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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在一陣劇烈的顛簸中睜開眼,耳邊是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響。眼前是暗紅色的皮質座椅,對麵坐著穿黑色馬褂的男人,指尖夾著的雪茄燃著幽紅的火點,空氣中瀰漫著菸草與煤煙混合的氣味。

醒了男人抬眼,三角眼透著審視,剛纔還說頭暈,這會子倒精神了。

我猛地坐直,這張臉——是張作霖的衛隊長,楊宇霆!而我身上穿的藏青色西裝,口袋裡露出的懷錶鏈,分明是隨行參謀的裝束。窗外閃過的站牌寫著皇姑屯站,遠處的煙囪冒著黑煙,時間是1928年6月4日清晨。

皇姑屯!張作霖!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我穿越到了曆史上那個致命的時刻——老帥乘坐的專列即將經過三洞橋,而橋洞下,日本人早已埋好了炸藥。

楊……楊總長,我儘量讓聲音平穩,喉結卻控製不住地滾動,總司令在哪節車廂

楊宇霆挑眉:怎麼你要去拍馬屁他吐出個菸圈,在前麵的花車,正跟王永江下棋呢。

花車!就是那節豪華車廂,曆史上被炸燬最嚴重的地方!我抓起桌上的公文包,手忙腳亂地起身:我有緊急軍情要報!

站住!楊宇霆扯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什麼軍情比總司令回奉天還急我看你小子不對勁,是不是昨晚喝多了還冇醒

火車突然減速,發出哐當的巨響。窗外的景物慢下來,三洞橋的輪廓在晨霧中越來越清晰——那座由鋼筋水泥築成的橋,此刻像頭蟄伏的猛獸,等著吞噬獵物。

冇時間解釋了!我甩開他的手,朝車廂連接處衝去。木質地板在腳下震動,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路過餐車時,幾個勤務兵正端著早點往花車送,白瓷碗裡的小米粥晃出金色的漣漪。

讓開!都讓開!我推開人群,手指摳著冰冷的金屬門把手,指節泛白。

花車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張作霖的大嗓門:老王,這步棋你輸了!敢跟老子賭,就得認栽!

我一腳踹開門,正看見張作霖穿著白色絲綢馬褂,翹著二郎腿坐在棋盤前,手裡把玩著翡翠菸嘴。王永江笑罵著:總司令又耍賴!

總司令!快下車!我的聲音劈了叉,帶著哭腔,有炸彈!日本人要炸火車!

滿車廂的人都愣住了。張作霖放下菸嘴,三角眼一瞪:你說啥哪個龜孫子敢炸老子的車

是日本人!在三洞橋!我撲過去想拉他,卻被衛兵攔住。火車正在過橋,窗外的橋洞一閃而過,我甚至能看見橋壁上貼著的檢修中的幌子——那是日本人的偽裝!

混小子!敢咒老子張作霖抓起棋盤上的棋子砸過來,楊宇霆!把他給老子拖下去斃了!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爆炸的衝擊波像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摑在臉上。車窗玻璃瞬間碎裂,木屑與鐵皮混著濃煙撲麵而來。我被氣浪掀翻在地,額頭撞在金屬桌腿上,鮮血糊住了視線。

總司令!

快救總司令!

混亂的呼喊聲中,我摸到身邊的公文包,掙紮著爬起來。花車的頂部被炸穿了個大洞,陽光從破口照進來,光柱裡浮動著無數灰塵與血珠。張作霖倒在座椅旁,白色馬褂被染成暗紅,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著。

快!抬總司令出去!我嘶吼著,和衛兵一起將他架起來。他還有氣,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眼睛半睜著,死死盯著我。

火車已經停了,外麵傳來槍聲——是日本人安排的伏擊隊!我瞥見楊宇霆正指揮衛隊反擊,子彈嗖嗖地從耳邊飛過。

往東邊跑!那裡有接應的汽車!我喊道。曆史上,張作霖就是因為拖延了救治時間才喪命,這一次必須爭分奪秒。

兩個衛兵架著張作霖,我跟在後麵,用公文包擋著頭頂落下的碎塊。剛衝出花車,就看見鐵軌旁躺著幾具屍體,是剛纔送早點的勤務兵。

這邊!我拐進一條岔路,晨霧還冇散,能看見遠處停著輛黑色轎車——是奉天憲兵隊的車,曆史上他們來得很晚,這次卻被我提前驚動了。

開車!去奉天醫院!我把張作霖塞進後座,自己也擠進去。司機嚇得臉色慘白,手抖得打不著火。

快開!我掏出衛兵腰間的槍,頂上他的太陽穴,不想死就快點!

汽車終於啟動,在顛簸的土路上狂奔。張作霖靠在我肩上,呼吸越來越弱。我摸出懷錶——六點十五分,離爆炸發生纔過去十分鐘,還有救!

總司令,撐住!我對著他的耳朵喊,您還冇看見東北易幟,還冇看到日本人滾出中國呢!

他的手動了動,似乎想抓什麼。我握住他的手,那隻握了半輩子馬鞭和槍的手,此刻冰冷而無力。

車到奉天醫院時,門口已經圍滿了人。王永江帶著醫生候在那裡,看到渾身是血的張作霖,老淚縱橫:快!快搶救!

手術室的燈亮起來時,楊宇霆才帶著人趕到。他看著我額頭的傷口,眼神複雜:你怎麼知道有炸彈

我收到密報。我擦掉臉上的血,心跳還冇平複,昨晚在天津站,有人塞給我張紙條,上麵寫著‘三洞橋,晨六時’。這是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

楊宇霆盯著我看了半晌,忽然道:不管真假,你救了總司令,就是大功一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去處理下傷口吧,這裡有我。

我點點頭,轉身走向急診室。走廊裡的時鐘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敲在心上。透過手術室的門縫,能看見醫生忙碌的身影。我知道,曆史從剛纔那聲爆炸開始,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2

張作霖昏迷了三天三夜。這三天裡,奉天城暗流湧動。日本領事館派來慰問的人絡繹不絕,都被楊宇霆擋了回去。城裡的日軍調動頻繁,街上的巡邏兵比往常多了一倍。

張學良是第二天從北京趕回來的。他衝進醫院時,軍裝還冇來得及換,眼裡佈滿血絲:我爹怎麼樣

還在搶救。我攔住他,醫生說不能打擾。

他一把推開我,衝到手術室門口,背對著我們站了很久。晨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卻顯得格外單薄。我忽然想起曆史上那個年僅二十七歲就繼承大權的少帥,此刻他臉上的惶恐,比我在任何史料裡看到的都要真實。

是你救了我爹他忽然轉身,聲音沙啞。

是大家一起救的。我避開他的目光,少帥,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日本人炸了火車,肯定還有後招。

張學良捏緊拳頭,指節泛白:我知道!我這就去調兵,把奉天的日本人都抓起來!

不可!我拉住他,現在總司令昏迷,軍心不穩,一旦開戰,正中日本人下懷。他們就是想逼我們先動手,好找藉口占領東北。

張學良愣住了,似乎冇想到我會說出這番話。他上下打量著我:你是誰我怎麼從冇見過你

我是總司令部的參謀,姓蘇。我報上這個臨時編的姓氏,少帥,當務之急是穩住局麵,等總司令醒過來。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說得對。他轉身走向病房,帶我去見楊總長。

看著他的背影,我鬆了口氣。這一世的張學良,冇有經曆驟然喪父的打擊,或許能更冷靜些。

第四天清晨,張作霖終於醒了。我接到訊息趕到病房時,張學良正坐在床邊,給父親喂水。張作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清明瞭許多。

你就是那個報信的小子他看見我,聲音沙啞。

是,蘇參謀。我立正敬禮。

過來。張作霖朝我招手。我走到床邊,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說實話,你到底是誰

我心裡一緊,正想找藉口,他卻笑了:彆裝了。楊宇霆查過,天津站根本冇人見過你說的‘送紙條的人’。他湊近我,壓低聲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渾身的血都涼了。麵對這個從綠林裡拚殺出來的老狐狸,任何謊言都冇用。

我……我隻是預感。我硬著頭皮說,日本人這些年在東北的動作越來越大,我總覺得他們會對總司令下手。

張作霖盯著我的眼睛,看了足足半分鐘,忽然鬆開手:不管你是誰,救了老子的命,就是自己人。他對張學良說,給蘇參謀記一等功,升為副官,留在我身邊。

張學良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是,爹。

我心裡一塊大石落地,卻又升起新的不安。留在張作霖身邊,意味著要麵對更多未知的危險,也意味著要親手改寫更多曆史。

張作霖雖然醒了,但傷勢嚴重,需要靜養。日本方麵見暗殺不成,又開始逼他簽訂《滿蒙新五路協約》,想通過鐵路控製權進一步滲透東北。

簽!為什麼不簽張作霖躺在病床上,手裡把玩著那隻冇被炸壞的翡翠菸嘴,讓他們把合同送過來。

楊宇霆急了:總司令!這合同一簽,東北的鐵路就全歸日本人了!

我知道。張作霖冷笑,但我冇說要按他們的意思簽。他看向我,小蘇,你說該怎麼簽

我心裡一動,想起曆史上張作霖用拖字訣對付日本人,卻最終冇能躲過暗殺。這一次,或許可以換種方式。

可以簽,但要加條件。我說,第一條,所有鐵路必須由中方人員擔任總工程師;第二條,鐵路沿線的治安由東北軍負責;第三條,合同有效期隻有五年,到期後需雙方重新協商。

張作霖眼睛一亮:好小子!跟老子想到一塊去了!他對楊宇霆說,就按這三條加,讓他們簽。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

日本人果然猶豫了。他們想要的是完全控製權,這三條等於把鐵路的實權還留在東北軍手裡。雙方僵持了半個月,最後還是日本駐華公使親自來醫院,軟硬兼施地讓張作霖在修改後的合同上簽了字。

他們以為老子好欺負送走日本人後,張作霖把合同扔在桌上,等老子傷好了,就把這些鐵路修得跟烏龜爬似的,讓他們投的錢打水漂!

病房裡的人都笑了。我看著張作霖中氣十足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被稱為東北王的男人,身上確實有種草莽英雄的智慧。

這期間,張學良一直留在奉天。他不再像從前那樣衝動,每天跟著楊宇霆處理軍務,有空就來醫院陪父親說話。有一次,我聽見他們父子在病房裡吵架。

爹!您就該趁這個機會跟日本人翻臉!張學良的聲音很大。

翻臉怎麼翻張作霖的聲音更響,就憑你那幾萬兵日本人在南滿鐵路駐著一個師團,真打起來,奉天城三天就得冇!

可我們不能一直忍啊!

忍不是慫!是等機會!張作霖歎了口氣,六子,爹知道你想報仇,但報仇得有本錢。等咱們的兵工廠造出新式步槍,等咱們的空軍有了五十架飛機,到時候不用你說,老子第一個掀桌子!

張學良沉默了。我站在門外,忽然明白,曆史上的少帥之所以那麼急切地想證明自己,或許正是因為從未得到過父親這樣的教誨。

張作霖的身體漸漸好轉,開始在院子裡散步。他拒絕了楊宇霆加強警衛的建議,依舊像從前那樣,每天早上喝小米粥,下午聽戲,彷彿皇姑屯的爆炸從未發生。

3

日本人還會再來嗎有一次,他看著院子裡的石榴樹,忽然問我。

會。我直言不諱,他們不會甘心失敗。

嗯。他點點頭,老子活了五十多年,什麼樣的風浪冇見過想當年在八角台,被俄國人追著打,還不是活下來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蘇,你說這天下,將來會是啥樣

會是中國人的天下。我看著他的眼睛,日本人占不了多久,總有一天會被趕出去。

他笑了,露出泛黃的牙齒:好!說得好!老子就盼著這一天。

七月中旬的一個晚上,我值夜班。張作霖已經睡了,病房外的走廊靜悄悄的。忽然,我聽見屋頂有輕微的響動,像是什麼東西被踩碎了。

我心裡一緊,抄起牆角的步槍,悄悄走到窗邊。月光下,兩個黑影正從屋頂滑下來,手裡拿著短槍,動作敏捷得像貓。

是刺客!

我冇有驚動他們,而是迅速跑到隔壁,叫醒了楊宇霆和衛兵。彆開燈!我壓低聲音,屋頂有刺客,兩個人,往總司令的病房去了。

楊宇霆立刻部署:你帶兩個人從後麪包抄,我帶人守在門口,等他們下來就動手!

我們剛到位,就看見那兩個黑影從房梁上垂下來,正對著張作霖的病床。就在他們準備跳下來的瞬間,楊宇霆大喊一聲:動手!

槍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兩個刺客猝不及防,被打成了篩子,從房梁上掉下來,摔在地上。

張作霖被槍聲驚醒,在屋裡喊:怎麼了怎麼了

冇事了總司令!楊宇霆推門進去,抓住兩個小賊,已經解決了。

張作霖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我們,忽然明白了。他指著屍體,對衛兵說:查!給老子查清楚是誰派來的!

查出來的結果不出所料——是日本關東軍的特工隊,不甘心皇姑屯的失敗,想再來一次暗殺。

狗孃養的!張作霖把茶杯摔在地上,真當老子是軟柿子他對張學良說,六子,去把咱們的炮營調一個連到奉天城外,對著南滿鐵路的鬼子兵營!告訴他們,再敢動一下,老子就把他們的兵營炸平!

這一次,張學良冇有猶豫,立刻去辦了。

第二天,日本領事館派人來道歉,說那兩個刺客是個人行為,與軍方無關。張作霖隻是冷笑,讓他們把道歉書寫成佈告,貼在奉天城的大街小巷。

佈告貼出來那天,奉天城裡萬人空巷。老百姓看著佈告,議論紛紛,眼裡的恐懼少了些,多了些揚眉吐氣的神色。

我站在醫院的院子裡,看著陽光下的石榴樹,忽然覺得,這逆轉的曆史,正在開出不一樣的花。

1928年的秋天來得很快。張作霖徹底康複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擴建兵工廠。他從德國聘請了工程師,從美國買了機器,發誓要造出比日本更好的步槍和大炮。

小蘇,你說咱們的兵工廠該叫啥名他站在工廠的地基前,手裡拄著柺杖。

叫‘自強兵工廠’吧。我說。

好名字!他哈哈大笑,就得自強!

張學良則忙著整頓軍隊。他把從北京帶回的部隊改編成東北陸軍第一師,自己任師長,天天泡在軍營裡,和士兵一起訓練。有一次我去軍營,看見他正在教士兵用新從德國進口的機關槍,臉上沾著油汙,眼神卻亮得驚人。

蘇副官,你來啦他看見我,笑著打招呼,這槍真不錯,比咱們原來的好使多了。

少帥進步很大。我說。

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爹說,光有血性冇用,得有真本事。他頓了頓,那天晚上的刺客,多謝你了。

是大家的功勞。

不。他看著我,我知道,你不止是個普通的參謀。我爹也看出來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你是誰,隻要是幫我們父子,幫東北,就是朋友。

我心裡一暖,點了點頭。

十月,南京國民政府派來特使,商議東北易幟的事。張作霖召集了所有人開會,氣氛很熱烈。

我讚成易幟。楊宇霆第一個發言,現在全國都在喊統一,咱們不能逆勢而為。

有人反對:那豈不是要聽南京的總司令辛苦打下的江山……

什麼江山張作霖打斷他,東北是中國的,不是老子自家的。易幟可以,但東北的軍政大權,必須由咱們自己說了算。

最終,大家一致同意易幟,但提出了三個條件:東北軍保留原建製,軍政事務仍由奉係自主;南京政府不得乾預東北財政;熱河、察哈爾等地仍歸東北軍管轄。

特使回去覆命後,南京很快傳來答覆,基本同意這些條件。1928年12月29日,奉天城的上空升起了青天白日旗,東北正式易幟。

那天,張作霖冇有去參加升旗儀式,隻是站在帥府的院子裡,看著遠處飄揚的旗幟,久久不語。我站在他身後,看見他眼角有淚光閃動。

爹,您怎麼不去張學良回來,手裡拿著一麵嶄新的旗幟。

老了,看不得這些。張作霖轉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東北就交給你了。

爹,您還硬朗著呢。

再硬朗也有交班的一天。張作霖笑了,記住,不管掛什麼旗,東北都是中國的土地,不能讓外人占了去。

張學良重重地點頭:兒子記住了。

我看著這對父子,忽然覺得,曆史或許真的可以不一樣。冇有皇姑屯的悲劇,冇有倉促的接班,張作霖的沉穩與張學良的銳氣結合在一起,東北的天空,似乎真的亮堂了些。

夕陽落在帥府的青磚上,暖洋洋的。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那是奉天城裡的百姓,在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安寧。我知道,前路依舊有風雨,日本人不會善罷甘休,南京的猜忌也從未消失,但隻要這對父子同心,隻要東北軍上下一心,總有一天,能真正守住這片黑土地。

口袋裡的懷錶滴答作響,那是穿越時空時唯一跟著我的東西。我打開表蓋,看著裡麵的指針,忽然明白,所謂曆史,從來不是固定的軌道,而是無數人用勇氣與抉擇鋪就的路。而我,有幸在這條路上,添了一塊小小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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