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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婚紗照中的消失

價值百萬的婚紗照送回陸家,每張都隻有陸景琛的完美笑容。

新娘薑晚清隻剩模糊側影,像被鏡頭刻意抹去。

婚禮前夜她人間蒸發,最後蹤跡指向城郊廢棄彆墅。

陸景琛以為她在鬨脾氣,直到翻開彆墅裡的日記。

他以為我在騙他,可我真的冇有——

一段婚姻最諷刺的見證,是價值百萬的婚紗照裡找不到新娘完整的麵容。

燈光下,陸景琛指尖劃過冰冷相紙,刺眼的是他每一幀都無可挑剔的笑容,誌得意滿,掌控全域性。而本該依偎在他身邊的新娘薑晚清,卻隻剩下一道道被鏡頭刻意虛化、模糊不清的側影輪廓。像一縷抓不住的煙,更像一個被精心抹除的汙點。婚禮就在明天,整個A市都在屏息等待這場世紀聯姻,此刻,這份昂貴的瑕疵品被無聲退回,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

手機螢幕固執地亮著,薑晚清的名字後麵跟著一串串無人接聽的忙音。從發現照片異常到現在,不過三個小時,她卻像一滴水融進了沙漠,徹底消失。他動用了一切能找到她的力量,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翻了個底朝天,一無所獲。最後一絲線索,帶著冰冷的灰塵氣味,指向了城郊那座荒廢多年的舊彆墅——薑家早已無人問津的祖產。

陸景琛捏著那張顯示最後手機信號定位的列印紙,指關節繃得發白。他胸腔裡燒著一團煩躁的火,混雜著一絲被冒犯的惱怒。又是這種小把戲他以為上一次的爭吵後,她該學乖了。這種臨陣脫逃的任性,不過是她又一次拙劣的、企圖引起他關注的手段。他扯鬆了領帶,昂貴的布料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命令司機:去城西彆墅區。

引擎低吼著撕開濃重的夜色。廢棄彆墅區如同被城市遺忘的骨骸,在車燈慘白的光柱下顯出猙獰的輪廓。荊棘和藤蔓爬滿了鏽蝕的鐵門,瘋狂滋長,像某種不祥的觸手。陸景琛踏出車門,皮鞋碾碎地上枯朽的枝椏,發出刺耳的斷裂聲。空氣裡瀰漫著陳腐的塵土味和植物腐爛的甜腥氣。他皺著眉,揮手示意保鏢破門。

咣噹!

沉重的鐵門呻吟著向內倒塌,揚起一片嗆人的灰霧。幾支強光手電的光束刺破黑暗,在空曠、積滿厚厚灰塵的大廳裡亂晃。傢俱蓋著肮臟的白布,如同停屍房裡的屍體。蛛網在光束中閃著銀光,掛滿角落。

薑晚清!陸景琛的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廳堂裡撞出空洞的迴響,迅速被四壁吞冇。冇有迴應,隻有灰塵在手電光柱裡驚慌失措地飛舞。一種極其細微的不安,冰冷滑膩,第一次悄然爬上他的脊椎。

保鏢們分散開,踢開腐朽的房門,光束在佈滿黴斑的牆壁上晃動。陸景琛煩躁地踱步,皮鞋踩在厚灰上,留下清晰的印記。他踢開腳邊一個半敞的硬紙箱,裡麵似乎塞滿了雜物。一張泛黃的硬卡紙滑落出來,掉在他腳邊。

是一張舊照片。照片上,年輕的薑晚清笑得毫無陰霾,眼睛彎成月牙,懷裡緊緊抱著一隻臟兮兮的、眼神怯懦的小狗。背景就是這棟彆墅的花園,陽光燦爛。照片背麵,一行娟秀的小字:撿到阿黃的地方。希望它在新家一切都好。

日期是十年前。

陸景琛盯著那張照片,眼神微凝。他記得那隻叫阿黃的狗,後來病死了。薑晚清為此哭得很傷心。但這照片……怎麼會在這裡一股莫名的力量驅使著他,他彎下腰,拂開紙箱裡堆積的舊雜誌和破損的布偶。一個深藍色、邊角磨損的硬殼筆記本露了出來。封麵上冇有任何文字,隻貼著一枚小小的、褪色的金色楓葉貼紙。

他鬼使神差地把它抽了出來。拂去封麵的浮灰,打開。熟悉的娟秀字跡,密密麻麻鋪滿了紙頁。是薑晚清的日記。

日期是兩年前,他們剛達成那場心照不宣的家族聯姻協議不久。

……所有人都說這是A市最完美的聯姻。陸家和薑家,我和他。隻有我知道,這完美是玻璃做的,輕輕一碰就會碎。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份不得不簽的合同,冰冷又疏離。我知道他愛著彆人,那個叫林悠悠的女孩,是他心口的硃砂痣。他娶我,是為了保護她,把她藏在暗處,用我這塊擋箭牌替她擋掉所有明槍暗箭……

陸景琛的呼吸微微一滯。指尖無意識地撚過紙頁邊緣。他從未想過她會這樣清晰地洞悉這場交易的實質。她不是一直表現得溫順、得體,像一尊精心雕琢的花瓶嗎

他繼續翻動,紙頁沙沙作響。字裡行間跳躍著小心翼翼的喜悅,因為他偶爾一次工作晚歸時帶回的、她隨口提過的點心;記錄著深夜裡無法排遣的孤獨,對著他空置的枕頭;還有無數個她試圖靠近,卻被他不動聲色推開的瞬間。那些被他視為麻煩和打擾的瑣碎日常,在她筆下,都浸透了卑微又固執的期待。

……今天他回來很晚,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是林悠悠喜歡的那個牌子。心口像被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可我還是給他熱了湯。他皺著眉說‘不用麻煩’,語氣好冷。他大概覺得我在演戲吧演一個賢惠的妻子。他不知道,那碗湯我燉了三個小時,隻是怕他胃疼……

……悠悠給我發訊息了,幾張畫展的照片。是她畫的。景琛穿著那件我送的深灰色羊絨衫,站在她的畫旁邊,笑得那麼放鬆,眼神那麼溫柔……那件衣服,他一次都冇在我麵前穿過。她說:‘晚清姐,景琛哥說隻有懂他的人,才配得上他的笑容。’

螢幕的光刺得眼睛好痛。原來,他也會那樣笑……

陸景琛的眉頭越鎖越緊。這些細節,像細小的沙粒,硌在他心頭。他以為她對這些心知肚明,甚至默許,就像他默許她享受陸太太帶來的光環和財富。他從冇想過,這層玻璃殼下,包裹的是這樣一顆滾燙又疼痛的心。

他煩躁地加快翻頁速度。紙張嘩嘩作響。忽然,他的動作猛地頓住。

一行字,力透紙背,帶著一種絕望的尖銳,狠狠刺入他的眼簾:

他以為我在騙他,可我真的冇有——

日期,是三個月前。

記憶的閘門被這句話粗暴地撞開。三個月前……一場為林悠悠新開畫廊造勢的私人晚宴!那晚衣香鬢影,流光溢彩。林悠悠穿著一條純白的仙女裙,像朵楚楚可憐的白蓮花,被一群藝術評論家簇擁著,接受著恭維。薑晚清作為陸太太,自然也在場。

2

彆墅中的秘密

混亂是如何發生的一個端著托盤的侍者,腳步踉蹌,托盤上好幾杯深紅色的酒液,直直地朝著林悠悠的方向傾覆過去!電光石火間,陸景琛清楚地記得,是薑晚清猛地側身一步,擋在了林悠悠前麵!

嘩啦——!

深紅的酒液像血一樣,瞬間潑灑、浸透了薑晚清那條昂貴的、香檳色的禮服裙。狼狽不堪。尖叫聲四起。混亂中,他隻看到林悠悠嚇得臉色慘白,泫然欲泣地躲在他身後,緊緊抓著他的手臂,聲音顫抖:景琛哥……晚清姐她……她是不是故意的她剛剛好像……推了我一下……

他當時腦子裡嗡的一聲。看著薑晚清一身狼藉,臉上冇什麼表情,甚至冇有去看林悠悠,隻是抬手抹了一下濺到臉頰上的酒漬。他胸中那股莫名的邪火瞬間被點燃了!他認定是薑晚清嫉妒作祟,在這樣重要的場合給林悠悠難堪!他一把甩開林悠悠的手,幾步衝到薑晚清麵前,當著滿場賓客的麵,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淬著冰:

薑晚清!你鬨夠了冇有!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心機用在這種地方,真讓我噁心!立刻回去,彆在這裡丟人現眼!

他記得她猛地抬起頭,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眼睛裡有什麼東西瞬間碎裂了,隻剩下難以置信的空洞。她冇有辯解一個字,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冰冷的玻璃渣,然後轉身,挺直著背脊,在一片竊竊私語和異樣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出了璀璨的宴會廳。

事後呢他忙於安撫受驚的林悠悠,忙於處理可能影響畫廊的負麵議論,甚至冇有回去看一眼薑晚清。他理所當然地接受了林悠悠委屈的控訴,深信不疑。

他以為我在騙他,可我真的冇有——

日記本上的字跡在眼前扭曲、放大。陸景琛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收縮,帶來一陣窒息般的鈍痛。他幾乎能聽到當時紅酒潑濺的聲音,能感受到她那一刻的震驚和絕望。他當時說了什麼噁心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他猛地合上日記本,金屬搭扣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在死寂的彆墅裡異常刺耳。他需要證據!需要撕開林悠悠那副楚楚可憐的麵具!

查!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被愚弄後的暴怒,去查!三個月前,麗景酒店,為林悠悠畫廊舉辦的那場晚宴!所有能找到的監控!尤其是薑晚清被潑酒那個角落!給我一幀一幀地找!

命令像淬火的鋼刀,狠狠劈開沉寂的空氣。保鏢們從未見過陸景琛如此駭人的神情,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眸此刻燒著幽暗的火焰,彷彿要將周圍的一切連同他自己都焚燬殆儘。他們不敢有絲毫耽擱,迅速行動起來,聯絡、施壓,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陸景琛像一頭困在籠中的猛獸,在佈滿灰塵和蛛網的大廳裡焦躁地踱步。皮鞋踩碎枯葉的聲音,空洞地迴響。他手裡死死攥著那本深藍色的日記本,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那行他以為我在騙他,可我真的冇有——如同燒紅的烙鐵,反覆燙灼著他的神經。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裡那股陌生的、尖銳的鈍痛。悔恨不,更像是某種精心構建的世界觀驟然崩塌的眩暈感。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棋手,洞悉一切,掌控全域性,原來他纔是那個被矇在鼓裏、被耍得團團轉的小醜為了林悠悠那拙劣的表演,他親手把薑晚清推向了深淵

手機尖銳的震動聲劃破了緊繃的空氣。陸景琛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

陸總,電話那頭是助理急促而清晰的聲音,帶著一種確認後的沉重,麗景酒店的監控調出來了。備份完整。

說!陸景琛的聲音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畫麵顯示得很清楚,陸總。潑酒事故發生時,林悠悠小姐的位置在您左後方約兩米處。侍者是從她的右前方失控撞過來的。在酒液潑出的瞬間,是太太……助理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是薑晚清小姐,主動從林小姐的右後方跨前一步,擋在了前麵。整個過程中,薑小姐的手臂冇有任何推搡動作。相反,林小姐在事發後立刻向您身後移動,動作很快。

角度呢有冇有拍到林悠悠當時的表情陸景琛追問,聲音裡壓抑著風暴。

有一個離得較遠的側角度攝像頭。畫麵放大處理了,雖然有點模糊,但能看到……助理的聲音更沉了,在侍者摔倒、酒液潑出,薑小姐擋過去的那零點幾秒裡,林悠悠小姐的臉上,確實……確實有一個非常短暫的、上揚的嘴角動作。非常快,但技術處理確認存在。

短暫的、上揚的嘴角。

陸景琛眼前瞬間閃過林悠悠那張總是帶著無辜和怯意的臉。她躲在他身後,抓著他的手臂,顫抖地說:晚清姐她……她是不是故意的她剛剛好像……推了我一下……

原來那楚楚可憐的控訴背後,是得逞後幾乎按捺不住的竊笑!

砰!

一聲悶響。陸景琛的拳頭狠狠砸在旁邊一張蓋著白布的舊桌子上。腐朽的桌板應聲裂開一道縫隙,灰塵簌簌落下。憤怒、被欺騙的恥辱、還有那如影隨形的、對薑晚清鋪天蓋地的愧疚,像洶湧的熔岩在他體內奔突衝撞,幾乎要將他撕裂!他像個瞎子!像個傻子!為了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他把真正在乎自己的人,傷得體無完膚!

就在這時,另一個保鏢疾步衝進來,手裡舉著手機,臉色異常凝重:陸總!警局……警局剛打來緊急電話!在……在城南郊外的盤山公路下,發現了一輛墜崖起火的汽車!車架殘骸初步辨認……是薑小姐名下登記的那輛白色保時捷!車裡……車裡有一具嚴重燒焦的遺體!法醫初步勘察……體貌特征……符合薑小姐!

轟——

彷彿一道驚雷在陸景琛的頭頂炸開!他所有的動作、所有的思緒,瞬間被凍結。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又在下一秒瘋狂地倒灌迴心臟,帶來一陣天旋地轉的窒息。眼前的一切——佈滿灰塵的彆墅、手下驚恐的臉、手中攥著的日記本——都開始扭曲、旋轉、褪色,最終坍縮成一個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洞。

不……不可能……他喉嚨裡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身體晃了晃,猛地扶住旁邊冰冷的牆壁才勉強站穩。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比剛纔的憤怒和悔恨更甚百倍!薑晚清……死了那個剛剛被他意識到可能虧欠了整個世界的女人……就這樣……在怨恨和絕望中……死了

遺體……遺體在哪裡!他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報信的保鏢,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

已經……已經送到市局法醫中心了……陸總!

3

法醫中心的真相

陸景琛像一顆出膛的炮彈,撞開擋在麵前的人,衝向門外。黑色的轎車引擎發出瀕死般的咆哮,撕開濃重的夜幕,朝著市局法醫中心的方向瘋狂疾馳。車窗外急速倒退的霓虹燈光,在他眼中扭曲成一片片模糊的、絕望的色彩。

冰冷的解剖室,慘白刺眼的無影燈。濃烈得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和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口鼻之上。巨大的不鏽鋼檯麵上,覆蓋著白布。白布勾勒出底下那具遺骸猙獰的輪廓——蜷縮、焦黑,如同一段被烈火舔舐過的枯木。

陸景琛站在幾步之外,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石像。他拒絕再靠近一步。那濃烈的氣味和恐怖的輪廓,已經足夠將他拖入地獄。他所有的感官都遮蔽了,隻剩下耳朵還能捕捉到法醫那冰冷、毫無感情的專業陳述,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狠狠鑿進他的意識:

……嚴重碳化,個體識彆困難……基於車輛登記資訊、現場遺留物品(一個燒熔變形的鉑金手鐲,內側刻有‘JWQ’縮寫),以及初步的齒科記錄比對……高度指向死者為薑晚清女士……

JWQ……那是她二十歲生日時,他隨手讓秘書去訂的禮物。他甚至冇親手給她戴上。如今,這成了確認她屍骸的鐵證

……死亡時間推斷在發現前12至16小時,符合車輛墜崖起火的時間窗……死因初步判斷為高能量撞擊導致的複合型損傷,火災係後續發生……

法醫的聲音還在繼續,嗡嗡作響,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水。陸景琛的目光死死釘在那白布覆蓋的隆起之上,胃裡翻江倒海。他猛地抬手捂住嘴,發出一聲壓抑的、野獸般的嗚咽,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幾乎栽倒。旁邊一個眼疾手快的保鏢趕緊扶住了他。

悔恨如同蝕骨的毒液,瞬間流遍四肢百骸。比在彆墅裡看到日記時強烈千萬倍!他親手毀了她!用他的冷漠、他的偏見、他對林悠悠盲目的維護!是他將她一步步逼上了絕路!她最後消失在那棟廢棄彆墅,帶著那本寫滿絕望愛戀的日記……那是她對這個冰冷世界最後的告彆嗎她選擇那樣慘烈的方式,是對他最後的控訴嗎

薑晚清……他喉嚨裡擠出破碎的三個字,帶著血腥氣。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旋轉。

陸總!陸總!保鏢焦急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陸景琛猛地甩開攙扶的手,用儘全身力氣站穩。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所有的痛苦、脆弱、崩潰都被一種極致的、毀滅性的暴戾所取代。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瀕臨瘋狂的凶獸,目光掃過身邊噤若寒蟬的下屬,聲音嘶啞低沉,卻帶著令人膽寒的穿透力:

林、悠、悠!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磨出來的,給我把她帶過來!立刻!馬上!掘地三尺,也要把她帶到我跟前!

他的眼神轉向旁邊負責調查薑晚清最後行蹤的保鏢,還有!查!她‘失蹤’前最後24小時的所有通訊、行蹤軌跡!接觸過什麼人!尤其是那個廢棄彆墅附近!所有可疑的車輛、人員!我要知道真相!所有!哪怕把天捅破!

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告。整個空間的氣溫驟降。保鏢們從未見過陸景琛如此恐怖的狀態,那是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他們迅速領命而去,不敢有半分遲疑。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爬行。陸景琛冇有離開法醫中心冰冷的長廊,像一尊守在地獄門口的煞神。他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微微垂著頭,陰影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有緊抿的唇線透出極致的冷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瀕臨崩潰的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走廊儘頭傳來一陣高跟鞋淩亂敲擊地麵的聲音,伴隨著女人驚恐而委屈的哭喊:

放開我!你們乾什麼!景琛哥!景琛哥救我!他們瘋了!這些人要乾什麼啊!

林悠悠被兩個身材魁梧的保鏢幾乎是半架著拖了過來。她頭髮散亂,精心描繪的妝容被眼淚衝花,昂貴的連衣裙也皺巴巴的,臉上是貨真價實的驚恐。當她看到走廊儘頭、陰影中如同惡鬼般矗立的陸景琛時,那驚恐瞬間被放大了十倍。

景琛哥!她掙脫保鏢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撲過去,眼淚簌簌落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們突然闖進來……我好害怕……晚清姐……晚清姐她真的出事了嗎天哪……怎麼會這樣……

她哭得情真意切,肩膀不住地聳動,試圖去抓陸景琛的手臂尋求安慰。

陸景琛在她撲過來的瞬間,猛地側身。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林悠悠撲了個空,踉蹌一步,差點摔倒。她驚愕地抬起頭,對上陸景琛的眼睛。

那眼神。

林悠悠瞬間如墜冰窟。那裡麵冇有一絲一毫她熟悉的溫度,冇有憐惜,冇有保護欲。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燃燒著地獄之火的黑暗,冰冷刺骨,帶著審視獵物般的殘酷和……洞悉一切的瞭然。

景琛哥……你……你怎麼這樣看我她聲音裡的哭腔帶上了一絲真切的恐懼,身體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陸景琛冇有回答她。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完全籠罩了她。

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城郊那棟廢棄的薑家彆墅。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像暴風雨來臨前死寂的海麵,卻字字如刀,而你,林悠悠,在薑晚清‘失蹤’前一天的傍晚……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氣息幾乎噴在林悠悠煞白的臉上,清晰地吐出每一個字,有人看到你的車,停在那條通往廢棄彆墅區的、幾乎冇人走的舊公路邊上。

林悠悠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嘴唇哆嗦著:不……不是的……景琛哥你聽我解釋!我……我隻是路過!對!我隻是開車去那邊……兜風!散心!我根本不知道晚清姐會在那裡!我……

兜風陸景琛發出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打斷了她拙劣的辯解,散心散到荒郊野嶺散心需要帶著三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口罩,一看就不是善類的男人一起

他銳利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剖開她的偽裝,那三個男人,是誰

什麼男人我不知道!我冇有!林悠悠尖聲否認,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拔高變形,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景琛哥!你被誰騙了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晚清姐出事我也很難過,但你不能……

就在這時,陸景琛口袋裡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動著一個刺眼的詞:【未知號碼】。

陸景琛的視線如同被釘住,死死盯著那不斷閃爍的螢幕。這不合時宜的鈴聲,在這充斥著死亡和指控的冰冷空間裡,顯得格外詭異。他心頭那點被強行壓下去的、關於薑晚清可能冇死的渺茫火苗,像是被這震動猛地撥弄了一下。

林悠悠的哭訴戛然而止,也驚恐地看著他的手機。

陸景琛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彷彿吸入了地獄的氣息。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劃開了接聽鍵。

他按下擴音。

一個明顯經過電子處理、分辨不出男女的、平板無波的機械音,清晰地傳了出來,迴盪在寂靜得可怕的走廊裡:

陸景琛。燒焦的屍體,腕骨上的鉑金手鐲……做得真像。可惜,林悠悠找的那個替死鬼,左手腕上個月剛被開水燙傷,留下了一大片增生疤痕。法醫隻要切開焦痂……就能看到下麵的新肉。

轟——!

林悠悠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晃,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徹底消失,慘白如紙,眼神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和絕望吞噬!她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陸景琛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手背青筋暴起。巨大的震驚和一種劫後餘生般的狂喜衝擊著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站立不穩!替死鬼!疤痕!薑晚清……真的冇死!

那冰冷的電子音還在繼續,毫無感情,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薑晚清用一場大火,燒掉了‘陸太太’這個讓她窒息的身份。她有了新的名字,新的人生。彆再找她。你帶給她的,隻有地獄。

電話被乾脆利落地掛斷。忙音嘟嘟響起,在死寂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刺耳。

陸景琛緩緩放下手機。他猛地轉頭,目光如同兩道燃燒的冰錐,狠狠刺向麵無人色、抖如篩糠的林悠悠。那眼神裡再也冇有絲毫疑問,隻剩下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殺意。

疤痕……替死鬼……

陸景琛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林悠悠,你還有什麼話說

不!不是我!是假的!是有人陷害我!林悠悠崩潰地尖叫起來,涕淚橫流,歇斯底裡地揮舞著手臂,景琛哥!你相信我!那電話是假的!晚清姐死了!她真的死了!那屍體就是她!是有人要害我!一定是薑晚清那個賤人死了也不安生!是她陰魂不散!是她……

夠了!

陸景琛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他猛地一步上前,巨大的手掌如同鐵鉗般狠狠扼住了林悠悠纖細的脖頸!巨大的力量讓她雙腳瞬間離地,後麵瘋狂的咒罵和哭嚎戛然而止,隻剩下驚恐的嗬嗬聲和徒勞的踢蹬。

他湊近她因窒息而扭曲漲紅的臉,那雙曾讓他覺得無比純淨無辜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極致的恐懼和醜陋的怨毒。他盯著她,眼神是地獄歸來的修羅,聲音冰冷地砸進她耳膜:

你最好祈禱,她真的還活著。否則,林悠悠,我會讓你嚐遍這世間所有的‘地獄’,再一寸一寸地碾碎你!

他猛地鬆手。林悠悠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乾嘔,臉上涕淚和化妝品糊成一團,狼狽不堪,隻剩下絕望的嗚咽。

陸景琛不再看她一眼,彷彿多看一眼都會臟了自己的眼睛。他轉過身,背對著地上的女人和那間冰冷的解剖室,對著空氣,也對著自己心中那個重新燃起的、瘋狂的名字下令,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去查,我不信一個人會毫無蹤跡!

4

米蘭重逢

五年後,意大利,米蘭。

空氣中瀰漫著咖啡香、皮革味和一種屬於時尚之都的喧囂活力。市中心一家極具設計感的畫廊內,一場小型卻備受矚目的珠寶設計新秀展正在舉行。柔和的射燈聚焦在展櫃裡那些閃爍著獨特光芒的作品上,人群低聲交談,目光中帶著欣賞與探究。

陸景琛穿著一身剪裁精良卻低調的深灰色西裝,站在展廳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陰影裡。他像一個突兀闖入的幽靈,與這裡流動的藝術氣息格格不入。連續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和時差帶來的疲憊刻在他眼底,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更深的,是一種幾乎要將他壓垮的焦灼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他的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死死鎖定在展廳另一端,那個被幾位時尚編輯和買家簇擁著的女人身上。

薑晚清。

不,或許現在該叫她Elena

Jiang。

她穿著一身簡潔利落的白色西裝套裝,長髮鬆鬆挽起,露出修長優美的脖頸。臉上畫著淡而精緻的妝容,眉眼間的神采,是陸景琛從未見過的自信、從容,甚至帶著一種疏離的冷感。她微微側著頭,專注地聽著一位買家說話,紅唇偶爾開合,吐露出清晰流暢的意大利語,神態自若,遊刃有餘。她不再是那個站在他身邊,需要小心翼翼維持著陸太太得體形象的影子。她整個人都在發光,像一顆被打磨後終於綻放出絕世鋒芒的鑽石。

陸景琛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隨即又被一種失而複得的狂喜和滅頂的悔恨所淹冇。她還活著!真真切切地活著!不再是那具冰冷的焦屍!不再是日記裡那個絕望的影子!可這光芒,這距離……卻像一道無形的天塹,橫亙在他們之間。

他看著她從容地應對著每一個上前攀談的人,看著她唇角偶爾浮現的、疏離卻得體的微笑。她似乎完全融入了這裡,成為了這個璀璨世界的一部分。而他,像一個被排除在外的、笨拙的闖入者。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大、氣質儒雅的金髮男人端著兩杯香檳,帶著溫和的笑意自然地走到了薑晚清身邊。他熟稔地將一杯酒遞給她,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姿態親昵而不過分。薑晚清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裡的疏離似乎融化了一瞬,唇角甚至勾起了一個比剛纔真實得多的、淺淺的弧度。

是Marco

Bellini。陸景琛在調查資料裡見過這個名字。米蘭新銳的時尚投資人,眼光毒辣,背景深厚。更重要的是,他對薑晚清的才華極為賞識,是她工作室最重要的支援者之一,也是……她身邊最熱切的追求者。

一股強烈的酸澀和恐慌猛地攫住了陸景琛。他幾乎控製不住要衝過去的腳步。他不能容忍!不能容忍她身邊站著彆的男人!不能容忍她對著彆人露出那樣放鬆的笑意!那是他曾經唾手可得卻親手摧毀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腔裡翻湧的戾氣。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他來這裡,不是為了把她嚇跑。他是來……贖罪的。哪怕要用儘餘生。

他整理了一下西裝,邁步,試圖穿過人群向她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荊棘上。然而,就在他離她還有幾步之遙時,一個穿著花哨西裝、戴著誇張眼鏡的男人(某個知名時尚博主)突然大聲地、帶著某種刻意的調侃,用英語問薑晚清:

Elena!我太愛你的‘荊棘鳥’係列了!那種從痛苦中淬鍊出的華美,簡直震撼靈魂!聽說靈感來源於你一段非常……刻骨銘心的東方經曆方便分享一下嗎是不是為情所傷

這個問題像一塊巨石,猛地砸進看似平靜的湖麵。周圍瞬間安靜了幾分,不少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薑晚清。

陸景琛的腳步猛地頓住,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薑晚清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那層優雅從容的麵具彷彿裂開了一道細縫,露出了底下深藏的、冰冷的疲憊和一絲幾乎無法捕捉的痛楚。她握著香檳杯的手指,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旁邊的Marco立刻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帶著溫和卻不容置疑的語氣,用流利的英語解圍:藝術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Elena的作品價值在於其普世的美與力量,而非滿足獵奇。各位,不如我們繼續欣賞作品本身

他巧妙地引導著話題和人群的注意力。

薑晚清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翻湧的情緒。再抬眼時,那麵具已經重新戴好,隻是眼底的冷意更甚。她對著提問者,也對著所有豎起耳朵的人,扯出一個極其公式化的、毫無溫度的微笑,聲音清晰而平靜:

過去隻是燃料。燃燒過後,留下的是照亮前路的光,而不是灰燼。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人群,彷彿在尋找什麼,又彷彿什麼都冇有看。就在那視線即將掠過陸景琛所在的陰影角落時,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將自己更深地藏進了陰影裡。他不敢對上她的眼睛。那句過去隻是燃料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他害怕在她眼中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恨意或者更糟,徹底的漠然。

人群在Marco的引導下重新開始流動。陸景琛卻僵在原地,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陰影將他完全吞冇。他看著她在Marco的陪伴下,像一位真正的女王,繼續接受著眾人的矚目和讚美。她走過他藏身的陰影附近,腳步冇有絲毫停頓,目光冇有一絲偏移,彷彿那裡隻是一片虛無的空氣。

那刻意無視的冷漠,比最鋒利的刀子更傷人。陸景琛感覺自己的心臟被那無形的冷漠凍得發麻,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尖銳的痛楚。

他看著她走向展廳儘頭的發言台。聚光燈打在她身上,光芒萬丈。她拿起話筒,從容致辭。流利的意大利語,自信的笑容,舉手投足間是浴火重生的璀璨。

陸景琛站在人群之後,最邊緣的陰影裡,像一個被遺忘在時光縫隙裡的局外人。他貪婪地凝視著台上那個光芒四射的身影,彷彿要將她此刻的模樣深深烙印進靈魂裡。悔恨如潮水般將他淹冇。他錯過了她所有的卑微、隱忍和愛意,如今,卻連靠近她光芒的資格,似乎都失去了。

他緩緩地,無聲地抬起手,隔著喧囂的人群,隔著冰冷的空氣,隔著那段無法跨越的時光洪流,指尖虛虛地描摹著她映在聚光燈下的輪廓。動作輕微得無人察覺,卻耗儘了他全身的力氣。

追回她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條路,比他想象的要漫長和艱難百倍、千倍。而那個叫Marco

Bellini的男人,如同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高山,橫亙在他麵前。

接下來的日子,陸景琛像一個沉默的影子,固執地盤桓在薑晚清的世界邊緣。

他試圖用最無害的方式介入。匿名訂購她工作室設計的最新款荊棘鳥係列胸針,訂單金額大得令人咋舌。然而,簽收單上隻留下一個冷冰冰的、公事公辦的確認印章,冇有任何私人迴應。

他查到她每週三下午會固定去一家安靜的河畔咖啡館畫設計草圖。他提前兩個小時去,選了她習慣位置斜對角、隔著巨大綠植的角落坐下。點一杯她以前最喜歡的藍山咖啡,卻一口未動,任由它冷掉。他看著她在侍者熟稔的招呼下坐下,打開素描本,纖細的手指握著鉛筆,在紙上流暢地勾勒。陽光透過落地窗,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歲月靜好,卻與他無關。當她偶然抬眼,目光掃過他這個方向時,他立刻低下頭,將自己隱藏在報紙後。等她重新專注於畫紙,他纔敢再次貪婪地凝視。時間在咖啡的冷香和她筆尖的沙沙聲中流逝。她收拾東西離開,自始至終,冇有向他這邊投來多餘的一瞥。

他請托米蘭當地一位德高望重、曾與薑家有些淵源的老華僑做中間人,希望能安排一次偶遇或下午茶。老華僑委婉地帶來了迴音:Elena小姐讓我轉告您,過去已死,不必再擾。她很好,也請您珍重。

每一個嘗試都像石沉大海,每一次靠近都被無形的屏障彈回。她的世界壁壘森嚴,拒絕他的一切窺探。陸景琛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財富、權勢,在米蘭這片土地上,在已經脫胎換骨的薑晚清麵前,似乎都失去了效力。他像一頭失去利爪的困獸,隻能焦躁地在她的領地外徘徊。

與此同時,來自林悠悠的瘋狂反撲,如同跗骨之蛆,緊隨而至。

先是薑晚清工作室的官網和線上銷售平台遭到了持續猛烈的黑客攻擊,頁麵癱瘓,客戶資訊泄露的謠言四起,甚至波及到了合作的加工廠。接著,設計圖庫被惡意入侵,幾份即將用於高定係列的核心設計草稿被竊取,並迅速出現在一個三流珠寶商的抄襲作品釋出會上,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工作室內部人心惶惶。

陸景琛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源頭。林悠悠在國內雖然身敗名裂,但她用僅存的、不乾淨的資源,聯絡上了境外的非法組織,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瘋狂地撕咬著薑晚清新生的羽翼。

陸總,查到資金流向了東歐一個地下黑客組織。IP跳板很難追蹤,但模式和林悠悠之前在國內動用過的暗網資源高度吻合。

助理在電話裡彙報。

陸景琛站在酒店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米蘭的夜景,眼神冰冷如刀鋒:不計代價,挖出源頭,拿到所有證據。同時,聯絡最好的網絡安全團隊,立刻支援她工作室,費用從我私人賬戶走。要快!

他不能讓她辛苦建立起來的一切,再次毀在林悠悠的惡毒之下。這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為她做點什麼的稻草。

然而,林悠悠的瘋狂遠不止於此。

一個飄著小雨的傍晚,薑晚清因為處理抄襲危機,比平時晚了一個多小時離開工作室。她的車剛駛入一條相對僻靜的、通往公寓的沿河小路,一輛冇有牌照的黑色廂式貨車就從斜刺裡的巷子猛地衝出,帶著刺耳的刹車聲,狠狠撞向她的車尾!

砰——!

巨大的撞擊力讓薑晚清的車瞬間失控,車頭猛地一偏,直直朝著路邊的波河護欄衝去!千鈞一髮之際,另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如同閃電般從後方加速衝出,精準而凶狠地用自己的車身側麵撞開了那輛意圖致命的貨車!

轟——哐當!

劇烈的金屬碰撞聲撕裂了雨夜的寧靜。銀灰色跑車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橫移出去,車頭嚴重變形,安全氣囊瞬間爆開!而那輛黑色貨車也被撞得偏離方向,翻滾著衝進了路邊的綠化帶,徹底熄火。

薑晚清死死踩住刹車,她的車在距離河邊護欄不足半米的地方驚險停下。她驚魂未定,心臟狂跳,透過後視鏡,看到了那輛因為救她而幾乎報廢的銀灰色跑車——以及,從爆開的安全氣囊後艱難抬起頭,額角流著鮮血,卻第一時間透過破碎的車窗,焦急地望向她這個方向的陸景琛!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車窗上。陸景琛撞開變形的車門,踉蹌著從冒煙的跑車裡鑽出來,完全不顧自己額頭的傷口和可能存在的內傷,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到薑晚清的車邊,用力拍打著她的車窗,嘶啞地喊著:

晚清!薑晚清!你怎麼樣有冇有受傷!說話!

雨水混著他額角的血水淌下,染紅了他半邊臉頰,狼狽不堪,那雙眼睛裡卻盛滿了失而複得的驚恐和後怕,再無半分平日的冷靜自持。

薑晚清坐在駕駛座上,臉色蒼白如紙,手指還緊緊攥著方向盤,指節用力到發白。她隔著佈滿雨痕的車窗,看著外麵那個滿臉是血、狀若瘋狂的男人。那雙曾經對她隻有冰冷和厭棄的眼睛裡,此刻洶湧的情緒幾乎要將她淹冇。震驚、後怕、一絲荒謬感……還有內心深處某個角落,被強行冰封的、極其細微的刺痛,悄然蔓延開。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冰冷的雨水瞬間打在她的臉上。

我冇事。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離,目光掃過他額頭的傷口,你的傷……

我冇事!陸景琛急切地打斷她,彷彿她的安危是此刻唯一重要的事。他貪婪地看著她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麵前,雨水打濕了她的頭髮和肩頭,卻無損她此刻在他眼中的真實。巨大的慶幸和後怕讓他幾乎虛脫,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確認她的存在。

薑晚清卻在他手指即將碰到自己手臂的瞬間,極其自然地、後退了半步。那半步的距離,如同天塹。

陸景琛的手僵在半空中,雨水順著他的指尖滴落。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隨即被更深的痛楚覆蓋。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雨夜的混亂。閃爍的紅藍警燈將現場映照得光怪陸離。警察迅速控製了現場,將貨車裡兩個摔得七葷八素、企圖逃跑的男人銬了起來。

薑晚清看著警察將那兩個凶徒押上警車,又看向旁邊那輛徹底報廢的銀灰色跑車,以及陸景琛額角仍在滲血的傷口。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清明。她轉向正在詢問情況的警察,用流利的意大利語清晰地說道:

警官,關於這起蓄意謀殺未遂,我有重要線索提供。指使者,是中國籍女子,林悠悠。我申請啟動跨國司法協作程式。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冰冷力量,穿透雨幕。陸景琛猛地看向她,看到她眼中燃燒的、不再是隱忍的悲傷,而是冰冷的、要將敵人徹底焚燬的複仇火焰。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那個依附於他、為愛卑微的薑晚清,真的已經死在了那場大火裡。浴火重生的Elena

Jiang,鋒利如刀。

他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痛,有悔,更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絕。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血水,眼神變得異常銳利和冰冷,對著薑晚清,也對著趕來的助理,斬釘截鐵地下令:

立刻聯絡國內!動用我們掌握的所有資源!我要林悠悠買凶殺人的鐵證,在24小時內,出現在意大利警方的案頭!我要她,再無翻身之日!

這是一場絕地反擊,也是他為自己,為她,必須完成的救贖。

5

盛世崩塌

跨國司法協作的齒輪在陸景琛不計代價的推動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林悠悠買凶、策劃綁架乃至最後升級為謀殺未遂的鐵證——包括完整的資金流向(從她秘密賬戶流向境外中間人再到執行者)、加密通訊記錄(她與境外非法組織頭目的對話錄音被陸景琛的人通過特殊渠道截獲並破解)、以及那兩個被意大利警方抓獲的凶徒在強大的心理攻勢和證據鏈下做出的詳儘供詞——如同雪片般,通過正式的外交和警務渠道,源源不斷地彙集到米蘭警方的案頭。

證據確鑿,鏈條完整,性質惡劣。意大利檢方迅速以跨國策劃謀殺未遂、嚴重危害公共安全等重罪,正式向中國方麵發出引渡請求,同時申請國際刑警組織釋出紅色通緝令。

訊息如同颶風,瞬間席捲了國內外的財經和社交圈。曾經被陸景琛保護在羽翼下的白月光林悠悠,其心如蛇蠍的真麵目被徹底撕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輿論一片嘩然,口誅筆伐。

而陸景琛,作為盛世集團的總裁,作為林悠悠曾經的保護傘,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儘管他此次是舉報者和受害者家屬(法律意義上薑晚清仍是其配偶),但他與林悠悠過往的親密關係、以及他為了保護林悠悠而迎娶薑晚清的聯姻內幕,被嗅覺敏銳的媒體和競爭對手瘋狂挖掘、放大、演繹。

盛世集團總裁陸景琛識人不明,引狼入室,險害髮妻殞命!

驚天反轉!陸總為贖罪大義滅親,親手將‘白月光’送入國際監獄

盛世集團股價暴跌!疑因總裁私德有虧引發投資者信任危機!

各種聳動的標題充斥版麵。盛世集團的股價如同坐上了失控的過山車,連續數日開盤即跌停板,市值以驚人的速度蒸發。集團內部人心浮動,董事會質疑、股東逼宮的電話幾乎打爆了陸景琛的手機。

陸景琛身處風暴中心,卻表現得異常沉默和決絕。他拒絕了所有公關團隊的危機預案,隻是在集團緊急召開的董事局視頻會議上,麵對螢幕上那一張張或憤怒、或焦慮、或幸災樂禍的臉,他隻說了三句話:

第一,林悠悠的罪行,證據確鑿,她必須接受法律的製裁。第二,集團因此次事件造成的所有損失,由我個人承擔。第三,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螢幕,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我會辭去盛世集團總裁及董事會一切職務。

視頻會議裡瞬間死寂,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嘩然!辭職這意味著他將放棄在盛世的一切!他親手打下的江山,他顯赫的權勢地位!

陸景琛冇有理會那些驚愕和質問。他直接切斷了視頻。窗外是米蘭的晨光,他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孤絕。放棄盛世,如同斬斷自己的一條臂膀。但他清楚,這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是他對過去那個被權力和自負矇蔽雙眼的陸景琛的徹底清算。唯有如此,他纔有資格,去麵對那個浴火重生的女人。纔有資格,去求一個渺茫的重新開始。

然而,命運並未因他的決絕而給予絲毫憐憫。

就在他簽署完辭職檔案,準備將其傳真回國內的當天。房門被急促敲響。

門外站著的是他的助理,臉色是前所未有的灰敗,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陸總……助理的聲音乾澀發顫,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國內……剛傳來的訊息……林悠悠……她……

她怎麼了陸景琛心頭猛地一沉,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

她在被警方帶走調查的過程中……在拘留所的單獨關押室裡……助理艱難地吞嚥了一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用磨尖的塑料牙刷柄……刺穿了自己的頸動脈……發現時……人已經……

陸景琛手中的檔案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整個人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的石像。林悠悠……自殺了以如此慘烈的方式

這個訊息像一顆重磅炸彈,徹底引爆了早已搖搖欲墜的盛世集團。

陸景琛逼死舊情人!

盛世集團總裁陷桃色命案,疑為毀滅證據!

資本冷血!昔日情人淪為棄子,慘死獄中!

更惡毒、更聳動的標題如同毒箭般射來。公眾的怒火和獵奇心理被徹底點燃。林悠悠的死,無論真相如何,都被完美地塑造成了被陸景琛這個負心薄倖、冷酷無情的資本大鱷逼死的癡情女子。盛世集團徹底陷入了巨大的輿論漩渦和信任危機,股價崩盤式下跌,銀行斷貸,合作夥伴紛紛解約,龐大的商業帝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崩離析。

緊接著,一張來自國內法院的傳票,如同最後的喪鐘,送到了陸景琛在米蘭的臨時住所。指控的罪名冰冷而致命:涉嫌在過往的集團併購案中,多次進行內幕交易、操縱股價、行賄等經濟犯罪。檢方掌握的證據鏈相當紮實——其中一些關鍵證據的指向,隱隱與林悠悠生前秘密轉移、藏匿的部分檔案有關。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陸景琛這個名字,從雲端跌落泥潭,揹負著洗刷不清的汙名和滔天的債務。

他冇有選擇抗辯或潛逃。在將林悠悠買凶殺人的所有證據完整移交給意大利警方,並親眼看到引渡程式和國際通緝令正式啟動(儘管目標已死)後,他平靜地登上了回國的航班。

飛機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降落在A市國際機場。舷窗外,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曾經前呼後擁的盛景不再,隻有冰冷的法律在等待著他。

冇有掙紮,冇有辯解。在無數閃光燈瘋狂的追逐和嘈雜的質問聲中,陸景琛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風衣,麵容平靜得近乎冷酷。他對著鏡頭,隻留下一個挺直的、沉默的背影,然後在法警的押解下,坐進了警車。

警燈無聲地閃爍著,載著他,駛向高牆電網的深處。盛世集團的崩塌已成定局,一個屬於陸景琛的時代,在喧囂與醜聞中,徹底落幕。他用自己擁有的一切——財富、權勢、自由——為過去那場充滿了欺騙、利用和傷害的衝突型婚姻,畫上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句號。

6

涅槃晚宴

五年時光,足以讓一座城市煥然新顏,也足以讓一個名字從喧囂歸於沉寂。

A市最高階的酒店宴會廳,水晶燈折射出璀璨卻不刺眼的光芒。空氣裡浮動著高級香氛、香檳酒氣與衣香鬢影交織成的奢華氣息。一場由新銳珠寶品牌涅槃(Phoenix

Rising)獨家冠名的慈善拍賣晚宴正在進行。這是A市名流圈近年來最受矚目的盛會,不僅因為拍品珍貴,更因為它的主人——Elena

Jiang,薑晚清。

她穿著一襲量身定製的菸灰色絲絨晚禮服,勾勒出成熟而優雅的曲線。烏髮鬆鬆挽起,露出線條優美的肩頸,隻佩戴著自家品牌最新季的星塵係列耳釘和項鍊,碎鑽與珍珠母貝在燈光下流轉著低調而華美的光澤。她端著香檳杯,從容地周旋在賓客之間。笑容溫婉得體,眼神卻沉靜通透,帶著一種曆經淬鍊後的從容與力量。她是今晚當之無愧的焦點,是商界與藝術界交口稱讚的傳奇。再無人將她與那個依附於陸家光環的薑大小姐聯絡在一起。

拍賣環節接近尾聲,氣氛被推至**。薑晚清作為主人,在司儀的邀請下,款款走上發言台。聚光燈溫柔地籠罩著她。她正要開口致謝,目光無意間掃過宴會廳入口處那片相對昏暗的區域。

那裡,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明顯不合身、洗得有些發白的舊西裝。身姿依舊挺拔,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蕭索。頭髮剪得很短,鬢角染著風霜的灰白。麵容瘦削,眉宇間刻著深深的疲憊紋路,曾經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洗不淨的塵埃,黯淡、滄桑,盛滿了沉重的、難以負荷的東西。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與周圍的衣香鬢影、流光溢彩格格不入,像一幅褪了色的舊照片,突兀地嵌入了嶄新的畫卷。

陸景琛。

薑晚清握著話筒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攥了一下,帶來一絲久違的、細微的刺痛,隨即又被更深的平靜覆蓋。五年了。高牆電網的歲月,足以徹底磨平一個人的棱角,也足以將過往徹底沉澱。

她臉上的笑容冇有絲毫變化,依舊溫婉得體,彷彿隻是看到了一位普通的、有些眼生的賓客。她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平靜地移開,重新聚焦在台下熱情的賓客臉上,用清晰悅耳的聲音繼續未完的致辭:

……感謝各位的愛心與慷慨。每一份善舉,都是點亮他人生命的星火。‘涅槃’的信念,也在於此——在灰燼中汲取力量,將過往的磨礪,轉化為照亮未來的光。願我們都能擁有這份勇氣與希望……

她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大廳,自信、從容,充滿了力量。發言結束,掌聲如潮水般響起。

薑晚清微笑著頷首致意,在助理和幾位重要賓客的簇擁下,優雅地走下發言台。她冇有再看向入口的方向,彷彿那個角落的陰影和陰影裡的人,從未存在過。

賓客們開始自由交流,氣氛重新熱烈起來。薑晚清與幾位重要的合作夥伴寒暄了幾句,又親切地迴應了一位年輕設計師的請教,舉手投足間儘顯女主人的風範。她端著酒杯,自然地朝著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步履從容。

陸景琛一直站在原地,如同生了根。他看著她光芒萬丈,看著她從容應對,看著她……徹底無視了自己的存在。那短短一秒的視線交彙,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比最鋒利的刀子更讓他心口發涼。五年的牢獄,五年的懺悔,五年的自我放逐……在她眼裡,或許連一絲漣漪都激不起。

在她即將走過他身邊,進入通往休息室的側廊時,陸景琛終於動了。他像一截被無形力量推動的枯木,猛地向前挪了一步,恰好擋在了她的必經之路上。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笨拙和倉皇。

周圍的空氣瞬間安靜了幾分。附近的幾位賓客投來好奇或探究的目光。簇擁著薑晚清的助理和保鏢立刻警惕地看向陸景琛。

薑晚清停住了腳步。距離他隻有兩步之遙。她微微抬眸,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張寫滿風霜與憔悴的臉。她的眼神很靜,像深秋無波的湖麵,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狼狽與祈求,卻冇有絲毫情緒波動。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陸景琛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喉結上下滾動,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三個破碎不堪、帶著濃重鼻音的字:

……對不起。

聲音很低,沙啞得厲害,卻清晰地砸在兩人之間這方寸之地的空氣裡。他的眼眶瞬間紅了,一層水光在眼底瀰漫開來,死死壓抑著,卻更顯狼狽和卑微。這遲到了五年、甚至更久的三個字,耗儘了他殘餘的所有尊嚴。

薑晚清看著他。看著他泛紅的眼眶,看著他眼中沉重的、幾乎要將他自己壓垮的痛苦和祈求。那張曾經意氣風發、俊美逼人的臉,如今隻剩下被時光和牢獄磋磨後的滄桑痕跡。

她的眼神依舊平靜無波。冇有怨恨,冇有憤怒,冇有動容,甚至連一絲漣漪都冇有。彷彿他隻是一個認錯了人的陌生人。

然後,她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唇角。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徹底的釋然和淡漠。

她冇有說話。

一個字也冇有。

她隻是微微側身,動作流暢自然,像繞過路邊一塊無關緊要的石頭,與他擦肩而過。高跟鞋敲擊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而規律的聲響,不疾不徐,朝著燈火通明的休息室走去。菸灰色的絲絨裙襬,在他身側帶起一絲微弱的氣流,轉瞬即逝。

助理和保鏢緊隨其後,隔絕了所有探究的視線。

陸景琛僵在原地,如同被徹底凍僵。那句用儘生命力氣道出的對不起,懸在半空中,然後無聲地碎裂、消散,冇有在她那裡得到任何迴應。隻有她擦肩而過時,留下的那一縷極淡、極冷的幽香,纏繞在鼻尖,提醒著他,剛纔那短暫交彙的真實。

他緩緩地,一點一點地轉過身。視線穿過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死死地、貪婪地追隨著那個即將消失在側廊儘頭的、纖細卻無比挺直的背影。

那道背影,決絕、瀟灑,冇有一絲留戀。

像一把淬火的刀,乾淨利落地斬斷了所有過往的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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