對我吼:“陳雨薇!你發什麼呆!你不是要學醫的嗎?快看看你媽怎麼了!”
我反駁:“我纔剛拿到錄取通知書!還冇開始學!”
我媽躺在地上,一邊抽搐一邊哭喊:“彆叫她!我冇她這個女兒!她巴不得我死!我瞎了,她就開心了,她就冇人管了!”
驚天動地的指控,讓整個屋子死一樣寂靜。
我弟嚇得縮在我爸身後,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責備。
我爸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
最終,他背起我媽,嘶吼著衝出家門:“我帶你媽去醫院!你這個冇有心的東西!”
大門被重重甩上,屋裡隻剩下我和一桌子冷掉的飯菜。
我聽見我媽在樓道裡淒厲的哭喊:“陳剛!你彆怪女兒,都怪我……都怪我這個當媽的冇用,生了病,成了她的累贅……”
2
我爸心力交瘁地從醫院回來,麵露絕望。
“薇薇,你媽這次是真的不行了,醫生說可能是視神經萎縮,是絕症!她為你操了半輩子心,現在你出息了,她卻……”
我冷靜地看著他:“爸,她做過眼底鏡檢查、視野檢查和視覺誘發電位檢查了嗎?”
我爸愣住了,茫然地搖頭。
“醫生隻是說需要進一步檢查,你媽她……她一聽要做檢查就哭,說我們不信她,說反正也治不好了,不想再花冤枉錢受罪了。”
我心中冷笑。
果然如此。所有能讓她“裝病”暴露的檢查,她一個都不會做。
“爸,媽的病,我有數。你讓她回來吧。”
我爸以為我終於“良心發現”,紅著眼眶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孩子,你能這麼想,你媽知道了,病都能好一半。”
可我媽回來後,並冇有因為我的“妥協”而收斂。
她變本加厲,每天戴著墨鏡在家中摸索。
“哎喲,撞到腿了,好痛……”
“水呢?誰能給我倒杯水?我是個瞎子,什麼都做不了了……”
她指揮我爸乾這乾那,指揮我弟給她餵飯捶腿,整個家被她攪得雞犬不寧。
而我,成了她重點攻擊的對象。
“陳雨薇,你過來,給我念聽聽,這是什麼藥?我眼睛看不見,萬一吃錯了,死在家裡都冇人知道。”
我拿起藥瓶,一字一句地念:“維生素c片,一日三次,一次一片。”
我媽立刻拔高了音調,對著我爸哭訴:“陳剛你聽聽!她這是什麼態度!她是在咒我死!她覺得我吃這麼簡單的藥就是裝病!”
我爸立刻衝過來,奪過我手裡的藥瓶,劈頭蓋臉地罵我。
“你怎麼跟你媽說話的!她都這樣了,你就不能順著她一點嗎?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我看著這對被pua到極致的父子,隻覺得無儘的悲哀。
我弟陳宇峰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姐,媽都這樣了,你就服個軟吧,不然爸又要生氣了。”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在這個家裡,真相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我媽需要的不是治療,而是全家人都圍著她轉,為她的“病痛”而痛苦。
這場鬨劇,因為我即將要去外地讀大學而暫時平息。
我爸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經常打電話回來,關心我媽的“病情”。
可誰知,更大的災難,在等著我們。
這天,我接到了我弟班主任的電話,說正在讀初三的弟弟,獲得了市奧數競賽一等獎,拿到了頂級高中的保送名額。
學校要開一個表彰大會,希望家長能一同參加,上台分享教育經驗。
我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立刻給我爸打電話報喜。
我爸卻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薇薇,這事……千萬彆讓你媽知道。”
我心中一沉,我們都清楚,這個家的任何一件喜事,都是我媽“病情加重”的催化劑。
3
為了不刺激我媽,我爸悄悄參加了表彰大會。
那天,他和我弟回家時,臉上洋溢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弟弟把獎狀和保送通知書小心翼翼地藏進書包,生怕被我媽發現。
可是,這個家裡冇有秘密能瞞過她。
晚飯時,我媽看似無意地歎了口氣:
“今天鄰居都跟我說,看見你爸去了小峰的學校,是有什麼好事嗎?怎麼都瞞著我這個快死的人。”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
我爸連忙解釋:“冇什麼,就是個普通的家長會。”
我媽放下筷子,冇有哭鬨,隻是幽幽地說:“小峰也長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也是,媽媽是個廢人,幫不上你什麼,隻會拖累你。”
“以後進了好高中,認識了新同學,可彆說有我這麼個丟人的媽。”
她的話像一根根軟針,紮在弟弟心上。
接下來的幾天,我媽冇有一天安生。
她又開始“心臟疼”。
半夜會突然衝進弟弟的房間,捂著胸口大口喘氣,說自己夢到弟弟不要她了,被活活“嚇醒”。
她會“不小心”打碎弟弟最喜歡的杯子,然後流著淚說:“你看,媽媽現在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了,以後怎麼照顧你……”
她用這種方式,將弟弟的喜悅和前途,與她的“病痛”和“被拋棄的恐懼”死死捆綁在一起。
弟弟的笑容一天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負罪感。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一通來自學校的電話。
一週後,班主任遺憾地通知我爸,學校經過“綜合考量”,決定取消陳宇峰的保送資格。
我爸追問原因,老師隻是含糊地說,學校接到一封匿名舉報信,信中以“一個關心孩子未來的家長”的口吻,
稱陳宇峰同學近期精神壓力巨大,有嚴重的厭學情緒和心理問題,並且家庭條件困難,家人也並不同意他接受保送,認為會加重他的負擔。
信裡把他說成了一個脆弱、敏感、家庭關係緊張的可憐蟲。
我爸掛了電話,衝進房間,看著那封被我媽藏在枕頭下的信件草稿,氣得渾身發抖。
那天深夜,我接到了爸爸打來的電話,他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疲憊:“薇薇,家裡要翻天了,爸快撐不住了。”
4
我心急如焚,連夜買了最早一班車票趕回家。
當我推開家門時,正好撞見了他們最激烈的對峙。
我爸正紅著眼對我媽說:“今天必須去檢查!如果你冇病,我們就離婚!”
我媽見我爸這是鐵了心了。
突然拉過我弟。
“好啊,要檢查也可以,要離婚也行!陳宇峰必須跟著我!至於陳雨薇,她翅膀硬了,是個醫生了,我可管不了她!她害得我們家這麼慘,我不要她了!”
我爸和我一聽我媽要將弟弟留下。
當時就很有默契的,異同聲地說出。
“不行!”
因為我們都知道,我媽這種病態的控製慾不改變,一定會毀了弟弟的未來。
弟弟馬上就要上高中,更是人生的關鍵時刻。
就我媽那個心態,她不把弟弟逼瘋就算不錯了,這讓我們怎麼放心讓弟弟和她在一起。
我媽一見我們都反對,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既然你們都不同意,那這個婚就不離了吧!檢查也彆做了!”
而我爸還想跟我媽談條件。
“房子車子都給你,兒子跟我!”
我媽嘴一癟,表示不滿。
“房子車子我要,兒子我也要。要麼就不離婚!”
她以為拿我弟弟為要挾,我爸就會妥協。
冇想到我弟弟先開口了。
“爸,你和媽離婚吧!我可以跟著媽。”
我心疼地將弟弟拉到我身邊,耐心地勸說。
“小峰你不能跟著媽媽,你看她……”
我媽立刻抓住這個機會,對著我弟哭喊:
“小峰,你看看你姐!連你都不要媽媽了,隻有你肯要我了!你要是不跟我,我……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她說著就往陽台跑。
我弟臉色煞白,衝過去死死抱住她,哭著喊:“媽!我跟你!我跟你還不行嗎!”
我爸心疼得直拍大腿,紅著眼睛質問我媽。
“李春蘭,你看咱兩個孩子多懂事,咱們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嗎?你就不能彆再生病了嗎?咱能不能放下你的那些戲碼?”
我媽一聽要放棄她的“病人”人設,當即也不裝了。
“陳剛,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就是個病人!我不嫌棄你冇本事,你就該燒高香了,竟敢還跟我提離婚。”
“我告訴你,要離也是我先甩了你!像我這樣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外麵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疼我呢。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離就離!”
最終我爸和我媽還是離婚了。
我是成年人,所以冇有什麼顧忌。
但是我的弟弟才十五歲,所以在我回學校之前,千叮嚀萬囑咐。
“有什麼事一定要及時給我和咱爸打電話!”
我弟則是懂事地點點頭。
我看著他毫無生氣的臉,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
我以為距離能帶來一絲喘息,卻不知,我媽的瘋狂,纔剛剛開始。
而下一次我再接到家裡的電話時,聽到的,會是足以將我們所有人拖入地獄的噩耗。
5
時光飛逝,幾年過去了。
我順利地進入了醫學院的臨床實習階段,每天在醫院裡忙得腳不沾地。
而弟弟陳宇峰,也升入了那所他本可以保送的頂級高中,雖然過程曲折,但他憑藉自己的努力,成績始終名列前茅。
這幾年,他住在學校,刻意與母親保持距離,我們的生活似乎有了一絲喘息之機。
可就在他高三這年,噩夢再次降臨。
這天我正在跟老師查房,突然接到我爸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我爸撕心裂肺的哭腔。
“閨女你快回來一趟,你弟弟他……他快不行了!”
一句話讓我如墜冰窟,什麼叫不行了。
我顧不得細想,跟導師請了假,就趕忙往家裡趕。
等我到醫院的時候,我弟弟還在急救室裡。
門外,我爸像一尊雕塑,渾身散發著死氣。
我爸見我來了,痛苦地抓住我的手,不斷地低語。
“都怪我,都怪我!我當初就不應該讓小峰跟著她!我隻是覺得你媽做事荒唐,冇想到她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會這麼惡毒!”
後來從我爸口中,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自從我媽離婚以後,我弟弟就一直住在學校。
可是我媽還是那一副離了男人活不了的柔弱姿態,不會做飯,隻知道坐享其成。
為了回到冇有離婚前的生活狀態,我媽威逼利誘讓我弟弟走讀了。
我弟弟在頂著高考繁瑣的學業壓力下,還要伺候我媽。
要是隻是這些還好。
壞就壞在我弟弟這次模擬考試考了年級第一,學校為了激勵其他同學,特意給他辦了個小型的經驗分享會,還邀請了頂尖大學的招生老師旁聽。
這是他憑藉自己努力換來的,第二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我弟弟知道我媽的毛病,於是瞞著我媽找到我爸,想讓我爸去參加。
本來一切都那麼天衣無縫,不知道我媽從哪裡得到訊息。
分享會那天,她穿著那身標誌性的病號服,化了一個慘白的“病危妝”,衝進了學校的會議室。
聽我爸的描述,我媽在看到坐在家長席的爸爸時,她徹底爆發了。
她衝上講台,一把搶過主持人手裡的話筒,對台下的招生老師們喊道:
“各位老師,你們彆被騙了!彆想搶走我的兒子!你們看看他,為了考第一,人都瘦脫相了!你們這是在殺人!”
她轉向我弟,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柔弱”,而是充滿了控製慾的狂熱:
“小峰,跟媽回家!我們不讀了!”
“什麼狗屁大學,讀出來還不是要離開我?”
“你忘了你答應過要照顧媽媽一輩子的嗎?”
她揮舞著弟弟的發言稿,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它撕得粉碎。
“什麼經驗?我告訴你們經驗!”
“經驗就是他有個快死的媽!他要是不留在家裡照顧我,他就是不孝!”
“你們這些學校,就是要逼著我的兒子當個不孝子!”
說著,為了證明自己真的“病入膏肓”,她竟然直挺挺地從講台上倒了下去。
我爸上前製止,她死死抱住講台的桌子腿,對我爸拳打腳踢。
“陳剛你滾開!你這個凶手!你想把他從我身邊帶走!我死都不會讓你得逞!”
眾人哪裡見過這麼奇特的表演,一個個都驚得張大嘴巴。
而我弟弟,站在台上,看著散落一地的碎紙屑,看著台下所有人鄙夷、同情、看戲的目光,看著那個在地上撒潑打滾、狀若瘋癲的女人……
他再也承受不住這個刺激,當場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著暈了過去。6
等我弟弟被醫院急救後,我媽並冇有感覺愧疚,也冇有絲毫的關心,有的隻是指責。
“我說兒子你怎麼說暈就暈,我都還冇控訴完學校的罪行呢!正好,你暈了,他們就更相信我們家困難了,說不定還能給點補償金。”
我爸被我媽氣得咆哮。
“你閉嘴!”
我弟隻是痛苦地彆過頭不再去看我媽。
我爸向我媽提出讓弟弟和他在一起住幾天,生怕我弟弟鑽牛角尖。
可是我媽卻聲稱弟弟的撫養權在她手裡,怎麼也不同意弟弟跟爸爸走。
而弟弟此時已經心如死灰,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安慰我爸。
“爸,我冇事,你回去吧!”
可是怎麼會冇事,我弟在回到學校所有人都嘲笑他。
“呦,這不是那個有‘神經病’媽媽的學霸嗎?”
“聽說他媽為了不讓他上大學,都快把他逼死了。”
“真可憐,攤上這麼個媽。”
麵對同學們的指指點點,我弟弟隻能暗自忍受,哪怕有老師的乾預,可是這些流言還是不能阻止。
最終我弟弟變得少言寡語,上課精神也難以集中。
而回到家我媽媽還不停地在他耳邊唸叨,說讀書無用,不如早點打工。
最終,在高考前最關鍵的時期,我弟弟不堪重負,選擇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藥。
要不是我爸實在放心不下,常去看望,才發現倒在地上已經失去意識的弟弟,後果不堪設想。
而我媽在看到我弟弟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的時候,想的不是第一時間救治。
而是嚇得直哭,還撲在我爸懷裡不斷說著。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他怎麼就想不開了呢?”
聽完事情的經過,我暗暗握緊拳頭。
透過急救室的門縫,看著裡麵生死未卜的弟弟,心裡有了一個決絕的想法。
而我爸爸則痛苦地表示。
“薇薇,醫生說你弟弟是藥物中毒,洗了胃,但還冇脫離危險。”
“都是我冇用,我要是早一點離婚就好了。我要是當初拚死也要到你弟弟撫養權就好了!”
可是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我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她來過嗎?”
我爸爸隻是痛苦地搖搖頭。
“她說她害怕,不敢來。”
害怕?怕什麼?這一切不都是她導致的嗎?
看著一夜白頭的父親,我更堅定自己內心的想法。
“老爸你在這照顧好弟弟,我去看看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媽媽。”
我的語氣裡冷漠如冰霜,甚至透著一股殺意。
我爸一把抓住我的手。
“薇薇你不要做傻事,那是你媽媽!”
而我對著我爸自嘲一笑。
“爸你說什麼呢?我哪有媽媽,我隻有一個不斷給我們製造災難的‘病人’不是嗎?”
7
第二天一早,我換上一身乾練的白大褂,身後更是跟著兩個穿著製服的男人。
敲響了我媽的房門。
此時我媽還睡得迷迷糊糊,一開門見我站在門外,本能地脫口而出。
“呦,掃把星還知道回來。”
我並冇有生氣,隻是朝著後麵一招手。
我媽看見我身後的兩個穿製服的男人,突然驚恐地尖叫一聲,就要關門。
門被一隻手擋住,我麵無表情地開口。
“李春蘭女士,我們接到報案,懷疑你涉嫌長期對未成年人進行精神虐待,並導致其產生嚴重後果。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我媽愣住了,隨即開始撒潑。
“你們是誰?你們憑什麼抓我?我是病人!你們這是對病人的迫害!”
我冷笑一聲,拿出一份檔案。
“這是我這幾年來,通過我醫學院的老師和資源,整理的你近十年來所有的體檢報告和就診記錄。
“除了幾項無關痛癢的小毛病,你的各項生理指標比許多同齡人都健康。”
“至於你的精神狀態,相關部門會進行評估。”
這些證據是我在弟弟出事後,痛定思痛,連夜聯絡父親,將所有能找到的病曆、檢查單彙總,並請教了我的精神科導師後,整理出來的。
我還找到了她曾經的鄰居,瞭解到她在我爸不在家時的真實狀態——能爬樓、能做飯、甚至還能和人吵架。
我媽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她冇想到我會有這些東西。
“你……你這個不孝女!你竟然算計我!”
我冇有理會她的叫罵,隻是對那兩個人說。
“帶走。”
我媽被強行帶走,她還在不斷地咒罵我,說我不得好死,說我狼心狗肺。
我來到我弟的病房前,此時我弟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人一直冇醒。
主治醫生告訴我,弟弟的身體器官經過搶救已經基本穩定,但因為藥物中毒和缺氧對大腦造成了一定影響,
更重要的是,他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創傷,可能陷入了心因性木僵狀態,表現為對外界刺激反應微弱,也就是“不願意醒來”。
我爸見我來了,急忙問我。
“你媽呢?”
“該去哪去哪了。”我淡淡地回答。
我爸還想說什麼,被我打斷了。
“爸,這些年,你受的苦,我弟受的罪,都該有個了斷了。”
我將一份錄音筆放在床頭。
“爸,等小峰狀態好一點,在心理醫生的建議下,可以讓他聽聽這個。有些傷疤,隻有揭開,讓他認清現實,才能真正痊癒。”
既然她那麼喜歡演戲,那麼喜歡當受害者,那我就讓她,求錘得錘。
我利用我的人脈和知識,為我媽準備了一份“大禮”。
我不僅蒐集了她所有“裝病”的證據,包括她每次在喜事前夕“準時”發病的時間線,以及她拒絕做關鍵性檢查的記錄。
我還找到了幾位被她“騷擾”過的醫生,他們都願意以書麵形式說明情況。
在派出所,我媽被哄騙著,以為隻是簡單的問話。
她對著警察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
“警察同誌,你們要為我做主啊!我那個女兒,她要害死我啊!她嫉妒我兒子優秀,就想毀了我們全家!”
“她還聯合我前夫,想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我冇病!我就是身體不好,命苦而已!”
警察們麵麵相覷,顯然對這種家庭糾紛感到頭疼。
而我媽覺得自己找到了傾訴的對象,找到了能為她“伸張正義”的人。
興奮的她,半個小時就將我們家這十幾年的“苦難史”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為家庭耗儘心血,卻被兒女嫌棄的悲情母親。
而我就這麼在外麵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我媽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舞台和觀眾,當即表示要告我遺棄,告我爸虐待。
她朝著外麵大喊一聲。
“警察同誌,你們快把我女兒抓起來!她就是個白眼狼!”
而我雙手一攤,表示無辜。
我媽一聽我不認罪,則是滿臉不悅地開口。
“你還敢狡辯?你弟弟都快被你逼死了,你還有臉站在這裡?”
但是一轉頭看著一群警察都在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為了自己的麵子。
我媽掏出了她的殺手鐧——哭。
“我怎麼這麼命苦啊……養了這麼個女兒,還不如養條狗……”
我手裡拿著一遝厚厚的證據,心裡就像是被烈焰灼燒一樣。
長這麼大,我媽第一次在我麵前,顯得如此“真實”。
而這份“真實”,卻是建立在謊言和傷害之上,何其可笑。
我拿著證據,二話冇說,連同我正式提交的、申請對我母親進行司法精神病學鑒定的申請書,一同遞交了上去,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8
幾天後,在心理醫生的乾預和我們的陪伴下,弟弟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他得知母親已經被警方帶走調查,並且我們正在為他爭取撫養權變更時,他那雙死灰般的眼睛裡,第一次有了一絲光亮。
這天以後,弟弟開始配合治療,吃飯,身體漸漸康複。
不過,弟弟的康複比我想象的要艱難。
最初幾天,他總是在半夜驚醒,夢裡都是媽媽衝進學校的場景。
心理醫生說,長期的精神控製已經在他心裡種下了深深的恐懼和愧疚感。
有一天,我發現他偷偷在練習說“不”這個字。
他對著鏡子,一遍遍地重複:“不,我不想回去。”
“不,我冇有錯。”
“不,我有權利追求自己的未來。”
看到這一幕,我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竟然需要練習如何拒絕自己的母親。
我告訴他:“小峰,說'不'不是罪過。保護自己,也不是自私。”
“真正的母愛,應該是希望孩子快樂,而不是把孩子當作滿足自己需求的工具。”
我媽因為冇有明顯的自傷或傷人行為證據,在接受完問詢後被暫時放回。
但由於我提交了詳儘的材料和司法鑒定申請,相關程式已經啟動。
我們一家則搬到了我實習的城市,遠離了那個充滿噩夢的地方,日子終於恢複了暫時的正常。
可是半年以後,我接到老家法院的傳票,說我媽把我給告了。
罪名是:遺棄。
與此同時,對她的司法精神鑒定報告也出來了,結論指向一種複雜的心理障礙——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
一種通過捏造或誘發他人生病(尤其是自己照顧的人)來博取關注和同情的心理疾病。
報告同時指出,她具有傷害他人以滿足自身心理需求的傾向。
再見到我媽的時候,是在法庭的調解室。
她頭髮散亂,衣服更是臟亂不堪,整個人瘦了一圈,但眼神卻異常亢奮。
她一見到我,就興奮地抓住我的胳膊。
“薇薇,我的好女兒,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媽媽的!”
我則厭惡地抽回我的手。
從法官的口中我得知。
我媽這半年,因為失去了我們這些“觀眾”,她的“病情”無人問津。
她為了繼續獲取彆人的關注,開始在小區裡,在菜市場,甚至在大街上,逢人就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
起初還有人同情她,給她一些吃的喝的。
但時間久了,所有人都識破了她的真麵目,對她避之不及。
我媽為了追求更強烈的“被關注感”,開始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
她用刀片劃傷自己的胳膊,然後跑到人多的地方,說是被兒女打的。
她故意從樓梯上滾下去,摔傷了腿,然後躺在地上,說是被前夫推下樓的。
她以為隻要自己夠慘,就能換來同情和關注。
可她敗光了離婚分的錢,又因為冇人理她,最後隻能流落街頭。
這個時候,她想起我了。
因為我爸和她離婚,我弟即將成年並明確表示不願與她生活,所以能贍養她的,在法律上隻剩下我了。
在法庭上,我媽聲淚俱下地控訴我的“不孝”,要求我必須把她接回家,像從前一樣照顧她。
“法官大人,你看,我就是一個可憐的病人,他們都不要我了……”
我冷靜地站起來,對著法官說:“我同意贍養我的母親。”
我媽一聽,當即就喜笑顏開。
“我就知道我女兒最孝順了!法官大人你聽到了吧?她願意養我!”
“但我有一個條件,”我轉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她從未見過的、冰冷的弧度,
“我要求法庭根據司法精神鑒定報告,以及她過往對我弟弟造成的嚴重心理創傷和目前的自傷行為,”
“判決將她送往專業的療養機構,進行強製性的監護和治療。所有費用,由我承擔。”
我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變成了不可置信的驚恐。
“不!我不要去那種地方!我冇病!”她開始尖叫,
“陳雨薇,你這個賤人!你想把我關起來!你不得好死!”
最終,法庭采納了我的意見和專業鑒定報告。
判決我媽作為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由我擔任監護人,並裁定她必須在指定療養院接受長期監護治療。
她被人拖出法庭時,還在瘋狂地咒罵著。
我來到療養院,辦理完所有手續。
隔著探視窗,我看到我媽的手腳都被保護性地束縛在床上,防止她自傷或攻擊護工。
見我來了,她立刻安靜下來,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咬牙切齒,一副想把我咬死的樣子。
“陳雨薇,你這個白眼狼!我是你媽!你怎麼敢把我關在這個鬼地方!”
聽到“媽”這個字,我不由得輕笑出聲。
“媽?真是一個陌生的稱呼。你不是一直說,是我們把你害成這樣的病人嗎?”
我媽被我懟得說不出話來。
我眼神變得銳利,隔著玻璃,一字一句地問她:
“我問你,你看到弟弟吞下安眠藥躺在地上的時候,有冇有一絲心疼?”
“爸爸因為你被鄰裡指指點點的時候,你有冇有一絲愧疚?”
“你毀掉我們生活的時候,有冇有一點點猶豫?”
我媽從冇見過這樣的我,不由得顫了顫身子。
但是隻一瞬間,她又開始她的病人理論。
“那都是你們的錯!我有什麼錯?”
“我就是個可憐的病人啊!我為這個家犧牲了一切!”
這一刻我笑了,徹底釋懷了。
我轉身準備離開,不再看她。
9
一年後。
我接到療養院的電話,說我母親病危。
我趕到醫院,弟弟和父親已經在了。
弟弟已經考上了外地的一所重點大學,整個人陽光開朗,恢複得很好。
病床上的李春蘭,插著各種管子,麵色蠟黃,腹部高高隆起,是典型的肝硬化晚期腹水症狀。
她已經說不出話,隻能用怨毒的眼神看著我們。
醫生告訴我,她長期飲食不規律、精神狀態極差,
更重要的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病得更重”,
她在被送進療養院之前,長期胡亂服用各種不知名的藥物和偏方,對肝臟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在療養院雖然被管製,但積重難返,最終爆發,發展成了肝衰竭。
她用儘一生去扮演一個病人,不惜傷害自己最親的人。
最終,她真的成了一個無藥可醫的、真正的病人。
命運以最殘酷的方式,迴應了她最執著的追求。
我看著她痛苦地喘息,眼神冇有一絲波瀾。
我為她支付了所有的醫療費用,儘到了法律上最後一點義務。
但情感上,這個人對我而言,早已經死了。
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我俯下身,在她耳邊平靜地說:
“你看,你現在真的病了。很嚴重,治不好的那種。”
“你一生都在追求這個身份,現在,你終於得償所願了。”
“從今以後,你可以永遠躺在這裡,享受所有人的‘照顧’了。”
我看到她渾濁的眼睛裡,瞬間迸發出巨大的驚恐和絕望。
我直起身,拉著父親和弟弟的手,走出了病房。
門外是明媚的陽光,照在我們身上,溫暖而真實。
“走吧,”我對他們說,“我們的生活,在外麵。”
身後的門被關上,隔絕了那個女人最後的呻吟。
她親手導演了一輩子的悲劇,終於,在死亡的帷幕下,迎來了她應得的,也是唯一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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